第61章
“你们看!这可是我爸新给我买的名牌鞋!”
一个小男孩在向他玩伴们炫耀脚上的鞋,特意抬起来以防他们看不到。
“哇——”一群小孩夸张地尖叫着捧场,这令男孩更加洋洋得意。
小男孩昂首,“帅吧!你们想要还没有呢!”
他环视一圈,看见了旁边另一个正和小女孩玩玩具漂亮小男孩,上前把人拽了过来。
“符瑎,你快来看我新鞋!”
小符瑎对这些没兴趣,他缩了缩手脚,“嗯,好看。”
那男孩得意道:“好看吧,你们家一辈子都不会给你买的,你看看你穿什么。”
他扯起小符瑎衣袖,展示后者努力藏起来的老旧花纹。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年代的东西啊,大家也来瞧瞧。”
一群小孩子围到旁边。
“好丑啊,跟我妈妈床单上花一模一样。”
“符瑎怎么把床单穿出来,羞羞。”
男孩笑得眼泪都出来,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道:“真是太好玩,你爸妈是不是很讨厌你,给你穿这种一点儿也不好看衣服。”
“我家里买给我的名牌鞋,你一辈子都穿不上!”
小符瑎呆在原地,大眼睛里蓄起泪花。
“你们!不可以欺负别人!”一个穿着泡泡公主裙小女孩气呼呼地跑过来,挥舞着小拳头要往男孩身上砸,“坏蛋!”
男孩躲开,不服气地说:“刘梓萱你凭什么区别对待,我们只是在和符瑎开玩笑。”
“你还天天和他呆在一起,以前你都经常和我玩的!”
刘梓萱翻白眼,“哪有经常,都是你来粘我。”
“符瑎爸爸妈妈都不搭理他,上次我都看见了,符瑎被你老和他玩也会被你爸爸妈妈讨厌!”
男孩做了个鬼脸,吐著舌头小跑离开,他玩伴们也跟着他一块儿跑走。
“符瑎,你没事吧?”刘梓萱关心道。
“谢谢你。”
符瑎低着头,努力将快要掉下来的小珍珠吸回去。
“那些人也太坏了,不过你别担心,还有我……”
记忆中那个喜欢穿泡泡公主裙小女孩搬家去了其他城市,她在汽车上冲符瑎远远地挥手告别,那是符瑎见她最后一面。
他身边仅剩的朋友离开了。
自此以后,本就不乐意说话符瑎变得愈发沉默。
小男孩欺负变本加厉,但符父符母却不是很在意。
“他为什么就欺负你一个人?肯定是你有问题。”
“都是因为你不爱讲话,你要多去和他们交流,不讲话是会废掉的!”
小孩子的恶意总是如此直接,或体现在语言上,或体现在肢体冲突。
男孩上学后结识了一帮社会人士,带人给符瑎泼过水,撕过作业,把人堵在厕所踢打。
他是班上的积极分子,在他的带领下,没有一个人敢去和符瑎说话。
小时候的符瑎撑不住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晕倒后被值班老师发现送进医院。
就算闹大了,符瑎父母最先责骂的依然是他。
男孩母亲不一样,偏向自家孩子,她挡在符瑎身前护着那比她还重不少的大胖小子。
男孩父亲也过来,说了几句场面话,用钱了结这件事。
小小的符瑎躺在病床上,看着男孩牵着父母撒娇的温馨画面,抓着床单手紧紧。
为什么……自己家里和别人不一样呢?
没有温暖,没有关爱,只有冷眼与打骂。
符瑎想不通,于是他把精力全都用在看书上。
符父符母不给零花,他除了偶尔去图书馆蹭书看,大部分时间只能看课本。
直到在某次考试中,符瑎头回考了第一。
自那天起,班上同学看他眼神都变了,老师对他的关注也瞬间拔高。
男孩惊异地盯着符瑎,像是见到了外星人。
可他并不想收敛以前的做法,趁着一次上课,他吐出口香糖悄悄往符瑎身上粘。
手刚伸到符瑎后背,立刻就被神出鬼没的班主任打了一下。
“上课不听课,还欺负同学!”
这件事以男孩被拎到讲台上罚站,并在全班面前向符瑎道歉结束。
符瑎仰视着在他面前鞠躬成九十度角,好像压弯脊背重石倏然粉碎,内心说不出来的畅快。
仅仅是成绩变好这样的小事,周围人对他的态度却改变得天翻地覆。
老师会特意关注他,同学们会主动来帮忙,就连那对油盐不进父母也和颜悦色不少。
真奇怪,明明他还是和之前一样社恐。
现在变成所有人都在迁就他,所以符瑎即使害怕生人,也能在人群最集中的学校里安然度过。
他父母像是拥有了一件能在外人面前趾高气昂物品,时不时带他出来炫耀,偶尔还会夸赞他。
当然,一切仅存在于他听话,且考了第一的时候。
若稍有不听话表现,符父符母便会将他们在外边受的气,各种负面情绪通通砸到小符瑎身上。
所谓的“好”不过是镜花水月,想把符瑎训成一只符合心意狗。
符瑎很清楚这些,所以他很早便开始兼职攒钱,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不再受人所制。
幸好他外貌条件不错,赚钱的机会比普通人多很多。
即使是一边上学一边兼职,也没把成绩落下。
后面顺利考上了重点高中,好巧不巧符母此时怀上了符小弟。
养孩子就是养一个吞金兽,符父符母工资不算高,两人平时花销很大,没有攒钱的习惯。
知道他能申请助学贷款后,他们才松口放他去上学。
直到他高中毕业后上大学,选择了与父母要求完全相反专业。
符父符母知道后暴跳如雷,扬言绝对不会给符瑎支付上大学的学费。
符瑎对此早有准备,带着钱就跑去大学。
只可惜他在自己房里藏着一些钱被符父符母发现,损失了一些。
符瑎成年后一秒都不想再回到那所谓的家中,大学后便彻底断了联系。
“阿嚏!”此时此刻正前往新生楼符瑎打了个喷嚏。
旁边帮他搬行李的学长关心道:“学弟,你感冒了?要注意身体啊!”
符瑎冲学长点点头,两人一路沉默着来到符瑎宿舍。
“谢谢。”
“哟,学弟终于肯说话啦?性格很害羞嘛,不过那时候我突然把你的行李拿走,是不是以为自己遇到了坏人哈哈哈。”
符瑎摇摇头。
“好吧,就送你到这里,我去接其他学弟,回见!”
等学长离开后,符瑎又打了一个喷嚏。
几天前淋过雨后,他罕见地没有发烧,只是持续到现在一直感冒。
符瑎以前身体不好,稍微受凉,便很容易发烧。
然而那次淋了那么久雨,身体却没出什么大事,说明这段时间他的体质在变好。
倘若要论功劳,应该是席温纶给他制定的计画起很大作用。
席温纶……
符瑎晃晃脑袋,怎么又想到他。
已经和席温纶毫无关系。
符瑎想到这点,却不免有些迷茫。
这的确是他一开始想要的躺平生活,嗯,这种生活应该是非常美好。
他又在心里确认几遍。
倏然间,宿舍门口传来脚步声。
似乎是有人想要进入,但莫名停在了原地。
符瑎抬眸去瞧,发现那是另一名提着行李的新生。
他在符瑎看过来瞬间避开了视线。
符瑎:“……”
原来和他一样是社恐吗?
如果有人比符瑎还要社恐,那符瑎就会莫名地得到一点心理安慰,缓解症状。
于是符瑎把要收拾的东西挪到一边,给那人腾出足够站一排人宽敞位置,
“你好,不进来吗?”
那人对符瑎微微躬身,一溜烟似地跑入。
符瑎带来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些生活必需品,很快便收拾完毕。
出于同为社恐心理,符瑎不太想为难他新舍友,在锁好柜子后便离开了宿舍。
等他走后,听见舍友似乎松了口气。
“喏,这是你原来租的房子,说来也巧,上一个租客刚搬走不久你就回来了。”
“我也懒得折腾,合同条件就跟以前一样吧,这里我都叫人打扫干净,反正你也住过,就不多介绍了。”
符瑎道别房东后,独自一人呆在这间单人公寓内。
他坐在沙发上,摸着记忆里擦拭过许多次扶手。
“你果然也租了这里,是吗?”
符瑎虽仍旧不知道他与原主关系,刚与席温纶分开那几天,他虽然没病得很重,但却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除了解决生/理/需/求/外,便整日躺着。,
意识像是与现实隔了层厚厚棉花,他似乎感觉不到躯体存在。
直到临近开学日,被有责任心辅导员提前联系,他才浑浑噩噩地从床上爬起。
现在时光是他一整年耗费心血才得到……应该珍惜。
于是符瑎今天来了,把该打理的都打理清楚,好好享受他大学生活。
如辅导员所说,他宿舍果然是人最少的,只有他和另外一个社恐舍友住。
第二日符瑎回宿舍时,看见自己桌子放了一只用塑料网包好的红苹果,苹果梗位置打了个蝴蝶结,贴着爱心贴纸,上面写了句“谢谢”。
符瑎扬眉。
他舍友人还不错。
接下来几日,舍友像是习惯了符瑎存在,不会每次都在符瑎看过来的时候精神绷紧。
这也得益于符瑎把自己当成宿舍里装饰物,尽量不动作不发出声音,免得打扰到他舍友。
符瑎看着舍友,颇有种在观察别人眼中的自己的错位感。
于是在某日下午,符瑎头一次和舍友打了招呼。
两个人终于互通了姓名,他这位舍友倒是人如其名,叫陈默。
陈默社恐比符瑎严重些,他更像以前的符瑎。
符瑎经过那段日子锻炼,面对陌生人已不胆怯,只是依然喜欢独处,还是一样回避人群聚集的地方。
想到那一年,就有个永远绕不开的人。
不想再想这个人了,说不定别人作为首富香车美女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
他瞎操什么心。
放任新生们在学校里转悠熟悉环境后,辅导员召开班会,目的是介绍大家互相认识。
符瑎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哇,这就是那个符瑎吗?听说他以前当过爱豆!”
“我去,你还真别说,他真的好好看!”
“怪不得人家能出道,这张脸真的无敌。就是没懂他怎么回来上学。”
“不过有小道新闻说他跟首富关系不清不楚……”
符瑎用力放下保温瓶,发出“咚”一声。
新生们立刻闭嘴。
这手段还是符瑎从席温纶那里学。
不对,他怎么又开始想他。
接下来的自我介绍环节,符瑎态度温和,坐在他周围同学们都想找机会和他搭话。
班会结束后,有些人没着急离开,而是留下来社交。
符瑎本来想走,可他离开的路被另一位同学堵住了,没挪开半步,人群就围拢过来。
符瑎:“……”
他和舍友陈默坐在一块儿,他动不了陈默也走不了。
陈默像个鹌鹑似地缩在他身后,人孩子没见过这种大场面,吓得瑟瑟发抖。
符瑎冲他们摆摆手,有人也想在新同学面前出出风头,话术高超,三两下就把人群都哄过来。
由此符瑎得以脱身,没走几步那人又讲了个笑话破冰,同学们反响热烈,有人笑得狂锤桌。
陈默也捂着嘴笑了一下。
他走到半途撞上了静止状态的符瑎,有些疑惑地戳了戳后者,示意其离开。
符瑎呆滞片刻后回神,“抱歉。”
接下来的一路,两人都没说话。
符瑎垂眸,脸色阴沉。
回到宿舍后,他无言拉上床帘,主动隔绝外界的一切。
方才笑话很好笑,所有人都认为很有趣,符瑎也是如此觉得。
可他发现了非常严重的一点。
自己好像……开心不起来。
第62章
X市多雨,细雨绵绵不绝,天空灰蒙蒙的糊成一团,连续几日都未放晴。
熟悉的教学楼,宿舍,食堂。
符瑎今天出门没有打伞。
或许是认为丝状雨淋也无妨,他把连帽衫帽子扣在头上挡雨。
教学楼到食堂有一段距离,用交通工具很麻烦,走路又嫌长。
雨打湿了些衣服,黏在肌肤上,冰凉的甩不掉,太不舒服。
这种轻微的不适感从符瑎入学后一直持续,他不清楚自己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很没意思。
符瑎机械性地进食,饭菜味道说不上难吃,自然称不上好吃。
旁人看来,他现在是位生机勃勃的年轻大学生。
没有生存的压力,尚未被社会荼毒,拥有自由,在象牙塔里无限纯真。
或许说,本该如此。
专业是符瑎自己选感兴趣领域,拥有绝佳外貌优势的他无论去哪儿都被人温柔以待。
他此时已办了外宿,但和舍友陈默关系仍旧不错,经常一块儿组队做实验。
如果是和其他同学呆在一个空间,难免会被热情地缠着说话。
同学们主观上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符瑎本人接受无能。
倘若拉陈默这个别人搭话就宕机主,两个人一起无言,大家便会自动查找其他乐意发言的人交谈。
可以说如今他能与新班级相处融洽,陈默帮了很大的忙。
只是陈默在社交方面慢半拍,完全察觉不到符瑎执意要拉他一起的原因。
但他同时很开心能与符瑎同行,一是符瑎不会强行和他社交,二是他俩在班里最为熟悉。
陈默从一开始蹦不出几句话,逐渐对符瑎敞开心扉,逐渐能流畅表达,有时还会和他开玩笑,正儿八经地把符瑎当成了朋友。
有老师喜欢在平时课上画考试重点,如果符瑎神游摸鱼,陈默还会提醒他回神记重点。
总而言之,新大学生活符瑎适应得不错。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变好。
符瑎回到租屋里,他把从前在席家别墅那里购置的所有游戏设备都买了回来。
游戏账号未被席温纶收回,他可以接着云端数据继续玩。
也算是提前享受生活了……吗?
符瑎打了一整晚游戏,直到凌晨才放下手柄。
显示屏定格在成就获取的页面,金黄色的奖杯不断闪烁。
这是他在席温纶那里时就想拥有的白金成就,需要一定的时间条件。
好不容易达成了,他却高兴不起来。
进行游戏时分泌的多巴胺能帮助他不再想过去那一年,符瑎借此麻痹自己。
这样的情况,从那天与席温纶吵架后一直持续到现在。
符瑎尽量不去想他,但他却如附骨之疽执念,无孔不入。
逛街时会路过席氏旗下的品牌,这是符瑎从席温纶书桌上看见的。
那时他并不清楚这家连锁店与席氏关系,只知道这是他出门时常遇见的品牌。
那时席温纶正在电话会议,其他董事见不到他的面,符瑎便藉机抱着人不撒手。
席温纶被他闹得没办法,又舍不得把人推开,只好把出新品塞给他。
符瑎接过来拆开包装,看到熟悉的图案后感到兴奋。
他扒着席温纶肩膀,贴在耳旁用气音问:“这个也是席氏的吗?”
带着暖意的气流呼在席温纶侧面,符瑎满意地看着他的耳朵连着脖颈浮起淡淡的粉。
人白就是有那么些不好,血气上涌时容易反应在皮肤处。
席温纶颔首,旋即轻描淡写地撇了他一眼。
符瑎被席温纶眸中暗藏的意味盯得浑身发毛,挣扎着要从他腿上下去。
却被后者锁在两臂中央,无论怎么挥舞四肢都动摇不了分毫。
符瑎眼中的光随着显示屏熄灭归于黯淡。
现在回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命运如此,和他这样的小配角不同,主角强相关人员命运无法改变。
就像即便符瑎没继续在厉俊远的公司,林郁彬还是沿着原文轨迹爱上渣攻。
就如同席温纶治好隐疾后继续对林郁彬追求。
手机铃声响起,符瑎习惯性接起,反应过来后才想起应该摁掉。
“嗯,那个,符瑎,你睡了吗?”
是陈默声音。
“没,有事吗?”
“对不起,这个时间打给你可能有点晚了,我回宿舍纠结一段下就到这个点,真的很抱歉。”
“没事。”
“我本来想打字和你说,但是我觉得这样有点……不太好?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所以还是打了电话。”
“那个,谢谢你开学来一直都很照顾我,之前每次换新班级,我都很难受,现在因为你在,我感觉好了很多。”
“不客气。”
符瑎思索片刻,他只是为自己打造社恐舒适环境的时候,顺便拉这位舍友一把,算不上什么大事。
“所以我,我每天早上都给你带了点早饭,可是你好像都没有发现,是不是我拿过来的东西不合口味?”
“嗯?什么早饭?”
这个符瑎还真没印象,明明他俩经常坐在一起。
他努力回想一下了,好像最近几天抽屉都放了些东西,只是他以为是上一个在这里上课班级留下,没有去管。
“呀?你真的没发现啊?”陈默声音变得沮丧,“都怪我放得太里面了,你没发现也很正常,我下次放得更显眼一点。”
“不不不,你不用说是自己的错。”
符瑎记得在助学贷款的公示名单中,见过陈默名字。
他能知道这个还是在还贷款和退出受资助名额时,多看了旁边的告示板一眼。
“你好像是贫困生吧,就不用帮我买早饭了,你自己能吃饱就行。”
符瑎现在缺什么也不缺钱。
陈默声音变得激动:“不行!你对我这么好,我不能这样平白无故接受,总要为你做点什么才行!”
两人来来回回又说了几句。
符瑎被他执拗劲儿打动,叹了口气。
“好好好,那你得用我的饭卡去刷,顺便把你自己早饭也刷了。”
"这怎么可以?!"
“你不用顾忌我,我有在勤工俭学,给你付早饭钱完全可以……”
“别和我争了,要是不用我的饭卡,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卡里钱全都会浪费掉,就当是帮我一个忙。”
电话那头似乎偃旗息鼓,过了许久才回答出一句。
“好吧。”
自此以后,符瑎每天都有一份早点吃,风雨无阻。
他闲暇时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陈默,发现他总是衣衫单薄,身材瘦小,吃也不多。
符瑎想着自己要不找机会给陈默一些钱,谁知他一提这事儿,陈默就像受到了很大侮辱似的。
他自然没对符瑎发脾气或者说任何一句重话,只是他用一双黑漆漆的双眸,红着眼眶,无声凝视符瑎。
符瑎明白了陈默意思,他选择尊重他。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和骄傲,他不能擅自认为什么对别人好就强加给对方。
符瑎又说了几句有意思事儿缓和气氛。
陈默还是个刚从高中毕业不久的青少年,三两句便被安抚了情绪。
他笑着问符瑎:“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么有意思的东西?我还以为所有人都和我一样高中三年都埋头苦读呢。”
“你一定是那种家庭很好,见过很多大世面富二代吧!真羡慕你,不过我不仇富,希望你能多和我讲讲。”
符瑎微微上扬嘴角瞬间放平。
他很想告诉陈默,其实他们是一样的。
只是他遇到了一个不属于自己人,上流社会的生活纸醉金迷,符瑎初入时也只是个第一次看世界大小孩。
他更像是做了一场美妙的梦。
梦醒了,晶莹剔透球体在抵达夏日烈光顶点时炸开,全都化为泡影。
水沫蒸腾消逝,一切照旧。
“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让你不开心了?”陈默看着倏然无言的符瑎,有些忐忑。
符瑎习惯性扬起唇,“没有,单纯就是想到一些事情而已。”
陈默注视他许久,道:“感觉你好像没怎么开心过,如果不开心可以不用对我笑,我没关系的。”
“啊,我打工时间到了,先走了,拜拜!”
符瑎站在原地与陈默挥手告别。
他将头上帽沿压低了些,遮住眉目。
原来连陈默都发现了,情况是否在慢慢变得严重。
尽管如此,符瑎依旧按部就班地在上学。
好在大学学习不需要像高中那样过于紧绷,他尚有时间喘息。
只是心情不好而已,该上课,该写的作业,该学习符瑎一点没落下。
唯独一个人与符瑎情况相反,他舍友陈默。
学期开始时,陈默还能在班里名列前茅,与符瑎齐头并进。
符瑎从交谈得知,陈默上是自己的心仪专业,即便是每天枯燥的学习,他也能感受到快乐。
某次放假回家以后,陈默就变得更加胆小,畏光,其他人和他说话大声些他都要抖三抖。
成绩更是一落千丈,一连挂了好几科。
竟然是在陈默坚持全勤不逃课情况下。
为此辅导员专门和他谈话,问不出结果只好委派给符瑎这位他班级里最好的朋友。
符瑎虽然人际交往有进步,但问话从来都不是他的长项,结果便是被陈默含糊着混过去。
即使如此,符瑎站在他搬出去宿舍门口仍尝试劝他。
“如果真遇到困难了,有我能帮上一定要开口。”
陈默扶着门,端着副防守的姿态,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如今里宿舍只有他一个人在住。
“谢谢,我不要紧的,你该回去了,不然天黑了不好走。”
符瑎不知该如何继续劝,姑且是相信他能自己解决,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男生宿舍。
直到某日,符瑎打游戏打过了头,再抬首时发觉天光泛白。
他暗道不好,划手机看了看课表,发现上午只有两节水课,果不其然地选择倒头就睡。
睡到下午才舒舒服服地起床,伸懒腰后洗漱解决温饱,又重新回到游戏的怀抱。
等到第二日,符瑎去上课时没看到陈默人。
真稀奇,这人居然也有睡过头的时候。
今天一整天都满课,还都是学分占比很高的专业课,符瑎也收起了划水的心思认真听。
一连课上到快中午,都不见陈默人影。
坐在符瑎身后的班委戳了戳他,“唉,你舍友呢,怎么这两天都没看见他来上课?”
符瑎心脏突地一跳,“你是说他昨天也没来?”
“是啊,你们不是舍友吗?他以前就没逃过课,幸好老师不点名,要不然就惨了。”
“不是。”符瑎摇摇头,“之前是一个宿舍,后来我搬去外宿,班里其他男生有知道的吗?”
班委一副很吃惊模样,“啊?因为你俩住的宿舍不和咱们班男生在一栋,所以我才来问你。”
符瑎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离下课还有几分钟。
“那我去找一下他吧。”
班委点点头,嘱咐道:“你找到以后记得告诉我一声啊。”
铃声一响,符瑎就给陈默打电话。
没人接。
他一面快走一面继续打。
直到来到男生宿舍楼,电话都没有打通。
符瑎看见陈默宿舍窗户被死死地封锁着,厚重的大门将外界隔离开来。
宿管大爷也被他叫了上来,大爷掏出备用钥匙,捣鼓了好一阵才打得开。
“啧,这娃娃,锁那么死做啥子。”
门开后,一股浓烈的恶臭瞬间散开。
桌子上摆放的药瓶被弄倒,洒了一些出来。
符瑎瞳孔应激性收缩,不可置信地呼唤着卧床人。
“陈默?”
第63章
警笛声与救护车的尖锐鸣叫尚在脑子里盘桓。
符瑎此刻正无言地坐在辅导员的办公室,刘海垂下来,将唇抿成一条线。
辅导员正在为陈默事情忙前忙后,一时顾不上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符瑎还在那儿。
“符瑎?”辅导员凑过来,“刚好警察局需要你去做个笔录,你看你现在方便吗?我开车载你过去。”
符瑎没说话,片刻后点了点头。
“你别太伤心,陈默出了事,大家都很难过。对了,你有陈默父母那边的联系方式吗?”
没多久这件大事就传遍了整个校园,各种学生群吵得沸沸扬扬。
符瑎在学校附近下车,在道别时说:“老师,可以在调查出原因以后和我说一声吗?”
“可以,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交给专业人士吧。”
辅导员驱车离开。
符瑎一路沉默着回家,在关上门那一刹,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他想爬起来,却发觉自己手脚都是软的,使不上力。
呼吸逐渐变浅,符瑎大口着喘气。
真奇怪,明明这里什么都没有。
倏然听见水珠滴落在地板"啪嗒"声,他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方才发觉,不知何时已潸然泪下。
一个如常的夜晚,人们回到家中,亦或是在暖黄色灯光下与亲人共进晚餐,又或是漂泊在外,独享下班后专属于自己那一份宁静。
无人在意相似的灯火下,楼栋角落处传来细微呜咽。
……
“关于陈默的死亡原因已经查清楚了,死因是药物滥用。”
“但他并非主观有意识自杀,是在追求大量服用药物会产生的副作用欣/快/感时,没控制好药量,导致意外身亡。”
“这点在他寝室内存放大量该药品与用完瓶子可以证实。并且他这么做,显然不是第一次。”
“那药物滥用原因呢?”
“警方调查过他生前流览器记录,发现网络上有小众团体把药物滥用当成流行文化,他们称这种行为作‘OD’。陈默应该是受到了这些人的影响。”
电话那头传来深深的叹息。
“他的家庭情况我们也走访过,母亲早亡,父亲好赌,欠了一屁股的债,家里还剩他和奶奶。”
“陈默平时勤工俭学,或许是打工与学业双重压力让他选择了这样解压。”
“可是他之前不是还能正常学习和生活?”
“其实也算我这个辅导员当得不称职,陈默向来要强,他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他难处,外表应该只是伪装,是我们老师对他关心不够。”
“符瑎,这件事不怪你,希望你不要有太大负担。如果难受的话可以去学校心理诊疗室看看,说不定会好很多。”
“好,谢谢老师。”
符瑎挂了电话。
最近他的意识经常会出现放空,有一段时间无法感知,回过神来才发现时针已经转大半圈。
偶尔在上课时发作,再次醒来时是大量学生离开的下课时间。
今日又重蹈覆辙。
“你怎么又开小差?重点都讲完啦,不过我记,你可以抄我。”
陈默把课本推到符瑎这一侧,“喏,都给你标注好了。”
符瑎瞠目,他伸手去捉陈默,“你怎么……”
手指触碰到前一秒,陈默消失了。
四周变得寂静,教室里只剩下符瑎一人。
教学楼光线昏暗,已是学生下课离开后清扫时间,只有公用自习室和走廊还亮着灯。
出教学楼,接着一段林荫道。
枝叶繁茂,遮住了夜空中本就不多的星星。
陈默的消失并没有给这个校园带来太多波动。
大家对这个话少且不太熟悉的同学感情不深,顶多是惋惜一声遂抛到脑后。
符瑎与他认识不过几月,他看上去和其他人差不多,难过一会儿就能正常生活了。
连符瑎本人都这么认为。
A市,即便时针指向已然深夜,高楼大厦里折射出来的光仍足以让柏油路面蜷缩着灰尘无处遁藏。
“哟,一个人出来喝闷酒?怎么也不叫兄弟来一趟。”
纪锐思厚着脸皮在席温纶对面坐下,唤来侍从,“老样子。”
席温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纪锐思将脸凑到他跟前,来来回回地打量,令后者厌烦地蹙眉。
“有话快说。”
纪锐思咂嘴奇道:“啧啧啧,难得见你这样,都过去多久,情伤还没走出来啊?”
席温纶终于肯赏脸,正面与其对视,“注意措辞。”
“好好好,是我说错话,席大总裁上回急吼吼问我要信息,要回来以后又什么都不干,光留着收藏。”
“想死直说,不用暗示。”
“诶!别别别,大哥,我开玩笑呢!”见席温纶黑了脸,纪锐思赶紧伏低做小,“您行行好,别跟我计较。”
他插科打诨几句,又赔了几遍不是,席温纶方才恢复表情。
“我只是单纯提个建议,您何必在这里独自纠结,去找他不就完了。”
席温纶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他……不愿见我。”
纪锐思费解地盯着他,“这有啥,您还记得您是席氏说一不二的总裁吗?”
“恋爱中的男人智商堪忧啊,与其这样,倒不如随便找个理由去他城市看一眼都不行?他在那儿你就不飞分公司视察了?”
“找个理由而已,方便得很。”
席温纶抬眸,抿了抿唇。
纪锐思摊手。
……
夜里,符瑎难得不打游戏,正在补实验报告时收到了林郁彬发来的消息。
林郁彬:符瑎,好久没联系了,不知道你最近有空吗?
主角受?怎么会突然来联系他?
脱离漩涡中心,符瑎还以为主角们都把自己给忘了。
别是来追债的吧?
符瑎:有事吗?
他回覆得很谨慎,万一主角受来讨债,那只能当场删除拉黑。
林郁彬:嘿嘿,其实最近有一个好消息。
林郁彬:我要和席先生结婚啦!
符瑎看到这里,脑袋“嗡”一声。
他捂着心口大喘气,五指紧握团成拳头,关节用力到发白。
理智上决定放下,可感性却被林郁彬突如其来的一拳给打得七零八碎。
林郁彬:咱们是远方亲戚,之前也算认识朋友,所以我想请你来参加我的婚礼!
等等,他在说什么?
符瑎手指颤抖,键盘敲击声断断续续。
符瑎:什么远方亲戚?
林郁彬:咦?温纶哥没和你说吗?
林郁彬:他之前还问我要头发去做DNA鉴定来着,我还以为他早就告诉你了。
符瑎:他是你未婚夫,为什么要告诉我。
林郁彬:什么未婚夫?不是啊!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符瑎都愣了一下。
剧情不是进展到主角受和反派攻的感情桥段了吗?反正最后渣攻会过来抢人。
……自己居然还记得那本小说情节啊。
林郁彬:好像是我表述有问题,我说的席先生不是席温纶啦。
林郁彬:是温纶哥表弟!所以我只是在跟他表弟叫他哥哦。
符瑎一脸茫然。
什么表弟?
他努力搜刮脑中仅存的一些回忆片段,发现好像还真有那么回事。
自己还因这位表弟闹过乌龙,认为席温纶残疾了来着。
突然被死去回忆攻击的符瑎:“……”
可是原文剧情好像没有表弟这位人物,他以为只是这个世界自动补全小配角而已。
符瑎开始噼里啪啦打字。
符瑎:那厉俊远呢?你不喜欢他吗?
林郁彬: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过他?
符瑎:看出来的。
林郁彬:哦,好吧。
主角受很好说话,一下就相信了符瑎。
林郁彬: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后来我才遇到的席先生,他追求了我一段时间,然后我们就在一起啦。
林郁彬:说起来也很碰巧,温纶哥和他弟弟名字居然差不多,当初还以为是席温纶先生喜欢我,可是他都有你,我还拒绝了好多次,后来见面了才发现原来不是一个人。
符瑎努力回想原文剧情,席温纶作为攻受感情在线大BOSS,一般以幕后黑手形象出现。
大概是渣攻的公司突然出了什么问题,然后受去救场之类桥段,通常是席温纶干的。
然后反派借此拿捏攻受,逼迫受去接受他之类强制爱。
这样一思索,符瑎看过的原小说里似乎并没有写反派正面与主角攻受交锋的情节,都是写反派在背后偷偷干坏事。
再后面一些剧情符瑎就不知道了,他光看前面都要被主角受的恋爱脑气得要死。
直接翻到小说末尾,发现到主角受还在和渣攻恨海情天,立即关手机。
难道……他真的记错人了?
符瑎陷入思维混乱,他需要林郁彬提供更多的信息。
符瑎:所以席温纶现在呢?他已经和季邵亭公开了吗?
如果林郁彬现在的身份是席温纶弟媳,他应该会知道吧。
林郁彬:你在说什么呀?季邵亭?虽然不知道你们怎么认识的,可是温纶哥怎么会搞垮喜欢的人公司呢?
符瑎正在打字的手突然停下。
怎么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林郁彬:你是不是跟温纶哥分手了呀,真不好意思,我还叫你过来参加前男友表弟婚礼,真的很不好意思!
林郁彬:不愿意来也可以的,没关系。
符瑎:你们……没人知道我不和他在一起了吗。
他想打出“席温纶”三个字时,关节却像是被牢牢锁住,动弹不得。
退而求其次,只好用第三人称。
林郁彬:没有,温纶哥不怎么透露自己的私生活,但是我家那位和他关系好,所以稍微知道一点。温纶哥身边一直都没人,我家那位还说家族里有说温纶哥不行的流言,后来你来了,就没人这么说了。
符瑎:……
他一时不知该回些什么。
骤然的沉默在这种情况下尤为尴尬。
符瑎:现在没有我也一样吧。
林郁彬:才不一样!
林郁彬:呃,我有点激动。我只是想说,其实我和我家那位都有点担心他,之前在我们订婚宴的时候见过一面,虽然温纶哥没说,但是感觉他的状态挺不好的。
符瑎神色复杂地盯着显示屏上那一段话。
难得真的是自己误会?
林郁彬敏感地问:那个,你是有跟温纶哥复合的打算吗?
符瑎“啪”地把手机反拍在桌面。
又等了片刻。
符瑎:不是。
符瑎:而且是我主动提出分开的,所以……
所以除非他真的是个傻子才会等自己。
想不出像席温纶这样站在云端人,不愿享受却愿为他驻足的理由。
又不是真的在小说里。
林郁彬:不是这么说,我认为感情是自己争取来的!要不是我家那位,我现在可能还在和厉俊远纠缠吧。不知道那时候着什么魔,他当时那么讨厌我,我还硬是粘贴去。
林郁彬:说出来你可能觉得好笑,我不喜欢厉俊远了以后,他竟然反过来追我,可我把他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再也不想见这种人。后来听说他因为犯事儿被关进去了,判了好几年呢。
符瑎瞪大双眼。
他本以为主角受结婚只是和攻纠缠一个小插曲,没想到他竟然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