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10(1 / 2)

第101章 又蠢又毒 凭你也想算计我

牧封川与金棠派一行人来到他们下脚的客栈。

到了客栈, 他才发现,居然还有四名金棠派弟子留守。

也就是就是说, 加上和他一起的二十三人,为了一个魔修,金棠派居然出动了足足二十七人!

对方干了啥?

偷了金棠派秘籍,顺便放火烧山?

视线从蒋冥驭脸庞扫过,牧封川暗自思量,如此多结丹弟子,却没有一个炼神长老,看来他们追捕的那名魔修也是结丹境。

既然如此,何不出动长老, 是怕动静太大,惹来更多关注?

走廊上, 蒋冥驭转身过来道:“这间客栈已经被我们包下,牧道友可随意择一间空房休憩,客栈内会有师弟留守,只要牧道友不离开客栈,其他皆可自便。”

牧封川心中一动, 面上冷淡点头。

一名弟子在蒋冥驭的指示下出列,为他带路。

牧封川余光撇过四名留守客栈的弟子, 不经意扫过他们身后紧闭的房门。

从布局上看, 金棠派弟子都围绕这间客房居住,莫非是还有人没出来?

他思忖着所见的种种异常,脚下不停, 很快便敲定了住处。

进入房间,关上房门,牧封川拿出缠丝木木偶, 以指腹缓缓磨蹭。

数分钟后,他收起木偶,坐在桌前,轻轻一叹,在房间布下一个隔绝窥探的禁制。

“还是等一切搞清楚了再说吧。”

他闭了闭眼,再次将今日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重演回顾,不放过一丝线索。

白屋城、密语珠、以及章雍,那些本快要遗忘的记忆也被他拉出来,细细体会。

牧封川发现,时间果然是最好的良药,此刻他再回想那道身影,情绪已然平静无波。

——其实或许她说得没错,我和那个男人没有半点儿区别,都是一样绝情。

牧封川嘴角露出一丝讥讽,毕竟是父子,又会有多大差异。

寂静的空间内,明亮的眼眸中浮起阴霾,又眨眼退却。

现在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他集中注意力,闭上眼,放任自己沉浸在记忆中。

那丝激发他想法的灵感再次出现,虽然仍不能肯定是否存在错觉,可在反复的体味下,牧封川已然有了八九分把握。

他一睁眼,眼眸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蒋、冥、驭。”

他手指轻点桌面,“噔噔”的敲击声在房间回荡,好似肯定他的猜测。

眼睫低垂,心中闪过一系列计划,要想毫无后患解决这件事,不能直接动手。

半个时辰后,因用脑过度,牧封川眼中露出一丝疲惫。

他伸手揉按太阳穴,不甘的声音在房间响起:“明明是金棠派的麻烦,我替他们操心个什么……”

……

然而,不管牧封川愿不愿意,除非他甘心放下过去的纠葛,否则怎么也要出手,为金棠派除一害虫。

不光如此,更重要的是,即便他的行为是帮助金棠派,过程中但凡有任何纰漏,或许都会遭遇天降黑锅。

如此麻烦的操作,险些让牧封川扭头就走。

但是,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已经知道敌人下落,还要他当无事发生,实在考验他的耐性。

罢了,真达成目的,归元宗也能受益——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听到宗门里的魔宗内奸被揪出来的消息呢,据说魔修伪装能力有了登峰造极的突破。

所以,难得获得线索,怎么都不能错过。

只要下定决心,牧封川一向不缺行动力,哪怕被金棠派看守,也阻止不了他按计划步骤一个个尝试下去。

一如蒋冥驭所言,只要不离开客栈,他做什么都行,唯一问题是,他也做不了什么。

牧封川坐在庭院,双手撑着下巴,呆愣看着地上一盆冰菊叶,他的情报收集之路极其不顺,盖因之前一时嘴欠,当时爽快,而今想和那些金棠派弟子套近乎,简直难如登天。

没有足够的情报,怎么能完善自己的计划呢?

金棠派弟子还在每日出门寻找魔修,惯例留下四到五个弟子,经过试探,牧封川已能确定,留守的弟子真正看守的不是他,而是引诱那名魔修的“诱饵”。

牧封川也想打听一下这名魔修叛徒,可惜,或许是涉及到金棠派丑闻,所有人都守口如瓶,令他完全不知从何下手。

得想个法子,不能坐以待毙,实在不行,自己也能当一次诱饵……就在牧封川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请君入瓮时,一道阴影挪了过来。

他抬眸一看,目光一闪,居然是李持波。

蒋冥驭让他留守?

这不是故意找我麻烦?

他想干什么?不用我跳起来,就开始觉得我碍眼了?

牧封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李持波走上前来,遮挡住光线,眼眸露出深深恶意。

牧封川一瞥,并不当回事儿。

二十七名弟子,唯独李持波一人没有结丹,可想而知,他也只能用眼神刺杀,动真剑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等等,其他人的嘴撬不开,这个二世祖不一定啊!

牧封川思路打开,眼眸一亮,灼然朝他望去。

李持波下意识后退一步,斥道:“牧封川,你想对我做什么!”

牧封川“噗呲”一笑,讥道:“你过来找我,却怕我对你做什么,既然如此,怎么不待在房里,让你的师兄们好好保护你。”

顿时,对方五官一阵扭曲,厉声叫道:“别以为我们捉不到你的马脚,你就能继续嚣张下去,蒋冥驭顾忌这顾忌那,我可不怕,你等着,等抓到那个叛徒,证明你和他的关系,就是无妄真人也保不住你!”

牧封川冷眼看着他叫嚣,忽然道:“蒋冥驭在金棠派地位怎么样?”

不等李持波反应,他又立刻自答道:“肯定不低,否则这么多弟子,修为境界一样,凭什么听他的。”

他这样目中无人的态度,将李持波气得头顶冒烟。

李持波跺脚大喊:“牧封川,现在是我和你说话,蒋冥驭胆小如鼠,不敢拿你如何,等你身份暴露,我就让其他人杀了你,蒋冥驭也没资格阻拦,你听明白了吗!”

他可不会阻拦。

牧封川舔过犬齿,回忆起那一瞬感应到的杀气。

他毫不怀疑,如果有机会,对方一定会杀了他,还会顺便挑起归元宗与金棠派的争端。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蒋冥驭应当不会亲自动手,同归于尽的勇气,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如此说来,李持波不会就是他挑中的棋子吧……牧封川又看了一眼,觉得自己想象力太丰富,如果李持波能办到这件事,他真是死了都不冤。

这一眼流露的不屑深深刺痛了李持波。

李持波脸色涨得像烂熟的茄子,眼眸中的怨毒近乎要化为实质流淌而出,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如此情况,他反而平静下来。

与牧封川对视数息,他倏然道:“牧封川,你发现那间房的秘密了,对吧?”

牧封川一怔,微微眯眼,并不开口。

李持波似乎也不在乎他回答与否,他低低笑着道:“其实,我的怀疑本来就很有道理,我也不是故意找你麻烦,只要你和那个叛徒没关系,谁会想害你呢。”

你这幅样子就想害我。

牧封川嘴皮子嚅动两下,没说话,他想知道,李持波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李持波转动眼珠盯过来,里面充满掩饰不住的恶意,他轻声道:“牧封川,你想不想洗清自己的嫌疑?”

“我本来就没有嫌疑,是你强行安我头上的。”

牧封川实在受不了蠢货,你好歹做得真一些啊,这样明显,我假装上当都显得侮辱自己智商!

李持波脸部肌肉猛然抽搐,看起来像是要把牧封川生吞活剥,不过,他再没有脑子也知道自己打不赢牧封川,故艰难挤出一丝笑,道:“我这里有件事,只要你做了,我们就相信你和那个叛徒毫无牵扯。”

生硬的话术令牧封川心底叹气。

然而,再怎么瞧不上,这时他也唯有一个反应:“是什么?”

是什么让李持波觉得,能把他坑进去。

牧封川看着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非要形容,就是“你再厉害,还不是一样中了我的计谋”。

牧封川:“……”

算了,难得遇到送经验的,忍忍就过去了,总比那些不搭理他的弟子强。

他的沉默被李持波视作服软。

李持波侧过身,傲慢道:“跟我来,我带你过去。”

牧封川停顿一秒,起身,跟上他的脚步。

百来步后,两人停在一间客房门口,这间客房也是牧封川猜测,住了魔修诱饵的屋子。

李持波敲了敲门,一名金棠派弟子从内部将门打开,看到他与牧封川,眉心一皱。

“我带他进去教训那个贱货,你们出来。”他颐指气使吩咐。

开门弟子一怔,眉心隆起更高,冷声道:“蒋师兄说了,不能让她脱离我们视线。”

李持波脸一沉,厉声道:“你觉得我会帮那个贱人逃走?”

“不是——”

“那就给我滚出来,你们别忘了,蒋冥驭也不过是我爹一条狗,他整天装模作样,你们眼瞎,我可不瞎,你不让开,我现在就去找他,看他敢不敢拦我!”

李持波说完,直接跨过门槛,伸手一推。

门口的弟子被推出门外,脸色黑沉如墨,他牙关紧咬,脸颊肌肉疯狂跳动,牧封川瞧他模样,好似下一刻就会冲进去将李持波一顿暴揍。

然而,直到另外三人被赶出房门,也没有谁真动李持波一根指头。

其实这种二世祖也挺爽的,近距离观摩,牧封川心头微动,有种也试试的冲动。

不过他转念一想,李持波没脑子,他有啊,既然有脑子,怎么能忍受自己成为蠢货。

无视四道警惕的目光,牧封川跨入房间,砰得反手关门,朝屋内看去。

当看到那名“诱饵”,他瞳孔一缩,顿觉蠢无所谓,要是加上毒,才是真正的十恶不赦。

第102章 谁是黄雀 好巧,我也想杀你

时值盛夏, 修士寒暑不侵,客栈内自然便没有布置冬暖夏凉的阵法。

房间门窗紧闭, 略显昏暗,一股铁腥与腐臭混合的气味飘到牧封川鼻尖,他喉结滚动,视线从右前方地面蜷缩的人形物体上挪开,指甲陷入掌心。

李持波分毫没有察觉牧封川的异常。

他微带兴奋上前,一脚踹翻地上的人形物体,斥骂道:“装什么死!你要是真死了倒好,那个贱种说不定还能逃得一命,你敢吗?你们这些贱种, 越打跳得越高,永远学不会乖乖听话, 都是忘恩负义的贱人、贱人!”

尖锐的叫声混合空气中越发浓郁的血腥味,牧封川狠狠蹙眉,视线从地上那滩暗红挪开,眼看李持波越来越得劲,他再也忍不住。

“这就是个普通人, 你继续下去,真会要她性命!”

李持波动作一顿, 转头看过来。

牧封川面无表情道:“她就是你们引魔修上钩的诱饵?你准备拿尸体引?”

或许是“诱饵”两个字有效, 李持波终于放弃了和脚下人较劲,他嗤笑一声,走到桌前, 自顾自倒上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牧封川转向他,半点儿目光没给那个几乎只剩一口气的少女。

说来, 要不是他拥有灵识,不需要以视觉判断,他根本无法看出,地上那人原本应该是一名真值青春的女性。

层层叠叠的伤痕,几乎完全掩盖对方容貌年龄等特征。

他能猜到,此人多半与金棠派逃走的那名魔修有些关系,可即便如此,其受尽折磨的样子,依旧令他不忍目睹。

牧封川终究是个普通人,还是在法治社会长大,有健全三观,虽然因为经历特殊,比正常人稍微不正常那么一丁点儿,可这种发泄式的虐待,多少超过了他的承受能力。

可惜,他什么都做不了,除了那句提醒。

牧封川垂下眼睑。

虽然不知一个普通人能和魔修扯上什么关系,可他明白,但凡自己表现一丝同情,李持波定然会毫不犹豫将魔修同伙的帽子盖向自己。

这种污蔑最难澄清,实力再强,一着不慎,也容易溅一身泥。

他不光要考虑自己,也要考虑归元宗,既然享受宗门庇护,自然需要维护宗门声誉。

牧封川盯着地上一处暗红,忽然,眼眸闪过一丝杀意——他与李持波的仇越结越深,对方声名狼藉,仗着背景毫无顾忌,就算把他当小丑看,也要担心被推得跌一跤。

只是,鹤鸣真人再不待见,估计也不可能放任儿子被人杀害还视若无睹……啧,其实活成李持波这样,虽然人憎狗嫌,却也实在痛快,希望他的报应来得早点儿。

牧封川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不搭理李持波。

李持波坐了一会儿,喝了两杯茶水,咬紧牙关,终究没牧封川沉得住气。

他一指地上少女道:“牧封川,你想不想知道,她是何人?”

“你们的人,和我有什么关系。”牧封川眼帘一掀,一脸无动于衷。

李持波嘴角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道:“她和那个背叛金棠派的贱种是一对,那个贱种还为他冒犯过我,你说,等我抓到那个贱种,当着他的面杀了她,再把她熬成肉汤给那贱种灌一碗,那个贱种会不会活活气死?”

牧封川:“!!”

他连忙转开视线,怕自己眼中杀意被李持波察觉。

如果魔修指代的是修者行为,李持波这样手段残忍的修士,才是真正的“魔”。

他咬紧牙关道:“如果我是他,我不会气死,只会变成鬼都要从地狱爬出来,弄死你。”

李持波脸色一青,眼中浮现一丝惊惶。

这样的废物,就会仗着身份胡作非为……牧封川再次心生杀意,不光是为民除害,而是他清楚,以李持波的心性,只要有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甚至现在,对方就在谋算他!

他讥讽一笑,道:“你还怕鬼?我以为,你敢如此嚣张,本就做好被万鬼噬身的准备。”

“牧封川!”李持波一抖,拍桌站去,“你休想吓唬我!鬼又如何,就是鬼,我也能打得他魂飞魄散!”

如果他不是眼珠直颤,嘴唇哆嗦,这番话或许还有些说服力。

牧封川轻蔑撇嘴,不需要言语,自然而然流露出不屑。

李持波咬牙握拳,接着好似想到什么,低哼一声坐下道:“你想扯开话题,想让我放过这对贱人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和那个魔修一样,你们靠习魔功进展飞快,根本不是所谓的奇才!”

他拔高声音,似乎说得越大声,越代表他所说内容就是真理。

牧封川眼眸一闪,慢吞吞道:“我不是奇才,那谁是,你那位蒋师兄?”

“他算个屁!”李持波大骂,“他惯会做好人,还没成真人,就摆出一副都要以他为首的样子,那些人瞎了眼,居然看不出他的狼子野心,我@#%&”

牧封川嘴角一抽,从他的叫骂中,艰难拼凑出蒋冥驭的资料,只是,越听他越皱眉,心里有种古怪的既视感。

如果蒋冥驭的身份当真不简单,他在金棠派的形象,岂不是对应……不不不,应当是巧合,以他的了解,那人绝不至于和蒋冥驭一样,除非她能骗过所有人。

李持波还在喋喋不休骂人,牧封川听得耳朵起茧,打断道:“好了,你把我带过来,总不是为了让我听你们金棠派内讧!”

内讧也就罢了,你还只会动嘴,拿出坑我的行动力来啊,狗咬狗多好,让你们自己一嘴毛去。

李持波嚷声一停,阴森的目光凝视牧封川,半晌,他弯了弯唇道:“你说得对。”

他起身,再次走到气若游丝的少女跟前,用脚尖点了点,道:“牧封川,你不是说你和魔修无关,这样,你从现在开始,看守着这个贱人,如果这贱人不出事,我们找到那个贱种,我就承认你没勾结魔修。”

“要是她丢了,呵,任你说出花,我也不信!”

他猛一回头,充血的眼眸中浮现一丝癫狂,牧封川一震,察觉出其中浓烈的杀意。

想杀我,就凭你?

两人对视片刻,牧封川眼睑下垂,低声答了一个“好”字。

余光瞥过李持波的脸,看到那上面闪过一丝喜色,牧封川眯起眼,心思急转。

有陷阱?

他想弄走人质,栽赃嫁祸给我?

虽然知道这件事肯定有问题,牧封川却也没有改变主意。

不是他不谨慎,而是现在他能做的事情,实在不多,既要达到目的,又要滴水不沾,几乎不可能。

况且,以李持波的脑子,能想出什么绝妙的计谋?

唯一可虑的是,蒋冥驭或许会在其中出手,但只要他还顾忌自己目前的身份,便不可能做得太过分。

牧封川答应后,李持波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离开,想来他还要处理外面真正负责看守的几位弟子。

顿时,房间只剩他与地上半死不活的“人质”。

既然没有外人,确定无人窥探,牧封川也不需忍耐,先施了一个小法术净化房间空气,接着拿出一颗养元丹,直接塞进人质嘴里。

他本以为人质半天纹丝不动,是已经晕了过去,没想到,喂下丹药后,一声细不可闻的“谢谢”飘出。

“你没晕?”牧封川一怔,下意识问道。

然而,房间顷刻又恢复寂静,好似刚才那声“谢谢”是他的幻觉。

牧封川眯了眯眼,思忖数息,回到椅子上,并未继续追问。

他轻轻敲着桌面,“嘟嘟”的木头声驱散了屋内沉郁的死寂,过了大约一盏茶时间,敲击陡然停止。

牧封川倏而道:“你既然还想活,就把所有事情告诉我,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森寒的气息霎时蔓延开来,地上人质一抖,满屋空气凝滞。

……

牧封川在房间待了三天。

结丹后,修士与普通人的差距越来越远,对各项维持身体机能的必须之物依赖性也越来越低。

不过,牧封川已经做了二十多年普通人,很多生活习惯,即便没有必要,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戒掉的。

故而这三天,他过得实在不甚舒坦。

偶尔,李持波也会跑来阴阳两句,但只要牧封川一说换人,他便立刻闭嘴,倒是比之前更好打发。

蒋冥驭也来过一次,是为李持波的擅作主张道歉,可牧封川看得清楚,他口头说不需要自己插手,实际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下反悔的余地。

于是,牧封川越发确定,这里面有他的算计。

而通过云豆提供的情报,他们两个的打算,牧封川也已经大致能够猜出。

云豆便是牧封川看守的少女。

其实,她也算金棠派人,蒋冥驭等人寻找的魔修雷通,与她来自同一个地方,两人自小便是邻居。

可惜,雷通天资极佳,拜入金棠派后,顺利成为鹤鸣真人的记名弟子,云豆却因为不适合修行,只能在金棠派做杂役。

这里面的故事对牧封川来说其实很有些老套。

无非是雷通碍了一些人的眼,他们对付不了他,便报复到云豆身上,偏偏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即便一个已经踏上修行之路,一个还在世俗中磋磨,也无损他们的感情。

最后,因为某些人过于阴狠的手段,彻底激怒雷通,一个多月前,雷通忽然暴露魔修身份,连杀五六位同门,带云豆从金棠派叛逃。

然而,就在离信云湾不远的地方,他们终究暴露行踪。

雷通顺利走脱,云豆被俘,李持波过去就和雷通有过冲突,而今自然毫不留情报复在云豆身上。

牧封川当时听完沉默良久,道:“你确定他会来救你?”

金棠派弟子这般守着她,应当是已经遭遇过雷通的偷袭,可她一直被关在屋内,还忍受着非人的折磨,如何确定地方不会抛下她,一走了之?

要知道,就算两人没有这遭,一个已经结丹,一个还是武者,差距只会越来越远,根本不可能一直走下去。

然而,云豆干哑着喉咙,无比坚定道:“他会!我要活着,活到他出现在我面前!”

她是个安静的姑娘,要不是牧封川以死威胁,又明显和金棠派不是一伙人,她定会和之前被李持波折磨时般,一声不吭。

可当牧封川说起雷通,她情绪无比鲜活,其中蕴含的意志让人相信,就算她现在死了,魂魄也不会离开,而是会永远等下去。

牧封川心脏猛然收缩一下。

他沉默许久,方道:“嗯,他会来的。”

雷通要是不来,自己也就不会坐在这儿。

第103章 离开信云 总要绑一个

正午时分, 房门砰的一声弹开,李持波带着浑身火气跨过门槛。

牧封川一瞧便知, 今早出门的弟子大约又徒劳无功,看他模样,或许还不止如此,搞不好是以为能揪到尾巴,却被耍了一通。

此刻他正站在窗边,视线瞥向门外,没发现第二道身影,心念一动,右手不经意在窗户前扫过, 接着,若无其事走回圆桌。

“金棠派这般缺人, 连你都不得空?”

好似关心的话语,实际却是暗示李持波在队伍里完全是凑数。

这几日,牧封川当看守当得心烦,常常语中带刺,李持波眼眸一沉, 眉宇间戾气惊人,然他一咬牙, 别过脸, 硬生生无视了牧封川的挑衅。

他大步从牧封川身旁越过,走到云豆跟前,神情癫狂, 反手甩出一条长鞭。

“贱人!贱人!竟然敢耍我!等我捉到他,我要打断他全身骨头,把他当狗一样栓在脚下!为什么不喊他来救你!让他来啊!来啊!”

皮肉击打的声音, 在密闭的空间无比刺耳。

牧封川猛然拍桌道:“你够了没有!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就算把她打死,你找的人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鞭打声一停,李持波转过身来,眼底还残留着暴虐的血红。

他看了牧封川一会儿,忽然吃吃笑道:“我就知道,你想帮她,你给她疗伤了对不对?你瞒不过我。”

“可惜,客栈里都是我们的人,只要你放了她,马上,整个东洲都会知道无妄真人的高徒勾结魔修。”

“什么万年一遇的天才,什么天生的修行种子,我呸!”李持波咬牙切齿,流露出一丝令人心悸的疯狂,“骗子,你们都是骗子!都是假的!”

全力吼出的声音被房间内设置的隔音结界阻拦。

牧封川只淡淡看着他,右手指撑着桌面,道:“你想多了。”

“呵,我才是对的,别想蒙蔽我!”

李持波收起长鞭,晃悠到牧封川跟前,忽然凑上来,紧紧盯着牧封川的眼睛。

他扯起嘴角,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道:“你知不知道,为何我明知你暗地里帮这个贱货,还是让你留在这间房看守?”

牧封川眼皮颤动。

李持波眼眸浮起一丝得意,正欲开口,却被牧封川抢先一步。

“我当然知道。”

牧封川缓缓抬眸,视线落到李持波身上,对方志得意满的表情生出一条裂缝。

他微微一笑,从座位上起身,两人距离仅一个拳头。

他声调近乎耳语,道:“你调走金棠派其他弟子,透露云豆位置,就是为了等雷通来杀我,对吧。”

李持波瞳孔猛缩,霍然后退一步,脸上浮现一丝惊愕。

“你怎么——”

牧封川蓦的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我当然知道,因为,他已经来过!”

木窗轰然炸裂,重重禁制瞬间被破。

……

就在房间被入侵的刹那,只要留在客栈的金棠派弟子,无一人不感应到外敌入侵。

所有人第一时间朝关押人质的房间奔去。

而等他们赶到目的地,却发现门口布下了一件法宝,正好拦住他们去路。

一部分人被这个变故弄得束手无策,另一部分弟子立时反应过来,两三下翻出客栈,飞到房间靠窗一侧。

只可惜,这几人被那么一阻,终究慢了一步,当他们赶到,只看见一人掳着一道身影,利箭般从窗□□出。

牧封川站在窗边,看着金棠派弟子追了上去,恍若无事般站在原地。

没一会儿,房门也被冲开,几名眼熟的金棠派弟子扑了进来,见到牧封川,脸上一变,大声道:“是你搞鬼,你勾结——”

“人还在这儿!”

牧封川一指脚下。

众人一看,本以为被魔修救走的人质,依旧蜷缩在之前的位置。

“那……”

几人面面相觑,又看了看破开的窗户,张口嘴,刚要说活,牧封川慢吞吞补充道:“被魔修掳走的是李持波。”

什么!

众弟子大惊,他们看了看地上云豆,又看向牧封川,厉声质问道:“怎么会是李师弟!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牧封川反问一句,忽而冷笑道,“这句话真正该问的,是李持波吧!”

他倏然抬眼,视线穿过面前几人,看向正赶来的蒋冥驭,朗声道:“刚才我在房间好好的,李持波忽然跑来,先把这位姑娘打了一顿,又疯了一般,说为何魔修不来救人,他将我安排在这里,就是为了魔修过来的时候,好让对方顺手杀了我!”

牧封川嗤笑道:“我还以为他说的是疯话,却没想到,魔修刚好就来了,门口还恰被人设下障碍,要是蒋道友觉得此事与我有关,不如把那件法宝拿过来,我们好好辨认辨认!”

蒋冥驭快步走过来,脸色极其难看。

他盯着几名弟子看了一眼,又瞟过地上人质,最后视线落到牧封川身上,冷不丁道:“既然如此,李师弟为何明知此处危险,还跑过来让雷通掳走?况且,雷通不救她,抓李持波干什么。”

他一指牧封川脚边人质。

牧封川轻哼一声,道:“我怎么知道蠢货怎么想,或许他觉得魔修不会来了,又或者,他对自己的实力认知不足。既然他都能光明正大告诉我,自己想借刀杀人,难道还能用常人想法,去揣度疯子不成!”

“至于,为什么被抓的是他?”牧封川呵呵一笑,甩袖道,“不管他有什么阴谋,我既然答应看守人质,就绝不会让人将她救走,李持波又不在我保护范围,我管他去死啊!”

“你!”

数名金棠派弟子立刻勃然大怒。

他们不一定喜欢李持波,但李持波被俘,却是天大的麻烦,对于变相造成这个麻烦的牧封川,自然有所迁怒。

不过,牧封川会在意这些吗?

他只要明面上没人能给他泼脏水就行。

他注视着蒋冥驭,嘴角噙着一丝笑,瞧,利用蠢货就是这个结果,还不如亲自动手呢。

蒋冥驭目光幽暗,定定望着他,沉默良久。

过了一会儿,追雷通的弟子也掉头回到客栈,看他们表情便知,又是一无所获。

不对,这次更加糟糕,他们还弄丢了李持波!

就算这件事说到底是李持波自作自受,可修真界是讲道理的地方吗?

要是讲得通道理,李持波怎么可能至今还作威作福。

牧封川冷眼旁观他们万分焦躁的模样。

因他在这件事中,可以说间接导致李持波被掳,金棠派弟子明面不敢如何,暗地投来的目光,几乎将他扎个通透。

有弟子甚至直言,就算任由雷通将云豆救走,也不该让他抓走李持波。

“然后我就被你们扣一口放走人质的黑锅?”

牧封川笑了,他就是傻子也知道,若他救李持波舍云豆,这些人对他绝不会有半点儿感激,反而会异口同声指责他勾结魔修。

那名说话的弟子哑然失语。

牧封川脸一沉,扯了扯嘴角道:“你们别忘了,李持波想害我,我不落井下石,都是懒得和他计较。你以为,我是你们金棠派弟子,也得卖他爹面子?”

他这样一提醒,众人顿时想起,以后台论,牧封川还更硬呢——无妄真人对他的看重,定然是高于鹤鸣真人看待李持波的。

只是,李持波行事,总恨不得将鹤鸣真人顶在头上,嚣张霸道,牧封川虽同样有那般资格,却很少抬晏璋压人。

他这时候强硬起来,众人才发现,除非是想完全得罪无妄真人,否则,还真不能在没有足够理由的情况下将他如何。

没见李持波想弄死他都得借魔修的刀吗?

就是太蠢了点儿,刀砍到了自己身上。

牧封川忽略那些窃窃私语,稍稍扬起嘴角,来到蒋冥驭跟前。

从他怼完开始,蒋冥驭便一言不发,脸色忽青忽白,眼眸也闪个不停,好似事情十分棘手。

实际也确实棘手。

其他人还能推诿,他作为此次领队,李持波不出事还好,真出了事,他定要承担主要责任。

这样的压力下,他已经无从关注牧封川。

不过,牧封川靠近,他还是给了些反应,那双暗沉的眸子转动,最后落到牧封川脖子上。

想杀我?

想可没用,得动手才行。

牧封川全当没发现他焦点位置不对,开口道:“我要走。”

“你要走?”蒋冥驭眉峰隆起,语带冷意。

牧封川同样以冷笑回应。

他道:“原本你们污蔑我与魔修勾结,就是无稽之谈,现在李持波亲口告诉我,他想害我,怎么,我还得以德报怨,帮你们救他不成?”

牧封川哼道:“我答应帮你们看守人质,人没丢,接下来你们要怎么办,都和我无关,我才懒得再与你们纠缠。”

凭良心说,牧封川这样,已经算得上好脾气。

任凭哪个修士知道有人要害自己,不是想方设法把对方剁了,而是眼不见心不烦,都算有仁心。

因而,蒋冥驭根本没理由阻止。

他咬住腮帮,雾沉沉的眼眸与牧封川对视。

牧封川毫无闪避,一副坚决要离开的样子。

良久,蒋冥驭一点头道:“好!”

他一抬手道:“请。”

牧封川眼眸一弯,从对方脸上瞥过,垂下眼睑,迈着从容的步伐离开客栈。

他没有回头,笔直出了信云湾,朝着归元宗方向御剑离去。

就在他离开第二天,一封信送到金棠派弟子面前。

【明日午时三刻,城外东郊五十里白鹭岛交换人质,蒋冥驭独自前来,如有他人,我要了李持波的命!】

第104章 解决一个 好像杀快了

金瀚海, 白鹭岛。

说是岛屿,实际不过方圆百米, 与一个操场差不多大小。

蔚蓝的海水温柔环抱孤岛,因离岸极近,这里尚无海兽侵扰,不过,岛上没什么景致,于是平日也无人来此赏玩。

天边,一道身影御剑而来,直直落在岛上。

蒋冥驭拎着人质,站在岛中打量一圈, 除了他,再没有其他人, 他紧皱眉头,高声道:“雷通,你要的人我带来了,李持波呢!”

声音在空旷的海面传得很远。

一物从东面海上破浪而出,循声望去, 却并非人影,而是一把飞剑, 剑柄坠着一块木牌, 上面刻着两个大字——跟上。

蒋冥驭刚看清,飞剑陡然长虹般朝前射去,他一惊, 来不及多想,下意识追去。

半个时辰后,飞剑带着人落到一座全新的小岛, 和刚才的白鹭岛相比,这座岛更加狭窄,也离岸边更远,黝黑的影子潜伏在水底,好似随时都会扑上来。

看着浮在半空的飞剑,蒋冥驭缓缓拔出自己的灵剑,寒声道:“我既然跟过来,就证明了自己的诚意,别再给我玩故弄玄虚这套。”

“果然是艺高人胆大。”一道声音从背后响起。

蒋冥驭身躯一震,猛地转身:“是你——”

“确实是我,惊不惊醒,意不意外?”

牧封川现身而出,笑着拍了拍手,歪头道:“看来是我小瞧了蒋兄,毕竟,作为魔修,能潜伏进金棠派,还取得一定地位,我这点儿小手段,在蒋兄面前,恐怕不值一提吧。”

蒋冥驭浑身一震,继而迅速镇定下来,他一松手,手中的人质落在地上,幽深的眼眸浮起一团浓厚的黑雾,整个眼睛眼白消失,好似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你猜到了。”

他用阴冷的嗓音道:“我就不该瞻前顾后,该直接杀了你!”

“啧啧啧。”牧封川欣赏着他的变脸,摇着头道,“就算你不犹豫,也杀不了我,你信吗?”

他嘴角挂着一抹笑,整个人显得十分放松,仿佛胜券在握。

蒋冥驭眼中浓雾流转,不知为何,也不急着动手。

他看了看牧封川,讥诮道:“既然来人是你,想必你和雷通已经达成合作,哈,要是这个消息传出去,不知道你日后如何在东洲立足。”

他低声道:“你勾结魔修,谋害金棠派弟子,李持波那个蠢货倒是聪明了一次,居然当真被他说中。”

就在话音落下的刹那,他忽然一脚将脚边人质踢向牧封川,自己转身朝海面奔去。

然而牧封川却早有预料,压根不理会飞来的人质,一剑破空,后发制人,竟比蒋冥驭更快一分。

“牧封川,你敢杀我!我有命牌在金棠派,死前景象会传回去!”蒋冥驭气急败坏,转身接剑,气劲对撞,脚下海平面压低一分。

牧封川没有丝毫迟疑,冷声道:“你以为金棠派会为你报复我?”

蒋冥驭一滞,眼中浓雾都凝住片刻。

牧封川满脸嘲讽。

以归元宗与金棠派的关系,他要是杀了李持波,兴许还有些麻烦,蒋冥驭?莫非会有人顶着无妄真人,为他报仇?

大不了口头谴责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再说,“我杀的是蚀日宗潜伏在东洲的奸细,你真把自己当成金棠派人不成?”

牧封川一剑刺出,借风而行,滔天海浪随剑扑去,将蒋冥驭浇了个通透。

蒋冥驭大恨,扬声道:“你以为你说我是奸细会有人信?你今日杀了我,永远不会有人知道我与蚀日宗的关系!”

剑势一缓,牧封川蹙起眉头,他想起归元宗排查许久都没找到的那名内鬼,直觉告诉他,魔修潜入手段,或许真有了质的突破。

冰冷的剑光从耳边掠过,牧封川一偏头,一缕碎发随风飘落。

管他那么多,杀了再说!

他眼神一利,飞绿又快三分,刚才趁他分心掰回一局的蒋冥驭顿时又落入下风。

剑光照耀百米,风水合二为一,牧封川仗剑海面,以风控水,手中使的恍若不是飞剑,而是海神的三叉戟。

蒋冥驭属性为冰,本来应当比他更适应海上环境,然而狂风撕裂了冰墙,破碎的冰块被风裹挟,反而成为牧封川的帮手。

蒋冥驭越打越憋屈,越战越吃惊。

怎么可能!

牧封川不是才修行一载,就算用了些手段快速破镜,又怎会在真刀真枪的比拼中胜过他!

他几乎要发疯。

即便之前从牧封川态度里就能看出,他多半没那么好对付,可提前布置陷阱、制造优势,与本身实力高强,对人心理压力造成的压力完全不同。

蒋冥驭开始还想引出这片区域后反杀牧封川,但数百招后,已经完全打消这个想法,真正思考起退路。

而牧封川这边,其实也同样对他的实力诧异。

之前他看蒋冥驭能以结丹境统领其他结丹境弟子,便调高了他的实力预估,然而一场大战,他才发现,自己的估计还是不足。

蒋冥驭其实没用多少魔修的诡谲手段,可他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又真元雄厚,要不是牧封川剑道造诣非同小可,早就落败在他手中。

直到现在,牧封川已经能确定,蒋冥驭说得不错,就算他死了,想证明他是魔修,估计也没那么容易。

他一身真元,分明是最纯正的道修功法,少量魔修术法,也可以推到一时好奇,走了歪路。

寒意刺骨的剑光与狂暴无情的剑意搅在一起,四射的剑气从脸颊划过,牧封川实在按捺不住:“你明明是蚀日宗魔修,为何能完全习得一身正统道术!”

要是原本就是金棠派弟子,被魔宗诱惑,他还能理解,可五大宗门收徒极其严格,怎么可能混一个魔修进去。

至于说,原本派来的便是没有修行的普通人,那也说不通——对于修者来说,引领他踏上这条道路的存在,才是真正的大恩。

就算魔宗那边用威胁或其他手段,可这么些年,没有一个内鬼出来,根本不可能!

蒋冥驭脸色因真气消耗有些惨白,闻言森森笑道:“想知道?你要是杀了我,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秘密,东洲还有无数个我这般的存在,包括你们归元宗!”

牧封川立即闭上嘴,剑更快一分。

敌人越想他放人,他就越要下杀手。

他一剑刺穿蒋冥驭右肩:“不说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蒋冥驭一口老血梗在喉咙,这不对,怎么不按套路来?

牧封川轻哼一声。

交手半天,他已经摸清对方招式,如果说之前是靠速度压制,现在已经可以稳操胜券。

他只是为了报当日追杀之仇,管你后面多少阴谋。

又一剑,带起一串血花,鲜血撒入海水,水底波涛暗涌,不时有腕足鱼鳍破浪而出。

蒋冥驭低头瞥过,眼眸微动。

牧封川手腕一抖,封住他的去路,冷颜道:“怎么?想用那些海怪阻我?对他们,我可比你熟。”

蒋冥驭恶狠狠咬牙,终于怒道:“我与你无冤无仇,只白屋城外碰面一次,连你毫毛都没伤到,你就非要赶尽杀绝?”

“呵,承认了。”

牧封川又欺身一剑,厉声道:“既然承认,何必哄我,天元城外不是你?你也后悔吧,要不是当时你穷追不舍,我怎会拜入归元宗!”

更别说,蒋冥驭知道密语珠被他拿了,若他传讯回蚀日宗,还不知道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自己。

牧封川不喜欢放虎归山,既然已经有生死之仇,早报早好,谁死了,剩下那个都能活得更快活。

他剑招越发娴熟。

实战的磨砺,令他对剑道又多了一层理解,他脑海中陡然想起当初在溪边感悟的一剑,天道的无情,人道的肃杀,混合成一剑纯粹的杀招。

那是杀剑,只为杀人。

剑光一闪,宛若惊鸿,蒋冥驭顿在半空,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胸。

剑气穿胸过,心脏瞬间被搅碎,对于结丹修士来说,心脏虽然已经不完全算死穴,却也仍旧是要害之一。

只有化丹成婴,对身体的依赖才会进一步削弱。

他抬头看向牧封川,没有做最后一搏,口中缓缓吐出三个字:“不是我……”

话未说完,牧封川收回插入他丹田的飞绿,最后一丝生机消散,尸体笔直朝下坠落,牧封川一怔,连忙一把捞住。

开玩笑,还没摸掉落呢,可不能便宜海兽。

不过,他最后说的“不是我”是什么意思?

牧封川挠着后脑勺,后悔自己下手太快,要是慢一息,兴许蒋冥驭就能把那句话说完。

“算了,他说了我也不一定会信,人之将死,其言可善可恶,尤其我还是杀他的凶手,说不定他故意留陷阱坑我。”

牧封川摇摇头,将这件事抛之脑后,简单打扫战场,查看了蒋冥驭带来的“人质”。

“居然没作假?”

牧封川一挑眉,脑子一转,咋舌道:“看来李持波还真有几分价值,让蒋冥驭这点儿风险都不敢冒。”

大约对于那些金棠派弟子而言,放走雷通,远比不上李持波被撕票后果严重,于是明知可能有诈,还是让蒋冥驭把人质带上。

“这样倒好,省了步骤。”

牧封川将蒋冥驭处理完,确定云豆身上没有追踪之物,拎起她,御剑腾空。

一路向北,又一座方圆数十米的小岛浮现在眼帘,这样面积的小岛零星遍布整个金瀚海,一点儿不稀奇。

然而牧封川却极为肯定地落下。

等了大约一个多时辰,一道身影从天而落,猛然扑向地上云豆。

“等等。”牧封川一拦,“李持波呢?”

第105章 坦白从宽 只有我散发清香

一双充满野性的眼眸看过来。

白色的长发, 血红的衣裳,以外形论, 眼前之人无疑是那种标准的反派形象。

嗯,东洲修士估计不会欣赏,搁牧封川,倒是觉得这样酷毙了,如果做成游戏外观,肯定能大卖。

华夏人均白毛控嘛。

不过,控是一回事,正事还是得办,他绕这么大一个弯, 除了要干掉蒋冥驭,另外一半不就是为了李持波?

他没忘记, 李持波安排他看守人质,真实目的却是想让雷通救人时,顺手杀了他。

为此,他甚至在房间门口动了手脚,宁愿舍弃抓捕叛徒的任务, 都要算计自己。

什么仇什么怨!

对于这种敌人,牧封川向来不惯着, 就算以对方能耐, 真正威胁到他的几率很小,他也不想去赌这个未来。

在李持波被抓前,雷通其实就找到了客栈, 不过,李持波低估了牧封川,高估了雷通, 他设想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反而让牧封川将计就计,把他反坑了进去。

雷通试过,因次知道,只要牧封川不放水,他不可能将云豆夺过来,于是哪怕满心焦急,还是去附近将李持波拎了过来。

“给,换人!”

他扔沙包似的将李持波掷到一边。

牧封川眼眸一亮,立刻上去,用脚一翻,两下解开禁制。

李持波悠悠转醒,四下一看,脸上大变,后退道:“牧封川,你想干嘛!”

“干你想干的事情啊。”牧封川一歪头,瞧他惊慌失措的模样,抚掌大笑道,“你肆意妄为至今,难道就没想过,会有翻船的一天。”

“那你也太自信、不,不对,你那不是自信,而是,愚蠢。”

牧封川一字一顿,吐出最后两个字,见李持波脸上隐隐浮现怒色,却又左瞧右看,敢怒不敢言。

所以说,再蠢的人,都有识时务的时候。

他嘴角一扬,弹指间拉下来,倏地变脸。

牧封川目露寒光道:“所以,我想请问李公子,我到底哪儿得罪了你,让你起害命之心?之前几次,都是你主动挑衅,我不过回报一二。”

“先撩者贱,莫非只许你出手,不许别人打你的脸!”

牧封川厉声呵道,上前一步,居高临下俯视李持波。

李持波下意识朝后一缩,眸中浮现极度的怨毒之色。

“就是这个眼神。”牧封川眉心一蹙,呢喃道,“你这样,似乎和我有深仇大恨般,可我们之间明明没到那个程度。”

除去第一次在夕宁城巧遇,之后两人见面,李持波就一直是恨不得搞死自己的样子。

牧封川纳闷极了。

夕宁城那次,又不是自己动的手,就算恨屋及乌,会疯成这样?

李持波脸皮疯狂抽动。

或许是知道今天逃不过,他昂起头,彻底不再掩饰眼中恶意。

“恨!我为何不恨!我最恨你们这些天之骄子!你们都应该去死!通通去死!你们凭什么瞧不起我!凭什么觉得我不配做他儿子!不是我愿意的,是他生下我,是那个女人生下我,结果都觉得我不配出生,哈哈哈!我不配,都不配,那就一起死啊!这世上只要真人就够了!”

死亡面前,积压的情绪完全释放,李持波疯狂呐吼,到了后面,牧封川觉得,他自己估计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不是一个完全的蠢货。

甚至他早就发现了蒋冥驭的不妥。

“……都认为我蠢,连骗我都不上心,哈,我就不拆穿,他想做什么,关我何事,反正没人在乎我……我也不在乎,我什么都不在乎……”

牧封川面上纹丝不动。

尽管耳朵受了些折磨,可能得到这份情报,倒是意外之喜。

就算蒋冥驭已经死了,可归元宗内鬼还没找到,如果从蒋冥驭遗物中无法得到情报,便只能通过线索,慢慢摸查。

至于李持波的发疯,作为一个稍懂心理学的穿越者,他大致能理解,可完全生不出一丝同情。

见李持波还在那儿怨天怨地,没有更多有价值的情报,他二话不说打断道:“说到底,你就是自私自利,没有天赋又怎样,世上无法踏上仙途的多了去了,你还有鹤鸣真人撑腰,硬生生喂出一身修为,其他人可没你这么好命。”

李持波眼眸一寒,大声道:“你知道什么!你拜师真人,一年结丹——”

“啰嗦。”

牧封川弹弹手指,瞥过昏迷的李持波,我是我,你是你,最讨厌这种靠攀比获得快乐与成就感的人,要都是这样,世上只留一人,其他人通通死了算了。

他走到雷通那边。

在牧封川听李持波吐心理阴影的时候,这对小情侣也经历了久别重逢——执手相对,无语凝噎——伤在你心痛在我身等多个步骤,现在正在疗伤中。

见牧封川靠近,雷通扭过头来,欲言又止。

牧封川一瞧两人表情,立时明白,掏出一瓶疗伤的丹药递过去。

雷通不善言辞,伸手接过,呐呐道了声谢。

还是云豆强撑着道:“多谢恩公帮忙,雷大哥为了我,与他们周旋多日,要是没有恩公,再等几日,迟早会落到金棠派手里,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连疗伤丹药都用尽,牧封川知道,云豆所言不虚。

不过,他并非挟恩以报之人,何况过程中,他也曾以云豆要挟雷通帮忙,合作共赢,谈不上什么恩德。

听他这样说,云豆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牧封川心下一转,当即明了。

他一哂,道:“放心,既然他不是那等丧心病狂堕入魔道之辈,我也不会非要除魔卫道。”

雷通脸色一白,接着又浮起一抹鲜红,他低声道:“我们准备去往西洲,此生都不会回来,我向你保证,日后绝不会滥杀无辜。”

他抬起眼眸,与云豆对视,两人情意绵绵,空气都甜到拉丝。

牧封川一噎,顿觉啃了好大一口狗粮。

他轻咳两声,无情打消周围的粉红泡泡,表情一肃,道:“刚才李持波所言,你可听见?”

见雷通一脸茫然,牧封川无奈,这样近距离,那么大声,居然也能当背景忽略。

没办法,他只能将浓缩后的情报道出,问道:“如他所言,你可有察觉?”

雷通一怔,低头想了片刻,大约十多息,他苦笑道:“原来如此……”

话说,雷通在他那一批入门的弟子中,也算资质甚佳,否则不足以还未结丹,便被鹤鸣真人收为记名弟子。

如他这般情况,就算现在鹤鸣真人的弟子已经泛滥成灾,可庇护一个杂役,怎么都不算难。

然而偏偏就是这种情况下,云豆代他受过,甚至在他出手相助后,愈演愈烈,以致他上次闭关,出关后发现云豆被另一个长老的亲传弟子侮辱,才彻底忍无可忍,由道转魔,带着云豆叛离金棠派。

“而今回想,当时我恰好得到那本魔功,应当便是早就算好的陷阱……是我害了你。”

雷通看向对面伤痕累累的少女,满眼痛楚。

还有什么想不明白呢,既然要逼他入魔,自然需要契机,否则,他在金棠派前途大好,就算转成魔修后修炼速度快一些,可以他的天资,也不必争这朝夕之功。

云豆眼波一动,呢喃道:“不怪你,是我太弱……”

“咳咳!”牧封川猛咳出声。

说正事呢,别一言不合就塞狗粮成不。

两人霎时低下头去,半天无人开口。

好半晌,还是雷通红着脸道:“我、我想起来,有师兄跟我说过,近几十年,金棠派陆陆续续有弟子叛逃,为了宗门声誉,都是默默处理了,要是和我情况一样,说明除了蒋冥驭,金棠派还有其他魔修,在专门针对资质好的弟子!”

发现两人遭遇是魔修算计,雷通对金棠派的怨气立时消散大半,甚至开始担心宗门。

在天极界,传道受业之恩堪比再生父母,某种意义上,甚至比父母恩情更重。

也因此,欺师灭祖是极为严重的道德污点,不是万不得已,少有人敢做此大逆不道的选择。

不过,雷通对金棠派有滤镜,牧封川可没有。

他拂袖冷颜道:“如果几个魔修就能将宗门搅得一团乱,只能说明金棠派本身就有问题,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遇到的麻烦,我就不信,没有其他长老听闻。”

结果呢,无人主持公道,活该内鬼被搅风搅雨。

说来,自己还帮金棠派清理了一个内鬼,可惜他们肯定不会领情,还不如眼前两人知恩图报呢。

雷通呐呐难言。

顷刻后,他低声道:“我俩去了西洲,也会打探情报,要是有关于归元宗的,会想办法传给恩人。”

牧封川嗯了一声。

看金棠派笑话固然愉快,如果自己宗门里面也有这样的老鼠,当然得尽早拍死。

最后,他一指李持波,道:“我还要留在东洲,不便沾手,你替我料理了吧。”

雷通眼眸浮现一丝迟疑,继而迅速下定决心,两步走上去,一把拧断李持波脖子。

等了一会儿,没有发生什么鹤鸣忽然现身,千里追凶的场面,牧封川一转身,毫不犹豫御剑离去。

飞驰百里,前方隐隐显出海岸线,从这里上岸,到的自然不是信云湾。

不过牧封川也不准备再回去。

忽然,他身形一顿,低头一瞧,没有继续靠近海岸,而是在附近的一个小岛落下。

掏出木偶,指腹摩擦过其上纹路,牧封川眸光闪烁不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更别说,事后金棠派或许还会上门来找麻烦。

所以,晏璋会认可他放跑魔修,干掉李持波吗?

第106章 直击正心 其实我是幼稚鬼

其实, 在算计李持波前,牧封川也曾想过, 要不要与晏璋提前通个气。

不过这次不同以往。

李持波说他勾结魔修本是污蔑,可一旦他当真要对付李持波与蒋冥驭,反而坐实了勾结魔修这件事。

作为一个穿越者,对魔修这一群体,牧封川其实没什么先天恶感。

君不见上辈子,多少故事都以魔修为主角,再不济也是时髦度超高的配角,甚至有段时间,网上还盛行伪君子不如真小人等观念呢。

然而, 他现在穿越,来到一个真实存在魔修的世界, 二次元滤镜不在,魔道之争不仅是四个字,也意味着残酷的生死磨盘。

如此情况,晏璋若是知道他伙同雷通干掉李持波,是否会觉得这是他对道修的背叛?

思虑再三, 牧封川还是选择了先斩后奏。

某种意义上,他其实相当自我, 比如这件事, 明知道后果不可预料,所想也不是放弃,然是先干。

不过我又不是不承担后果, 最坏也被就是打成魔修,逃亡西洲嘛。

牧封川将晏璋的性子在脑海琢磨一番,觉得应当不至于此, 他师尊一看就不是那种不知变通的死古板,又只有他这一名弟子,怎么都不会狠到大义灭亲的地步。

至于说完全瞒下,啧,李持波又不是什么一文不名的小人物,就算自己尽量想办法摘出去,可这是一个不科学的世界,牧封川从来没妄想,真正洗清嫌疑,瞒天过海。

所以,他背后的靠山一定得坐稳,不能事到临头,因为没有提前获知这种事,闹出麻烦来。

唤醒晏璋前,牧封川先狠狠将眼睛搓揉两把。

于是,等晏璋过来,看到的就是一个眼眶通红,神情沮丧的牧封川。

“发生何事!”

晏璋四下一看,没见着敌人,眼眸一冷,质问道:“有人欺负你,怎么不唤我过来!”

他见过牧封川诸多样子,有狡黠的、傲气的、凌然的、冷漠的,可从来没有这幅样子的,好像一只皮毛光鲜的小狐狸,遭受了风吹雨打,哪怕你明知他是一只凶残的猎手,也不禁心头一颤,生出无限柔情。

只是对晏璋而言,那股怜惜仅仅一瞬,他的思维立刻转到,谁欺负我徒弟,拿命过来!

牧封川感受到他爆发的强烈杀气,身躯一颤,配合此刻表情,效果加倍。

晏璋误会他的颤抖,气势越发骇人。

他灵识一扫,方圆千里皆在掌控,沉声道:“这是在金瀚海?是明心观、金棠派,还是其他城池的炼神散修!”

以牧封川的修为,能稳稳压制他的,也就只有炼神还虚修士。

别看牧封川在吉安城赢了仇长老,可那是晏璋秘术灌顶,真动手的话,结丹与炼神差距甚大,根本不是简单能越过的。

晏璋不清楚牧封川为何没唤他现身,可现在他满心为徒弟找回场子,也顾不得其他,只一心质问敌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