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10(2 / 2)

“用得着他解?我若不想被他定住,你以为他真能奈何得了我?”苗霜没好气道。

“哦——”赵戎拖长音调,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打情骂俏嘛,我懂我懂。”

苗霜:“……”

赵戎感觉到他想杀人的眼神,忙把话题拽回正轨:“姜茂被将军派去给范阳送信,头两天就出发了,等他把信送到还早着呢,所以咱不着急,慢慢溜达到剑南就行。”

范阳距离黔州几乎跨越整个大雍版图,就算快马加鞭也得十天半月,再加上那边回信的时间,路程又翻一倍,他们就是想着急也着急不了。

苗霜看着他往马车里装了一堆七零八碎,又问:“拖这么久,你们就不怕消息传到季渊耳朵里?”

“有什么好怕的?”赵戎压低了声音,“宫里有人帮咱,您就放心吧。”

苗霜看了一眼正从身边经过的明秋。

之前祁雁跟他说了瑞王的事,也不知这位王爷的人有几分可信度,祁雁故意走得这么不紧不慢,一来是送信的确需要时间,二来,恐怕也是在试探对方吧。

若他们能平安抵达剑南,就说明那位王爷是真心想帮他们。

至少在杀季渊这一点上。

苗霜没再说什么,径自钻进了马车。

祁雁把一封写好的信交给州廨里当值的苗民:“等我们走了,记得把这封信交给款首。”

交代完所有该交代的,他也进了马车,去找苗霜,问他道:“不和族人告个别吗?”

苗霜不咸不淡道:“有什么可告别的,若此行顺利,日后终有再见时,若一去不返,现在见了也是徒增念想,没那个必要。”

祁雁:“就算我真的失败了,也会想办法把夫人送回苗寨,不会让你陪我一起死的,黔地多山脉,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有夫人在,季渊不能把你们怎么样。”

苗霜莫名其妙地瞥他一眼:“那你究竟有什么必要带我走?不如现在就把我放了。”

“却是不行,不论我成与败,总要有个人来见证,我祁雁此生做过许多错事,也留下过许多遗憾,唯独这一桩不曾后悔,就算终以失败告结,也虽死无怨。”

苗霜沉默。

许久才轻声开口:“天下苍生会为你见证,但不该是我。”

“为什么?”

苗霜却没再答。

苍生会为他们见证,是他们,而不是他。

当年他留下祁雁一人,现在,倒是反过来了。

不过他知道那样的事并不会发生,在这个世界当中,他或许真能得到他想要的。

在那个属于祁雁的结局里,真的会有他吗?

见他不再开口,祁雁也没继续追问,撩开车帘对车外道:“赵戎,启程吧。”

“好嘞将军!”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驶出州廨大门。

官员们自发地来到门口送行,不仅有苗人,还有被祁雁收拾过一顿的汉人官吏,许多人红了眼眶,依依不舍地冲他们挥手道别。

“大人,千万保重啊!”

“一路平安!”

祁雁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再送了,放下车帘,州廨渐渐远去,夹道两侧又响起另外一些嘈杂:

“苗大哥!我们在这等你!”

“大哥永远是我们的大哥!”

“大哥下次回来我再找你切磋武艺,这次一定撑过十招!”

苗霜:“……”

叫错了名字的哽咽道别也被甩在身后,或许他们有朝一日会发现他们的大哥根本不叫苗霜,又或许永远都不会。

马蹄笃笃淹没了人们的声音,出城而去,一路向北。

*

次日,苗寨。

回寨的族人捎回了祁雁的信件,田语看过后,将它交给了向久。

那是一封用苗文写成的信,向久一边看,眼泪一边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打湿了平整的信纸。

“呜呜……我就知道阿那又在骗我!他明明就是跟祁将军一起走了,还骗我说他要出去玩!”向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阿那这个骗子!又抛下我一个人……”

田语有些心疼地轻拍他的后背:“圣子别难过,大巫只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他也没有抛下圣子,终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真……真的吗?”向久通红着眼睛抬起头来,已经哭花了一张小脸,“阿那真的会回来吗?祁将军也会回来吗?”

田语笑了笑:“当然。”

向久抽了抽鼻子:“那好吧,我就再信他一次,要是他不回来,那我……我就再也不想他了!”

信纸上的字迹被泪水打湿了几处,但最后一行依然清晰可辨:

“聚散终有时,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第106章 第 106 章 借兵起事。

马车顺着官道往剑南而去。

走官道无疑会增加被发现的风险, 但黔地地势复杂,只有官道还平坦些,民间小路经年日久无人修缮, 他们的马车上带了许多银子,载重不轻, 万一陷住,很影响赶路的速度。

“将军, 咱带了这么多银子,不会被山匪劫道吧?”赵戎边赶车边问。

话音才落下不久,前方就突然杀出几道人影,截住了他们的去路。

“你可真是个乌鸦嘴,”祁雁撩开车帘,往前方张望了一下,“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

“……哎。”

赵戎三下五除二把那伙山匪打趴了,仔细一看,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山匪, 分明是些衣衫褴褛的老弱病残。

他瞬间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人了, 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祁雁。

祁雁无声叹气:“走吧。”

赵戎放过了那伙“山匪”,继续驾车赶路,马车经过时,忽有什么东西从车窗里抛出,落在“山匪”们脚下。

他们急忙将东西捡起,发现那竟是整整一贯钱, 登时又惊又喜,刚被揍过一顿都觉不出疼了,朝着马车远去的方向跪了下来:“谢恩人!”

磕头道谢之声久久不停, 祁雁坐在马车里沉默不语,眉头拧紧,有些痛恨起过于灵敏的听力来。

他们才上路两天,还没离开黔中,纵然之前的“劫富济贫”尽力覆盖到各州县,却总会有照顾不到的,想让所有人吃饱穿暖任重而道远,或许百年,或许千年,又或许,这样的一天永远都不会来。

被这么一伙“山匪”劫了道,赵戎也不再开口了,只是沉默地赶车,现在祁雁没有敕牒在身,官驿也住不了了,只能自费住民驿,伙食和住宿环境自然不能要求太高,纵然他们有钱,却不是每家驿馆都备了好酒好菜。

一路都没吃上什么好东西,苗霜肉眼可见地没什么精神,还三天两头就被劫道,从黔州到益州不算太远的路程,居然被劫了七八次。

他们当初南下时还没这么夸张,这一年过去,情况又严峻了许多,劫路已经劫到了官道上来。

就这样磕磕绊绊,总算是到了益州,抵达后第一件事,就是拜会剑南节度使,彭鸿飞。

辰时三刻,节度使府。

彭大人正在训斥着几个办事不力的手下,骂声和今日的阳光一样明媚刺眼,旁听的下属们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也不敢出,生怕大人一个不高兴殃及池鱼,下一个被问候的就是自己的祖宗。

就这么骂了足足两刻钟,一句不带重样的骂词均匀地泼洒下来,给所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前来通报的下属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在门口徘徊良久,才听到屋内骂声渐小,大人应该气消得差不多了,他这才鼓起勇气,叩门打扰。

里面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进来。”

下属急忙入内,彭鸿飞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有屁快放。”

“大人,之前您在普州结识的那两位又来了,说是途径此地,给孟军医送点东西,特来拜会您。”

“哦?”彭鸿飞紧皱的眉头终于展平了些,“那还等什么,快把人请进来。”

“是。”

那下属领命去了,彭鸿飞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几个碍眼的家伙,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快给老子滚,今天就放过你们,再有下次,小心你们的脑袋!”

几人忙不迭地跑了,彭鸿飞呼出一口气,换上一副笑容,准备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

赵姜孟三人以及苗疆圣子在剑南大疫时帮过他的大忙,孟永良留在了益州大营当军医,赵戎和姜茂偶来拜会,他跟二人吃过酒,饭桌上相谈甚欢。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数月,能和他志同道合的人不多,他也有些想念了,焦急地在原地踱步片刻,就听到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他立刻迎上前去,喜不自胜:“两位,许久不见哪!”

“大人近来可好?”赵戎熟络地跟他攀谈起来,“我们刚从黔州过来,特意给大人带了几坛苗寨的好酒,不知道大人喝不喝得惯。”

“两位小兄弟还是这么客气,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彭鸿飞哈哈大笑着收下了他们的酒,“快进来快进来,一别数月,老子可是想死和你们一同吃酒的日子了!”

他把酒交给手下,把无关人等打发出了房间,自己招待着两人,和赵戎大侃特侃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哪里奇怪,将视线投向始终没吭声的姜茂:“姜小兄弟,怎么不说话?”

虽然姜茂本就寡言,但今天尤为沉默,他认真打量一番,发现了更多的怪异之处:“不对啊……姜小兄弟,我记得你不是断了一臂吗?怎么这胳膊……又长出来了?这苗疆秘术,难道还能活死人肉白骨,让断臂重生?”

赵戎摸了摸鼻子:“呃……这个……”

彭鸿飞:“你这个子好像也比之前高了,姜小兄弟,我记得你说你二十有三,这二十三了还能长个子吗?”

赵戎十分心虚地别开眼,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他。

被故友相见的欢喜冲昏头脑的彭节度使冷静下来,面色陡然一变,他猛地起身,直接抽出了随身佩刀:“你不是姜茂,你是谁?!”

“别别别!”赵戎急忙阻拦,生怕他们打起来,“他的确不是姜茂,但也是熟人,是熟人!大人您别生气,听我们解释!”

“是吗,”彭鸿飞冷冷看向面前身份不明的来客,“既是熟人,又何必遮遮掩掩?你是怎么易容成姜茂的,不如给老子开开眼?”

身份被识破,也没必要继续掩藏下去了,祁雁缓缓摘下脸上的幻蛊面具,露出原本的面容。

幻术解除,彭鸿飞看清了他的脸,登时面色剧变,震惊之色溢于言表:“你是?!”

祁雁冲他笑了笑:“彭大人,好久不见。”

“……祁雁?”彭鸿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让他握刀的手都微微发抖,“你是人是鬼?”

祁雁笑而不语。

彭鸿飞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看向旁边左顾右盼装作自己很忙的赵戎,终于回过味来了,眯起眼睛:“哦——我明白了,姓祁的你是假死,一招金蝉脱壳逃脱狗皇帝的监视,你胆子可真大啊!你逃就逃了,居然还敢在老子面前现身,你就不怕老子一刀宰了你这个欺君罔上的逆贼!”

雪亮的刀刃架在了祁雁的脖子上,明晃晃的,窄窄一道光反射上他的脸,那唇边的笑意却不减分毫,更没有半分惧色:“大人并不当祁某是逆贼,又何必杀我。”

“……什么玩意?”彭鸿飞隐约回想起自己某天在酒桌上说过的话来,神色惊疑地看向赵戎,“你们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戎、姜茂、孟永良,他们都是我昔日的部下。”祁雁道。

“部下?”彭鸿飞瞬间反应过来这个词的含义,“雁归军?”

祁雁点了点头。

“……格老子的,”彭鸿飞被气笑了,“你们几个,在老子的军营里埋暗桩呢!亏老子那么信任你们,跟你们掏心掏肺,把你们当成志同道合的朋友,你们就是这么回报老子的?!”

赵戎心虚得直挠脸,祁雁却依然气定神闲,他轻轻推开了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大人又怎知我们不是志同道合呢?”

彭鸿飞警惕地看着他:“什么?”

祁雁:“兔死狗烹,唇亡齿寒,大人深知这个道理,才私自募兵,以备不时之需,不是吗?”

听了这话,彭鸿飞脸上的肌肉都微微抽搐起来,握刀的手紧了又紧,好悬才忍住没一刀砍过去,他死死盯着面前的人:“姓祁的,你就不怕老子传信给京都,向陛下揭发你没死?”

祁雁的语调不卑不亢:“和我还活着的消息一并传到陛下耳中的,一定是你剑南节度使私募兵马四万之事。”

彭鸿飞:“……”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胶着起来,赵戎在旁边小心观战,心想要是姜茂在这就好了,还能跟将军打个配合。

至于他自己就算了,他怕哪句话说得不对,直接导致两人谈崩。

他在内心祈祷老天保佑,或许是上苍听到了他的祈求,两人僵持许久,彭鸿飞终于慢慢收刀入鞘:“说吧,你来找我,目的为何?”

祁雁:“大雍近些年来天灾不断,民不聊生,大人体恤百姓,故发布募兵令收容各地来蜀中逃难的流民,实乃义举,可天不遂人愿,又降大疫于剑南,节度使一要平疫,二要养兵,想必早已入不敷出,捉襟见肘。”

彭鸿飞冷笑了一声:“祁将军被一纸诏书发配到黔地,倒是对我蜀地的现状了解得一清二楚,你现在一介白身,甚至都不算是个活人,难道有办法解我燃眉之急?”

“若是没有,祁某就不会跑这一趟了。”

“那你倒是说来听听。”

“大人只需将这四万私兵借给我,”祁雁微笑道,“人一走,军需开支立减,自可解大人军费短缺之急。”

彭鸿飞一脸错愕:“哈?”

“我要借大人的兵起事,若事成,好处自然少不了大人的,即便事败,大人也能独善其身,私兵既不在你手中,谁又能证明你做过私募兵马之事?即便是上面查下来,没有人证物证,也定不了大人的罪。”

彭鸿飞:“……”

“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第107章 第 107 章 我家夫人还饿着肚子……

“你……”彭鸿飞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直用手指他的鼻子,“你你你……”

他“你”了半天,似是在寻找一句不那么脏的骂词, 气得脸都憋红了:“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脸的!”

祁雁谦虚一笑:“大人谬赞了。”

“……老子没在夸你!”彭鸿飞怒气冲冲地转身,一屁股坐回到座位上, 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你真当老子傻?这兵一旦到你手里, 还能回得来吗?你若事成,真当上皇帝,定要削我的兵权,万万不可能把人还给我,你若事败,那这些人更是死得一个不剩了!姓祁的,你说你到底是借,还是抢?!”

“随便大人怎么想,祁某只要一个结果。”

“……”

彭鸿飞气不打一处来, 他当了这些年的剑南节度使,什么人没见过, 却还真没见过像祁雁这么理直气壮空手套白狼,还让人没办法立刻拒绝的。

别说,他提出的条件当真有些诱人,现在的大雍已是强弩之末,局势危如累卵,天子昏庸, 奸臣当道,迟早有一天会四分五裂,真到了那一天, 可就积重难返,再难挽救了。

到了那时,大雍内部自顾不暇,外敌必定入侵,剑南与西蕃南照接壤,纵然这些年西蕃与大雍还算和平,可未必不会落井下石,西蕃大军若是打过来,靠他这点兵马可真不一定挡得住,且不论剑南百姓怎样,他这个节度使首先要当到头了。

就算不提那些后事,放眼当下,他也的确快要拿不出军费了,剑南大疫,他向京都上报了多少次,求了多少次拨款赈灾,消息都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他自掏腰包治疫,哪还拿得出多余的钱练兵,现在都在后悔当初收容了太多流民,最近实在没钱,只得去手底下那些贪官身上找,可这些家伙被他收拾了几次,也是越来越精了,想抓到他们的马脚越来越难。

若非有苗疆圣子出山相助,这疫病还指不定治没治住,情况定比现在更糟,不论怎么说他都欠人家一个人情,现在他“借”了这兵,就算还上了这人情,还能解军费短缺之危,怎么看都不亏啊。

彭鸿飞:“……”

狗日的,他损失了四万兵马,亏得老祖宗都要从坟里爬出来给他一耳屎,他居然觉得自己不亏?!

真是被姓祁的套进去了!

彭鸿飞面色难看至极,过了许久才咬牙道:“这兵,我可以借给你,但你凭这四万兵马就想打赢季渊的十五万禁军,未免太天真了些,我借你人,是让他们跟着你赚军功,可不是让他们平白为你送死的!”

“这一点大人尽可放心,祁某还没自视甚高到觉得靠这点人就能拿下晏安城,”祁雁冲他一抱拳,“如此,我先谢过大人。”

彭鸿飞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听姓祁的这意思,他还有底牌?

该不会是要调远在塞北的雁归军吧?但听说雁归军现在的将领,以及灵州节度使全部是季渊的人,对季渊掏心掏肺的忠诚,祁雁想越过这些人调兵,不可能吧?

可不动雁归军,他还能去哪里搞人?

理智告诉彭鸿飞不要过问太多,若这位真是未来的皇帝,自己知道的越多,以后死得就越快,于是他咳嗽一声:“那行吧,你来过的事我会帮你隐瞒,只要你在剑南,我能保证消息不会传到季渊耳朵里,至于你离开剑南以后如何,那我就管不了了。”

帮到这份上,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祁雁若还想要更多,他非得一刀砍了他不可。

祁雁开口道:“不。”

彭鸿飞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噌一下燃了起来,他眉头一拧就要发难,却没想到祁雁竟说:“我来过的消息,大人不但要上报京都,还要夸大其词地上报。”

彭鸿飞愣住:“哈?”

“大人刚才问我是人是鬼,现在我回答大人,祁某是鬼。”

彭鸿飞:“??”

“无头厉鬼,”祁雁笑着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很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取了茶盏,给自己倒了杯茶,“大人只需上报,有一无头厉鬼入侵节度使府,将您打成重伤后扬长而去,一夜之间,您手中兵符上遍生铜锈,手下兵马皆如失了魂般,不论旁人怎样呼唤都无半点反应,您心中惊骇不已,急忙向圣上上奏此事。”

彭鸿飞:“啊??”

“剑南所驻兵马四万人,所募私兵又四万人,而今私兵非私兵,实乃‘阴兵’。”

彭鸿飞:“……”

他神色怪异地看着面前的人,也不知道到底是祁雁脑子有病还是自己脑子有病,半晌才道:“这说辞,你觉得季渊会信?你当他是傻子?”

“大人只需按我说的做即可,”祁雁胸有成竹,“用兵之道,攻心为上,论兵力,我不如季渊,但若论兵法,我不输他。”

彭鸿飞瞧着他,合理怀疑最后这句还是说得委婉了,他只怕本来想说“没人比得上我”。

真是个狂妄的家伙。

不过,能为大雍镇守北境这么多年,想必也有狂妄的资本。

“行行行,就照你说的办,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季渊不信,你可别来找我,”彭鸿飞摆了摆手,“现在我就去写信……”

“大人,暂且不急。”

彭鸿飞终于忍无可忍,暴跳如雷:“又怎么了?!”

祁雁:“现在已近晌午,我家夫人还饿着肚子,我们一路从黔州而来,山路难行,颠簸不已,夫人没胃口,人都瘦了几分,好不容易到了这天府之国,可要好好游赏一番。”

彭鸿飞嘴角都抽搐起来:“你夫人?谁?该不会是苗疆大巫吧?”

“自然。”

“……”

彭鸿飞深吸一口气。

他记得当时孟永良说,治疫的药方是大巫给的,所以归根结底,祁雁的夫人才是他的大恩人。

……招待,必须招待。

彭鸿飞咬牙切齿,强行让自己露出笑容:“祁将军……说的是,大巫劳累一路了,自然是填饱肚子要紧——不知大巫现在何处?”

“在城中客栈落脚。”

“祁将军该早点说的,大巫尊贵,怎么能住小小客栈呢,将军先去和大巫汇合,我稍后就来,定为二位备下好酒好菜。”

祁雁点了点头,带着赵戎离开了节度使府。

彭鸿飞头痛地捏了捏眉心,感觉摊上这么俩人真是人生不幸,有下属走上前来,小心询问道:“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彭鸿飞愤然一捶桌子,“姓祁的拿我的兵,还要吃我的喝我的!”

他怒而踹了没眼力价的下属一脚:“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定最好的酒楼!”

*

马车停在酒楼门前,小厮迅速凑上来,在车前放好脚踏。

苗霜踩着脚踏下了车,抬头望向面前金碧辉煌的三层酒楼:“都说这蜀中富庶,看来确实不假。”

“三位,请。”

小厮引着他们进了酒楼,赵戎左顾右盼:“这不是上次彭大人请我们吃饭那地儿啊,这看起来比上次那家还好。”

“您可是说中了,”小厮笑逐颜开地附和道,“我们家酒楼要是在这益州城里称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您见着没,来这吃饭的都是老客,平常那是一席难求啊,今日节度使大人设宴,亲自请三位吃饭,给您备了最好的雅间。”

“这么厉害呢?快让我见识见识。”

三人跟着小厮上了楼,祁雁拉开椅子,对苗霜道:“夫人,请上座。”

苗霜犹豫了下:“这不好吧?”

“好,没什么不好,”小厮立马接话道,“节度使大人说了,您是剑南的大恩人,今日酒席,您必须上座。”

“那好吧,”苗霜不再推拒,“你们大人什么时候来?”

小厮还没接话,就见一道身影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包间:“来了来了,这就来了!”

彭鸿飞将两坛酒放在桌上,吩咐小厮道:“人都到齐了,快去传菜,别让客人等着。”

小厮应声离去,彭鸿飞揭开酒坛封蜡:“刚去取酒,来晚了,几位莫怪。”

封口一揭开,浓郁的酒香一下子飘散出来,彭鸿飞热情道:“大巫给我带了苗寨的酒,那我也得回点礼不是,这是我们剑南特有的烧春酒,请几位尝尝。”

他说着就要为众人倒酒,赵戎急忙起身:“我来我来。”

“剑南烧春,闻名遐迩,”祁雁闻着这酒香,笑道,“曾有文人游历剑南,尝过此酒后流连忘返,然囊中羞涩,竟解下貂裘以换——彭兄请我们饮此酒,大手笔。”

彭鸿飞一摆手:“夸张了,夸张了,市井传闻,当不得真。不过这两坛可是十年陈酿,这酒楼里都没有的,是我的私藏,今日拿出来,也算是美酒配君子。”

倒好了酒,菜也上了桌,赵戎见了,登时眼前一亮:“暖锅!”

“我记得赵小兄弟最爱吃我们蜀地的暖锅,这次也是特意给小兄弟备了,快尝尝。”

赵戎冲他一抱拳:“谢大人!那我就不客气了!”

彭鸿飞又看向苗霜和祁雁:“大巫,祁将军,也尝尝?”

小厮帮忙往暖锅里下了菜,烫熟了,苗霜夹起一片,蘸了油碟,放入口中。

彭鸿飞满脸期待:“怎么样?”

苗霜咂摸片刻:“不够。”

“不够?什么不够?”

“不够辣。”

“这……”彭鸿飞挠了挠脸,头一回有外乡人来吃他们蜀地的暖锅嫌不够辣,他自然不能丢了这面子,遂把小厮叫到一边,吩咐道,“你去,再端一锅上来,记得,给我往死里加麻加辣。”

很快,小厮又上了一锅,赵戎看着那锅里翻滚的辣椒和麻椒,咽了口唾沫,眼睛都直了。

这玩意……真的能吃吗?

苗霜就把筷子伸进那锅看着都能把人辣死的红油里,面不改色地夹菜入嘴,评价道:“这还像点样子。”

这还……像点样子……

彭鸿飞差点呕出一口血。

赵戎端着饭碗,挪动到祁雁身边,小小声道:“将军,要不咱俩……去坐小孩那桌?”

第108章 第 108 章 光天化日,克制一下自……

“你自己去吧, 我还要陪夫人喝酒。”祁雁很不仗义地说。

“嘿,将军您这是见色忘友啊。”

祁雁没再搭理他,只默默把苗霜爱吃的菜往他跟前挪, 不爱吃的往远处拿。

彭鸿飞看着他的小动作,心想这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呢, 这姓祁的来益州到底是来借兵的,还是带夫人来度假的?

拿他的用他的吃他的喝他的, 还要硬给他塞一嘴狗粮,是不是有点太不道德了?

姜茂不在,赵戎有话也找不着人诉说,有些后悔没直接把老孟从军营里叫出来陪他一起受苦,这顿暖锅直吃得人烧心又烧肺,撂下筷子时,只感觉五脏六腑都是烫的。

祁雁尝了几筷子爆辣锅,也有些承受不住,最终由苗霜一人享用了, 吃了辣又喝了酒,竟好像没事人一样, 白皙的面容都没变红。

烧酒的后劲实在有些大,从酒楼里出来时,赵戎话都已经说不利索了,跟彭鸿飞勾肩搭背口无遮拦:“小彭,今天这饭……吃得尽兴。”

“管谁叫小彭呢,赵小兄弟, 你喝高了,”彭鸿飞抓着他的胳膊,以免他栽到地上去, 回头对祁雁道,“两位,去我府上住吧,这城里的客栈条件实在简陋。”

祁雁看了看苗霜,见他没有表现出太大兴致,便回绝道:“不必了,彭兄一番好意我们心领了,我此次前来,除了正事,也是想和夫人在益州游赏一番,住在客栈方便些,我们下榻的客栈离这不远,走两步就到了。”

“唉,那好吧,”彭鸿飞便不再客套,他本来就没钱,再负责这二位的吃穿用度,更是没钱,巴不得他们不来住,“那我送你们回客栈。”

祁雁婉拒道:“大人诸事繁忙,还是快些回吧,不必担心我们。”

彭鸿飞:“这不好吧,我还是送送你们……”

扒在他肩膀上快要醉死过去的赵戎又活了,嬉皮笑脸道:“人家要过二人世界,你听不懂啊?快别管他们了,我要去军营看……看老孟,你给我带路。”

“赵小兄弟,你都醉成这样了还看什么老孟,等你酒醒了再说吧。”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才没醉,我要去看老孟!就现在。”

“……行行行走走走。”

彭鸿飞一脸嫌弃地把他弄上了马车,挥手和祁雁他们道别。

目送两人离去,耳边总算是清净了下来,祁雁吐出一口气,轻声问道:“夫人觉得,这益州如何?”

“不错,”苗霜懒洋洋地给出评价,刚吃了一顿合胃口的酒席,一路上没吃好没睡好的不满都化解了不少,“看得出来,这位节度使将剑南治理得不错,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流民来剑南避难,若是天下各州有十成之一能如益州富庶,你想要的未来也就达到了吧。”

“嗯,我没问益州治理得好不好,”祁雁转头看向他,“我只想问,夫人喜不喜欢这里?”

这话倒是让苗霜有些意外,祁雁满脑子都是天下苍生,今天居然说不问苍生,只问他一人。

别是喝多了吧。

“喜欢当然喜欢,这里的吃食还挺合我胃口,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夫人若是喜欢,我们这些天便四处转转看看,等以后忙起来,怕是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这话倒是说得没错,等范阳那边的消息一到,他们就得动身继续北上,现在估计是他们最后的闲暇了。

苗霜没有意见,但一天活动太多了也不好,他们早上才下马车,现在吃饱了,只想躺下休息:“游玩的事明天再说,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吧。”

祁雁看着他笑:“好,都听夫人的。”

苗霜:“……”

今天的祁雁有点反常啊。

下一秒,他的手就被对方的手掌覆上,许是刚吃了辣又喝了酒,祁雁的掌心微微发烫,一点点与他十指相扣,指根的热度烫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苗霜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很想问问他是不是忘了自己还在大街上,甚至没戴面具,纵然这益州没人认识他们,还是有不少人向他们投来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目光充满了探寻。

某人大抵是真醉了。

看来这十年佳酿确实效果卓群,他还没见过祁雁喝醉的样子呢,在苗寨喝酒时他总是很克制,现在不喝药了,能敞开了喝酒,又顺利说服剑南节度使要来了兵,大概是高兴,今天酒席上实在没少喝。

从外表上不大看得出祁雁喝醉了,但那双漆黑的眸子却比平常更加幽深,视线牢牢锁定在他身上,像浓稠的墨汁一样粘腻,苗霜在那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几乎有种要被汹涌的情|潮吞噬的错觉。

祁雁又向他凑近,倾身向前,微微低下头来,用滚烫的唇亲吻他的唇角。

苗霜身形一顿。

他有点想提醒祁雁,又有点恶劣地不想提醒他,他很想知道如果祁雁酒醒了,记起自己在大街上和他接吻,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于是他没有躲避,甚至主动迎合了上去,轻轻用舌尖擦过他的唇瓣。

这有意无意的撩拨让祁雁更加兴奋,伸手扣住他的腰身,肆无忌惮地在他嘴唇上啄吻起来,灵敏的听力在这种时候倒是不起作用了,周遭的一切嘈杂被他自动过滤,任凭人们怎么议论,也不能干扰他分毫。

“我莫得看错吧,那是俩男娃儿?”

“这瓜娃子在做啥子哟,脑壳进水咯?”

“莫看了……快走快走。”

“催啥子催,再看一哈。”

有人大惊失色,加快步伐从他们身边经过,有人冲他们指指点点,唾骂叹息,也有人好奇地停下来,对着他们津津乐道,懵懂的孩童向母亲询问,母亲一脸尴尬地拉着孩子走开,少女抬手挡住面容,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窥,笑着红了脸颊。

形形色色的人们在繁华的街头来来往往,他们夹杂在人流当中,任凭世俗的目光落在身上。

滚烫的呼吸带着酒气,苗霜明明没有喝醉,却要被祁雁吻醉了,难以言说的背德感让人从头到脚都在颤栗,他几乎怀疑姓祁的下一秒又会做出什么更加过分的事来。

好在祁雁还没完全失去理智,只是和他短暂地亲热了一会儿,便意犹未尽地放开了他,强行压制着翻涌而上的情愫,拉着他的手往客栈走。

苗霜舔了舔唇角,视线从周围人身上一一扫过,有点犹豫要不要给他们下点幻术让他们忘了刚刚发生的事,又觉得有点麻烦,懒得动手。

他笑意吟吟地压低了声音:“将军都是要当皇帝的人了,就不知道克制一下自己,没听见他们骂你有伤风化?”

“那又如何?”祁雁面不改色,“我若真当了皇帝,风俗教化自由我来定,谁又敢对我指指点点?”

苗霜乐不可支:“你可真是有当昏君的潜质。”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鸣川师兄这么胆大呢,难道是修仙多年压抑了天性?

两人很快回到客栈,因为给了足够多的钱,小二招待他们都格外热情:“客官,您回来了。”

祁雁点了下头:“半个时辰后送热水上来,沐浴。”

“得嘞!”

两人回到房中,紧紧关上了房门,迫不及待地继续着在外面没做完的事,苗霜被祁雁抵在门上,滚烫又迫切的亲吻再一次落来,细密的啃咬顺着颈侧一路下滑。

祁雁用牙齿叼住他襟侧的系带,轻轻咬开,又将含着酒气的吻落在他肩头,白皙的皮肤被吻得微微发粉,轮廓分明的锁骨烙上牙印,祁雁拼命在他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哪怕这痕迹会很快消失。

门外似有人经过,不知是小二在跑堂又或有新的客人入住,幢幢人影在门扇雕花间晃动,隔着一层窗纸,看不真切。

苗霜忽然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被祁雁抱了起来,放在床上,褪去一半的衣衫彻底从肩头剥落,原本喷洒在耳畔的热意转移到了腿根,他低头看着伏在身前的人,将五指插进他乌黑的发间。

迟来的酒意仿佛在这时才上涌,让他浑身轻飘飘的,如同踩在云里,可脚腕又被那人捉住,指腹薄茧摩擦过他踝骨附近薄薄的皮肤,抚过淡青色的血管,扣住脚腕将他抬起,又缓缓放下。

热意便一下子涌到了身体里来,苗霜下意识地绞紧了对方的腰,微微眯起眼睛,勾住他的后颈将他按向自己,凑上唇去吻他。

不记得是何时听到小二在敲门,忙碌的两人都无暇应答。

小二疑惑地摸了摸后脑勺:“不是说半个时辰后送热水吗……我记错了?”

他不死心地又敲了敲:“客官,您要的热水烧好了——客官?”

祁雁吐出一口气,不得不抬起头来:“放门口吧。”

“……您要沐浴,这一桶水也不够啊,小的给您一桶一桶挑,咱这店里也没那么多桶不是。”

屋子里又没人回应了。

小二急得抓耳挠腮,心说这两位客人在干什么呢,大白天的要沐浴,又不让他把水送进去。

又过了一刻钟,房门总算是被人打开了,祁雁衣衫齐整地出现在他面前:“进来吧。”

第109章 第 109 章 有夫人相伴身侧,可敌……

小二提着水桶进了房间, 满脸堆笑道:“客官,您久等。”

祁雁“嗯”了声,小二将提来的水倒进浴桶, 出门时,偷偷往床上瞟了一眼。

屋内门窗紧闭, 大白天的,光线却有些昏暗, 床上帷幔拉下,里面应该有人,一双鞋子散落在旁边。

小二多年跑堂经验,一下子就猜出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不过……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间屋子里住的是两个男人吧?

两个男的,也能……?

小二瞳孔地震,万万没想到这传说中的断袖也是让自己碰上了,震惊之余又有些好奇, 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可惜床幔拉得严实,内中光景是一点也看不到, 旁边那位给他开门的公子还在盯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视线颇有压迫感,让人如芒在背。

小二不敢再多待了,急忙下楼继续挑水,来来回回跑了几趟, 总算是把浴桶装满了,他擦了擦一脑门的热汗:“客官,有事您喊我。”

祁雁点了点头。

小二转身离去, 贴心地帮他带上门,祁雁顺手反锁了门闩。

床幔被一只白皙的手挑开,苗霜这才从床上下来,身上不着寸缕,新鲜的痕迹还未消退,他赤脚踩在地板上,懒洋洋道:“白日宣淫,将军该克制一下了。”

祁雁眉梢微动:“夫人难道不喜欢?”

苗霜没回答他,只转过屏风,抬腿跨进浴桶,水温有些烫,将白皙的皮肤晕出粉色。

“这桶还挺大的,”他道,“进来一起洗。”

祁雁拿了换洗衣服放在一边,一路舟车劳顿,他也确实想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刚穿上的衣服便又脱了,也迈进浴桶,和苗霜一人一边。

热水驱散了周身疲惫,两人皆是吃饱喝足,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加闲适放松。

洗完了澡,又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下午觉,晚上把赵戎和孟永良叫出来小聚,一别数月,各自都有许多话要说,喝酒谈天,好不快活。

几人在益州吃喝玩乐,数日后,一封来自范阳的信寄到了祁雁手中。

祁雁看过那信,唇边露出一抹笑意。

内力震荡,信纸在掌中化为齑粉,他抬脚出门:“走,我们去找彭大人。”

彭鸿飞伺候了他们好几天,可算是能把这尊大佛送走了,迫不及待地说:“人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不过事先说好,这些兵我只练了一年,我可保证不了他们能和你的雁归军比肩,你要带着他们去打季渊的十五万禁军我不管,但要是打输了,你可别赖我。”

“大人放心好了,一年之兵,已经足够。”祁雁道。

彭鸿飞看着他这成竹在胸的模样,心说这人口气可真不小,伸手将一块令牌丢给他:“拿着这个吧,我的私令,和我本人一样好使。”

又将一人推到身前来:“我麾下小将,魏然,虽然年纪轻,但在军中已有多年,作战经验丰富,军中事情他了解,你有什么事就问他。”

青年单膝跪地,十分激动地冲祁雁抱拳:“魏然拜会将军!久闻祁将军盛名,今日能追随将军,三生有幸!”

“魏小将军,快快请起,”祁雁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认真端详他一番,“我总觉得你有些眼熟,我们是在哪见过吗?”

魏然一听这话,登时更激动了,眼睛都在发亮:“将军,您还记得我!之前您去苗疆平乱,我就跟在您身边!那时我还只是一小小校尉,正因为跟着您得胜归来,才被提拔为将军了!”

祁雁记了起来:“原来是你,我有印象,当时魏小将军随我冲杀南照军队,确实勇猛,能得今日成就,也是实至名归。”

“行了行了,我可还在这呢,”彭鸿飞一脸不耐烦道,“要叙旧给我出去叙,魏然,这次是你主动请缨要跟着祁将军的,从今往后你就是他的人了,是生是死都不再归我管。”

“谢大人成全!”

“快滚吧。”

打发走了烦人的小将,彭鸿飞又道:“祁雁,我这兵也给你了,兵器、粮草也给你备好了,你是不是也该有点表示?我这本来就已经捉襟见肘了,这些东西,哪个不要钱啊?”

“祁某自然不会亏待了大人。”祁雁招了招手,赵戎和孟永良立刻搬上来几个大箱子,一一打开来。

“这是我从黔州带来的,所有的银两、珠宝、布匹,合计白银十五万两,足抵大人此次所耗军备开支。”

“十五万……”彭鸿飞嘬了下牙花子,“聊胜于无吧。”

他收下东西,又道:“那我就不送各位了,哦对了,兵你可以带走,但老孟得给我留下。”

他说着搭住孟永良的肩膀:“老孟在我这当了这么久的军医,都混出感情来了,没他可不行啊,这开了春,军中又有不少人染了风寒,军备可以给你,军医可不行。”

孟永良哈哈大笑:“让我走我也不走,离了益州,还上哪去喝剑南烧春?”

“老孟,够义气,”彭鸿飞拍拍他的肩膀,“冲你这份情义,未来一年的剑南烧春管够!”

“大人,一言为定!”

几人放声大笑,貌似其乐融融。

每个人却都心知肚明,彭鸿飞要留下孟永良,并非需要什么军医,也非原谅祁雁在他军中埋暗桩之过,只因这暗桩亦是人质。

就像留在范阳的姜茂。

谁都知道雁归军是祁家一手练出的兵,和祁雁亲如手足,有他的部下当人质,这份并不牢固的盟友关系便得以维系。

祁雁笑了笑,带着赵戎离开了节度使府,他望着如洗的碧空,深吸一口气:“走吧,该出发了。”

“将军,”赵戎跟在他身后,“彭大人又给您派了个将领,那接下来,是他听我的,还是我听他的?我这好像也没军职在身啊……”

“你不需要听他的。”祁雁道。

赵戎顿时笑逐颜开:“我就知道将军信得过我,要不这样吧,您拨点人给我,我还给您当先锋……”

祁雁打断他:“你有你自己的事要去做。”

赵戎愣了一下:“什么?”

“你的任务,是再回一趟塞北,这次我要你混进雁归军,无论我此番起事成或败,你都得给我拦住他们,不准他们离开边境寸步。”

赵戎一脸错愕:“将军!”

祁雁毫不怀疑,如果他事败,军中一定会有人杀了金将军取而代之,带着雁归军南下支援他为他报仇,如果是那样的话,北境不保不说,整支军队都要被季渊除之以绝后患。

他背负不起八万人的命,大雍也承担不了这样的损失。

“去吧,”祁雁淡淡道,“这是我交给你的最后一件事,你去了,就不必再回来了,要么灵州再聚,要么……后会无期。”

“将军……”赵戎嗓音哽咽了,他眼眶通红,跪地磕头,“将军,保重!”

“嗯,一路顺风,”祁雁强忍住想要扶他起来的冲动,“保存好你的面具,别让金将军发现了。”

赵戎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祁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只觉心里难受得发紧,他望着街道上车水马龙,却好似抽离于世界之外。

“离开京中一年有余,归来仍是孑然一身,”苗霜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赶走部下的滋味如何?为了让他们活下来,你也是煞费苦心。”

祁雁回过神来:“夫人还是这么神出鬼没。”

“什么叫神出鬼没,我明明一直都在,”苗霜上前两步,和他并肩而立,“雁归军八万人,人人都要让你这般上心吗?难不成,你还能记住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那自是记不住的,”祁雁垂下眼帘,“但我会尽力去记。”

苗霜冷笑了一下:“你倒是爱兵如子,可你也不过一人,哪来那么多精力照顾到每个人。”

祁雁唇角微微翘起来一点:“夫人这是在心疼我?”

“……少自作多情。”

“过去我确实只有一人,但现在不同了,”祁雁说着牵住对方的手,慢慢将手指扣进他的指缝,“夫人刚刚的话说得不对,此番我回京中,可不是孤身一人,有夫人相伴身侧,可敌千军万马。”

“……”

苗霜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被他肉麻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我的毒确实可敌千军万马,只要你给我足够的药材,我能帮你把季渊的十五万大军全毒死也说不定。”

“不战而屈人之兵,上策,季渊的兵,也是大雍的兵,自然是死得越少越好。”

苗霜瞪了他一眼,不屑道:“那你有本事别找我帮忙。”

说完,转身就走。

却被祁雁一把抓住,强行扣进了怀里:“那可不行,此番‘阴兵借道’,全仰仗夫人,没有夫人,我们是寸步难行。”

祁雁从背后将他抱住,轻轻亲吻他的耳根:“夫人若是想杀人,等有机会我带你去塞北,那些该死的狄历人,夫人想杀多少便杀多少。”

“谁要跟你上战场,别做梦了。”

距离他们十步开外的地方,魏然汗流浃背。

不是……这……彭大人让他跟着祁将军,那他现在到底是上前去呢,还是不上去呢?

祁将军好像正在和夫人……你侬我侬,他现在去打扰不太好吧?

他明明记得两年前的祁将军不是这样子啊,当时他们不是去平定苗乱的吗?为什么现在又能和苗寨化干戈为玉帛,甚至娶了苗疆大巫为妻?

这两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到底该怎么办啊!

第110章 第 110 章 夫人这示爱之曲吹给谁……

过了许久, 那两个亲热得旁若无人的家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祁雁回过头,看向在一旁观望良久的人:“魏小将军, 有事?”

魏然也顾不上尴尬了,上前一步:“属下来向将军请示下一步计划。”

“正巧, 我也要找你商量此事,”祁雁道, “随我走一趟益州营吧,夫人也一起。”

魏然:“是!”

三人在节度使府牵了三匹马,出城来到益州大营。

因为之前的募兵令,益州营的规模比原先大了许多,若非蜀地富庶,根本养不起这么多的兵,但大灾大疫过后,即便是富庶的蜀地也有些捉襟见肘了,不然, 彭鸿飞不会这么痛快地把兵借给他。

兵营里的氛围从来没有像今天一般高涨过,大雍的百姓纵然没见过祁雁的真容, 却少有几人不知祁雁的威名,更何况这批兵基本都是各地逃难而来的流民,饱受生计之苦,对昏君贪官苛税恨之入骨,此番得知祁雁是被冤枉的,个个义愤填膺, 又得知祁雁还活着,并且要带领他们造反杀昏君,皆是兴奋不已, 恨不得现在就上阵冲杀。

过分热情的士兵们吵得祁雁头都大了,只得御起内力,让耳朵别那么灵敏,带着魏然和苗霜进了营房。

作战地图就在墙上挂着,魏然又叫来了另外几个将领,和祁雁一起敲定了行军路线,当然,基本上是祁雁说着,他们听着。

四万人中拨出了三分之一的辎重兵,押运粮草先行,蜀道路险,最难的并非作战,而是运粮,彭鸿飞支援给他们的粮草除去路上损耗,实际也就只够大军吃半个月的,益州距梁州一千二百里,光行军就得一个月,如果没有沿途补给,他们甚至走不出这蜀地。

好在大雍当年强盛之时,屡次翻修蜀道,而今蜀道行路畅通,与关中商贸往来频繁,蜀道沿路城池从中获益,官员们皆是富得流油,彭鸿飞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搜刮点他们的家底,这次总算是名正言顺,就以修路为名,勒令他们支援粮草。

当然了,他也不能吃亏,这些粮草七成拨给祁雁起兵之用,剩下的三成他自己拿了,各地官员抗议声不断,但抗议无效。

彭鸿飞甚至跟祁雁说,看看哪里的官员喊得最大声,大军经过时先收拾他们一顿,虽然只是句玩笑话,但祁雁感觉这位节度使要是认真起来,还真能干得出来。

粮草到位,大军即刻开拔,千军万马经蜀道,过剑门,正值春暖花开时,青山如黛,万物苏生,栈道修凿于蜿蜒峭壁间,最窄处仅容一人一马,山重水复,曲折回环。

苗霜骑着一匹白马,随手捏了片树叶放在唇间,轻轻一吹,自成悠扬曲调,旋律回荡在青山绿水间,和着脚腕上一晃一晃的银铃声,让这单调的行军也变得生动起来。

祁雁骑着匹黑马跟在他身后,听了他这曲子,唇边不禁浮现出笑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苗族吹木叶,是为讨心上人欢心,你吹这曲子,似乎也是示爱之曲,不知夫人这木叶是吹给谁听?”

苗霜伸出手,掌中的树叶随风而去,他并未回头,只道:“吹者无心,听者有意,将军认为我吹给谁听,就是吹给谁听。”

同行士兵们顿时吁声一片,不知是哪个胆大的开口:“兄弟们,今天咱们是不是得少吃点粮食,毕竟将军和夫人给咱们塞了这么多狗粮!”

周遭笑声不绝,祁雁将那片被风卷起的树叶捞住,顺手踹进怀中。

前方道路开阔起来,苗霜一夹马腹:“驾!”

数不清的蓝色蛊蝶伴飞身侧,将行军队伍隐匿于崇山峻岭间,神不知鬼不觉,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剑南。

幻术隐匿的队伍行至山南,杀了山南驻军一个措手不及,一日之内速破梁州,梁州刺史开城投降,梁州大仓粟米满溢,自此,祁雁所率兵马再无缺粮之危。

*

晏安城,皇宫。

“益州八百里加急!益州八百里加急!”

公文一路递送进皇宫,小太监双手托举着这封不知跑死了几匹马的公文,迈着小碎步跑到季渊跟前,双膝跪地:“陛下!”

“什么八百里加急?”季渊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又含下一颗送到嘴边的荔枝,“青书,你替朕看。”

被唤作青书的太监擦了擦手,接过那封公文,仔细阅读一遍,面色微微变了:“陛下,这……”

“何事?”

青书将公文呈递上来:“陛下还是亲自过目吧。”

季渊疑惑接过,只见那公文之上字迹潦草,竟染了几处暗红,似是血迹。

他腾地站起身来,每看一句,神色就沉重一分,那白纸黑字句句触目惊心,难以形容的恐惧漫上心头,看到最后,更是双手颤抖,打开的公文“啪”一声落在地上。

“无头厉鬼……”季渊的面色一点点变得惨白,某张无数次在噩梦中纠缠他的面容就要从脑海中跃将出来,让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莫非是祁雁……祁雁去剑南调过兵,这次又是剑南……没错,是祁雁,一定是祁雁来找朕索命了!”

“陛下,鬼神之说不可信啊,”青书急忙扶住他,“祁雁已死,那颗头颅您还亲眼见过,怎么可能有厉鬼呢,依奴婢看,八成是这剑南节度使胡言乱语……”

“正因为那颗人头朕亲眼见过!”季渊一下子抬高音量,那颗装在盒子里的可怖头颅仿佛还在眼前,“祁雁身首异处,死也不得安息,他恨朕,所以化作厉鬼来找朕索命!青书,这厉鬼定是祁雁!”

青书被他死死攥住双手,力道之大,捏得他手腕生疼:“陛下,这……”

季渊又想起什么,猛地松开他,捡起了掉落在地的公文:“祁雁带走了剑南的兵……祁雁要反,祁雁要找朕索命!”

“……陛下,”青书安抚他道,“剑南节度使只是说,那无头厉鬼将他砍成重伤后离去,麾下兵马还在,什么呆若木鸡不通人语……剑南之前遭逢大疫,许是疫病留下的后遗症呢,他怕不是在为自己治疫不力开脱。”

“是,是吗……”季渊跌坐下来,惊悸的心跳激如擂鼓,“当真不是祁雁的鬼魂来找朕索命?”

青书来到他身边,用袖子帮他拭去额头冷汗,在他太阳穴上轻轻按揉:“陛下可是近日又做噩梦了?”

季渊叹口气,闭上眼睛:“朕以为杀了祁雁,就能过上安生日子,可谁成想,自从祁雁身死,闯进梦里对朕纠缠不休的频率却不减反增,朕每每梦到被他一刀捅进心口,惊惧醒来后便心悸连连——青书,你说祁雁为何总缠着朕不放?”

“何太医给开的方子可是又不管用了?”青书道,“依奴婢看,陛下是操劳过度,奴婢将安神香给陛下点起来吧。”

季渊点了点头。

青书打开香炉,清理了内中香灰,将一烛安神香点燃,袅袅幽香在寝殿内飘散开来,季渊很快就觉得心悸缓解了不少。

他紧锁的眉头慢慢放松:“青书,把圣蛊拿来给朕看看。”

“是。”

青书从床下暗格里取出一个小盒子,小心交到季渊手中。

季渊打开盒子,白玉般的圣蛊正在食用前些日子刚添进去的药草,他轻轻摸了摸虫子的背甲,圣蛊也伸出触角,亲昵地触碰他的指尖。

“这圣蛊当真很喜欢您呢,”青书笑道,“可见,您确为圣蛊认可的万世明君。”

“是吗,”季渊盖上盒盖,“既然如此,祁雁为何要与朕作对?”

“祁雁逆贼,贪得无厌,嫌您给的赏赐不够多,犯上作乱,谋图皇权,陛下待他已然不薄,是他自己不知感恩。”

“你说得对,”季渊的目光渐渐清明起来,“可若他真的化作厉鬼,率阴兵来找朕索命,朕又该如何?”

“这……”青书有些为难,“奴婢一介宦身,不敢妄议。”

“说,朕赦你无罪。”

“奴婢认为,陛下不妨再等等,剑南节度使所言实在令人难以信服,祁雁若真率兵谋反,不日之内必有动向,若什么动静都没有,可不就说明文书内容是假,此人借鬼神之说掩盖自己治疫不力之失,欺君罔上,当斩。”

季渊琢磨了一会儿,缓缓拉过他的手,细细摩挲:“也罢,那朕就听你的,再多等几日。”

“陛下近日操劳太过了,还是保重龙体为上,”青书又道,“何太医开的方子却也不管用,陛下不妨再换个太医来瞧瞧。”

“不必了,”季渊有些疲倦地闭上眼,“朕这梦中惊悸之症,自幼便有,看了多少太医也不见好,你陪着朕时,朕便觉好过些,今夜也给朕侍寝吧。”

“……是。”

季渊却没想到,这一等,就等来了梁州失陷的消息。

据梁州传来的急报称,他们被一伙不明之物袭击,甚至没人看清袭击他们的究竟是不是人,只有鬼魅般出现的黑影,这些东西毫无声息地接近,势如破竹,梁州驻军想要抵挡,刀砍下去,却伤不到它们分毫。

本就惶惶不可终日的季渊一听此言,顿时方寸大乱:“朕就说是祁雁的鬼魂!”

“陛下,奴婢还是不信这世上真有鬼神……”

季渊却不想再听他说话,直接打断了他:“剑南可有新消息传来?”

青书摇了摇头:“没有。”

“出蜀之路只有一条,沿途州县可有看到大军出山?”

“并未有人上奏……”

“可有粮草调动?”

“……也未曾听闻。”

“没人看到兵马粮草调动,梁州却破了,不是阴兵借道是什么?!只有鬼魂才不需要吃饭!”

“这……”

“是祁雁……”季渊用力闭眼,浑身剧烈颤抖,“是祁雁带着万千阴兵来找朕索命了!”

“陛下,这也许……”

“不行,他已经打到了梁州,再往前一步就是晏安城了!给朕拦住他,给朕拦住他!”

“陛下……”

“朕手下还有多少兵力?”季渊蓦地看向青书,“祁雁带了多少人?”

“剑南传来的急报上说,剑南四万驻军皆出现了类似失魂的症状,”青书道,“您手中禁军,共计十五万人。”

“四万,四万……”季渊焦急地在殿内踱步,“你说,朕派多少人能拦下他?”

“奴婢不知。”

“没用的东西!”季渊呵斥道,“你去把那个谁,把那个姓谢的将领给朕叫来。”

“谢将军……三年前就已经被您杀了。”

“什么?”季渊愕然,“那还有那个姓贺的……”

“贺将军半年前也被您杀了。”

“……”季渊目瞪口呆,“那现在禁军是谁统领?”

“是熊将军。”

“去把他给朕叫来!”

“是。”

半晌过后,熊将军匆匆赶来。

季渊:“朕要你拦住祁雁,你需要多少兵马?”

“这……”熊将军摸了摸后脑勺,“若有十万之师,定能大胜而归!”

青书皱了皱眉:“十万,太多了吧?祁雁麾下总共不过四万人,就算他已攻破梁州,打到晏安来也要翻越秦岭,山道险阻,易守难攻,何至于派出这么多兵力抵挡?”

熊将军一看反对他的竟然是个太监,登时不高兴了:“嘿,你懂什么,谁人不知那祁雁最擅长打以少胜多之仗,何况翻越秦岭有那么多条路可走,谁知道他要走哪一条?若是支援不及被他攻破,这罪责你担得起吗?”

青书:“……”

“好了,朕就给你十万兵马,”季渊摆了摆手,已是不耐烦了,“不论祁雁走哪条路,都把他给朕拦下来!”

“臣定不辱命!”熊将军单膝跪地,“只是陛下,若那祁雁所带真是阴兵,刀砍都没用,纵然臣率十万兵马,也不一定……能奈何得了他们啊。”

季渊暴跳如雷:“你还要如何?!”

“陛下莫急,臣以为,既然是阴兵,那就得用对付阴兵的法子,陛下不妨寻些道士来做法事,让那些厉鬼现出真身,破了他们的防御,臣定能如虎添翼!”

“道士?做法?”季渊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熊爱卿所言当真?”

“当然!”熊将军拍着胸脯保证,“这种事臣见得多了,那些战场上死去的士兵,亡魂化作厉鬼之事常有,只要请道士来做一场法事,驱散他们的怨气,这些厉鬼自然就厉害不起来了。”

季渊皱眉思忖,似乎在考虑这个方案的可行性,片刻道:“行吧,那就依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