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他感觉自己下一秒便会因为心跳过快而死去。
而面前的小少爷还在问他:“你喜欢吗西拉斯……”
喜欢。
他好喜欢。
西拉斯呼吸急促,只觉得眼前就像梦一般,好一会儿才能按捺住心里的激动与兴奋,克制又冷静地回道:“喜欢。”
“我很喜欢,小少爷。”
在心跳加快的那一刻,西拉斯此刻前所未有的清醒。
这是奖励吗?
还是安抚?
联合阿诺的上一个问题,西拉斯很快便想到,这既是奖励,也是安抚。
西拉斯并不愚蠢,只是小少爷喜欢见到他笨拙迟钝的模样。沉默顺从的仆人往往更容易掌控,让人生不出太大的危机感。
可仅仅只是亲吻,完全无法让贪婪的男人得到满足。
西拉斯眸色微闪,他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能够从小少爷那得到更多的奖励。
“小少爷,您饿了吗?我去准备晚饭。”
餐桌上,他积极地为小少爷准备好一切,那杯由小少爷亲自倒的水已经被他一滴不剩地喝到了胃里,水杯藏了起来,藏在他卧室的床头柜上,只要一睁眼便能看见。
从笼子里抱出来的那个怪物又开始哭闹了,不过没关系,只要想象那是他与小少爷的孩子,他厌恶的情绪能好很多。
而在喂完他,小少爷便要去洗漱了。
调整好浴室的热水,站在门前准备好换洗的睡裙,等待着小少爷湿漉漉的手从浴室里伸出——“西拉斯?”
西拉斯从恍惚中回过神,而那只手也从门缝中伸在了面前。
细腻,莹润,关节被热气蒸得泛着粉,手掌淋着湿漉漉的水汽,莫名显出一种情色意味,叫人不由从那最前端透着粉的指尖,目光一点点上移,顺着手臂钻进门里,去看他的其他部位是否也是这般粉色。
那节手臂在眼前晃了晃,小少爷微微上扬的音调透着困惑:“西拉斯,你还在吗?”
西拉斯只觉得鼻腔一热,连忙将手里的睡裙递到小少爷手里,无意中碰到小少爷掌心里的软肉,带着水汽的湿滑,又有丝轻微的吸附感。
他的大脑似乎被那节手臂晃得晕眩,直到小少爷从浴室走出,脑子里依旧还想着那抹白。
于是当西拉斯站在阿诺身后,蹲下身系好小少爷后腰的绑带时,他忍不住靠近,将脸虚虚地贴在小少爷的后腰,压在刚系好的绑绳上。
鼻尖隔着衣料轻轻摩挲,顺着脊椎凸起的弧度,像个变态一样,吸着小少爷洗漱之后留下的淡淡香气。
“西、西拉斯……?”
小少爷的身体僵了一瞬,但下一刻放松下来。
西拉斯并没有抱住他,只是脸轻轻地贴了上去,隔着布料传来的模糊感观让小少爷并不明确他在做什么。
“嗯……”他从喉咙里发出的含糊应答,更像是兽类的低吼。
“你在做什么?”
小少爷困惑地问着,镜子在他的后侧方,无法帮助他看清身后,却明晃晃地倒映着西拉斯的变态行为。
“抱歉……只是不小心打成死结了,我很快就好。”
身后传来仆人模糊的声音。
感受着后腰传来的轻微痒意,大概是西拉斯的手指,缓慢移动着,似乎很难解开的样子。
“好了吗?”
好一会儿,身后才传来西拉斯的声音,有些沙哑。
“……好了。”
阿诺抖了抖衣裙,总感觉刚才怪怪的,可看西拉斯的表情,除了眼尾稍红了些,并没有什么异常。
他抛去那些奇怪的念头,向西拉斯表示道:“我要休息了。”
然而对方并未离去,仆人的身影如同雕塑般伫立在床前,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阴影。
阿诺靠在床上,正要躺下拉起被子,见到西拉斯这副模样,忍着困意问他:“你还有什么事吗?”
西拉斯这才动了起来,抬腿,跪俯在床头,倾身靠近。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阿诺放置在被褥上的左手手背:“小少爷……”
“您觉得我下午的表现怎么样?”
他微抬着头,以仰望的姿势看着阿诺。
阿诺有些迷茫:“很好啊。”
“那我能获得您的奖励吗?”
西拉斯的手在贴近,手掌缓缓覆在他的手上,嗓音幽幽:“只需要借用一下您的手。”
腕侧似乎被人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不自觉一抖。
阿诺眨了眨眼,书看得不多的他把借手和亲吻对比了一下,认为这并没有什么,于是轻快地答应了。
“好呀。”
“谢谢小少爷……”面前仆人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兴奋起来,他茫然地与对方对视,但只是一眼,对方的下半张脸便埋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湿热与呼出的暖气印在手心里,他感受到自己手心里的软肉被人的切牙叼在嘴里,细细撕磨,缓慢舔舐,从腕骨到指尖,那张脸上不负之前的平静,泛红的眼尾带着兴奋的躁意,尖尖的牙齿轻咬着他的无名指指尖,一点点吞入口中。
而西拉斯就像早上舔自己的手指那样,目光紧紧地望着他,让阿诺浑身不自在。
但和早上不同的地方在于,阿诺也有反应。
西拉斯的舌尖绕着指尖打转,每一下动作都令阿诺的身体微微发颤。
明明只是普通的手指而已,却让他感受到类似亲得极深时头皮发麻的酥麻感,仿佛有一股微小的电流,从指尖一路蹿升至脊柱。
阿诺感到身体有些发热发软,漂亮的眼睛睁圆着,满是惊惶与羞赧。
他张了张嘴,试图呵斥西拉斯停下这逾矩的行为,可发出的声音却细若蚊蝇,被西拉斯紊乱的呼吸声轻易掩盖。
不……不该是这样的啊……
明明只是借只手而已,怎么会比亲嘴伸舌头还要奇怪?
他大脑昏沉沉地想着,呼吸不由急促起来,等到西拉斯终于松开了手,那只手已经到处是对方的咬痕和吮吸出来的红痕,像是野兽的标记般,连指节上都留下了乱七八糟的痕迹。
“你……你怎么能……”阿诺声音颤抖,带着浓重的鼻音。
“抱歉,小少爷……”
对方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表情,然而阿诺再也不会被他骗了,感受到手上传来的粘腻感,崩溃大哭:“混蛋!快点给我洗手啊!”
西拉斯微愣,眉眼溢出笑意:“是。”
小少爷抽抽搭搭,缓过神来后嫌弃比羞涩更重,好不容易帮忙洗干净手,便立马翻脸不认人,把人轰了出去。
房门砰得一声关上,把西拉斯赶到屋外的阿诺气呼呼地爬上床,被子一掀很快便沉沉睡去。
……
……
夜深人静,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床下爬出,透过窗户的月光落在地板上,倒映着的阴影无风自动,如活物般逐渐生长出四肢与羊首。
床上的小少爷睡得深沉,似乎睡前被舔手的印象太深,把自己的手藏在了枕头下压着,枕在上面的小脸皱着眉,一副深受恶梦侵害的模样。
无实物的阴影顺着床脚爬上了床,无声地钻进了小少爷的被褥里。
有着尖锐指甲的宽大手掌攀上了他光裸的小腿,覆盖其上的被褥逐渐隆起一个巨大的鼓包。
熟睡的阿诺略感不适,梦中被怪物抓住的小腿仿佛在现实中被什么东西紧紧攥着,无法动弹。
他挣扎着,却越陷越深,无力地被梦中的羊首怪物抓着腿拖了回去,一点点被吃进肚子里。
夜长梦深,小少爷的抵抗愈发无力,汗涔涔的发丝粘在雪白脸颊,粉嫩的唇被舔咬得越发艳红,只能任由着那怪物玩弄。
但当他白日梦醒,除去身上略微的酸痛,这朦胧暧昧的“梦”,便真如梦般,叫人很快忘却。
第127章
生活巨变的日子里, 阿诺比他想象中适应的要快些。
庄园里大大小小的事项几乎都由西拉斯负责,他可以说是个各方面全能的仆人,把庄园各处打理得很好, 除去每晚需要从阿诺那要得到“奖励”,简直完美。
“小少爷, 您醒了吗?”
门外传来西拉斯的敲门声。
阿诺并未应答,他还在半睡半醒中,依稀感受到身体像以往的每夜一样粘腻,醒来的那一刻连手指都是酸软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全身舔吃了一遍。
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那黑发仆人的脸便出现在眼前,动作自然地抱起他洗漱穿衣。
湿漉漉的发尾在对方的擦拭下逐渐干爽,他踩着西拉斯的膝盖,小腿被套上中筒袜。
袜口卡在最丰盈处,小腿软肉被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有拇指按进腿窝的凹陷,修剪圆润的指甲有意无意地划过昨日留下的红痕,隐晦地摩挲。
经过一夜时间淡化的痕迹变成浅浅的樱粉,阿诺小腿一抖,足弓绷直一脚踩在西拉斯的心口, 被人抓在手里。
陷于昏沉梦境的思绪彻底脱离,他烦躁地骂道:“摸摸摸, 就知道乱摸, 你昨天又不是没摸过。”
西拉斯眼底带着几分赧涩,“抱歉小少爷,是我太孟浪了。”
说是这么说,但每回不是这样,亏他之前以为这人古板,原来是心太黄,看什么都觉得自己是在勾引他。
阿诺冷笑着,脚上用点力从对方手里挣脱,穿好裤子和鞋踩在地毯上。
这几月里阿诺长高了些几厘米,趾高气昂的模样在西拉斯眼里看起来更勾人了,娇蛮地吩咐他准备早餐和水果。
西拉斯全都应下,今天正好是采购的日子——为了不让厄洛怪异的外表被外人发现,也因为西拉斯心里某些隐秘的欲念,庄园里依旧只有他们三人,每次采购物资西拉斯都是亲自前往。
西拉斯自己不嫌麻烦,那阿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有他每天的小蛋糕不会断就够了。
屋外的走廊传来蛇尾拖行的声响,已经长成男孩模样的厄洛出现在门口。
厄洛长得很快,不过数月,便长到了十三四岁孩子的大小。在西拉斯逐渐退一步的允许下,他被从笼子里放了出来,每天撒欢般跟着阿诺屁股后面喊“妈妈”。
不过长到五六岁的时候被阿诺冷战过几天后,终于肯改口喊“哥哥”。
他欢快地向阿诺扑去:“哥哥!”
但却被站在阿诺身前的西拉斯挡住了去路。
厄洛停下动作,仰头望着对他而言高大的仆人,幽绿的眼睛骤缩成竖瞳,威胁恐吓般地瞪着对方。
西拉斯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低头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把这个小怪物放在眼里,若不是小少爷养着他,他早便把他丢进玫瑰园。
他转过身,低垂眉眼为小少爷整理了一下衣领,轻声询问小少爷有什么想要的。
阿诺意兴阑珊地推开西拉斯捏着他的衣领整理了三遍的手,从仆人笼罩的身形走出,“随便吧,你看着买就行了。”
反正他能想到的,想不到的,西拉斯都能想到并给他带来,贴心程度堪比庄园还未变化的时候,几乎在力所能及之处把他养成了小废物。
阿诺甚至比芬尼安活着的时候还快活,因为西拉斯不会限制他任何行动,还给庄园装了台电视。
提到这个阿诺就有点气,芬尼安那个老古董,整个庄园居然连台收音机也没有,阿诺在这里过了快十年,整天不是跟个傻子一样在花园里荡秋千,就是扮成傻白甜听芬尼安讲故事。
莫尔菲斯倒还好些,活着的时候还想过带他一起搬出去,后来被芬尼安发现关进地下室好几天,再次见到人时瘦了好几斤。
只可惜他运气不太好,撞破老父亲和可爱养弟做恨,沉不住气弄死芬尼安后,被逃出来的恶魔嗅到自己的灵魂气息弄死埋在了花园里。
吃完早餐后的阿诺走到花园附近,嗅着满园的花香,幽幽地叹了口气。
等他再见到他的“哥哥”,应该就是不成人样的“恶鬼”了。
阿诺给NPC同事鞠了一把同情泪,转头便看到厄洛满脸警惕地望着玫瑰园,手里紧紧拉着他的衣服。
“妈妈……哥哥,小心些,里面有坏家伙。”他凑近了些,小声叮嘱着,担忧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脆弱小猫咪。
明明他自己才是一副弱小幼崽的模样。
阿诺笑了笑,拍了拍他银灰色的脑袋瓜,模样越长越像芬尼安的厄洛性格倒可爱些。
但一想到厄洛体内苏醒时间越来越长的芬尼安,阿诺便有些忧愁。
之前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把西拉斯没被毒死的事情糊弄过去,结果昨天又不小心让他看到了西拉斯留在小腿的指痕,心理愈发阴沉扭曲的芬尼安立马眼神不对劲了,非要他把裤子脱下来看看。
还好下一刻厄洛醒了,要不然阿诺还真没办法把他糊弄过去。
阿诺看着面前神情变化明显、眼神澄澈的厄洛,心情大好。
一群变态里还是有正常人了,像厄洛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简直就是小天使,虽然有着怪异的外表,可他却十分听话。
“好孩子,走吧,陪哥哥看电视去。”
他摸着厄洛的脑袋,夸赞道。
大概是宅了数年习惯了,阿诺完全没想过离开庄园,有了电视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整天窝在沙发上追剧。
“好。”
而厄洛就像个乖宝宝一样,露出可爱乖巧的笑脸,甜甜地应着。
阿诺蜷缩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厄洛乖乖地坐在一旁,任由他靠着。
西拉斯做完午餐便出了门,临走前交代了厄洛一些事情。
阿诺看着电视,嘴里吃着厄洛递过来的水果,忽然想起来这事,分出点神问他:“西拉斯跟你说了什么事情?”
厄洛盯着他雪白的侧脸,柔软的嘴唇被草莓的汁水染得殷红湿润,纤长睫毛微颤,目光专注地望着电视里色彩斑斓的画面。
是漂亮的小妈妈。
阿诺不肯他喊妈妈,他便只在心里喊。
厄洛怀里抱着一小筐草莓,听到问话乖顺地回道:“西拉斯说最近有人在山下的树林里乱晃,他怕有人闯进庄园,要我保护哥哥。”
阿诺被电视上的搞笑剧情逗得身体发颤,笑声盖过了厄洛的声音。
他抬手拭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盯着电视接着看,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问的事,又记不起厄洛说了什么,鼻音里发出“嗯”的上扬音调。
厄洛性格很好,又重复了一遍。
“西拉斯说最近有人在山下的树林里乱晃,他怕有人闯进庄园,要我保护哥哥。”
他一边说着,见阿诺吃完了草莓,又一边低下头,捏着一颗递到阿诺嘴边。
红色的草莓轻戳着阿诺微抿的唇缝,微微凹陷,男孩圆润的眼睛盯着他的小妈妈,看着他缓慢地张开嘴,含着草莓尖,好一会儿才咬下去。
果肉在唇齿间轻微变形,绛红的汁水沿着唇纹蜿蜒,厄洛从阿诺张开嘴的间隙间,看见了一小节艳红的舌肉,如同一条艳丽的蛇。
这不禁让厄洛想起,那个处理着整个庄园事务的仆人西拉斯,在一天夜里搂着阿诺的腰,亲吻着他的唇。
那日他的唇比染了草莓汁水的颜色还要鲜艳,被人捉着下巴,努力吞咽着与对方唇舌交缠间生出的津液,却还是有部分液体从唇缝滑落。
从门扉罅隙的窄缝间窥视到的画面暧昧又禁忌,男人仅露出的小半张侧脸睁着眼,目光痴迷又贪婪。而他漂亮的小妈妈颤抖着睫毛,被人亲得半边身体都软得瘫在对方怀里,无力地攀着男人的肩。
所以……他的小妈妈和西拉斯是什么关系呢?
厄洛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落的阴影掩住了他的眼神,而当阿诺看过来时,抬眼又是一片澄澈湖面。
“要你保护我?”
阿诺诧异地挑眉,被厄洛口中西拉斯的这番吩咐乐得身体歪斜,哈哈大笑地滑进了在厄洛的怀里。
厄洛连忙拿开怀里的草莓,十四岁男孩模样的手较短,无法环住阿诺笑得不断下滑的身体,只能艰难地搂着他的肩,让他靠在自己屈起的蛇尾上。
温热的体温隔着衣服的布料传来,不知怎么,厄洛竟觉得有几分滚烫,红起脸来。
阿诺还在嘲笑他,以为他的羞赧是恼怒,“你连我都抱不起来,西拉斯还要你保护我……”
他笑着,戳了戳厄洛圆圆的脸,“你个小不点,到时候肯定是我保护你啦。”
阿诺惯爱说他人小个子矮,厄洛也听习惯了,这倒也是事实。
然而今天心底里竟生出了些不屈的忿意。
他小声地反驳着:“我只是现在小,很快就会长大了。”
阿诺哈哈笑着,敷衍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从他的身上爬出来,接着看电视。
怀里没了那抹温热,厄洛盯着自己搂过阿诺肩膀的手,莫名有些怪异的失落。
他不自觉扣着自己蛇尾上黑色的鳞片,密密麻麻的蛇鳞如一面面斑驳的镜子,倒映着他模糊不清的面孔,一双银灰色的竖瞳正冷冷地望着他。
“!”厄洛心头一跳,他定睛一看,却只是自己幽绿色的眼睛。
而银灰色则是他的头发。
垂落在地板上的尾尖传来轻微的顿感,是阿诺在踢他的尾巴。
肩上靠着他的脑袋,耳边传来他微嗔的催促。
“我的乖厄洛,快喂哥哥吃草莓。”
第128章
外面又开始下雨了,似乎在这个阿斯顿父子死去的冬季之后,山庄便接二连三地下着连绵不断的雨。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窗边的天空变得阴沉,让人的心情不由变得些许压抑。
暴雨倾盆,阿诺从电视中抽出视线, 望向窗外的大雨。
窗户没关,雨水顺着风飘了进来,落在地板上湿漉漉了一小片。
阿诺推了推身旁当作靠枕的厄洛,“雨吹进来了,快把窗户关一下。”
厄洛很听话, 他关上了窗, 再次回到阿诺身边时,脸和发丝都粘上了些雨水。
阿诺拿着一张手帕给他擦脸,厄洛乖巧地趴在他膝上,让阿诺抬手不用很费劲。
“外面雨好大啊,西拉斯怎么还没回来……”阿诺嘀嘀咕咕地嘟哝着,把手帕糊在厄洛脸上,左擦擦右擦擦,等到手拿开,便看到厄洛的脸红了一大片。
阿诺的脸也红了,有些不好意思, “你还是自己擦吧。”说着,要把手帕塞给厄洛自己来。
厄洛摇了摇头:“不疼,哥哥帮我擦。”
阿诺这下动作放轻了些, 擦拭厄洛发丝时谨慎不少。
厄洛趴附着,头顶轻柔擦拭的手很笨拙,他的小妈妈很少做过这样的事,指尖时不时触碰到他的耳廓,痒痒的,像是羽毛落在上面。
垂下的眼睫不由地轻颤,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阿诺的腿上,隔着布料传来的温热触感令他面颊绯红。
阿诺擦到了他的发尾,手臂虚虚环着他的肩,就像是拥抱一般,鼻间全是小妈妈身上的香气。
被阿诺抱着怀里的记忆,仿佛已经是梦里的时候了。
厄洛有些恍惚,他拥有从出生时便记事的能力,却只在刚出生的第一天里被阿诺抱着,之后再也没有如此近距离接触。
西拉斯防备着他,因为他曾不小心咬伤了对方,便以此为借口将他关进了笼子里,直到半个月后才松口将他放出来。
可阿诺也不再抱他,出生半个月后的他,已经能够正常站立爬行,模样变成了三四岁的孩子,已经没有借口能让他的小妈妈将他抱在怀里。
男孩的发丝只是稍稍沾了点水珠,阿诺没一会儿便擦干净,把手帕塞到厄洛手里要他丢掉。
厄洛默默地把尾巴尖翘起来,露出上面的水渍。
“尾巴也湿了。”他眼巴巴地望着阿诺,企图让小妈妈帮他尾巴也擦干净。
但下一刻手帕就被丢到了他怀里,懒惰且没耐心的阿诺推开他的尾巴,一门心思都搭在了电视上。
“自己擦去,你是没长腿又不是没长手。”
被拒绝的厄洛低下头,失落又可怜,像条狗狗蛇,翘起的尾巴立马耷拉下去,坐在沙发上一点点擦着自己的尾巴。
他擦一片鳞片,就抬头看一眼阿诺,但他把等尾巴全都擦完,阿诺也没再看他一眼。
好吧,他的小妈妈做什么事情都这么专注。
擦完尾巴的厄洛又恢复了欢快的心情,悄摸摸地往阿诺身边凑,把自己的背挺得笔直,让肩膀能被阿诺够着。
肩上搭着阿诺的脑袋,巨大的风雨声被阻隔在外,屋里暖烘烘的,除去电视机的声响,便只剩下身旁人窸窸窣窣的吃东西声。
时间在这个静谧幸福的空间里过得很快,直到又一集电视播完,阿诺从睡梦中惊醒,才发觉时间已经来到了傍晚。
他从厄洛的怀里爬了出去,睡得凌乱的发丝随意翘起,撑着手臂,睡眼朦胧地抬头看向墙上的钟表。
——19:31。
“!”
阿诺被惊得一下子清醒,赶紧推了推身旁的厄洛。
“厄洛!厄洛!快醒醒,我好像睡得眼花了,你快看现在几点了。”
屋里太暖和了,两个人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像两只小动物一样蜷缩在一起。
厄洛还沉浸在被阿诺抱在怀里哄的美梦,突然一下子被推到了地上,还好垫了地毯,咕噜咕噜滚了两圈。
他晕乎乎地抬起脑袋,努力睁着眼睛向墙上看。
沙发上的阿诺还在嘟哝着说自己睡糊涂了,怎么一觉睡到了晚上。
厄洛揉了揉眼睛,爬起来:“妈妈,你没看错,确实是七点半了。”
似乎真的是睡太久把自己睡懵了,他喊妈妈阿诺也没什么反应,哒哒哒地往窗户那边走,张望着窗外的天色。
“外面的雨好大……”
他喃喃着,忽然皱起眉。 “西拉斯怎么还没回来?”
阿诺困惑地望着黑布隆冬的屋外,西拉斯向来都会在晚饭之前回来,因为家里还有个小少爷等着吃饭。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晚了还没有回来。
不过阿诺倒也没有很饿,他吃了不少零食和水果。
他转头看向厄洛,“厄洛,你饿吗?”
男孩很自觉地便要往外走:“妈妈你是饿了吗?我去看看餐厅里还有什么吃的。”
“回来,我是在问你——还有,不许喊妈妈。”
厄洛停下动作,感受了一下空荡荡的胃部,老老实实地点点头:“饿了。”
自诩绝世好哥哥的阿诺充满了力量,“走吧,我带你去找吃的。”
他很有自知之明,不说自己做,只说找。
西拉斯每次出门前,怕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都会准备一些熟食和方便食用的食物。
所以当阿诺来到厨房时,他只需要把西拉斯准备好的晚餐加热一遍就可以了。
餐厅隔音不太好,他与厄洛两个人坐在餐桌上,时不时就能听见屋外的闪电了。
厄洛吃着晚餐,忽然开口道:“哥哥,西拉斯今天是不是不回来了。”
阿诺满无聊赖地戳着肉,他吃得有点饱。
“应该是。”
餐厅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厄洛低着头咀嚼着食物,眼珠子转了转,图穷匕见:“那我今天晚上能跟你睡吗?”
“今天的雷声好大,我有点害怕……”
他在装可怜。
阿诺抬起头,想了想。
这几个月里每晚都睡得不舒服,让西拉斯陪着简直是羊入虎口,就是不知道厄洛睡姿好不好。
“也可以……”他拉长语调,在厄洛欣喜的目光下话音一转:“但是——”
哐哐哐——
沉重刺耳的铁门声在一瞬间划破雨夜。
阿诺的话还未说完,庄园外骤然响起的声音令厄洛的脸立马耷拉了下去。
阿诺对他耸了耸肩。
没办法,西拉斯回来了。
他推开桌椅,“我去门口看看。”
厄洛坐着不动,撇了撇嘴,他才不要去接那个男人。
但看着门口消失的身影,厄洛捏紧了手里的餐具,倏地起身跟了过去。
屋外的雨忽然变得小了些,阿诺撑着伞,提着一盏小夜灯,向着庄园大门走去。
身后拉长的影子被风吹得晃动,发丝糊住了眼睛,他挽了挽淋湿的袖子,抬手撩了一下。
庄园门口的身影停驻在雨夜里,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身形很高挑。
阿诺皱起眉,步伐稍稍放慢了些。
——————
玩家进入了游戏。
他是个技术型恐游爱好者,但近半年因为现生的原因,许久未再关注那些他喜爱的游戏。
好在近日玩家处理完了现生的事,终于有时间登录游戏论坛,摸到恐游板块,发现了这段时间最火的HR游戏。
玩家简单地翻了一下关于Heart Rate前两个游戏的帖子,其中某个频率过高的名字,恐游玩家们癫狂迷恋的语气,都令他不由皱眉。
玩家甚至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曾发布的速通教程登上过论坛首页,现在却在《阿诺老婆实在是太x了! ! ! 》的帖子下刷帖求照片,尽显痴汉模样,让玩家以为曾经志同道合的好友被人盗了号。
玩家:[论坛截图] x3
玩家:?
玩家:你被盗号了?
阿诺老婆的狗:没有啊
阿诺老婆的狗:你截我论坛发言干嘛[抠鼻]
好友看到自己在帖子下的痴汉发言,反应怪羞涩的。
他退出去欣赏了一下电脑的屏保,是漂亮NPC在《异变》里的吊带睡裙mod,他花了三天时间才找到的最佳角度,能够清晰地看见老婆被腿环勒出的红痕。
玩家:……
玩家:你疯了。
玩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用简洁直白的文字来表达自己对他的看法。
改名为【阿诺老婆的狗】好友是个爱护妻子的好男人,看见许久未登录论坛的玩家似乎对NPC有什么误解,立马严肃地介绍自己的妻子,扣扣搜搜发了张NPC的背影截图,并警惕地告诉他朋友妻不可欺。
看着屏幕里连背影都十分模糊的照片,玩家抽了抽嘴角,果断地关闭了与好友的聊天框。
这个变成某NPC十佳好老公的好友,赫然已不再是他最熟悉的同伴,而是某个被□□糊脑、用曾经速通恐游的高超技术偷拍NPC大腿的死变态。
至于论坛里其他玩家们所说的关于NPC的某些美好“品质”,什么如蜜糖一样甜美爱意的笑容,充满涩感与温热的美好心灵……
玩家嗤之以鼻。
对于玩家来说,恐怖游戏的魅力是肾上腺素过载时指尖发冷的战栗感,是卡视角盲区反杀追逐者的颅内高潮,而不是盯着某个漂亮NPC露出的雪白锁骨发情。
玩家屏蔽了那个出现频率过高的NPC名字,耐心地搜索其他玩家对近期新恐游的评价。
很快,玩家找到了他心仪的游戏。
他随意瞥了一眼,似乎也是Heart Rate公司发行的游戏。
VR眼镜的传感设备传来冰冷的男音,玩家收回了那些杂乱的思绪,沉浸到对新游的期待中。
【是/否进入游戏《山庄》】
“是。”
第129章
游戏里的雨很冷,暴风雨下的光影效果模拟得很真实,让人仿佛置身于真正的世界里。
玩家的视线越过面前范围广泛的森林,游戏封面上的古老山庄落坐在山崖边,隐约能看见一点尖顶——他需要穿过这片森林,到达那座阴森华丽的庄园。
隐藏在树林阴影的野兽,蕴含毒素的未知植物,以及伴随着闪电的恶劣天气……就游戏前期的森林冒险,玩家便足以给这部游戏打九分。
剩下一分扣在游戏太过真实,难度太大。
即使是他,也是在死亡一次后才到达庄园的入口。
雨随着庄园越来越近而逐渐变小,精疲力尽的玩家来到庄园大门前,用尽力气发出声响。
在这个游戏里,玩家是位迷路的旅人,误入森林跌跌撞撞来到这里,引起了庄园主人的注意——玩家觉得这个设定有点bug ,能够无大碍地穿梭遍地野兽毒虫的荒林,怎么看也不像是简介上所描述的“手无寸铁的旅人”吧。
细密的雨水模糊了视线,玩家抹了把湿漉漉的脸,被滴答雨声堵塞的听觉感观忽然听到了一丝别的动静。
沙、沙……
似乎是脚步声。
他抬头望去,隔着朦胧的雨雾,不远处昏黄的光晕微微摇晃,模糊的身影如鬼魅般缓缓靠近。
玩家提起警惕,心里猜测那会是恶鬼还是怪物,直到对方站在铁门前——那把倾斜的伞被风吹高了些,提着夜灯而来的庄园主人露出了他的面貌。
“诶……”
他听到一声惊呼,似乎要抓不住伞,提着小夜灯的手连忙一起拉着伞,昏黄灯光照映着对方慌乱的脸——
绷紧的心忽地落了下来,直直地落入了那双雾蒙蒙的眼睛里。
从雨夜里走来的美丽少年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梦里人,穷困潦倒的画家在梦中见到了他,醒来后如痴如狂地描摹他的身形,用以最柔和珍重的笔触,勾勒他灰绿色的眼睛。
玩家面无表情,心跳的频率比他遇到最恐怖的鬼怪还要剧烈。
他想:完蛋了,于绪炙,你要变成痴汉了。
玩家默默调出截图功能,一键十连。
而终于稳住伞的少年也望了过去,雪白的皮肤,艳丽的唇,对上那双雾林般的眼,心中的悸动比上一秒还要猛烈。
他真的彻底完蛋了。
他要成为好友那般无耻下贱、对着NPC发痴的变态了。
……
……
阿诺紧紧地抓着伞,刚才的风实在恼人,把他的全身都淋湿了。
门外的陌生男人在向他表明着自己的身份,恳求他能够收留对方一段时间,等雨停了再离开。
他说他是山林探险家,去过很多个地方,这次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迷失了方向,在远处见到有建筑,便冒昧地来到这里。
男人的声音因为疲惫和雨水的浸泡而沙哑,被雨水与泥泞沾污的外表狼狈不堪,只能看见他疲惫且依旧明亮的蓝色眼睛,像阿诺趴在窗台,透过泛着晨霜的绿玻璃窗,看到的冬日清晨里穿透云层的第一缕天光。
被雨水打湿的睫毛一簇一簇,从未见过探险家的阿诺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门外的男人。
雪白莹润的脸颊湿漉漉,他换了只手抓伞,夜灯摇晃,高举在胸前的光映照着他泛红的指尖。
阿诺不自觉地摸了摸脸上的雨水,触感冰凉,脸颊却滚烫。
“可、可以的……”
他小声地说着,下一刻便看见男人的眼中迸发出欣喜,耳尖不由发红。
玩家才稍稍平复的心跳又加快起来。
他安静地等待着阿诺打开大门,忽地听见远处传来声响,一道矮小的身影正在靠近。
“妈妈……”
细微的风雨夹杂着模糊的声音,准确无误地灌进玩家的耳朵里,活蹦乱跳的心在那一瞬间跳死了——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
妈、妈……
妈妈?妈妈? !
由于过于震惊,玩家并没能注意到阿诺脸上慌乱的表情,以及远处身影怪异的移动姿势。
“等、等一下,我有事需要先处理一下……”
阿诺一眼看见到了朝他而来的厄洛,蛇尾游动的速度很快,他来不及思考,立马把开了一半的大门又给关上,快速丢下一句话后转身向厄洛跑去,拉着人便往屋里走。
而等玩家从自己上一秒一见钟情、下一秒便听到有个小孩喊对方妈妈的震惊中回过神,眼前已经没了阿诺的身影。
阿诺拉着厄洛一路奔向书房,途中男孩诧异的询问也无暇回答。
“妈妈,外面那个男人是谁?他看起来不像是西拉斯……”
阿诺一把将厄洛按在芬尼安留下的轮椅上,并扯过一条毛毯披在男孩下身,严严实实地捂住那条骇人的蛇尾。
“听着厄洛,从现在开始,你需要把你的尾巴藏好。”
厄洛不解:“为什么?”
“因为外面那个男人吗?他是谁?”
“我也不认识,他说他是探险家,去过很多地方,他的蓝眼睛看起来像玻璃珠——等等,这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你的尾巴!”阿诺差点被他带乱思绪,严肃着脸。
“我的尾巴怎么了?”厄洛翘起他的尾巴尖,每一片漆黑鳞片都被他打理得干净明亮。
他嘟喃着:“我的尾巴也很漂亮。”
“是是是,你的尾巴也很漂亮……”阿诺敷衍着,重复吩咐道:“记住了吗?待会我把他带进来,别让他发现你的尾巴。”
厄洛不太高兴地扁起嘴:“西拉斯不会同意的。”
他不喜欢西拉斯,但更不喜欢外面那个陌生的男人。
他讨厌阿诺看对方的眼神,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在心里蔓延。
阿诺无所谓道:“这么晚了西拉斯肯定不会回来了,等明天雨停他就会离开。”
厄洛不安的心稍稍安稳了些。
他想了想,抬起头,眼睛亮晶晶:“那我今天晚上能和妈妈一起睡吗?”
“叫哥哥。”
厄洛从善如流地改口重复道:“那我今天晚上能和哥哥一起睡吗?”
阿诺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当然可以。”
他转过身,便要匆匆忙忙地赶去门口。
被落在身后的厄洛瞥见阿诺身上淋湿的衣服,下意识要追上去,记起阿诺的叮嘱,又迟疑地坐了回去,笨拙地操控轮椅,一边追一边喊道:“等等——哥哥你衣服湿了。”
却只见那道身影挥了挥手,渐远的声音逐渐模糊。
“没事,等我回来……”
——————
玩家在想一件事。
人在面对暗恋对象变人妻的情况下,究竟是该视而不见,还是迎难而上呢……
他沉默地盯着半开的门锁,其实门已经打开了,但阿诺还没邀请他。
作为一个懂礼貌的追求者,向来能翻墙就不走正道的玩家认为,没有经过主人允许,擅自进入别人家里的行为是不道德的。
玩家想,他得给人一个良好的印象。
但玩家摸了摸脸上的泥,又觉得自己的模样太过狼狈了,NPC会不会以为他是个流浪汉……
玩家选择性忽略那被一个孩子喊做妈妈的美丽少年后面可能存在的丈夫。
美丽少年变人妻,玩家已经把自己说服了,但人妻还有老公这件事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刺激。
从单身二十多年的魔法师跨越到喜好人妻做小三的曹姓人士,玩家的道德层次到底还是没有好友低下,他觉得自己还能撑一会儿。
“不好意思,刚刚忽然想起有件事要处理。”
漂亮的NPC慌忙赶来,歉意地说着。
“没事。”
玩家维持着自己风轻云淡的姿态,想要表现得轻松淡笑,然而扯起的嘴角却十分地僵硬。
好在对方并未注意到。
他跟在对方身后:“我叫于绪炙,很感谢您能收留我……我能知道您的名字吗?”
玩家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或许少年的名字叫玛玛也说不定呢。
而接下来少年的回答令他的侥幸彻底破灭。
“我叫阿诺,这座庄园是我父亲留下的,你今晚可以找个房间休息……”
玩家的眼睛失去了光。
漂亮NPC介绍着庄园里的注意事项,玩家分神听着,一边微笑点头,一边在内心吊唁自己曾经唯爱技术的心。
他十分小心地打量着对方的模样,心跳又开始匀速加快。
少年细白的手指搭在雕花铜把手上,浸透雨水的白色真丝衫衣紧贴着单薄肩胛,发尾蜷曲着贴在雪色脖颈,顺着后颈隐没进领口。
玩家的视线不自觉顺着那滴水珠看去,目光触及到少年雪白的皮肤,便像是被烫了一下,连忙移开。
于是在回答少年的问题时有些结巴慌乱。
“您说您是探险家,那都去过那些地方啊?好玩吗?”
“哈哈……很刺激。”玩家稳住心神,想了想自己曾经玩过的那些恐游,挑挑拣拣选择了一些温和精彩的部分描述。
阿诺听得专注认真,这些内容可都是资深恐游玩家精心挑选的情节,既保留了冒险的刺激,又剔除了过于惊悚的部分,很容易便吸引了从未出过远门的天真小少爷。
“这可真的是太有趣了。”
他感叹着,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流露出一丝失落。
“可惜我没法去到这么远的地方,西拉斯不会允许……”
玩家敏锐地感受到了山庄隐秘的气息,但他看见了少年低落的表情,心中一紧,连忙哄慰道:“西拉斯?那是你父亲吗?大概是怕你遇到危险,不过你可以先尝试一些安全的探险,见到你安然无恙他就会理解你的想法……”
第130章
很好, 既不得罪岳父,又提出办法安慰了老婆。
玩家为自己的发言点赞。
阿诺呆了呆,为玩家的离谱发言感到荒缪。
西拉斯和“父亲” ,他是怎么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的?
阿诺掩去复杂的神色,声音低落:“不, 那是管理庄园的仆人。”
“我的父亲芬尼安·阿斯顿已经死了,哥哥莫尔菲斯·阿斯顿不见踪影, 整个庄园只剩下了我和弟弟厄洛,西拉斯是照顾我们的仆人。”
阿诺没在说谎,事实确实如此。
但玩家只听见“弟弟”这个词, 心头狂喜。
他不是喜好人妻的变态!
玩家轻咳了一声, 平复心情:“抱歉……”
他脸上露出歉意。
阿诺摇了摇头。
“没关系。”
“旁边是餐厅,我和厄洛刚刚吃完晚餐。于,你饿了吗?等你洗漱完可以下楼来这里……”
他们已经来到了庄园的主楼,玩家的名字有些拗口,阿诺便只称呼对方姓氏。
“实在太感谢您了,阿斯顿先生,若不是碰见您,在这场暴雨中我大概是要彻底结束我的探险了。”
男人的脸上充满感激,他以为少年随父亲姓。
“不用谢,叫我名字就可以了。”阿诺矜持地笑了笑, 从未被人如此喊过, 怪有意思的。
少年湿漉漉的眉眼闪着细碎的光,像藏着星星,玩家不自觉看入了迷,回过神来后不自然地又咳了一声。
“抱歉,我大概是有些受凉了。”
他面不改色地说着慌,阿诺信了,担忧地把人引到客房。
“你快去洗漱吧,小心生病了。”
“您也是。”
“不必再照顾我了,小少爷,您身上也湿了,小心着凉。”
他并没有直接喊少年的名字,而是换了一个不失亲昵的称呼。
小少爷。
多么美好的称呼啊,亲昵又藏着玩家的小心机——不会像直呼其名那样生疏,也不会像宝宝妻子亲爱的之类的称呼显得太过孟浪。
阿诺的神情微怔了怔,脸上的变化很轻浅,却还是被男人捕抓到了那一抹不自然。
可门已经关上了,玩家皱着眉,盘复自己哪句话有问题。
是这个称呼吗?
——————
“妈妈。”
走廊右拐,阿诺碰到了操控着轮椅的厄洛。
他逐渐熟练了对轮椅的操控,幽幽地望着小妈妈与陌生男□□谈甚欢的画面,神情愈发阴沉。
而当他沉下脸,那副随年龄增长酷似“父亲”芬尼安的容貌便显得森冷而阴郁,与他怪异恐怖的蛇尾下身映照得更加瘆人。
阿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喊道:“父亲,你醒了?”
恍惚的那一瞬间,他以为是芬尼安从厄洛的身体里苏醒,惶恐不安地站在原地。
“妈妈?”
男孩抬起头,阴冷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灵动,语气诧异。
听到称呼,阿诺这才从惊慌失措的情绪中清醒。
下唇被他不自然的紧张与心虚咬得糜红,他害怕芬尼安看到刚刚的那一幕,但却不怕厄洛看见。
他松了口气,怯生生的眉眼立马骄纵起来,忿忿上前拍了一下男孩的头:“停在走廊中间做什么?把我吓一跳。还有,叫哥哥。”
厄洛捂着脑袋,委屈地说道:“我来找你啊,哥哥,你衣服湿了,要赶紧换下来。”
阿诺不耐:“我当然知道衣服湿了。”
他步伐极快地向着卧室走去,身后的厄洛操控着轮椅不远不近地跟着。
“妈妈,您刚刚是在喊父亲吗?”
阿诺心虚,语气便显得更不耐烦:“是,你长得很像你母亲。”
两人口中的关系称呼乱七八糟,却也能聊得下去。
“他长什么样子?有照片吗?”
“没有,自己照镜子去。”
“可我听西拉斯说父亲的尾巴是银色的。”
阿诺反驳补充:“他头发也是银色的,连眼睛也是。”
“但是……”
砰——
厄洛被关在了卧室外,将要说出口的话也被打断。
他怔怔地望着紧闭的房门,缓缓放下抬起的手,闷闷的。
“我和他不一样。”
他的眼睛是和阿诺眼睛相近的绿色,尾巴则是阿诺头发的颜色。
漂亮的黑色。
站在正常人类遗传学角度,厄洛这些迥异于父亲的外貌特征,都是遗传自妈妈。
但厄洛心里很清楚,阿诺和他并没有任何血缘,他只是芬尼安·阿斯顿在繁殖期诞下来的众多卵蛋中的其中一颗,本该像其他兄弟姐妹那样被丢在某处停止生长,又或者是长成嗜血的蛇怪被芬尼安杀死。
这本该是它们唯二的可能。
直到出现了第三种可能——被芬尼安怀着爱意孵化,埋在巢xue里,当作他与养子爱情的结晶出生。
毫无疑问,厄洛是幸运。
他被芬尼安在满满一铁盒的卵中选中,从凝固的时间中重新苏醒,肆意地生长,拥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他无比幸运。
在那些朦胧的卵时期记忆里,虽然没有视觉,却能听见、感受到。
最初掉落在地面的响声,被年幼时期的阿诺捡起攥在手心里的温热,以及后来被选中孵化,那些夜里粘腻的水声和各种各样的哭声——他听见芬尼安的声音,带着愉快的餍足与兴奋的笑意,问身下哭得一塌糊涂的养子。
“宝宝,能感受到里面的东西吗?”
回应的只有另一个人夹杂着哭腔的喘息。
但芬尼安却更加兴致勃勃。
“它在变大,很快就要孵化了……”
“哭得好漂亮啊宝宝……”
“你想做妈妈还是爸爸……”
“或许我们应该办个婚礼……”
外界的声音像隔着一层薄膜,芬尼安的声音模糊不清,他的话却钻进了他的脑子里——
“差点忘了,宝宝很喜欢穿小裙子,是要做妈妈的……”
“看……吸肿了……”
“像个小妈妈一样。”
妈妈。
他的小妈妈。
温暖的巢xue里,生长中的卵蠕动了一下。
它比阿诺最开始见到时要大上一倍,触感柔软温热,但却因为占据了大半的位置,使他比往日更加难受。
微弱的哭声在混杂纷乱的动静中更显细微,却清晰地传入还是卵的厄洛耳中——它已经长出了五官和肢体,细小的双手抱着尾巴,这哭声像一把锐利的钩子,勾住了它懵懂的意识。
额头触碰到卵壁,无法视物的眼睛仿佛穿过内壁,穿过芬尼安的腹部,看到他身下的人。
可怜的、柔软的、漂亮的小妈妈。
——是毫不负责、冷漠偏执的“母亲”/“父亲”留给他的遗物。
……
……
吱嘎——
门忽然从内打开,露出少年漂亮的眉眼。
“妈妈?”
他困惑地发出音调,下一刻怀里多了一些东西。
“我忽然想起来那间客服里没衣服,你把这套给他。”
小妈妈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那张柔和纤美的脸便消失在眼前,门哒的一下再次闭拢。
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怀里多了一套衣服。
厄洛摸到了一件纯白的衬衣,很精致,尺码不是阿诺能穿上的,但却从他的房间里拿出来。
轮椅在走廊地板上发出骨碌骨碌的声响,属于芬尼安·阿斯顿的衣服被交到了那个陌生英俊的男人手上。
玩家诧异地看着眼前坐在轮椅上的小男孩,意识到他是阿诺口中的弟弟。
他下意识地露出笑容,对着未来小舅子放柔嗓音:“你就是厄洛吧,是小少爷让你送过来的吗?麻烦你了……”
然而眼前的男孩面无表情,那张模样精致的小脸上看不出一点情绪,幽绿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完全不像是十四五岁的孩子的眼神。
玩家下意识警惕起来,后背寒毛竖起,手指伸向腰侧想要拿武器,却按在了柔软的浴巾上——以为是漂亮NPC敲门的男人心怀叵测地凹着腹肌,只围了一条浴巾在身上。
却没想到敲门的是漂亮NPC的弟弟。
只是这个小弟弟看起来一点也没有他老婆的可爱,阴沉着脸的模样像极了他曾经在某恐游里遇到的恶鬼BOSS ,也是一副小孩的身形,游戏机制却恶心得要命。
浸泡在粉色泡泡气氛里的玩家忽然记起了这是个恐怖游戏,表情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友好,而是满眼警惕地盯着眼前的男孩。
厄洛冷冷地看着男人警惕的眼神,开门那副搔首弄姿的模样还印在大脑里,实在恶心。
“离我妈妈远点,否则我会杀了你。”
他警告着,漆黑的蛇尾从毛毯下露出一点鳞片,便立即吓得眼前男人僵住原地。
厄洛毫不掩饰地嗤笑了一声,如冷血蛇类的绿色眼睛阴恻恻地绕着男人看了一圈,满意地转身离去。
这样对方便不会再勾引他的妈妈了吧。
厄洛对自己违反阿诺吩咐的举动稍稍心虚了一秒,但很快便扫去那点微弱的情绪,只剩下那如毒液般快要溢出来的嫉妒。
西拉斯的存在已经足够厌恶了,明明只是个仆从却总是一副主人的姿态,围在他的小妈妈身边充以丈夫的身份,对他行驶父亲的权利。
他的小妈妈明明是“父亲”留给他的“母亲”,却蛮横地不许他靠近,剥夺小妈妈拥抱他的权利。
若是没有西拉斯,他的小妈妈一定会把他拥在怀里爱护,充满怜爱地亲吻他的脸颊和额头。
厄洛的眉眼阴沉下来,此刻的他的神情和他那死去的“父亲”一样,森冷,阴郁,可怕。
那副和芬尼安五分相似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忽明忽暗,轮椅在均匀缓缓地移动,倒映在一旁玻璃窗的身影竟有一瞬与庄园死去主人的模样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