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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我误会了 这绝对不可能

烛火彻底熄灭, 屋外隐见曦光,紧闭的门窗挽留了夜离开的脚步, 屋内悄无声息,无人动作,像是画面被定格在某一时刻。

牧封川说完那四字后,并未咄咄逼人,他只是凝视晏璋,眼眸闪闪发亮。

晏璋在经历最初的惊骇后,神情已然平静,他的目光及其奇异,先是不可遏制的狂喜, 紧接着,又似乎发现了及其震撼的真相, 随后苦痛萌芽,深邃的眼眸中,不知从何处飘来一片阴霾,令黑白分明的眼眸变成了混沌的漩涡。

他一言不发,只注视牧封川, 良久不动,好似要对照眼前之人, 在心中凿刻出一个雕塑。

牧封川眼中亢奋退去, 渐渐陷入惴惴不安。

难道是他过于自信,真误会了?

不,不对, 他戳破这件事时,晏璋的反应已经说明一切,绝不会是他自作多情!

可不应该啊, 自己的暗恋被暗恋对象揭穿,会一声不吭?

牧封川扒拉着自己的理论存货,琢磨自己是不是应该再说些什么,又或许是晏璋误会,以为自己要拒绝?

他张开口,噙着笑,正要说话,却被晏璋倏然打断。

“你误会了。”晏璋蓦地扭头,喑哑道,“我很舍不得你,但不是、不是……”

话虽然没说完,意思却清清楚楚。

牧封川笑容僵住,他眼珠几乎从眼眶掉落,他死死盯着晏璋,一股热气冲上脑门,几乎顶开他的头盖骨。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那些想毁灭世界的反派是什么感受。

还救什么救,都去死吧!

他拍桌而起,晏璋却比他更快一步,刚才装木偶的男人霍地起身,大步朝门口走。

“之前是我鬼迷心窍,你安心去找贾稻施,我不会阻拦。”话未说完,人已消失不见,唯有余音在途中残留。

太阳升起,清澈的晨光从洞开的大门闯入,木门仍在摇晃,好似咧嘴大笑的怪物。

牧封川站在光影交接线上,看着门外空无一人的院落,两三个呼吸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灿然的眼眸凝起风暴,双拳握紧,左手一捶,上好的红木桌登时变为一堆柴火。

……

经历了那场不欢而散的谈话,牧封川与晏璋再没见面。

牧封川去找贾稻施拷问线索,晏璋一个人待在房中,房门紧闭,谁也见不着。

贾稻施旁敲侧击数次,见牧封川表情可怖,不敢再问,行为上却与晏璋的推测一致,将之前隐瞒的要点悉数告知。

作为一个敢赌命跑南洲来的神棍,该说不说,贾稻施确实有真本事,他先卜算出牧封川要以五行为基,又算得有一关键被他随身携带,而且是活物。

五行石牧封川恰好收集完毕,即便贾稻施不提醒,牧封川其实也迟早会想起,唯独活物,他左思右想,才从储物环里掏出一枚兽卵,正是那枚应该已死的灵兽谷宝物。

将兽卵从酒坛取出,放在跟前,牧封川指着它问贾稻施:“怎么救?”

无论从那方面看,眼前的兽卵,也与石头无异,半丝生机都无。

贾稻施弯腰绕着它转悠,口中念念有词,手里摆弄罗盘,看起来与江湖骗子差不多。

牧封川站在一旁,恍若无关人士,他视线落到东南角,有瞬间走神,又迅速拉回,神情愈发冷淡。

看了小半个时辰,贾稻施终于出言:“砸了!”

牧封川微微诧异:“你确定?”

要是里面的东西被砸死,他们可没有后补。

贾稻施雪白的眉毛颤抖,一挥手,豪气万千:“砸!”

牧封川已经见过他这般变脸,也不多话,抬掌下劈,怕伤里面可能存在的幼崽,他还收了三分力,只听“咔嚓”一声,圆滚滚的石蛋从中裂开一道缝。

两人盯着缝隙,没有任何东西从里面探出。

贾稻施眉毛抖得更快,脸皮抽搐,牧封川倒是情绪平静,干脆伸出双手,将整个石蛋掰成两个半圆。

彻底打开后,看得更明显,石蛋中心也全是石质,连曾经存在活物的痕迹都没有。

“怎么可能。”贾稻施急了,颤声问道,“你确定只有这一件符合?”

“确定。”牧封川顶着他焦急的目光,随意扒拉了一下石蛋残骸,“或许是牧老头将它带走,环境改变,又或者中途被人调换,谁说得清呢。”

一项计划,需要千年前的物品辅助,出意外本就是大概率的事情,牧封川并无多少愤懑不甘,他只思考,石蛋在过程中到底起什么作用,能否用其他东西替代。

五行石锻体他已经试过,大约能在六个月内完成,按贾稻施所言,到时,他自能明白天极界问题所在,若石蛋中的生物仅仅是协助,主力是自己,那也并非回天乏术。

他正想着,裂成两半的石蛋传来“咔嚓”声,好似刚才牧封川下劈力道尚未耗完。

两人定睛去看,只见无数细小裂缝从中绽开,眨眼间,原本还算完整的残骸,彻底变成无数碎屑。

与此同时,牧封川与贾稻施瞪大了眼,一堆碎屑中,除去石料,微弱的生命气息从数百米粒大小的卵形残骸透出,两人对视,立时明白,原来活物竟然不是石蛋本身,而是石蛋里包裹的这些存在。

牧封川伸出手指戳了戳其中一颗,忍不住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当年灵兽谷的祖师爷是看走了眼,还是没把详情传下来。

贾稻施摇头,摸着自己下巴:“这样小,像是虫卵。”

牧封川闻言一阵恶寒,他的爱好是毛茸茸,而不是虫子,要早知道那是一窝虫子,根本不会将其放在储物环。

还好,他一直将石蛋放在酒坛隔绝,否则,即便理智知道不可能,他也会忍不住想象,储物环中存放的衣食被虫爬。

贾稻施不明白牧封川的嫌弃,还在催促牧封川将灵力输到虫卵,牧封川忍了又忍,给出了而今对他而言万分宝贵的灵力。

有灵力滋养,虫卵气息迅速壮大,没一会儿,一枚虫卵破壳,一只灰白半透明的蚂蚁爬了出来。

牧封川心中微动,竟然与之有些许亲近感。

蚂蚁晃动顶端两个触角,一道微弱含糊的意念传递到识海,许多细碎的信息在脑海闪过,牧封川也明白了它的来历。

在贾稻施期盼的目光中,他用手指碰了碰蚂蚁的头。

“怎么样?”贾稻施连声追问。

牧封川露出这些天的第一缕笑容:“噬空蚁,专克各种大阵,就算让它咬,也能把南洲的大阵咬穿。”

贾稻施不禁仰天长啸,无比畅快。

第一只噬空蚁孵化后,剩下的陆续在一日夜内诞生,数百只蚂蚁,听着多,聚起来就一小团。

看在意念联系的份上,牧封川没嫌弃它们,但也受不了将一堆蚂蚁带在身上,找贾稻施要了一个葫芦将之装起来。

而全部噬空蚁出世,牧封川与贾稻施也发现之前想得太好,以目前噬空蚁的数量,怕是啃到天荒地老,也啃不出一个他们能离开的通道。

“还是得等我锻体完成,看能不能寻到大阵阵眼,只要破坏阵眼,困境自解。”牧封川下结论道。

贾稻施得见希望曙光,精神充沛,一点儿不介意多等六个月,当即表示让牧封川安心修行,一切都有他在。

牧封川想到一件事,眼眸微动。

恰好,贾稻施也提起国师府内,唯一能干扰他们的存在:“虽说他向你保证不插手,可不是老道心狠,须知求仙问道,本就千难万难,意志不坚者,走不了多远,他当年为求成仙,几近疯魔。我不明白你怎么愿意信任他,但我多年所见,留着他在,终会成妨碍。”

牧封川眼皮一跳,直接道:“你能对付得了他?我们捆一块儿都不够他杀。”

他没有给贾稻施多说自己与晏璋的往事,只言谈了一场,晏璋承诺不会阻拦。

不过,贾稻施显然因为近日两人相处,生了误会,以为他们是为此事闹掰。

牧封川回想当日场景,至今仍会脑门充血,恨不得将那人抓到面前狠狠咆哮一顿,可他又没脸去砸晏璋的门,将人拎出来。

他确定,晏璋对他的感情绝对不是他的错觉,但明明大好机会,对方又偏偏拒绝,叫他实在想不明白。

贾稻施想朝晏璋下手,对牧封川来说却是一个契机。

他也想弄清楚,这个真神棍,是确确实实担心晏璋阻拦他们,还是另有打算。

他口吻松动,叫贾稻施大为兴奋,忙不迭小跑到牧封川身边,压低嗓音,道出自己准备已久的方案。

牧封川听得眼皮直跳,瞧向贾稻施的目光隐隐发寒,贾稻施却浑然不觉,气音道:“现在不是好时候,无需过急,等万事俱备,有我帮忙,保证让他陷落在此,你我却能全身而退。”

牧封川咬紧后牙槽,笑道:“虽说有这些准备,可还不知南洲大阵阵眼是什么状况,若是到时候需要他帮忙怎么办?”

贾稻施遭他一问,菊花脸皱成一团,他思量半晌,低声道:“那就等到了阵眼再发动!不过你千万得小心,不能叫他察觉,否则他要是翻脸,老道我已是残烛之身,死无可惜,只小友你和天极界亿万生灵,叫人扼腕。”

牧封川默然,良久,他问贾稻施:“要是他当真帮我而不拦我呢?”

他定定看向贾稻施。

贾稻施瞳孔一缩,半息不到,扯起笑呵呵的表情:“那样当然是最好,就当老道多心了,小友到时候自决便是。”

说完,他朝外走。

牧封川留在原地,好似陷入抉择中,怔怔出神。

第152章 纯洁关系 他莫不是有颗纯洁少女心……

秋去冬来, 霜凋夏绿,树上的叶子和烦恼一样, 落了又生,循环不息。

牧封川专心熔炼石头,淬炼身体,忽略了时间的流逝,随着进度推进,他终于觉察到了源血的奥秘。

那是世界的创伤,也是万物的数据备份,每一颗虫豸形状的血滴,都代表着一种生灵, 不同的投喂方式,会使其演化成不同形态, 而最正确的道路,无疑就是老乌龟告诉他的,以五行石锻体。

混沌分阴阳,阴阳孕五行,五行是构成世界的基础元素, 也构成了万物的运行与循环。在他锻体小成后,他便与天极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好像自己是由天极界分化而来的小世界。

行吧, 少了个师尊,多了个父母,看来他这辈子都是给人当儿子的命。

牧封川相当淡定, 什么叫气运之子,他现在就是气运之子,真·天极界的儿子, 尽管现在是父母有难,急需儿子帮忙,不然全家老小一起上路剧本。

贾稻施说得没错,天极界确实有问题,很大的问题,哪怕他们之间的联系隐隐约约,更无语言交流,牧封川也能察觉到,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张巨网捕获,拉扯着往深渊拽去。

其实,若非危如累卵,世界也不会选择以排出源血的方式自救,还失败了一次。

想起上一个获得源血的魔头,牧封川一叹,他总觉得,对方说不定是他老乡,却不知为何走错了路,不但没帮上忙,还葬送了自己。

往事不提。

牧封川原以为自己才破丹成婴不久,再想突破,尤其还是要壮大元神,非投机取巧可为,必须得稳打稳扎,水滴石穿,却忘了,他与晏相年一战,曾吸收了对方不少元神分子。

虽说当时的行为给他造成了极大麻烦,甚至称得上他沦落此地的罪魁祸首,可那是实实在在分神期,还是特殊分神期的部分元神。

南洲没有灵气,牧封川担心损耗,来此后就没仔细查看修行过,而今才发现,有晏相年的馈赠滋养,他已然迈入出窍,还向前跨了一步,尤其最后,晏相年以意念自燃,抢占他的身体控制权,顺便也将那些外来元神淬炼一番,叫牧封川融合得更加容易。

察觉这些后,牧封川简直不知该以何种心情回想晏相年,打怪升级,居然是真实存在的事。

感受着自己修为的突飞猛进,牧封川蓦地生出一股自负,渡劫飞升,好像真挺容易。

最后,锻体完成,他也正式跨入分神境大门,只要再上一层,便是整个天极界都屈指可数的合体真人。

牧封川掰手指数了数自己修行的年月,神情恍惚,即便作为当事人,也感觉恍如梦寐。

只不过,因为源血缘故,他的分神境与正常修士有些不同。

正常修士分神,顶多分出数个比本体弱的神念,形态皆与原版元婴一致,而他的分神,却更接近晏相年的分神大军版本。

牧封川初见时吃了一惊,还以为是他消化晏相年神念的后遗症,仔细探查,才确定,是源血带来的改变,他丹田空间内,数不清的半透明分神形态各异,挤挤攘攘,近乎形成了一个小世界。

那即是他的分神,也是源血。

他倏然想起上辈子曾看过一些“身成一界”型主角,有所感悟,如若自己也将丹田扩大到一界大小,再以分神化生千万,使其正真拥有灵智,大约也算身成一界吧。

可惜,那样的未来还太久远,即便飞升成仙,恐也难以达成。

牧封川只能暂且放下幻想,专注眼前。

他走出闭关的暗室,贾稻施已在门口急得转圈,半年时间,他衰老得愈发厉害,简直像是随时都可以去见阎王爷。

随着死亡一步步逼近,人的恐惧也会无限放大,牧封川总觉得,与半年前那个神棍相比,而今的贾稻施更沉郁晦暗数分。

他瞧牧封川走近,眸中绽出一道精光:“怎么样,能不能感应到阵眼!”

牧封川进去前已和他说过,今次可完成淬炼,因此也不怪他着急,只道:“大致有感,还需再等等,最好是等到月圆。”

今天是十一,离月圆还有四天,两百年都等了,四天又算什么。

贾稻施双手握拳在胸前颤抖,只不住点头,口中说着“好”字,牧封川瞧他激动模样,一边担心他厥过去,一边也颇为恻然。

怜悯之下,他没告诉贾稻施,天极界的情况远非表面那样简单,内里有着更深的黑暗笼罩在上空,就算他找到阵眼,解除大阵,能不能帮此界挣脱枷锁,依旧难说。

不过,只要南洲大阵被破,灵气涌入,贾稻施好歹能多活些日子,至于救世问题,到时候再说吧。

牧封川目送他离开,原想回屋休息,视线扫到一角,蓦然停顿。脚步转向,来到另一间客房前。

六个月,他们足足六个月没有见面,若非还能感应到晏璋气息,牧封川几乎以为对方已经静悄悄离开国师府,不辞而别。

自从两人牵扯上,这般情况,还是头一次。

他们有过分离更久的时候,但都不是如此次,能见却不见。

牧封川矗立门前,抬起手,指节尚未碰到门面,门已豁然洞开。

他举着手,怔怔注视晏璋,晏璋拉开门,目不转睛与他对视。

院内空无一人,只有风吹弯杂草,发出窸窣响声。

牧封川将手放下,晏璋却率先开口:“不是要进来?”

他侧身让路,神情平静,竟有种过去在无妄峰时的安详自然。

牧封川不觉跨进门,身后,房门合上,房间顿时显得昏暗狭窄,胸腔微窒。

他看着晏璋无比自然拉开凳子,倒上茶水,恍惚有种错觉,他们不是半年没见,而是半天。

难道修士的时间观念,还能造成此种错觉?

牧封川出神想着,等思绪回转,人已与晏璋面对面做好,手中也捧去了茶杯。

有点奇怪,不会是中了迷魂药吧,喝了一口茶,他开始琢磨,上辈子那些谣传的神药,在天极界,会不会有对应的正版。

晏璋丝毫不受牧封川沉默干扰,仔细打量他两眼,露出一个欣慰的笑:“竟然以至分神,当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天极界最年轻真人的名头,今后想是要落在你头上了。”

牧封川胸口一股气憋的慌,“噔”一下将茶杯重重搁在桌上:“人都还没出去呢,现在庆功,未免太早了些。”

他瞪着晏璋,眼眸流露出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晏璋眸光动摇,手指抬起,却又瞬间想起什么,半阖眼帘,轻声道:“可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牧封川没有立刻回答,只直勾勾看着他,好半晌,才歪头道:“你到底在怕什么?”

不等晏璋开口,牧封川已经接着说下去:“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不过我很讨厌玩猜来猜去的把戏,之前你也是这样,畏首畏尾,没有半点儿无妄真人的气魄,我是什么专克你的恶鬼不成?”

牧封川说着说着,自己把自己气笑,他原本想谈的并非这个话题,可晏璋的态度,叫他实在忍不住气。

他道:“而今我已准备得差不多,四天后就要行动,到时候,生死全看天意,我不想带着疑问去死,好歹要死个明白。”

牧封川一锤定音:“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不是喜欢我!”

茶盖“哐当”落地,溅起一地碎瓷。

晏璋一把抓住牧封川的手腕,瞳孔放大,眸光渗人,他厉声道:“什么意思?什么叫死个明白!贾稻施?他想害你,我先送他下去!”

话未说完,他已起身,牧封川反手拉住:“他不知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晏璋顿住,整个人像是石像雕塑一样僵硬。

牧封川强行将他扯回原位,眉目倔强,一看便知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晏璋睫毛颤抖,唇瓣翕动,他想避开视线,却又被那双眸子吸引,半点儿不愿意挪开。

牧封川微微勾起唇角:“连南洲,你都愿意陪我一起闯,还有什么让你担心。”

“我……”晏璋从嗓子里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眼,“那不一样。”

他狼狈转头,躲开牧封川的视线。

牧封川眸光一亮,乘胜追击:“怎么不一样,你只说,你是不是对我有情?”

他眼珠转动,忽然想起当初被打断的流程,紧跟了一句:“要是你担心我的态度,那我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不就是告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牧封川倒是知道,上辈子有些内向型同学,明明暗恋一个人,偏偏死活不说,实在被人道出心事,还会离开逃避,不过一般来说,此种类型大都是女孩子,年纪还不能太大,莫非晏璋心中住着一个中学少女?

想到此处,牧封川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责任感,他觉得,自己应该引导一个单身了五百年的宅男,走上正确的恋爱道路。

他期盼望着晏璋,等待对方露出羞涩、感动等正常反应,并做好了被对方扑入怀中的准备。

然而,晏璋的确转头回来,神情却不如他所猜测那样。

对方幽深漆黑的眼眸中隐见血色红光,嘴唇微张,的确是震惊且狂喜的表情,却不知为何,稍稍扭曲,似乎在强行按捺一些东西。

“你……”晏璋颤抖着抬起手。

牧封川僵在凳子上,恍惚觉得自己被某种大型食肉动物锁定,基因拉响了警笛。

晏璋扑了过来,牧封川的准备没有白费,但接下来,牧封川眼前猝然一黑,双唇一痛,他像是遭受了野兽的撕咬,而非情人的亲吻。

这和他预想的步骤不一样!

牧封川恍惚觉得要被揉化在晏璋怀里,整个人像要被对方嚼碎吞下去,他想挣扎,肺中的氧气却全被夺走,四肢也被牢牢禁锢。

完了,他能不能收回那句话,他想重新回到过去的纯洁关系。

第153章 不敢分手 我一定会幸运

不知什么时候, 牧封川重新找回呼吸的自由。

他被晏璋双臂捆住,整个人晕晕乎乎, 只感觉到后背有一只手,不住地从上到下搓揉着他,力道颇重,却又不至于令他感到疼痛。

牧封川恍惚忆起,他曾去过猫咖,遇到一只给他迷得神魂颠倒的布偶,那时,他也是这样将其抱在怀中,爱得恨不得给偷走, 甚至因过于喜爱,超过阈值, 诞生了可爱侵犯心理。

他心下一寒,天极界没有心理课程,要是晏璋无法认知到问题,不会自行纾解情绪,自己不会真遭殃吧。

他伸手试探着推了推, 立刻被抱得更紧,后背的手也警告似得在脊柱上按了按。

牧封川不敢动作, 登时蔫了。

他双目呆滞, 假装自己是个等身玩偶,脑中反复复盘,究竟是怎么落到这般地步。

过去他总以为, 他是了解晏璋的,可而今来看,他其实并没有真正看清抱着他的这个人, 或者至少在感情方面,他看得还不够。

不然,先分个手试试?

下一刻,牧封川就庆幸,自己没有冒然将这句话说出口。

晏璋抱足了瘾,稍稍放松了些,他将鼻子埋在牧封川头上,好似吸猫一样猛吸了两口。

牧封川思路偏移,蓦然庆幸他而今不染尘垢,否则,晏璋岂不是要吸到一鼻子头油味?

胡乱发散的思维把他自己也噎了个无语,过去他怎么没发现,自己其实也有搞笑天赋。

晏璋的手抬起来,挪到脖子,又朝上,缓缓摩挲牧封川的侧脸。

牧封川身形微微绷紧,一股热气吹到他耳边,他听到晏璋在叹息:“你不该说那句话。”

他瞪大眼。

晏璋的嗓音喑哑低沉,他颤抖的睫毛好似蝙蝠的翅翼:“我给过你机会,牧封川,是你先招惹的我。”

什么意思?牧封川挣扎着掰开晏璋的手,惊愕仰头。

晏璋不闪不避,漆黑的眼眸恍若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他看到牧封川呆滞的样子,低低笑了两声,牧封川贴在他胸前,被震得手脚发麻,手心汗湿。

“你、我……”牧封川不知该如何问,眸中不禁显出脆弱的求助。

晏璋收回笑意,嘴角拉平,他叹了一声,那叹息好似地狱中的恶鬼发来,既有所愿圆满的快意,又有一丝怅然惋惜。

“你并没有多么喜欢我。”晏璋抬起一只手,阻止了牧封川的辩解,他半垂下眼,轻声道,“如若你爱我,与我对你的爱等同,就不会不明白我现在的心情,也不会不懂我在说什么。”

牧封川一怔,露出迷茫之色。

晏璋瞧着他,面露怜惜,他用手指轻轻触碰牧封川的眼角:“你确实喜欢我,但那种喜欢,就与你对剑的喜欢一样,因为顺手,就用了,如果一定要换,也并无不可。”

牧封川呆愣,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又不会三心二意,用剑的时候,不会想着去试试刀,或者其他武器,甚至不出意外的话,一直用剑,也未尝不可。

晏璋看出他的不以为然,眼眸一黯,他解释道:“我活了五百年,见过许多你这样的喜欢,他们在一定时间内,对彼此满心热忱,也可称得上神仙眷侣。”

“然而,”他话音一转,“那些人在一起或长或短的时间后,爱意消磨,曾经的矢志不渝,会变成相看两厌,甚至彼此仇恨,对方的面容在眼中从纯洁变得狰狞,过往甜美回忆化作剧毒,原本美好的种子,却没有结出善果。”

他声音悠远,透着无限惋惜,不知是否想起自己也算“恶果”中的一个。

牧封川嗫嚅着,很想来一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觑见晏璋神情,没敢开口。

晏璋一笑,托起他的下巴:“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不怪你。”

他顺了顺牧封川的头发,以作安抚。

牧封川面上低眉顺眼,心中却大呼救命,他只是想谈个普普通通的恋爱,结果对方竟然是个分手就要你狗命的纯爱战神?

恋爱不是应该慢慢谈?

即便海枯石烂的感情,也得讲个循序渐进吧,他又不是说一定会抛弃晏璋,值得被扣个渣男帽子?

冤啊!

他委屈,他忍!

晏璋还在顺毛,他道:“我喜欢你,很爱很爱你,非你不可。”

牧封川浑身一震,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脏涌出,他眼眶发热,居然暂时忘刚才的腹诽。

“所以,”晏璋手停在牧封川头上,他加重语气,一字一句,“一旦我们在一起,我绝不允许有朝一日,你对我说,不喜欢了,要离开我。”

他厉声:“若有那一天,牧封川,你必须尽全力杀了我,不留任何生机!”

牧封川骇然抬首,只见晏璋面无表情,眸光毫无动摇之意:“你若留手,我会不择手段杀了你,再与你死在一起。”

“如此,我们也算从生到死,都未曾分开了。”说完,他目光里带着一丝希冀,似乎很期待那样的结局。

牧封川已经彻底吃惊到失语,嘴唇微张,唇瓣哆嗦。

“别怕。”晏璋见他模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他轻笑道,“我说了,是你先招惹我,我本已将那只凶兽囚在牢里,你偏偏要诱惑它,既然你提出开始,自然要由我结束。”

牧封川一口气没上来,恨不得喷他一脸唾沫。

你早说啊!

你之前就说你不接受分手,只接受丧偶,我自会慎重考虑,不会一头撞过来,把自己卡在墙中!

不是说他还没开始就想着三心二意,而是作为一个拥有丰富理论的穿越者,牧封川清楚知道,许多感情,并非因第三者插足而反目,只是如晏璋之前说的那般,因着漫长的时间,相处间的点滴分歧,不知不觉就会面目全非。

尤其,他们不出意外的话,寿命会显著长于普通人,善始善终的可能性便越发微薄。

他不清楚晏璋哪儿来的自信,觉得自身感情不会衰变,牧封川却不敢保证,他现在都有点儿想打退堂鼓。

可惜,走到这一步,他要退,晏璋就要疯。

为了不知未来是否发生的变心,掐断当前生路,怎么想都不划算。

牧封川小媳妇一样窝在晏璋怀里,怂得相当痛快。

分,现在就凉凉;不分,收获一个目前还算喜欢的恋人,以及一段不知道多久的恋爱时光。

傻子都知道作何选。

牧封川全当自己没起过分手念头,顺畅接受两人从师徒到朋友再到道侣的身份跨越,他心想,以晏璋的观念,大概也没有恋爱到结婚的过度,莫非就这么一天功夫,他成了已婚人士?

那已婚人士的责任怎么办?

窗外,不知何时,太阳已经沉入西边的地平线,牧封川满脑子夜晚该发生的剧情,直到晏璋发言,才把他从马赛克中捞出来。

晏璋仍抱着牧封川不松手,他问:“你说离开南洲的方法有危险,怎么回事?”

牧封川怔了怔,半天才从记忆角落里翻出自己找上门时说过的话,胸口一闷,短短半日,到底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尽管内心充满不可思议,牧封川还是收心正事,整理语言,将自己所面临的处境娓娓道来。

“我完成五行石锻体后,能与天极界意识简略沟通,南洲大阵确实是天然形成,但大阵之外,是有另外一道力量加持,将天极界整个隔绝,正因如此,才影响了飞升之路。”

提及自身悲剧由来,晏璋肃然正色:“对方目的是什么?”

牧封川明白晏璋抓住了重点,满脸凝重:“那道力量将此界封锁,如同炼制,若是放任下去,天极界或许将会形成一件至宝,一件凡间无法承受的至宝。”

他转向晏璋,语气意味深长,晏璋表情陡然阴沉,圈着他的手一紧。

他顿了顿,声音十分轻柔,像是害怕惊扰夜色:“是,仙人么……”

牧封川没吭声,只微微颔首。

霎时间,周围一片死寂,对手的强大超乎预料,这远比之前无法可行还要令人绝望。

晏璋将牧封川抱得更紧了些,紧挨的温度,驱散了心里的寒凉。

他倏然嗤笑一声:“原来这就是仙人,无妨,我也想领教一二,见识见识仙凡之别。”

牧封川挪动脑袋,诧异望着他:“我以为——”

“以为我会劝你放弃?”晏璋淡淡接话。

牧封川一顿,猛点头。

正常来说,他们在南洲不动,好歹能苟命一两百年,与仙人为敌,根本看不到希望,尤其两个人才确定关系,谁愿意马上去送死呢,结果晏璋竟然真准备拼命。

晏璋垂眸,手指在牧封川眉心一点:“你想试,对吗?”

他不等牧封川回答便道:“即便对方是真仙,也不是一丝机会都无,若对方能在下界随意出手,也无需弄这些鬼蜮伎俩。”

“况且,”他低声道,“你想去哪儿,做什么,我都会陪你,帮你,只要我还在,只要你需要。”

晏璋的语气十分轻柔,在昏暗的房间飘荡,仿佛没有丝毫重量,牧封川却觉得自己收获了此生最重的承诺,他张了张嘴,鼻腔酸涩,原本准备抬杠的话语竟都想不起来。

他低低“嗯”了一声,手指收紧,将晏璋的衣襟攥成一团。

“我有把握。”他呢喃道,像是说给晏璋,也是说给自己。

他闭上眼,听着耳边一下一下的心跳,在心中对自己道,他当然会成功,他现在可是气运之子。

没有哪个气运之子会倒霉到刚恋爱就领便当吧!

不会吧!

除非天极界加入了FFF团!

第154章 信南上仙 打不过怎么办

四日后, 牧封川来到京郊外,一处看似平平无奇的山坡。

他紧握秋水, 那是晏璋来南洲后,又重新交到他手中,而今将陪他打开离开南洲的道路。

晏璋跟在他身后,一派沉静肃杀之意,贾稻施原是略防备着他,到达目的地后,见他与牧封川态度,似乎觉察危机,手中不断转动罗盘, 眸光也不停闪烁。

“就这儿。”牧封川爬到山坡顶端,他转头看贾稻施, “你走远些吧。”

贾稻施此刻彻底明白,寻到阵眼,不过是一个开始,后方还有更大的危机,而他居然卜算不出。

他的目光不住在牧封川与晏璋身上来回挪动, 表情迟疑不定,牧封川懒得与他多说, 干脆道:“我和他已经商量好了, 能成功,自然是最好,不能成, 多半会死你前头,你也死了挑拨离间的心吧。”

贾稻施皱巴巴的脸皮哆嗦,他唇瓣翕动, 反复张合,没有声音从里面漏出。

晏璋目光都没瞥过来一眼,只专注盯着牧封川,一分一秒都舍不得离开。

牧封川上前一步,秋水发出盈盈泓光,虚空中,无形之物降临,仿佛神明在高处向下垂视。

“等等!”贾稻施上前半步,伸出右手,厉声喝止。

牧封川停顿,转头望他。

“也罢,也罢,生死之关,老道也看不破啊!”贾稻施垮了脸,表情无比悲痛,简直好似下一刻就要痛哭出声。

他捶足顿胸,对牧封川道:“怪我一时被心魔所惑,煎熬两百载,这般回去,怕也时日无多,所以起了妄念。我明白了,祖师所言考验,竟应在此处,应在此处!”

他边拍大腿边哭嚎,眼泪终于顺着满是沟壑的脸庞流了下来。

牧封川叫这出惊得半晌没有动静,怀疑是自己与晏璋表现得过于沉重,将其吓疯。

就在他要出言打断贾稻施的疯状时,贾稻施自己停了下来,他直勾勾盯着手里罗盘,抿紧唇,鼓起双颊,手指用力,“咔嚓”一声,那代表着指玄派传承的灵器竟被他硬生生折断。

晏璋都一时震惊,将目光投来。

一枚手指长,半指宽的玉片,从罗盘中掉出。

贾稻施弯腰将玉片捡起,整个人苍老了十岁不止,离进棺材,就差一躺的功夫。

牧封川忙上前扶住他,目光扫过玉片,落到他脸色,嘴唇嗫嚅,不知该问这是什么,还是先关心劝慰两句。

贾稻施半撑着牧封川的手,摩挲玉片,忍痛将其交到牧封川手上,苦痛道:“我原是想留给自己的,但你若失败,我留下来,又有何用!”

他将玉片搁在牧封川掌心,伸手一推,踉跄着走开。

牧封川低头看了看手中玉片,当即明白,这便是贾稻施最后的底牌,也是他之前劝自己暗算晏璋的底气。

他伸出神念,小心触碰,玉片散发蒙蒙细光,一股缥缈仙气证明它非凡俗之物。

牧封川眼眸亮起,陡然看向晏璋,他两三步跨过去,一把拉住晏璋右手,将玉片拍到对方手中。

“我就说,天无绝人之路!”

晏璋怔了怔,手指缓缓收紧,将玉片与牧封川的左手一起包住,他凝视牧封川,嘴角扬起笑意,低声应是。

两人同时转向贾稻施离去的方向,晏璋不禁感慨:“世事总在一念之差。”

牧封川笑着眯起眼:“只要结果是好的就成,对不对?”

晏璋低头,回想自己的经历也可以此概括,轻笑着点头。

牧封川反身回到山坡,这一次,无人阻拦,随着他不断用灵力激发各处要点,半日时间,隐藏的阵眼开启,一个通道打开,对面,无数剑光交错沉浮,构成了一片杀域,尽头处,一座巍峨残破的仙宫矗立,似乎亘古永存。

牧封川与晏璋对视一眼,双双含笑,并肩踏入其中。

……

刚进入通道,就有数道剑光袭来,牧封川与晏璋激发道袍防护,检测了剑阵的攻击力,在爆开的灵光中,一路疾驰,迅速穿行到了阵中最为安全平缓的区域。

晏璋视线在整个空间一扫,低声道:“此阵品级不高,顶多拦住炼虚合道前的修士。”

牧封川点点头:“就是不清楚是受下界环境所限,还是觉得这般便够了,最好是前者。”

后者只能说明敌人性格自大,前者却代表对方降临后,受到的限制影响多,以双方境界差距看,当然世界压制力越强越好。

牧封川与晏璋又看向尽头处的仙宫,随无证据,也没有在外看过冰原仙宫的全貌,但两人都敢肯定,那便是他们从北洲落入南洲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