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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第 141 章 我不走,就在这陪着你……

姜茂:“?”

怎么好端端地又骂上了。

他忍不住问:“大巫还在生将军的气吗?”

苗霜奇怪地看他一眼:“生什么气?”

姜茂:“去剑南的路上, 您不是一直在骂他吗?”

虽然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

“……”苗霜没好气道,“不是因为这个。”

虽然他的确因为祁雁屡次把自己搞到重伤而生气,所以故意晚归罚他反省反省, 却没想到某人竟病得如此严重。

或许他不应该跟祁雁置气,早点回来就好了。

苗霜叹口气, 懒得再去想这些,对姜茂道:“你是不是打算回塞北了?”

姜茂有些惊讶地问:“大巫怎么知道?”

“赵戎都给你传信了, 你还能忍住不去找他?”

这事说起来也相当离谱,那封信在祁雁手里放了两个月,他竟没好奇拆开,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他才不信赵戎那家伙有脑子想到用这种手段瞒天过海,让祁雁亲手交出了告自己状的信,多半是陆暄那家伙出的主意,听说祁雁强行扣留了一批范阳的精兵,陆暄在这打击报复呢。

虽然他跟姓陆的不是很对付,但不得不说, 这次他做了件好事。

“……如大巫所料,”姜茂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 “更何况,我本也是雁归军的一员,因私自逃离而躲过一死,如今雁归军重组,说什么也不能再置身事外了,还有老孟, 上次他说在剑南待够了,也准备找个机会向彭鸿飞请辞,或许有朝一日, 我们还能在塞北重聚。”

“嗯,”苗霜向来尊重他人的选择,“打算什么时候走?”

“再过几日吧,等将军病好些了,当面向他辞行,不告而别总归不好。”

苗霜点点头,表示没意见,以祁雁现在的状态,还是不要再受更多刺激为妙。

姜茂很快离开了,苗霜回去继续看着祁雁,某人也不知道几天没睡过觉了,这一睡着就再难醒来,晚上苗霜干脆没叫他起来吃饭,反正他也不一定吃得下去。

苗霜连日赶路,今天才抵京,一到皇宫就马不停蹄地被祁雁做了一通,又给他治了一通,也已经累得不行了,天一黑便早早睡下。

睡到夜半三更,缠在祁雁腕上的蛇忽然监测到他脉搏加快,苗霜顿时清醒过来,一起身,就看到睡在旁边的祁雁眉头紧锁,仿佛正在经历什么可怖的梦魇。

苗霜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摸到一手冷汗,而高热竟还没完全退去,祁雁两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干裂的嘴唇却没什么血色。

白天给他灌下药后烧退了一些,到傍晚却又烧起来,苗霜便又给他灌了一碗,到现在也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竟还是没能顺利退烧。

苗霜莫名感觉他变得比以前更难治了,唤明秋道:“去端碗温水来。”

明秋很快端来了水,苗霜正打算给祁雁喂点水喝,忽然发觉他眼睫颤动,嘴唇微微开合,似在梦呓什么。

苗霜凑近了去听,可他声音太低,嗓子又嘶哑得厉害,听来听去,也只听出一个“霜”字。

苗霜?还是小霜?分辨不出来。

听不清便不听了,他用勺子舀了一勺水,送到祁雁唇边,谁料水才刚碰到他的嘴唇,他突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惊醒过来,一把捉住苗霜的手腕,猛地起身:“……苗霜!”

苗霜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推,手里端着的一碗水直接泼出去半碗。

祁雁紧紧攥住他的腕子,力道之大,让他骨头都疼了,他能感觉到祁雁急促而滚烫的呼吸拂在面上,胸膛剧烈起伏,脉搏快如擂鼓。

“陛下!”明秋上前一步,唤他道,“只是噩梦。”

祁雁离散的视线终于一点点聚焦,似乎这才从噩梦中醒来,他看了看面前的人,看到近在咫尺的苗霜,紧绷的脊线骤然一松。

精神一放松下来,剧烈的晕眩就开始上涌,他慢慢松开苗霜的手腕,用手撑住床沿,低下头去,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见他这样子,苗霜不禁眉心微蹙,问道:“做噩梦了?”

“……嗯,”祁雁精神恹恹,说话都没力气,“梦到你回来是我在做梦。”

苗霜:“……”

他叹口气,再次把碗递到他面前:“先喝口水吧。”

明秋又添了半碗水,祁雁便就着苗霜的手大口喝光了一整碗,发烧和出汗让他极为口渴,好像浑身都要被烧干了。

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浸透又被水泼湿,显然是没法再穿了,明秋帮他换了身干净的,又用热水擦了身,祁雁总算觉得好过了一些。

他疲惫至极地躺回去,视线还死死盯着苗霜,又道:“你不准走。”

“我不走,就在这陪着你,”苗霜往他旁边靠了靠,离他更近一些,“听话,快睡吧。”

祁雁还想继续盯着他,但倦意又迅速把他吞没,很快便合上眼皮,没了动静。

苗霜握着他的手,就这样陪着他坐了好一会儿,确定他睡着了,这才抬起头来,问明秋道:“这两个月来,他经常这样吗?”

明秋点了点头:“起初还没这么严重,后来几乎成了日常,陛下最近本就难以入眠,又时常因噩梦惊醒,睡不着,也不敢睡。”

“……他总是梦到什么?”

“这奴婢不知,陛下并不愿向他人倾诉,但偶尔听到梦呓,有时是喊大巫的名字,有时又喊赵戎他们,还有父亲之类的。”

看来是梦到死去的人,以及梦到活着的人死去。

苗霜沉默了一会儿,道:“这皇宫里的风水是不是不太好?”

明秋愣了一下:“什么?”

“不然为什么季渊住在这做噩梦,祁雁住在这也做噩梦?”

“这……”

“那个景行的道士可还在京中?”

“应该早就离开了吧。”

先前被强行送去前线的道士们又跟随祁雁的大军回京,之后就各自散去了,景行似乎对京都没什么好印象,大概率不会长久逗留。

但苗霜不管这些:“明天请他进宫一趟,驱驱邪。”

“……是。”

*

苗霜帮祁雁告了假,第二天的朝参取消,大臣们都没来,只有景行一个人被请进了皇宫。

他实在不知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屡次三番地跟祁雁牵扯上,上次见面还是“未来的真龙天子”,这次已经去掉了那个前缀,彻底成天子了。

不过,才刚一进皇宫,他就感觉这真龙的状态不妙,好像成了病龙,不禁在心里念叨他只是个道士,又不会给人看病,皇帝不去找太医,找他来干什么。

结果到了地方,却发现宣他进宫的并不是皇帝本人,而是大巫。

景行立马腿肚子都开始打软了,连大巫都治不好的病,那得是什么绝症,紧张得直咽唾沫,就差跪地求饶了。

没想到下一秒,就听苗霜道:“这皇宫里的风水怎么样?”

“什么?风水?”景行一愣,万万没想自己有朝一日还能给皇宫看风水,“好、好啊!皇家宝地,龙首之原,好得不能再好!”

“那为何住在这里的皇帝总是惊悸连连,夜不得寝,寝不得安?”

“啊?这……”

“你是道士,会驱邪驱鬼吧?”苗霜问,“你帮我看看,这皇宫里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景行一头雾水,扭头往殿外看了一眼,委婉道:“这……比我上次来时还干净许多呢。”

“嗯?”

景行斟酌了一下措辞,小声道:“先帝曾在宫中滥杀无辜,我上次来,确实感觉宫里有些阴气,但这次再看,完全没有了,毕竟……宫里到处都是您的蛊虫,阴气也无所遁形吧。”

苗霜打量他一番:“你还真能看见鬼?”

“……合着您根本不信啊!”景行两眼一黑,“也不是能看见鬼,只是能感觉到一些常人感觉不到的气息罢了。”

“恕我直言……”他把声音压到了最低,“这皇宫里,最邪的当属大巫您了,陛下连您都不怕,还怕什么阴气小鬼,更何况,陛下身经百战,杀人如麻,这戾气可令邪鬼退避三舍,就算宫里真有什么异样,也干扰不到陛下……和您。”

苗霜漫不经心地听着,本来他也不是真觉得祁雁做噩梦和什么风水有关,虽然他上辈子弃仙修魔,但在仙门学的那点东西还没忘呢,纵然这辈子法力全无,看个风水却还不成问题。

只是找个借口召景行进宫。

他眯了眯眼,道:“什么叫‘最邪的是我’?”

“呃……”景行有些心虚地别开眼,“您是苗疆大巫,一手巫蛊之术出神入化,这难道还不邪吗。”

“少在这里给我装傻,”苗霜不想再跟他打哑迷了,站起身来,向他逼近,“你知道点什么吧,道士?除夕夜在道观时,我让你给我卜卦,你卜算完,给了我一炷香,那香我用了,确实有用,你是有点真才实学的。”

景行后退一步,苗霜便再往前一步,直至逼得对方无路可退:“你告诉我,你究竟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才让你给了我那炷香?”

“这……这不能说啊!”景行大惊,“说了会遭天谴的,会折寿!我都已经没几年好活了,你就放过我吧!”

苗霜抓住重点:“没几年好活了?”

“不是……这个……”景行挠了挠脸,长叹一声,“大巫,不是我不帮您,是您和陛下的因果线实在太……太……哎呀,总而言之,旁人根本插不进去手,若是冒然接近,就会引火烧身,自取灭亡。”

苗霜有点不耐烦了:“那你究竟能说什么?”

“我知道您想问什么,”景行看了一眼龙榻上昏睡不醒的病龙,“但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说,他日之因,必有今日之果,心伤难愈,故身伤难愈。”

苗霜:“……”

说了等于没说。

他耐心彻底告罄,一摆手道:“没你事了,领了赏快滚。”

“哎。”景行毫不客气地接过明秋奉上的银子,扭头就走。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脚步:“大巫,相逢即是有缘,看在有钱……不是,我们有缘的份上,我就再多说一句吧。”

苗霜瞥他一眼,倒是想听听他还能蹦出什么屁话。

“天道终难违,人力可补天。”

第142章 第 142 章 吃不完今晚不陪你睡觉……

苗霜看着他的背影, 皱了皱眉。

这话什么意思,逆天行道?

说谁?祁雁吗?

他一直觉得自己能在祁雁剑下存活这件事匪夷所思,莫非是祁雁用什么方法又将他救活了?如果真是这样, 强行复活一个已死之人,可不就是逆天行道?

虽然想不通他很可能已经碎成渣的神魂究竟怎样才能保住, 但如果是祁雁的话,说不定真有办法。

如果连仙道第一都做不到, 那整个修真界就没人能做到了。

还有那个奇怪的妖王,没准也在里面起到了什么作用,不然以人族和妖族之间的血海深仇,祁雁不可能觉得季澜是友非敌。

看来他之前的猜想果真没错,他死后修真界一定又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他和祁雁共同跑到了这本书里来。

该不会是仙道首座和妖王一起复活了他这个魔尊吧,那可太有意思了。

但如果他真的被复活了,又为什么没回到修真界?是祁雁拼尽全力也没能把他拼完整,只能放进这个书中的小世界来才能勉强存活, 还是过程中出了什么岔子,导致现在的意外发生?

全无头绪, 也无从打探。

苗霜看了龙榻上的人一眼,不禁有些暴躁,怎么姓祁的偏偏失忆了,拼命把他救活,却又不再认得他,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苗霜叹口气。

罢了, 不管怎么样,先处理完当下的事再说吧,他实在不能确定如果祁雁死了会发生什么, 这个世界会不会随之崩溃,自己又会不会跟着一起消失。

如果他再死一次,是会回到修真界,还是会彻底灰飞烟灭,他自己也拿不准,虽然他并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可祁雁逆天行道把他救活的……还是好好活着吧。

苗霜在床边坐下,又给某条病龙把了会儿脉,恢复的情况还是不太理想,只能说比昨晚稍好了点。

真是奇怪。

就算心口的剑伤是前世之因,可生病又不是,为什么治病也治不好。

……

等等。

不知想到什么,苗霜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他用蛊虫给祁雁重塑经脉以后,祁雁就接近于百毒不侵了,那是否意味着祁雁的体质也变得和他一样,毒不对他起作用,药也同样不对他起作用?

……这下可难办了。

苗霜只能想办法给他增加剂量,下些猛药,可再猛的药到祁雁身上药效也大打折扣,只能边治边看。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苗霜帮他告了一天的假还远远不够,祁雁反复发烧,喝了药便昏睡不醒,一连三四天都是如此,别说会见朝臣了,起床都困难。

自从新帝登基,还从来没有因为生病请过假,而今一请就是好几天,朝臣中不免传出些猜测,说陛下在塞北一战受了重伤,之前一直在强撑,现在大巫回来了,精神一放松,伤情立刻反复。

也有人认为恰恰相反,觉得正是大巫的归来才导致陛下身染重疾,毕竟大巫本就是个巫医,听说他还在宫里养蛊虫,想想就让人害怕,陛下久居这样的环境,能不出事吗。

更有甚者,认为陛下根本就没病,不过是大巫回来了,忙着跟他颠鸾倒凤没空上朝,反正塞北大捷,短时间内各国不敢再犯大景边境,他休息一下也是无可厚非。

不管他们怎么猜测,祁雁不能消失太久是真,要是天下太平局势安稳倒也罢了,可前朝留下的烂摊子才解决了一半,剩下的也不能一直拖着。

祁雁几天没干活,奏折已经堆积如山,苗霜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康复的某人,觉得要是一直等到他痊愈,这奏折的数量恐怕要累加到加班半个月也批不完了吧。

才有好转又玩命加班,病情恐有反复的风险,思来想去,苗霜唤来范青书道:“去把奏折给我拿过来。”

范青书有些惊讶地看向他:“大巫要替陛下批奏折?”

“怎么,不行吗?”

“倒也不是……”范青书斟酌了一下,“我现在去拿。”

他叫了两个小太监,将所有积压的奏折都从前殿搬了来,委婉道:“以陛下对大巫的信任,旁人自然无权置喙,但此事若被朝臣知道,恐有非议。”

“不被知道不就得了?”苗霜取了支毛笔,蘸上朱砂墨,随意翻开一本奏折,在空白处落下一个“阅”字,“陛下不说,你我不说,又有谁能将消息传进朝臣耳中?”

那字迹笔走龙蛇,苍劲有力,竟和祁雁所书一模一样。

范青书微惊,恭敬道:“我明白了。”

苗霜便这样一边守着祁雁,一边帮他批起了奏折,模仿祁雁的字迹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还在青锋派时,他们时常会互相帮忙抄书,从未被师尊发现,现在祁雁的笔法虽然和以前不太相同,但神韵犹在,苗霜模仿起来信手拈来。

奏折太多,而他耐心不多,才翻了两份就觉得烦,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东扯西扯写一大篇,好像不把纸写满浪费似的。

还有些无事上奏,单纯问皇帝身体怎样了的请安折,他干脆让范青书帮他做个归类,先把要紧的捡出来批。

这种事范青书经常做,自然得心应手,很快便帮他筛选完成,工作量大大减少,苗霜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花了两个时辰处理完所有要紧事,都按照祁雁的风格一一批复下诏,而后将奏折返还上奏者本人。

剩下的就可以慢慢批了,琐事一律批“阅”,问安的一律批“朕安”,提笔落字,毫无感情。

范青书在一旁看着,只觉这位大巫的工作效率未免也太高了,陛下或许都做不到如此果决,有时还要叫几个官员来商议,反复权衡。

区别大概在于大巫完全不体恤下属,不管他们做不做得完都先派了再说,累着谁也不能累着自己。

从白天一直忙到晚上,总算是批完了所有积压的奏折,苗霜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酸疼的手腕,伸着懒腰舒展筋骨,出去透气了。

像是有某种感应,他才离开不久,昏睡了一天的祁雁就睁开眼睛,低声唤道:“苗霜……”

屋内一片安静,苗霜不在。

祁雁撑身坐起:“苗霜?”

不是说好的,一睁眼就能看见他吗,人去哪儿了……

强烈的不安让他无法再继续睡下去,挣扎着离开了龙榻,明秋听到动静,快步走上前来:“陛下,大巫刚离开,劳累了一下午,出去透口气,很快就回来了。”

“劳累?”祁雁看向身侧,这才发现龙榻边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张书案,上面摆着满满一桌子的奏折,还有几份已经掉在地上。

他弯下腰,随意捡起一份,看着上面的朱笔批字,诧异道:“朕梦游了?”

梦游都不忘批奏折?何至于此?

明秋:“……是大巫帮陛下批的。”

祁雁沉默了。

他一眼竟看不出这字不是自己写的,两眼也没看出。

仔细研究了半天,都快不认识那个“阅”字了,他放下奏折,又问:“所有的都批完了?”

“是。”

“只是批了奏折?可还做了别的?”

明秋将这一下午苗霜替皇帝下达的诏令一一汇报,祁雁听完,神情变得愈发怪异。

苗霜的批示竟全都与他不谋而合,只要知情人不说,根本不会有人知道下达诏命的不是皇帝本人。

之前他跟苗霜说让他当皇帝自己当皇后,虽然那时苗霜没答应,但现在看来或许真的可行……

祁雁在书案前呆坐了一会儿,忽然感觉有些没事可做了,短暂的清醒过后,生病带来的疲倦和虚弱又再次袭来,他摇摇晃晃地回到床上,准备继续睡觉。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苗霜的声音:“醒了?先别急着躺下,吃点东西再睡。”

祁雁回过头来。

时间已近黄昏,苗霜早早让太监们传了膳,小太监提着食盒进来,明秋也去帮忙,将床桌放好,饭菜一一摆上。

祁雁明显没什么胃口,也没太多力气,只小口喝着自己碗里的粥,其他的是一筷子也不动。

苗霜跟他对坐着吃饭,问他道:“自作主张替你批了奏折,还伪造你的字迹,不降我的罪?”

“夫人别说笑了,我感谢还来不及,”祁雁精神恹恹,竟也没心思和他斗嘴,“明日朝会,夫人不妨也替我参加了吧。”

“……还得寸进尺了你。”

祁雁硬灌了几口粥,实在有些反胃,这几天尚食局一直给他做药膳,粥里放了药材,又淡又苦,本就没食欲,现在更是吞咽都困难,十分想呕。

“别吃那玩意了,吃这个,”苗霜把一碗面搁在他面前,“让厨子学了点新鲜做法。”

祁雁看着那碗面,碗里不过几根绿菜,一把豆芽,少许葱蒜末,看上去清汤寡水,不解道:“这不就是普通素面?”

苗霜并不说话,只打开旁边放着的小罐,加入致死量的辣椒,再拿起油壶,往面里倒了半壶滚烫的热油。

只听“呲啦”一响,辣椒翻腾起油泡,香气瞬间激发出来。

他又如法炮制,弄好了自己的那碗,对祁雁道:“还不快吃?”

祁雁还没反应过来,但不得不说,加了辣椒以后这面条看起来让人有食欲多了,他犹豫着拿起筷子,学苗霜把面条搅拌均匀,尝了一口。

“咳……咳咳……”

已经许久没吃过辣的祁雁差点被这一口面送走,他别过头去咳嗽,只感觉脸颊迅速烧了起来。

“很辣吗?”苗霜吃着加了两倍辣椒的油泼面,面不改色道,“快吃,吃不完今晚不陪你睡觉。”

第143章 第 143 章 世上只有两种人,祁雁……

听了这话的祁雁陡然拧起眉头。

“你明明答应了我的, ”他不满道,“你说会一直陪着我,我醒来就能看到你, 可我刚刚醒来就没看到你。”

“所以呢?”苗霜毫不相让,“你也答应过我不再受伤, 你做到了?”

祁雁:“……”

若是翻起旧帐来,谁也说服不了谁, 他只得自认理亏,低头继续吃面。

不过……他真的答应过苗霜不再受伤吗?他怎么不记得了……

又吃了几口面,祁雁被辣得舌头都麻了,但不得不说辣味确实能开胃,不知不觉,一碗面已然见底。

他也已经被辣到快要不能忍受,急忙放下筷子,想喝点冷的压一压痛感。

苗霜将一碗早已准备好的牛乳放在他面前:“喝吧。”

牛乳加了少许糖,虽是常温, 但并不腥,祁雁一口气喝干了, 立刻觉得好过了不少。

这碗加了辣的面让他难得有了些精神,吃过饭没立刻躺下睡觉,而是泡了个澡,可惜精力还是相当有限,泡到一半就睡着了。

苗霜站在浴桶边上打量他,经过几天的休养, 祁雁身上的伤疤似乎变淡了一些,但心口处的剑伤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姜茂说在塞北时, 这伤口反复撕裂,祁雁因此晕倒了数次,把军医都吓坏了。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触摸那道剑痕,不知是不是多次开裂的原因,总感觉比之前更明显了。

他叹口气,唤来明秋伺候祁雁。

刚出来,就听范青书问:“明日的朝会可要取消?”

苗霜思索片刻:“不必,一切照旧吧。”

明日是十月初一,天子要在宣政殿会见朝臣,也称“大朝”,和常朝不同,大朝仪仗十分繁琐,祁雁素来不喜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登基以后便将流程砍了几道,尽可能简短。

苗霜今日已替祁雁回了奏折,说自己一切安好,若明日还不上朝,未免引人猜疑,干脆他就帮人帮到底,再替祁雁把这朝会上完算了。

反正到时候他坐在龙椅上面见百官,中间隔着不短的一段距离,足够他的幻术发挥了。

范青书听着,不禁觉得这位大巫真是胆大包天,代替天子上朝什么的,这种事要是传出去,朝中不知道要炸成什么样,很有可能一顶谋逆的帽子就扣下来。

不过反正是陛下允许的……陛下现在这状况,下个望日的朝会都不一定能上,除了让大巫代替,也没别的办法了。

不论怎样都有风险,死马当活马医吧。

范青书安排了下去,第二天,苗霜难得起了个早,替祁雁去出席朝会。

别的都好说,关键是这龙袍实在不合身,祁雁比他高一些,骨架也比他大,龙袍穿在身上,哪哪都不合适。

临时赶制一身新的肯定也来不及,苗霜只得穿着这不合身的衣服去上朝,明秋帮他仔细调整,多固定了几处,至少让外人看不出来。

白蛇倒是对这件新衣服很感兴趣,东爬爬西探探,甚至盘到了帝冕上。

苗霜威胁道:“下来。”

白蛇不情不愿地溜回了袖口。

起得太早,苗霜整个人都没精神,马上就要入冬,天气也已经很冷,太阳都没升起来就要上朝,光是从紫宸殿走到宣政殿这么一点路,他已经冻得想要提前冬眠。

袖子里的白蛇也老实了,紧紧缠在他手腕上不再动弹。

苗霜在众人簇拥下进了大殿,坐在御座上面见百官,蓝色的蛊蝶落在周身,落在髹金的龙椅龙头上,蝶翼开开合合。

不得不承认,以皇帝的视角俯看朝堂,满朝文武一览无余,让他竟有种自己还在当魔尊的错觉。

想当年在万魔峰时,他也将自己的魔殿和尊座修得这般气派,隔三差五便将魔众们召集起来议事,只不过他们谈论的不是天下民生,而是怎么对付修仙者。

谈着谈着,脾气暴躁的魔众往往就因意见不合而大打出手,当着他的面厮杀起来,导致他的魔殿时常见血,不是这里碎了就是那里烂了,苗霜却也不加阻止,冷眼旁观,反正他的任务本来就是约束这些魔,他们自相残杀彼此消耗,正合他心意。

有时候把他吵烦了,他还会亲自动手,被魔气侵袭的暴虐在杀过人后方能得到少许缓解。

玉旒在眼前晃动,苗霜怔然出了神,忽然有些好奇祁雁当青锋派掌门时的生活是怎样的,是否也像他这般日复一日,坐在高高的尊座之上,受万人簇拥,却又孤身一人。

周遭忽然安静下来,苗霜被迫收回思绪,回忆了一下刚刚听见的最后一句话,开口道:“朕无碍,只是身体略感疲乏,故而休息了几日,诸位爱卿与其口头关心朕的身体,不如身体力行,早日完成手上的差事替朕分忧,也好让朕轻松些。”

他一早用蛊术改变了自己的嗓音,现在听起来和祁雁没有任何区别。

大臣们闻言,纷纷羞愧地低下头去,开始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真的摸鱼了,害陛下累倒。

许多人早已准备好的问安这会儿也不知该不该说了,朝臣们面面相觑,大殿之上一时鸦雀无声。

苗霜早就看这帮臣子们不顺眼,平常没有机会说,现在他是代理皇帝,总算能名正言顺地挖苦他们几句:“朕昨日派下去的活儿,你们可都做完了?”

臣子们大气也不敢出,莫名觉得今天的陛下很有杀气,昨天门下省一股脑颁布了一大堆诏令,海量工作砸到他们头上,他们哪做得完啊。

陛下批复返还回来的奏折也很不客气,用词都比以前激烈许多,看得出来陛下的心情很不好,任谁身体不舒服还要加班也是十分恼火的。

有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大部分只批了“阅”,实在看烦了,甚至写出了“无用之事不得再奏否则后果自负”之类的话。

见他们全都不吭声,苗霜又开口道:“诸位爱卿可还有本要奏?若是无事,便退朝吧。”

这时,终于有要紧事启奏的大臣手持笏板出列:“臣有本要奏!”

“说。”

半月一次的大朝本侧重礼仪,先是群臣朝拜、问安,之后才是天子听政,然而没耐心的魔尊大人直接把前面的流程省了,快进到议事环节。

因此,朝会在巳时提前结束,原本过午就要给臣子们提供的廊下食也没了,群臣只得饿着肚子回家,自己解决午饭。

散了朝,精神萎靡的臣子们三两成群,往皇宫外走,忍不住小声议论:“我怎么觉着,今天的陛下和平常不太一样啊?”

“是不太一样,今天陛下攻击性好强,而且居然不给饭吃……”

“有吗?比起当朝砍人的那天还差远了吧。”

“答应我不要再提那天的事了好吗?你要是以那天为标准,那之后每一天的陛下都十分温和良善。”

“……”

“所以,你们的差事都干完了没?今天不努力,明天还要继续挨骂。”

“……散了散了。”

群臣散去,苗霜也脚步轻快地回到了寝殿,折腾完这帮不用鞭子抽就不干活的臣子们,他心情都好了许多。

皇帝自己都许多天没好好吃过饭了,凭啥还要给这帮臣子们准备午饭,祁雁一天不好起来,他这个代理皇帝就一天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

爱民如子还是爱臣如子那是祁雁的事,关他苗霜屁事,在他眼里世上只有两种人,祁雁和其他人。

回到寝殿,祁雁还没醒来,苗霜强行把他薅起来吃了点东西,喝过药又让他接着睡,虽然比起昨天也没有变得更好,但只要不再加重就是胜利。

苗霜陪他睡了会儿午觉,下午又以极高的工作效率批阅完了今日份的奏折,见时间还早,又去查看了一番自己养在虫罐里的蛊虫。

入秋以后,他便让太监们把他放在外面的虫罐全部搬进大殿,最近祁雁身体不好,他又命人提前烧起了地龙,现在紫宸殿里温度适宜,只是地龙烧多了未免干燥,这让久居南方的苗霜很不适应,便让明秋在屋里摆了几盆水,每天早上一醒来,一定能在水盆里发现一条偷偷溜去泡水的白蛇。

人和蛇都不适应北方的气候,蛊虫自然也不适应,虽然及时搬进了室内,还是死了一大批,活下来的不足十之一二。

苗霜用存活下来的蛊虫继续培育,相信迟早有一天能培育出耐寒耐旱的品种,以解决他一离开深山就失去蛊虫大军的尴尬。

他便这样暂时替祁雁处理着政事,早上上朝,下午批奏折,闲时玩玩虫子,不知不觉又过去数日。

这天晏安下雨,小雨淅淅沥沥地从昨夜一直下到今早还未停,雨天路滑,苗霜趁机取消了朝参,想多睡会儿。

可已经被早朝改变的生物钟竟不给他休息的机会,到了时间,他还是早早醒来,躺了一会儿没能再睡着,干脆披了衣服起身,来到廊下看雨。

不出意料这应该是入冬前最后一场雨了,皇宫里的青石路面上已经铺了薄薄一层积水,寒气随着细雨渗透进来,让他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狐狸毛披风。

没有地龙果然还是冷,早点回去吧。

正准备转身回房,却忽然有一双手从背后抱了上来,苗霜一顿,感觉出那是祁雁。

这家伙居然隐匿了气息接近他,雨声盖过他微乎其微的脚步声,他竟没察觉他靠近。

“身体好了?”苗霜问,“能动用内力了?”

“一直都能,只是内力治不了病,”祁雁从背后贴上来,将下巴抵在他肩头,说话还带着没睡醒的鼻音,“今天一醒来又没看到你。”

“我还能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地陪着你不成?”苗霜十分无语,“多大年纪了还这么缠人,是皇帝就该有皇帝的样子。”

“皇帝该是什么样子?”祁雁反问,“谁规定皇帝就不能缠人?朕是什么样子,皇帝就该是什么样子。”

苗霜:“……”

还挺理直气壮的。

“那皇帝陛下您,至少也该先进屋去吧?若是被寒气侵染了您那尊贵的龙体,我可不管再给你治一次。”

第144章 第 144 章 吃药不宜纵欲

像是为了配合他一般, 话音才落,一阵寒风便穿廊而过,夹杂着几缕湿凉的雨丝, 扫到祁雁脸上。

他刚刚一睁眼就在找苗霜,也没来得及披件衣服, 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睡袍,被寒风一打就透了。

虽说有内力护体应该并不怕冷, 可生病的身体总是不讲道理,落在苗霜腰间的手本能一缩。

祁雁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对方,转身回到屋内。

地龙提供的热气将寒意阻隔在外,身体很快又回了暖,苗霜冲他一抬下巴:“坐那,我给你把把脉。”

祁雁乖乖坐下,苗霜搭住他双手手腕,仔细给他检查。

雨下个不停,周遭一片安静, 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祁雁听着这雨, 看着对面的人,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犹记得那也是一个雨天,彼时他们还在将军府,他因为浑身疼痛难忍,向苗霜讨了些药酒喝。

两年过去,即便又到了阴雨天, 身体也不会再疼了。

从将军府到了皇宫,明明日子过得更好了,他却开始怀念从前, 回京这么久,竟也一直没腾出时间回去看看,在将军府的一切还都历历在目,短暂,却鲜活。

那府邸他还给自己留着,等有机会回去一趟吧,卢方已经带着女儿去了塞北,不知来福是否还在京中。

祁雁想着,不觉便出了神,雨声让人十分想睡,眼皮又开始往一起合。

直到搭在他腕间的指尖撤走,他才重新清醒过来,苗霜看了他一会儿,问道:“心里可还觉得难受?”

祁雁摇了摇头:“整日被夫人灌药,从早昏睡到晚,哪里还有时间难受。”

“你以为我想吗?”苗霜没好气道,“知不知道自己每天有多少活儿要做?现在这些差事全都落在我头上,烦都能把人烦死,你要是心疼我,就早点给我好起来。”

“嗯,”祁雁打了个哈欠,“我尽力,困了,夫人再陪我睡一会儿吧。”

苗霜倒是想睡,奈何根本睡不着了,遂按住他的手:“先吃点东西再睡。”

这些日子祁雁每天饮食很不规律,通常是什么时候睡醒了什么时候吃饭,偶尔苗霜能强行把他叫起来,但大部分时间都叫不醒。

以前苗霜是吃饭挑三拣四的那个,现在每天要做的事太多,消耗太大,不得不吃,反倒是祁雁变得不爱吃东西了。

他也算体验了一把祁雁当时的感觉,但他可不像祁雁那么有耐心,还给他挑鱼刺,只管让厨子往菜里加辣椒开胃。

也顾不得管生病期间吃这些究竟健不健康,能吃下就已经很不错,他将尚食局准备的那些清淡病号饭全部推翻,重新配了一套重油重盐重辣的食谱,只要吃着香,不要吃着好。

别说,自从换了食谱以后,效果显著,他自己都能多吃半碗饭,这两天祁雁有食欲多了,不再一听见吃饭二字就皱眉头。

此时,祁雁思索了一下道:“好吧。”

明秋很快端来早膳,今日不上朝,可以随心所欲地消磨时光,慢慢吃。

两人便在这雨声中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快吃完时,明秋进来通禀:“陛下,姜茂想见您。”

这些时日祁雁整天昏睡,都没在清醒的时候看见过他,几乎忘了他还在京中,闻言道:“让他进来。”

姜茂很快来到两人面前,寒暄道:“将军身体好些了吗?”

祁雁:“好多了。既然来了,不妨一起吃?”

“我已经吃过了,”姜茂看着桌上的吃食,没忍住咽了口唾沫,“……但再吃点也不是不行。”

祁雁笑了笑,让明秋给他添了把椅子。

姜茂风卷残云地扫完了剩下的半屉小笼包,终于想起正事:“对了,我来找将军,是来向将军辞行。”

祁雁微怔,又迅速明白过来:“你要回塞北?”

姜茂点了点头。

之前赵戎让祁雁给姜茂捎信时,祁雁就猜到姜茂肯定要去塞北找他,此刻倒也不怎么意外,只看向对方左臂空荡荡的袖管:“不过你想好了,边关凶险,恐怕没有人能时刻保护你。”

“我明白,我也不会拖兄弟们的后腿,若不能继续当先锋,那就找点别的事做,总不能因为受了伤就畏缩不前。”

祁雁点点头:“你可告知赵戎了?”

“之前给他寄了信,应该已经送到了吧。”

“那便好,你何时启程?”

“等这雨过去就出发,若再晚走,怕塞北下雪,路滑难行。”

既然已经准备好了,祁雁也没意见:“那就提前祝你一路顺风,等到了塞北,记得看着点赵戎,别让他又头脑一热去杀金孝仁,没我的命令,你们不得擅自进入大漠。”

“明白,将军放心吧。”

姜茂又吃了两口饭便离开了,室内再次陷入一片安宁。

“最后一个部下也走了,这回真成孤家寡人了,陛下?”苗霜调侃道。

“总要走的,”祁雁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如果可能,我也不会留在这京都,我虽回不去了,还有他们替我镇守边关,也算好事。”

他说着回过头:“更何况,还有夫人陪着我,不是吗?”

“那得看你表现,”苗霜抱起胳膊,“若病人久治不愈,我也会失去耐心,你最好在我耐心耗尽之前康复,不然的话,我就回苗疆去——”

“夫人怎可弃我于不顾?”祁雁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幽怨,“结发夫妻当风雨同舟,相濡以沫,就算夫人跑到苗疆去,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苗霜嗤之以鼻,根本不为之所动:“你又不能轻易出宫,你手下的人抓不住我,从晏安到苗寨,一来一回一两个月过去了,你能离开那么久吗?”

“不能也得能,”祁雁走上前来,向他逼近,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严肃道,“不准跑。”

苗霜本来也只是看他今天状态还好,跟他开个玩笑罢了,见他要认真,便到此为止:“逗你的。”

祁雁却依然不停,伸手撑住坐榻扶手,将他困在身下。

“都说了逗你的,唔……”

祁雁才不管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俯下身来便吻他,这些时日别说和苗霜亲热,就是和他一起睡觉的时间都不多——

倒也不能说不多,是他清醒的时间太短。

苗霜被他压得身体后仰,试图挣扎:“你别把东西碰撒了……”

明秋适时地走上前来,搬走了床桌,连同桌子上的碗筷一起。

苗霜:“……”

倒也不用这么有眼力价。

没了碍事的东西阻拦,祁雁愈发肆无忌惮起来,他在苗霜唇瓣上轻轻啃咬,觉得夫人比早饭好吃多了。

没过一会儿两人便滚作一团,苗霜的衣服被解开,某人不安分的手顺着衣摆探入,在他腰间反复摩挲。

不知是不是祁雁之前在塞北待了两个月的缘故,他总觉得对方手上的茧子更多了,粗砺的摩擦感让他直冒鸡皮疙瘩,虽然已经不发烧了,但掌心的温度还是高过他皮肤上的温度,带来一阵阵炽烫和酥|麻。

祁雁的手在他腰间流连片刻,还要继续向下,被苗霜一把捉住,在换气的间隙中开口:“吃着药呢,不宜纵|欲。”

祁雁显然不太高兴,又努力了一下,见他不肯退让,只得作罢。

不让他动手上功夫,那他只好继续动嘴上功夫,用力在他颈侧啃咬以表达不满,整日被药灌得昏睡不醒,本来就没什么欲想可言了,今天好不容易有了些,居然还不让他做。

苗霜被他啃得皮肤红了一片,牙印从颈窝一直延伸到锁骨,却也懒得跟他计较,食困上涌,开始昏昏欲睡了。

他眼帘微合,半梦半醒间感觉所有露在衣服外面的部位都被祁雁吻了个遍,一会儿这疼一下,一会儿那疼一下,相当烦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慢慢消停,可消停是消停了,人又压在他身上不肯下去,苗霜才睡了一小会儿,就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不得不睁开眼,用力想把他推开:“下去。”

祁雁纹丝不动。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祁雁最近几个月体重暴跌,压在人身上也还是沉得要命,苗霜这个姿势又用不上力,折腾了半天也没顺利挣脱,反而被烧得太旺的地龙和某人的体温烤得鼻尖冒汗。

不得已,他只能求助外援:“明秋!”

太监帮他搬开了皇帝陛下,苗霜看着某人,十分怀疑这家伙在装睡,故意压着他不让他起身。

一抬头,才发现面前并不是明秋:“怎么是你?”

范青书看着他们的眼神十分复杂,不过是一顿早饭的功夫,陛下和大巫已经是衣冠不整,大巫满身牙印,也不知道陛下究竟是在这吃早饭呢还是吃夫人呢。

他默默收回视线,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今日的奏折送到了,大巫可要现在批阅?”

苗霜本想睡个回笼觉,可刚刚一番折腾,又不困了,叹口气道:“拿进来吧。”

范青书捧来一摞奏折,数量看起来不算太多,自从上次苗霜威胁臣子们再说废话后果自负以后,类似的奏折果然少多了。

他把祁雁推到里面去,让范青书重新摆好了桌子,还好这张坐榻够大,还能容下一个人在这里睡觉。

赶紧批,批完了奏折,剩下的时间就都是他的了,反正今天下雨,八成不会有烦人的大臣进宫求见说有要事相商。

苗霜随手打开了一份奏折,刚拿起笔,就看到自己手上层层叠叠的牙印,从手背一直蔓延到手指。

苗霜:“……”

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狠狠将奏折扔到祁雁脸上:“起来,给我自己批!”

第145章 第 145 章 朕意已决,多说无益。……

祁雁就顶着那份盖在脸上的奏折翻了个身, 背对着苗霜,奏折顺着他转身的方向掉落,挂在了坐榻后靠上。

苗霜:“……”

果然是在装睡。

他阴沉地盯着对方看了一会儿, 终于重新拿起了奏折,再次翻开来。

从头至尾浏览了一遍, 他神色微微凝重起来。

又是关于税收的奏折。

如今秋收已过,各地都在忙着收税, 类似的奏折他已经收到了许多次,内容无非是说近些年来天灾人祸不断,百姓大批逃亡,各地官府收税收不上来,完不成朝廷指定的税额,官员们已经无计可施,只得上奏,求陛下想想办法。

对此,苗霜却也没什么办法, 一来他只是代理皇帝,二来他是个苗人, 现在苗疆已成羁縻州,并不需要向汉人缴税,汉人如何处理税收问题还轮不到他来管。

更何况他也不想管。

这里面牵涉到的事情太多,他可没那个闲工夫,没活给自己找活干。

可一直敷衍回避却也不行,最近他一收到这种折子, 就批复“朕知,已在商议”,若是耽误太久, 未免让官员们寒心。

于是他又用胳膊肘捅了祁雁一下:“确定不看?”

祁雁不应。

“好吧,那你可别后悔。”

苗霜说完便不再搭理他,这一招欲擒故纵,祁雁果然上钩,没过一会儿就挣扎着爬起身来,冲他伸手。

苗霜冷眼敲他:“干什么?”

“奏折。”

“不是不看吗?”

“……没说不看。”

苗霜嗤笑一声,将那份奏折拍到祁雁手里,又继续去看下一份。

祁雁看完奏折,眉心渐渐蹙起,这折子是地方官员递上来的,一路送进京都,距离落款上的日期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可还有类似的折子?”他问。

“多的是,”苗霜将余下的奏折一一翻看,“不过今天没有了。”

祁雁将折子放在桌上,苗霜又问:“如何批复?”

祁雁思索片刻:“就批……朕已知,还需商议。”

苗霜闻言不禁一哂:“我回回这么批,你确定还要继续敷衍?”

祁雁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兹事体大,容我再想想。”

之前苗霜没回来时,他便收到过几份这样的折子,现在快到年底了,各地官员都在忙着完成朝廷指派的任务,类似的事只会多不会少。

虽然之前已经向各地拨下赈灾款,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税收问题一天不解决,民生就一天不会好转。

之前又和狄历打了一仗,连国库都已经见底,收不上税,国库没钱,又谈何救济百姓,这是个死循环。

祁雁披了衣服起身,这下是彻底没心情继续睡了,昨晚喝的药到现在药效差不多过了,难得清醒,可以暂时干一会儿活。

前朝留下的弊病颇多,不仅仅是季渊,还有季渊的父亲惠帝,几十年累加下来,已是积重难返,除了改税制这一条路,别无他法。

但究竟要怎么改,他全无头绪。

过了一会儿,他问苗霜道:“夫人可有建议?”

“别问我,”苗霜高效地批阅着剩下的奏折,“你们汉人的事,你们自己解决。”

忽然,祁雁留意到候在一旁的范青书,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他询问道:“探花郎可有主意?”

范青书正在发呆,闻言抬起头来:“陛下问我?我只是个宦官,不好发表意见。”

“若是没有季渊,你早已平步青云,位至宰相也未可知,”祁雁道,“说吧,你在季渊身边多年,又和瑞王互有往来,一定对天下局势有些了解。”

范青书沉思片刻,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的确有些见解,这样的折子,在陛下即位前便时常有,我也曾向先帝提过建议,但先帝对此置若罔闻。”

“说来听听。”

“而今所行税法,沿用雍朝旧制,属人丁税,配合均田制,此法在雍朝建立之初十分有效,因那时战乱初歇,地多人少,只有耕不完的地,没有分不到地的人。”

“但随着盛世到来,天下太平,人们安居乐业,人口也开始暴涨,官员数量更是翻了几十番,官员贵族们占据着大量不需纳税的田地,朝廷手中的公田一减再减,早在数年之前,便已无田可分了。”

“地少人多,手里有田的官僚贵族们享受着免税特权,分不到田地的平民百姓却要缴纳赋税,钱究竟从何而来?即便是家里有地的百姓,一遇天灾、战乱,粮食减产,甚至颗粒无收,交不上官府指定的税额,就只能将土地低价卖给权贵,换取钱粮纳税,可度过了今年,明年又该如何?再从权贵手中租地来种,沦为佃农,还是就此流亡,落草为寇?”

“不论哪一种都是食不果腹,百姓生活艰苦,国家也无钱可赚,从普通民众手里收税容易,从权贵手里收税却难,大量的土地落在权贵手中,他们赚得盆满钵满,如何会管他人死活?哪怕就将多余的田地放在那里荒废着,也不会救济劳苦百姓一银半铜。”

祁雁:“那该如何解决?”

“而今唯有一法,”范青书看着他道,“彻底改了这税制,取消人丁税,改用土地税,不论官员、贵族还是平民、流民一视同仁,以个人占有的土地面积、土地价值和收成为依据收税,拥有的土地越多,需要缴纳的赋税就越多,若无土地便按各户财产,富者多纳税,穷者少纳税乃至不纳税,如此一来,危机可解。”

祁雁思忖片刻,点点头道:“确实可行。”

“不过,”范青书话锋一转,“若真如此改税法,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一定会遭到层层阻挠,只看陛下手腕够不够强硬,若税制推行不下去,说什么都是无用。”

祁雁微微眯起眼睛:“这一点探花郎不必担心,朕自有办法。”

于是从这天开始,祁雁治病之余便叫来臣子商议税法,从制定到完善花了快一个月时间,在这期间内,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这一场大病害他缠绵病榻近两个月,年关到来之前,总算是差不多痊愈了。

苗霜给他号完脉,收回手道:“勉勉强强,就算你好了吧。”

祁雁:“……”

什么叫“就算”。

被灌了这么久的药,整日昏昏沉沉,思绪迟滞,再喝下去人都要傻了,最近减了药量,才算能正常生活。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可没时间再耽误了。

苗霜又扒开他的衣服——祁雁在和狄历一战中添的新伤已经彻底痊愈了,疤痕全部消失,身体里的蛊虫恢复正常。

只是心口的剑伤还在。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那道疤痕也淡了许多,只剩下一个浅淡的印子,摸上去接近平整。

他并不知道能不能彻底消除,不过看起来不会再反复了,祁雁也没再说自己心口疼,这东西似乎完全变成了一道旧日的烙印。

不痛不痒,但永远在。

苗霜用指尖在那道伤疤上抠弄了一会儿,祁雁捉住他的手,自己穿好了衣服:“夫人最近当皇帝当得可还过瘾?”

“一点也不,”苗霜坐在他腿上,“既然病好了,从明天……不,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帮你干活了,正好明日大朝,你自己去上。”

祁雁打了个哈欠,佯作困顿相:“我怎么觉得这么困……莫非是药力还没散尽?”

“少来,”苗霜不为所动,“前天就给你停药了,在其位谋其政,是皇帝就别想偷懒,还是说你想重蹈季渊的覆辙?”

“倒也没有如此严重吧,”祁雁哭笑不得,“也罢,辛苦夫人这么久,我也有些过意不去,从今天开始,夫人可以好好休息了。”

这还像句人话,苗霜在他唇边吻了吻,祁雁正欲回吻,对方却已点到为止,起身道:“去睡了。”

祁雁:“……”

当晚,祁雁最后找到范青书,对他道:“探花郎有大才,若你愿意,朕便借税制改革一事予你官职,从今往后,你可在朝中大展拳脚。”

范青书听了却出奇平静,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真到了眼前,内心竟已没有丝毫波澜。

他微微低下头去:“宦官当政,亡国之相也,陛下三思。”

祁雁注视他良久,终是一声长叹。

*

元兴元年十一月十五,年假之前最后一次大朝。

这一天对于臣子们来说和以往并没什么不同,无人知晓那龙椅之上的帝王曾换过人,又在今日换了回来。

年关已近,京都落了几场雪,天气愈发寒冷,早起的臣子们都没什么精神,握着笏板的手已经缩进袖中,瞌睡声此起彼伏。

直到新上任不久的户部侍郎铿锵有力地提出税法新政,朝臣们才如梦方醒,意识到新一轮的暴风雨将要降临。

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堂上瞬间炸开了锅,议论、怀疑、劝谏、抗议之声不绝于耳,赞成的和反对的互相攻击,几乎动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