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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汐法则 面包切片吃 23200 字 15天前

端着水果小拼盘推开房门进屋。

专心工作的人连头也没回,蹙眉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打的啪啪作响。

叉了一口苹果递过去,她张嘴咽下。

叉了一口草莓递过去,她张嘴咽下。

叉了一口菠萝递过去,她张嘴咽下。

叉了一口香蕉递过去,她张…闭嘴躲开。

呵。

原来还是能注意到别的事情的。

这时才察觉到他的怨气,停下手中的动作歪头:“怎么了?”

把水果拼盘放下,他指了指外面:“不是说好今天陪你去提车吗?”

景昭大脑转啊转,低头一看电脑上的日期,6月1日!

上周确实答应他会在今天一起出去提车的。

权衡了下,她说:“提车很快的,我们不着急。”

他跟着趴在床上,一手撑着额头,侧身看向她,如同审视:“只是提车这么简单吗?”

莫名的心虚慢慢涌上来,她眼皮跳了下,试着开口:“不,不然呢?”

她记得行程上只有提车这一项啊。

岁聿垂了垂眼眸,轻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以为是我们难得的约会。”

她回来之后,为了避免外界媒体和无关人士的打扰,在家里藏了好长一段时间,最近风声小了,她出门也是戴着口罩自己一个人行动,两人除了在家里见面,外面都是分开行动。

他郁闷死了。

乌鲁他憋屈,到了平海他还是憋屈。

说是要召开记者发布会,但金秘书那边的公关和舆论操控还没完全铺垫好,想把对她的伤害和后续打扰降到最低,还需要再疏通几家大媒体。

为了今天的秘密约会,他可是安排了好久。

她没想到还有这层含义,犹豫了一下:“不急于一时,以后也可以约会。”

看她的意思,今天的工作还是比他的约会重要多了。

郁郁寡欢地倒在床上,抢过她的抱枕转身背对着她。

景昭:“……”

盯盯他,又转头盯盯电脑屏幕,手指缓慢地在键盘上敲。

“哒哒哒——”

“我们还没有看过电影,没有去过图书馆,没有去过博物馆。”

指尖停顿,再次看了一眼他落寞地背影。

好心虚……

说起来他应该对这些地方没兴趣吧?

“哒、哒、哒——”

“没吃过一个冰淇淋,没喝过同一杯奶茶,没尝过同一块小蛋糕。”

二度停顿。

心虚加倍……

不过再说起来,这些东西金秘书是不允许他吃的吧,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有种难以置信地割裂感。

“哒……哒……哒……”

“你都没有主动牵过我的手,也没有想和我拍照,连你的账户都没有提到过我……”

三度……等等?

敏锐地发觉好像哪里不对,她放下键盘,小仓鼠般爬过去,小心翼翼戳了下他的后背,不确定道:“岁聿,你在干嘛?”

然后见他默不作声抬腕在眼睛上揉了揉回答了她的问题。

景昭:“……”

哭笑不得地一直戳他:“你怎么这么敏感,我只是要工作呀。”

抱着她的抱枕翻了个身,果真眼眶红红,滚了滚喉结:“我害怕。”

“怕什么?”

“怕你会离开。”

他每晚凌晨都会惊醒,慌乱坐起来寻找她,直到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身边的人,感受着她平稳有序的呼吸,再翻来覆去查看医生每周传来有关她病情好转的文件,胸膛中因为心悸不得安宁的跳动才能重新稳定下来。

有时会害怕到一整晚不睡,就那么坐在她身边直到她睁眼睡醒和他说话才能心安。

她明明是主动和他一起回来的,可他就是不安,他们之间的牵绊好像是他一力维持,不管他把中间的绳子捆的多紧,只要她不想要他了,随时可以脱身。

比如,从回来那天她还没买属于自己的拖鞋,于是他等啊等,忍不了主动买了两双情侣拖鞋。

再比如,那天他洗澡,电话一直响,出来她提醒他,他问是谁,她很淡定地回答她没有看,或许不是不看,而是根本不在意,后来一回家他就手机关机,出来工作邮件不处理任何外界信息。

还比如,那天他主动做饭,她一直夸夸夸,每个都说好吃,但他知道有一道菜做咸了,可她还是客客气气吃了,给了好的评价。

回来之后她甚至没骂过他一句,没打过他一下,没吵架没争执,也没关心与担心。

他们好像生活在同一个被窝里的“友好邻居”。

就像现在,她还是睁着无辜的眼睛,想也不想就回他:“我没离开啊。”

他是不是该庆幸,至少她还愿意一问一答地敷衍他。

躺在床上好像躺在漂浮不定的海中,他一直以为抓到她了,现在却觉得是错觉,明明就在眼前的人怎么会看不清彼此的心。

可能他的情绪真的影响到她,看了眼完成的差不多的视频,反正还有两天才发,她露出小虎牙冲他笑:“我们去提车。”

“嗯。”是想要的回答,他却没法开心。

坐起来,盯着她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到破绽:“你生气吗?”

景昭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生气什么?”

“我打扰你了,你没有一点点生气吗?”

“没有啊,那个不是很着急,你要是急的话,我们可以先去提车。”

她没有明白他的问题,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调节一下先后顺序罢了。

回答的很真诚,他失败了。

带她去提前安排好的车库选车。

其实景昭没有特别的要求,只要能开就行。

指着背后琳琅满目甚至有些闪眼的车,他问:“喜欢哪辆?”

左看看右看看,本来还能区分车与车之间区别的人此刻彻底迷茫了,揉了下看花的眼睛:“随便提一辆吧。”

实在不行摇骰子。

反正对她来说都一样。

“选一辆。”

跟着他的话随手指了一辆低调的黑色宝马,说:“那就这个。”

眯眼顺着她的手指看到车子,然后对旁边的人开口:“要旁边那辆。”

“好的岁总。”

“唉?”景昭轻轻出声,她指的不准确吗?

像是回应她的疑惑,岁聿插着口袋,眼睫轻撩:“我换了你要的车。”

原来是故意的。

她了然地点点头,没说话。

“啧。”

被这声不满的单音节吸引抬头,他皱了皱眉:“你怎么不说我?”

反应慢半拍:“……说你?”

他:“我换了你的车,不尊重你的决定,你不应该生气吗?”

甚至帮她把该生气的事件和逻辑理清楚了,她张张嘴,大脑极速运转,然后很艰难地询问:“我必须要生气吗?”

“……”

她不生气,他倒气得要背过去了。

上前一步,难得严肃地看向她,语气沉沉:“景昭,你为什么不对我生气,不对我提要求,不冲我发脾气,甚至还要这么小心翼翼地和我说话,你欠我吗?还是你对我有什么不满?”

“……你先等一下。”让她暂停理理逻辑,试图和他同频,“你的意思是,你想我对你不好一些?”

他咬咬牙,耐着性子问她:“就比如刚刚那个车,你真的没有喜欢的吗?你喜欢的牌子喜欢的颜色都在这里,你为什么不冲我要?偏偏选了个最便宜的,好,这个放一放,后面我不经过你同意给你换车,你为什么还是不生气?难到没觉得我不尊重你吗?”

“因为那是你的钱啊……”她着急和他说清楚,话跑出去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比她解释来的更快的是他瞬红的眼眶。

好像咽下一把刀片,每品味一下她刚刚下意识说的话,越觉得椎骨的刺痛。

他的钱。他的钱。

“到现在。”他无力低头,鼻尖酸的要呼吸不了了,“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第67章 替身千金小猫

她把他和她分的那么清楚。

一直以来悄悄看他脸色, 绕过敏感话题,他讨论公事时主动离开的身影……一桩桩一件件他都看在眼里,不敢问不敢说。

“岁聿, 我, 我真的没想那么多……”苍白的解释连她都不敢说出口,明明知道是有问题的。

是她在逃避。

“嗯。我们回去吧。”上前一步抱住她。

心口堵的好像压了一座挪不开的大山。

但他是一个很能忍和消化的人。

看不得她露出那种表情。

所以没关系景昭。

他还很擅长, 自欺欺人。

看着二人相拥走出来的身影, 藏在暗处的女人手握的很紧,差点儿把指甲捏断。

墨镜下眼中的狠毒再也藏不住, 她们过着躲躲藏藏被威胁的日子, 而她,现在获得了她想要的一切,这太不公平了。

松开咬破皮的下唇, 时机也差不多了,这些天的折磨是时候还给她一些了。

蹲在小院里摆弄花花草草,穿了一件白色吊带, 长发披在身后,偶有清风拂过,因为不小心用力摘下的花瓣从手中抽离消失在眼前。

泄了口气, 看着眼前的小雏菊走神。

她是不是该和他聊聊。

自从那天回来, 他虽然没有继续和她掰扯那个问题,表现的也算正常, 但总觉得二人之间多了一层隔膜。

摸着小花自言自语:“怎么办啊, 我到底该怎么说?”

稳重地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索, 转头, 保安交涉了几句而后走过来有些迟疑地和她说:“夫人,说是乌鲁来的快递, 需要本人签收。”

“乌鲁?”

没听哥哥和安吉说过,难不成是冯媞媞准备的小惊喜?

没有其他多疑的心思,她点点头起身,中间还因为起来的太猛眼前黑了一下,稳住身形继续往外走。

打开门,外面是一个青年,轻声问:“您好,请问是我的快递吗?”

青年似乎没想到这么快,看着她愣了一下,没忍住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嘟囔了一句:“简直一模一样。”

“什么?”

她的疑问刚刚脱口,刺眼的闪光灯从他身后照过来,突然地刺激让她不得不抬手挡在眼前,没了防备的大门猛地被人推开,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打了她胳膊一下。

“你们是什么人!”

保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与此同时还夹杂着许多陌生的声音。

“景小姐,请接受我们的采访!”

“您好,请问您真的是前任亡妻岁夫人吗?”

“对于外界有关您只是前妻替身的传言您怎么看?”

“请问景家真的是您的亲生家庭吗?”

“再不走就报警了!”

“当年跳海的经过方便告知吗?”

“不准拍照!不准开闪光灯!”

“景小姐消失三年去往何处?”

“……”

混乱的场面让她根本无法动弹,整个人被围在中间,后退也是人,左右没有一点儿空隙,甚至在一个个镜头面前她被晃的睁不开眼,这群人来势汹汹且有备而来,后面赶来的保安都被拦住,她身边就两个大叔护着。

这群跑新闻的,一半是热衷于独家消息,一半是来自早就摩拳擦掌等候多时的商场对家。

“景小姐,请问……”

“你们在干什么!”女人尖声的话语从身后冲出来,不由吸引了注目。

景父景母像是匆匆赶来的般,几个早就做好调查的记者一眼就认出来二人,默契地让开一条路让两位也进入镜头。

景昭像个提线木偶,刚被挤的摸不着头脑,这会儿又被用力一拉拥进怀里,景母抱着她整个人都在抖,声线带着浓重的哭腔:“我的女儿,妈妈在,不要怕…不要怕…”

这样不行。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现在的场面明显是有预谋的,金秘书准备的记者发布会不日启动,偏偏在这种时候出现大乱子,到底是冲岁聿还是冲她来的?

被抱在怀里没法动弹,耳边叽叽喳喳的吵闹声让她分辨不清其他人在说什么。

伸手推了推面前的女人:“妈妈,等一会儿……”

“我知道是他绑架你!你别怕!我和爸爸都在,现在我带你回家!”

景母语气不容置喙,拉过她的手,一边说一边当真要带她走。

保镖这头拦着记者,那头还要想办法不让她被带走,两个大叔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

“绑架?”

耳聪目明的人精很快抓住这个关键词,手麦递到景母面前抓紧询问:“景夫人,请问景小姐不是自愿留到岁家的吗?这三年景小姐身在何处?有关‘绑架’又是什么意思?请问您能配合我们说一下吗?”

景母刚要说话眼前的麦就被另一只手打掉。

景昭冷冷看了眼问问题目的性很强的青年:“无可奉告。”

“我们会在今天下午开记者会,有关我们女儿的事到时候也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爸爸?!”惊异于开口的人,她转身难以置信地看向素来沉默寡言的男人。

挣扎着想要把手撤出:“我不走,你松开我……”

“昭昭,不管你有什么难言之隐都没关系,爸爸妈妈都在,岁聿不敢拿你怎样的。”景母非但不松手,反而握的更紧,面前镜头气愤开口,“我们景家就算只是普通人家也由不得你们姓岁的随便欺负。”

“痛…”感觉手腕要被捏断了,人群中她被又拉又推离保安越来越远。

“景夫人,我们想知道……”

推推搡搡间不知道谁的机器没扛住,高了她一头的黑箱子朝这边直接砸过来。

“夫人!”

下意识用力把景母推开,闭紧眼,在惊叫声中金属机器砸在皮肉骨头上的声音依旧清晰传到她耳中。

随之还有急促的呼吸音。

整个人被环在怀抱中,垂眼,坏掉的机器躺在脚边。

一双大手摸到她脑后的发丝揉了揉,轻声:“没事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四周似乎突然安静下来,连摄像头都下意识回避开。

摇摇头,她没事,意识到刚刚的声音,反问:“砸到你了?”

那一下应该不轻。

很明显岁聿现在的心情不怎么样,他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没存好心思,但很少有这么冷的脸色,商人还是笑脸迎人好做生意。

没回她的话,把她又往怀里拉了两步,挡住所有目光,偏头一张张脸扫过去,薄唇轻启:“不想活了吗?”

那帮人哪敢对上这位太子爷要杀人的眼神,一个个慌乱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时准备拿着手里的资料跑路。

报信的人消息不准确啊,不是说至少有半个小时吗?

这才十几分钟岁聿就回来了。

“岁聿,把景昭还给我。”

沉默中,身后被冲击开的女人再度出声。

“还给你?”嗤笑,琢磨着这三个字只觉得过于不切实际,挑眉,“景夫人,你别忘了,这是我的妻子。”

“这是我的女儿!”要不是景父尚且冷静还能抓住她,只怕景母已经冲上去了。

中年男人喘了口气,看着瑟缩在岁聿怀里要乖顺得多的女儿莫名烦躁,眼神沉下去,稳重开口:“岁聿,我们马上就召开记者会,同时也会报警,你绑架勒索我女儿的事,今天在场的记者全都拍下录下了,不要真的以为你在平海能一手遮天,我景南禅就算拼上所有也会把女儿救出来!”

“随便。”他还以为他要说什么感天动地的话来感化景昭跟他们回去,没想到是这么软弱无力地威胁,搞得他白担心一场,勾了勾唇,同样漠然地盯着他,“你最好能拼上所有。”

试试看,拼上所有能不能让银色金属拷他腕上。

两个人互放完狠话,记者虽然不露声色,但已经在心里快速拟好明天争各个板块的头条题目。

就在各怀心思僵持不下时,被忽略的中心人物默默探出:“我也去记者会。”

话音刚落头就被按回去。

“……”

景父立刻反应过来,怒斥他的行为:“岁聿!你听不见她说什么吗!难道你要在大庭广众下公然威胁她吗!”

没搭理他,而是微微蹙眉低头:“去什么去。”

景昭挣扎了一下,从他怀里出来,淡定地站在所有人中间,重申了一遍自己的话语:“接下来的记者会,我会到场。”

景母泪眼婆娑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几乎所有人都为这一决定窃喜,只有一人。

站在她面前,在她说完后,不小心掰断自己的指甲,凭借那一份痛意掩盖住眼中复杂的情绪,他说:“岁氏记者会也会同步开。”

四目相对,都将未说出口的话咽在心底。

这一重磅消息几乎是不胫而走,据说还有直播,关心豪门恩怨的市民也迫不及待蹲守,想看看讨论了这么久的故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记者发布会定在同一个场地,属于两家人一起回应有关她的事。

乍一看倒像是两家人抢孩子抚养权。

可惜她已经是28岁成年人,争争抢抢看起来反倒滑稽。

她在后台安静地坐着,门口是岁聿带的保镖,景母似乎来过一次,景昭没见。

就像他在门口站了许久,最后还是没进来见她一样。

“妹妹,我们也算是好久没见了。”

望着镜子出神时,门口艳丽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透过镜子,景寻昭今天特地好好打扮了一番,也是,她只要出现在外人面前总要光鲜亮丽,更别提今晚要面对镜头。

她笑了笑:“请我进去坐坐吧,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不想问我点儿问题吗?”

转身,她点点头,两个保镖默契地转身。

景寻昭眼中笑意更深:“好大的派头啊。”

随便找了个沙发坐下,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扮,稍稍不满:“好歹一会儿要和我们坐在一起,你就不能换一身吗?”

普通的白色吊带裙,不施粉黛的素净小脸,她横看竖看都看不出有任何吸引力。

景昭不想和她说这些没意义的话,只问:“你来有什么事?”

你看看,谁说她没有傲气。

分明和她说话时,带着一股子让人厌烦的傲意。

这个从一开始就察觉到的事实,到现在依旧令她不舒服。

盯着那张和她完全不同却让人嫉妒的脸,她叹了口气:“有时候真的好羡慕你。”

景昭皱眉没说话。

她自顾自继续道:“你知不知道你长得真的很像他们?说起来爸爸妈妈在人群中颜值都属于人上人的级别了,怎么你生的这么普通,不管是颜值气质还是性格,景昭你哪点比得上我?我有的时候真希望…你能比我优秀。”

比她漂亮,比她聪明,比她有气质,事事比她好,这样至少她心里还能平衡点儿。

可惜,可惜。

“你明明一无是处,让你说清楚话都这么费劲,连头发都自己扎不好,更别提管理家里的企业。”费解地摇摇头,“可为什么就是你这样的人,能那么轻易地抢走我的一切?”

“景寻昭,我没抢过你的东西。”

“你有。”她站起来,红裙荡在白瓷砖地面如同盛开的芍药花。

“你抢走了我的父母,抢走了我的家,抢走了我的光环,抢走了我人生本该顺利获得的一切,甚至,还有我的名字。”

寻昭,寻找,寻觅昭昭。

好讽刺。

牙齿咬的发酸,过往种种浮现在眼前:“你不知道我付出了什么,是你毁了我的人生,是你让我成为一个可笑的替身,你就不该活着!”

她不该活在世上,当初被绑走,她就该死在那辆车上。

后来坠海,更应该永远泡在海中。

她恨,她怎么会不恨!

怎么能忘记景母一次次拿出幼时景昭的照片与衣服在她身上比划,怎么能忘记他们教她有关她的习惯动作,怎么能忘记更改她的年龄,更改她的志愿,永远按他们对“她”的规划书写人生。

又怎么能忘记她喊爸爸妈妈,他们眼中望向她时浮现出另一身影。

对上她激动的情绪,她也只是偏头淡声:“景寻昭,你恨错人了,你不是我的替身。”

“现在这样开脱,你觉得我会信吗?”忍住眼眶中的泪意,她笑,“景昭,在中间做个选择吧,是回景家还是回岁家,别那么贪心,总该留一个给我对不对?”

“原来是你。”不知道为什么,景昭莫名觉得她悲哀,想劝,但看到她偏执的眼神忽然轻笑出声。

“景寻昭,你怎么始终长不大?”

“你什么意思?”

看向门口,那里还在不断往中心会场涌入人群,开口:“想要的应该去争取,而不是靠别人施舍。”

“你胡说什么呢?谁要你的施舍,景昭,你别以为……”

“景小姐,可以入场了。”

门口恰到好处来人叫她。

她起身,没有回头。

景寻昭剩下的话就那么被堵在嗓子里一个音也发不出,就像那次她把她的助听器拿走,关在车库,透过小窗——

和现在镜子中的人一样。

无助地看向她,什么话也说不出。

台上坐着景家人,前半场是属于他们的时间。

她上来时,全场瞬间安静下来,一道道目光仿佛想把她穿透,数不清的镜头对准她的脸,仿佛怕错过她任何一个微表情。

台下那么多人,一眼就看到站在最后面的他。

岁聿是不是很久没抽过烟了?

还以为他忌了。

记者:“请问景小姐消失的这三年都在什么地方?”

景母嘴角维持着最优雅的弧度:“在家里,一直被我和她爸爸保护在家中。”

记者:“请问为什么要这么做?据我所知,当初你们也参加了葬礼。”

景父接话:“你的记忆没有出错,当初那样做是因为有难言之隐,但事到如今为了景昭的安全,我们也不打算继续忍耐。当初岁家娶我女儿,却对她十分不好,景昭也有和平离婚的意思,可惜岁家不仅不同意,甚至以性命威胁她,我们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说到这,他播放了一段录音。

「“我想离婚,和平离婚,关于财产我只拿走我的东西,其他的都不要,这样的要求……难吗?”」

她死之后,白元祁将她生前的录音送给景家,当时他以为她口中的“想家”是指这个家。

底下引起一片小小的哗然。

这段录音可谓是最有力的证据。

阴影下,并不明显的火星忽明忽暗,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记者:“请问有关最近景小姐和岁先生的传闻,景家是否会做出回应?”

景母收了笑容,严肃道:“这是绑架。”

无视底下一张张惊恐的面容,她继续:“我从未将女儿送出去,岁聿私自绑走我的女儿,并且利用不合法手段囚禁、威胁她,这件事我们已经报警,相信法律会给我们一个公平公正的结果。”

记者:“听说景小姐并非二位第一个女儿,还有传闻失聪的景小姐并非二位亲生女儿,传闻是否为真呢?”

不少人转头疑惑地看向这位年轻人,来之前都不做功课吗?

景家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事已经不是秘密了,干嘛浪费一个提问时间?

只有景昭知道,这个人是谁找来的。

景母刚想开口,就被她拿起话筒的动作打断。

这一动作不亚于平静的湖面突然掀起巨浪。

所有人的视线定格在她身上。

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女人嘴角扬着浅笑,轻声:“总觉得大家的提问似乎我来回答更好一些。”

温柔的,但不容抗拒的声音。

遇上本人,本来就迫不及待的媒体人肯定不会放过,问题也是找最尖锐地去问。

记者:“景小姐,外界一直传闻早年您和岁先生关系不和,请问您怎么解释?”

她:“是真的,早年岁总与我是交情联姻,并无感情基础。”

烟草火苗与烫焦的皮肉粘在一起,分不出哪部分是是属于他的,就像分不出他现在到底哪里更难受。

记者:“景小姐,听说当年岁先生与您的姐姐曾在一起过,您知道这件事吗?”

她:“我知道,他们曾经的关系很好。”

指尖拨弄,把食指和中指间的灰拨走,却把本就受伤的皮肤弄得血肉模糊。

记者:“岁先生当初在船上没救下您而是选择救您的姐姐,请问您难道不恨他吗?”

她:“我不找借口,我差点儿死了,不能不恨。”

没燃尽的烟掉在地上,滚在脚边。

抬头,打断他们还欲提问的声音。

“我知道你们想听什么,我和岁聿,好像不是常人眼中的那般‘般配’,和他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后悔过,后悔为什么要嫁进来。”

景母掩面哭泣,底下的记者也都很满意她的回应。

她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景父正想接过话题,她再次开口:“我好像没说完,你们也没问完。”

记者面面相觑。

她说:“但要是有人愿意为你去死,他有什么理由要杀了你吗?为什么不问问我知不知道岁总在我落水后跟着跳下去的事?”

底下无人回应。

不出意外,她明白他们想引导她回答出什么样的话,再借题发挥写出什么样的文章。

利用她打垮岁家,看向阴影下又点了一支烟的男人,不禁歪歪头,事前一点儿不叮嘱她,如果她没意识到这些,他是不是就那么任由这群记者写,任由她说。

岁聿,你今天好像烟瘾大了。

笑了笑,她继续:“既然我已经开始问了,不如由我来提问。”

这下大家更震惊了,摸不清她要做什么。

转身,看向微微发愣的景父景母,以及站在不起眼角落的景寻昭,她咽了咽干涩的嗓子,微哑:“妈妈,这三年我在哪?”

“景昭,你怎么回事……”

“我在乌鲁。”迎着女人愕然的眸子,她缓缓撩眼,淡定道,“我不在你们身边,也不在岁家,我在养父母家,在哥哥身边,我在那里有了自己的朋友,但我瞒着你们了。”

“爸爸,当初为什么愿意让我进岁家?”

这次她回答得更快:“因为我耳朵不好,如果不进岁家,其他好的家庭也进不了,所以你想赌一赌,没想到赌赢了,因此后面不允许我离婚,不允许我带着污点回景家。”

为什么不肯说实话?

是怕她不在家的清白不在,是怕她回忆那些时造成二次伤害?

都不是。

比起她,他们更怕景家名誉毁掉,更怕他们好父母的形象不在。

不过,最怕的是。

她没有按照他们预设的道路发展。

怕她不是他们的“景昭”。

底下很安静,她起身。

她相信景父景母是爱过她的,也相信她是在很多很多爱与期望中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她的名字,「景昭」,意为「前路风景一片光明璀璨」。

当初二人甚至在“朝”与“昭”之间纠结,两个字都很好,不管是寓意还是字音字形,为此还举行过家庭投票。

最后景母半夜看着月亮睡不着,爬起来摸着马上要临盆的她和景父掉眼泪:“我们选‘昭’吧,不要带月亮,要一直带太阳,让我们的宝宝永远在阳光底下长大,长成小太阳。”

所以她有了个好名字。

景昭不敢质疑他们的爱,只是比起质疑它的重量,她更愿意相信,它停止了。

留在了过去,不肯前进。

被名为“愧疚”的枷锁,永远留在了“过去”的她身上。

浓重的爱在原地一直磨来磨去,最终变成一把极为锋利的刀刃,在看见与“她”相似的身影后便挥刀而上,把她们变成“她”。

景寻昭是替身。

她也是。

敲了敲自己的助听器,那么漠然。

“最后一个问题——”

“听说景小姐并非二位第一个女儿,还有传闻失聪的景小姐并非二位亲生女儿,传闻是否为真呢?”

第68章 为期三年小狗

如果她变得尖锐, 变得不再乖顺,他们又怎么看她呢?

不用确切的言语回应,她就明白了所有。

她本来就听不见, 所以也不需要用声音回答她。

她的目光透过各种诧异的眼神与那份紧张不安相撞。

景寻昭, 如果你真的需要这些,那她愿意拱手相让。

“我并非景氏千金, 此后也不具有继承景氏任何财产的身份, 今日之后,我与景氏, 不再有任何关联。”

字字清晰的话语通过话筒传遍大堂的每一个角落, 也传到所有电子设备里面。

她平静的脸上还是带着柔和的神情,只是说出来的话坚定无比。

过往种种,好的坏的, 编织成一条长长的链条逐渐将她捆住,捆住她的手脚,捆住她的身体, 捆住她的脖子,再捆住她的心。

从口袋里拿出一颗巧克力,是景母经常给她带的那个牌子, 放在他们面前。

就好像把捆住她的链条还给他们。

“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 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

谢谢你们,那么爱过她。

底下传来悉悉索索的交流声, 就连景寻昭也僵在原地, 觉得她肯定是疯了。

居然主动放弃景家千金的身份, 难道就那么急于攀附岁家吗?

只有他。

烟瘾大到奇怪的人,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弹了下手中的烟灰。

“漂亮啊。”

话说的漂亮,事做的漂亮。

够勇敢, 够冷静,够聪明。

他记得之前偶尔也会产生这个念头,景昭是个很厉害的人,会算计,所以连他有时都绕进她的圈套。

只是长了一张温和柔弱的脸庞,内里却是一柄真正锋利坚韧的长剑。

谁会想放过这个好机会呢?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快速调整问题,准备抓住她再抖出更多更大的爆料。

包括在震惊中久久无法回过神的景家人。

可惜转瞬间鸦雀无声。

那边的人轻轻抬了下手,一直在后台等候指令的金秘书立刻关掉全场的话筒,景家人头顶的光线一盏盏灭掉,只开了左侧留出的一个空位。

纵然有再多想问的也无人敢在时为难。

接下来,已经过了他们能够随意放肆的时间。

他们能做的,就是安静地、尽量不要吸引注目地,听候发言。

墨绿色西装浮光流金,脚步声沉稳有力,虽说是个商业家,但知名度不低于大众明星,从小到大的举动一向张扬无度,漂亮的脸下是狠戾的手段,让人又爱又恨。

她与他之间,隔着一米宽的断隔,那是搭建岁家与景家记者会时分开的举动。

灯光下,他抬头。

安静的对视。

这是今天一整天,他们第一次真正地交流。

景昭不知道他会说什么。

之前的安排,本来是澄清她还活着的消息,但全被今天的计划打乱,她刚刚已经尽力把局面扭回了,至于岁聿,也许再说些强硬的话就能稳定现在的事情。

在她眼里,今天的闹剧只是景寻昭无理取闹的报复和商业借机的拉扯。

在她想开口提醒时,他垂下眼,一步步走上台阶,握住话筒。

摄像头齐刷刷地对准他。

一直以来他面对过不少镜头,大部分时候都是记录他荣耀的场面,从他出生的第一分钟就有人拿着镜头拍下注定是天之骄子的男人,十岁之前就完成了环球旅行,十三岁拿下少年组击剑男子组世界杯金牌,十五岁跃进OLYMPIQ Society,十八岁移民美国,四年在北美圈闯出了不起的名堂。

钱,他不缺;权,他看不上。

再加上过于低的道德底线与原则,在外人眼里,他似乎变成一个无坚不摧的人。

那他的妻子呢?

曾经他从未在外人面前提起过的她,连“死后”葬礼未曾到过,却在此刻被质控绑架的女人——他的妻子,在他眼中,又是什么?

“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不认同外界所说的,我们不般配。”

他站得笔直,依旧是全场最瞩目的存在。

有的人就是这样,哪怕是再困窘的境地,也不沾半点狼狈。

像是陷入回忆般,他慢慢开口:“我与我的妻子相识于很早之前,或者说,我在很早之前被她吸引,运动会上,她只用了一个动作我就认定了她,但我的眼神不好,认错了人,错过了她。她光芒难掩,我太心高气傲。”

“好在我与她的缘分未尽,她后来找到了我,并促成了一段佳姻,在这段婚姻中,我的妻子什么都做的很好,会做饭,会养花,会养猫,跑得了行程,受得了脾气不好的上司,不喜欢交流却也尽最大努力和公司三百多号人相处,但我又心胸不开明,悟错了自己的想法,辜负了她。她识人不清,我太心拙口劣。”

“我的妻子,‘死’于三年前2月29日一片无名的冰凉的深海中…”说到这他顿了一下,若不是灯光太闪耀,应该是能看清他因为用力而颤抖的手,“死因……”

“是我的心高气傲与心拙口劣。”

底下的人难抑惊色,屏幕前的人更是炸开了锅。

景昭僵硬转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里这么说。

这三年他每一天都在寻找她。

像个神经病不相信她死了,每个人拿出各种各样的证据甩到他身上、脸上,字正腔圆地宣读她的死亡报告,请精神科医生,电击吃药催眠无所不用,甚至剥夺了有关她的一切事物。

他坚持她没死,即便亲手给她立了碑、刻了字,即便一天天一年年种小雏菊,即便日日夜夜梦中想要看见她却无果惊醒。

不是他真的发现她没死。

而是不能接受。

不能接受是他自以为是的决定害死了她。

不能接受她跳下去之前他们之间只有伤人的话语。

不能接受在她死后他才清醒,发现自己爱错了人,开晚了口,悟错了心意。

所以他不允许她死了。

“是我害死了她。”

现在,他终于有勇气说出这些,说出差点把他折磨到死的事实。

“岁聿……”她总觉得他今天很不对劲儿。

“我代表岁家启动了为期五年的慈善基金计划,分为两个阶段,前三年铺设全国城市,后两年凭借投入基金正式开始运营,运营年限直到岁氏破产。”

这个计划做的声势浩大,再加上是在她“死”后宣布,无人不晓,引起不少非议,当时可没少人说岁氏总裁是踩着前妻的血包做假好事。

他自顾自继续道:“今年是第三年。”

原来这么快就三年了。

“从今年的2月28日后,基金计划已经正式运转,不需要人铺设,岁氏集团也正式迈入新的阶段,照这个情况,至少能养基金会百年。”

是这样说没错,这三年岁聿几乎是拼了命工作,高强度的排期每个业内人都多少听闻过,要钱不要命的势头光是听说就让人汗颜。

所以现在是为了炫耀他的工作成果?

在所有人质疑的目光下,暴风中央的男人突然伸手,将红玉尾戒摘下。

后台的金秘书被这个行为吓一跳,差点儿跑出去。

那枚代表着身份与荣耀的象征,被稳稳当当放在桌子上,所有镜头下。

“在这份计划中,有一项秘密条例,我已在三年前委托给私人律师,想来现在已经生效,本想过几天在记者会上宣布,但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望着他平静的眼眸,景昭皱了皱眉,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三年后的今天,我名下所有的遗产将无偿转移到基金会的运转中,岁氏基金会也正式变更股权,全部交于我的‘亡妻’景昭手下。”

信息太多,每一个脸上的神情都精彩到可以放一箱烟花来庆祝。

如果他们没听错且没理解错的情况下,“遗产”两字应该用于死后,他怎么知道三年后自己会死呢?除非是……

自杀。

开什么玩笑?!

堂堂身家千亿的岁氏总裁会为了一个女人自杀?!

他们当然无法相信,可接下来他背后公布出来的股份转让与三年前亲立的遗嘱又顿时让人哑口无言。

岁聿竟然把所有在岁氏的股份全部转移到景昭手下。

这事连金秘书也不知道,看着屏幕上的信息陷入沉思。

连她都被这一幕震惊住了。

忽然回忆起她与岁聿重逢的那一天,那天好像是……

2月26日。

有的时候不得不感叹命运的伟大,只差不到48个小时,这个还在眼前活生生的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了。

岁聿确实是这么想的。

连死法和墓碑都选好了,他才不要和她一样死的无影无踪,到那天他会吃下很多很多安眠药,挖开她的坟墓,躺在给她准备的棺材里,抱着她的日记本安静睡过去。

甚至想好了假如他们死后相见,他要怎样质问她为什么三年不化作厉鬼来折磨他,为什么不惩罚他,为什么连恨他都不恨他。

只是没等到他躺进去,她出来了。

就像她当初离开一样,再次没有征兆的,悄无声息的出现了。

然后他庆幸了许久。

还好当初棺材做的结实,不漏风不漏雨,她边边角角都完好无损,哪怕变成鬼也是那么漂亮,以至于他看一眼——

心脏差点儿受不了。

“在今天之后,我想我会认同外界所说的,我们不般配。”

他笑,弯起的弧度难得不带着任何攻击性,偏头看向还未缓过神来的女人。

“我已经确实配不上她了。”

尾戒落地。

前一秒失去千金身份的她。

随着这声轻响。

成为千亿身家真正的拥有者。

第69章 有始有终小猫

“什…什么意思?”

终于有勇敢的人忍不住打破这份出于恐惧与震惊的沉寂。

仿佛石子打进湖中掀起漪涟, 其他人也慢慢缓过来,不顾前途地强行开麦:“岁总,方便问一下具体内容吗?”

“岁总!请问您的意思是正式退出岁氏集团吗!”

“岁总您的妻子会接替您的位置吗!”

“岁总请问这份股权转让书是否能够公之于众, 交由专业人士进行检验……”

嘈杂的内厅很快没了秩序, 保镖出来拦下欲要上前的记者,也拦下想去抓住景昭的景家人。

他放下话筒, 转身。

“岁聿……”她难以置信刚刚的话语, 想开口问他是不是喝醉了,还是说, 这只是他所有计划中的一部分?

可他只是展开双臂, 轻声:“早上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吃饭,我们回家吃饭吧。”

他在不解的喧闹声中平静地诉说俗气的爱意。

所谓金钱、身份与荣耀,此刻就像他迈出腿后踩在脚下的尾戒一般, 烟消云散。

此后,他再也不用隔着令人厌烦的“不平等”去拥抱他的爱人。

就像现在,跨过一米的沟壑, 用了十二年,终于真实地、用力地抓住了她。

景昭突然有些眼睛酸。

没有因为和记者争吵为难而感到害怕。

没有因为和父母对峙哪怕分离而感到难过。

也没有因为他刚刚那些话而感到感动。

却在他主动过来抱住她的这下。

忍不住低头偷偷掉下眼泪。

那些根本不曾察觉到的甘霖终于浸透这片干涸的心田,和绿植八字不合的少爷甚至连种下了什么种子都不清楚, 只是闷头挖、闷头埋、再闷头走, 挖到十指溃烂,埋到四肢全伤, 最后走到头破血流, 终于, 在细细密密小雨的尽头回望, 终于又是绿洲一片。

原来害怕、难过和触动是这种感觉。

她已经很久没感受到的情绪,此刻扑面而来。

她说:“岁聿, 想吃糖醋里脊。”

他应:“好,再加一份菠萝盖饭?”

点点头,非常赞同他的意见。

从后门准备出去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儿没站稳。

他及时扶住她,眼中闪过慌张:“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脚底没什么力气,她摇头:“没事,可能是因为没吃早饭,有点儿低血糖。”

事情发生的突然,早就把早饭抛之脑后了。

金秘书还在处理后续,扶她到外面的椅子上坐好。

“等我一下。”

他记得休息室里面还有些糖果。

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五月中旬难得还有凉快的清风,舒服得眯了眯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过来。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干练的白色半截袖加浅蓝色牛仔裤,有时候景昭怀疑他是不是混入大学也没人怀疑,一点儿也不像老板。

“王业平。”终于轮到她先开口,抬头,好刺眼的阳光,靠的越近越看不清他的脸,还是勾了勾唇角,“好久不见。”

连同上次没好好开口的打招呼,一起说出。

他应该在这里等了好久,记者会之前就在外面看到了他。

青年也跟着露出弧度,摆了摆手中的手机,声音如清风般和煦:“刚刚看了直播。”

他顿了下,似乎在寻找从哪句开始说,最后还是选了一句最想说的:“景昭,真勇敢。”

她真的很勇敢。

“谢谢。”接受他的赞美,琥珀色的眼眸干净清透,望着他,“生意怎么样?”

王业平耸耸肩:“就那样。”

像两个老朋友熟悉地寒暄,如果能忽略他红了的眼眶。

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胳膊,轻声:“王业平,别哭。”

“景昭,我来晚了吗?”

他站在她面前,想笑笑不出,想不哭又憋不住,表情要多难看就多难看,连同说出来的话都变得不体面起来。

她有多勇敢,就衬得他有多懦弱。

是他先动的心。

甚至在离开后常常抱怨她为什么不能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为什么结婚了,为什么对象是岁聿,为什么不能早点让他知道这一切。

却又在看见花时想到她,看见糖葫芦时会想知道她有没有尝过这个,看见风筝时想她是不是也在玩,看见拍照的人时想起和她的约定,看见雨时会下意识翻到平海的天气看她那边有没有下雨。

想她,想她。

怎么还不来上京找他。

他好像总是晚一步,就差一步,如果当初是他先与她相遇,如果是他先拉住她的手没松开,如果是他先发现她没死,如果是他先把她从乌鲁带回来……太多的如果,太多的一步,然后到如今。

他好像永远追不上那一步了。

他问来晚了吗?

她手下的木椅早就被太阳烘热,不再冰凉,所以察觉不到自己手心微微渗出的汗意。

没有岁聿,或许那时她真的会跟他去上京。

她查了票,看了飞机,写好了一封离别信,认真研究了上京的天气、物价和房租。

到底哪里出错了呢?

她不知道。

不想埋怨他的不坚定,因为她也没有做的很好。

“没有晚不晚,王业平,向前走吧。”

走过的路口已经走过去了,她承认路过他的世界时她很快乐。

来到平海后第一次见到见到神奇的电子技术,第一次被人无理由的偏向,第一次跳双人舞,第一次可以放肆发泄喝酒,第一次感到自由无拘无束,第一次有勇气做出叛逆的事情。

路过他,是春暖花开万般盛放。

那就够了。

好像早料到她的回答,他缓缓点头,语调轻松:“还没跟你说,我最近相亲,有个女孩很不错,我都有点儿配不上她。”

“那挺好的,你要是结婚,记得给我发请帖。”

“不会的。”他嘴角咧的更开,拒绝了她,“我是不会邀请你的。”

“嗯,看来我吃不到喜糖了。”她也笑眯眯地看着他。

王业平用力吸了口气,不让那颗眼泪掉出来:“景昭,上京有很多好吃的糖,不止平海有,想不想和我去上京试试?”

风过撩动裙摆,发丝静止在她的耳畔。

歪歪头,她指向他身后:“还是平海的糖好一点,想吃的时候就能吃到。”

平海的糖,不用等待。

他转头,在阴影下不知道站了多久的男人拎着一袋子各色各样的糖果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们这边,见他回头也毫无避退地直视迎上来。

景昭起身,冷着脸的男人才微微蹙眉,立刻朝这边走过来。

“王业平,是好姑娘的话,不要辜负她,也不要让她等待。”

她的气息从身旁略过,一如当初在公司与她一次次的擦肩而过。

泪水决堤,这次没选择拦下她,而是捂住脸无声啜泣。

“你……”

他冲过来牵住他的手,好冰。

撕了一块水果糖塞她嘴里,紧紧拉着她走得又快又急,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累不累?累的话我背你。”

被他奇怪的行为弄得哭笑不得,她扯了一下,没反应,又用力扯了一下,他才慢下来,绷着脸不肯看她。

抬头故意逗他:“岁少爷这么着急是为什么?”

抿了抿唇,他开口:“你不舒服,我们快点回家。”

她了然般点点头,忽然惊呼一声:“呀!我的帽子忘在椅子上了,我们回去拿一下?”

“不可能。”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似乎不对,勉强解释,“一个帽子而已,再买。”

“不行。”她渐渐慢下脚步,扯住他态度也跟着强硬起来,“就要那个。”

清楚地看见他额头顿起的青筋,松开咬紧的后槽牙,他闭了闭眼同样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誓不罢休的人,一字一顿道:“我看你不是去找帽子。”

她挑挑眉,确实不是,她压根就没戴帽子出来。

“想去找人。”他眯了眯眼无比笃定说出这四个字。

“找谁?”她眨了眨眼装作无辜。

他不说话,手心却越来越凉。

“王业平啊?”她替他念出这个名字。

他还是不说话,一兜子糖被风吹的到处响。

晃了晃他的手,她问:“岁聿,你怎么这么敏感?”

只是见一面,他搞得好像王业平会把她绑架了一样。

垂下眼眸,他站在原地很小声地反问:“你会不要我吗?”

“不会。”

“你会嫌我没他年轻吗?”

“岁聿,你们就差一岁。”

“你会嫌我做饭没他好吃吗?”

“岁聿,我没吃过他做的饭。”

“你会嫌我不喜欢穿牛仔裤吗?”

“岁聿,你不适合牛仔裤,这个不用攀比。”

“那你说出我比他好的五个优点。”

“……”她怎么觉得自己在哄小朋友,吸了口气,不算太认真地回答,“会哭,会种花,会赚钱,会打架,会养猫。”

岁聿:“我长得不好看吗?”

景昭:“好看好看。”

岁聿:“多好看?”

景昭:“比天上的月亮还好看行不行?”

眼神压迫下景昭再度开口:“……比他好看。”

他总算松了口气,刚要想过去抱她,在她惊讶的目光下,鼻间涌出一股热流。

“鼻,鼻血!”她惊呼。

他立刻仰头,两个人手足无措地寻找附近的水源。

走到一半她又忍不住笑出声:“你怎么又流鼻血了?”

他气得直掉眼泪:“谁让那个贱人突袭你!”

“唉唉,衣服,衣服蹭上了……”

两个人再次手忙脚乱往附近的商场冲。

一边小跑一边问:“景昭,你会一直抓住我吗?”

她拉着他在前面跑。

暴烈的日光下,影子从这头到那头被拉得很长又很短,到脚下重合在一起。

他替她回答:“我会永远抓住你。”

我会永远爱你。

以暴烈的日光为证。

至死不渝。

第70章 妻脑晚期小狗

岁氏股权这事外面闹得沸沸扬扬, 于景昭而言,云淡风轻说了句:“岁总,公司事务还是您来吧。”

景寻昭说得对, 她不适合处理公司事务。

岁聿得令, 抱着她胳膊蹭来蹭去:“遵命女王,属下会认真工作赚钱养家。”

岁日日被他左脚踹右脚蹬不得近身, 急得嗷嗷叫, 最后气鼓鼓蹲在两人安全距离内盯着。

还是景昭发现主动伸手它才有机会跳到她身上,暖烘烘一大团趴在膝盖上像个大灰毯子。

一边撸猫一边看着岁聿电脑上金秘书发来的公司团建规划, 马上来到三伏天, 年年公司都有为期30天的暑期假日,会单独找出2-3天共同团建。

目光随着鼠标滑动顿了下,察觉到她的眼神停留, 手指不再动作,顺着看去,是备选项目之一, 去附近郊区夏令营。

“想去郊游?”

她眨了下眼:“人多的话是不是没那么方便?”

揽住她的腰用力一带把人放在腿上,低头:“我在问你的意见,你想不想?”

她刚刚洗完澡, 身上似乎还有水汽, 蒸发着桂花香,圆润的鼻头渗着红晕, 被问到意见, 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眼睫, 小幅度快速点了点头。

以前高中也会有夏令营, 是全班组织一起去的,但去之前需要进行校医院的体检工作。

她讨厌体检。

所以从来没去过。

“想的话要说出来啊。”托起她的下巴, 有些热的软乎乎的手感,很有耐心地引导她,“是不是想去郊游?”

关于她不肯主动表露自己的想法这件事,岁聿早有察觉。

景昭很乖的,不挑食不认床,没有不良习惯,对吸烟喝酒也不排斥,猫猫狗狗都喜欢,衣服裙子款式都可以往身上套,就连去看电影也没什么所谓是哪部影片。

但他不需要这么“乖”的景昭。

他要她叛逆、任性又难伺候才好。

咬了咬唇,抬眼悄悄看了他一眼,很小声:“想去郊游。”

嘴角扬了扬,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真可爱。”

他不着急。

他已经将他的爱人重新浇灌,就有信心等她开出鲜花。

亲了又亲,捏了又捏,爱不释手。

“岁,岁聿!”被他弄得很痒,即便是这种氛围也忍不住笑出声,轻笑两声,突然抬起趴在身上快睡着的“灰毯子”,举到自己脸上隔开他。

猫猫懵圈。

玩得尽兴的男人不满地眯了眯眼,伸手捏了一把胖脸:“一斤一斤地卖能回本吗?”

猫猫惊恐。

岁日日腾空一跃,飞奔了出去。

景昭瞪了他一眼,娇嗔:“不要在日日面前说这些!小猫能听懂的!”

“好好好。”他无奈地应着,把她抱起来,恣睢的脸上带着笑意,“主要是小家伙太没眼力劲儿了。”

“什么…青天白日你别乱来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堵在嗓子中,呼吸凌乱间听见他在耳畔轻声:“试试新买的沙发。”

那是那天她在网上随手翻到的一个白色猫爪长款沙发,软乎乎十分符合人体躺下的结构,叫岁聿过来看,问他放在书房行不行,刚好他工作累了可以躺一会儿。

她是担心他的身体。

而他却看上了这个沙发另一个好处——够大够软。

缩在他怀里,她睡的很沉。

轻轻抬起她的脑袋,把胳膊垫在底下,薄汗打湿发丝,也唯有在那种时候能感受到她的娇气,轻一点哼的两个人难受,重一点又要掉眼泪,所以他得一边弄一边想尽办法安慰哄骗,有时候没办法了还会在她耳边讲故事。

最成功的一次,是他讲起他爸追他妈,连跑了十三个国家愣是没要到联系方式,两人床也上了,嘴也亲了,商业合同上仗也来来回回打了三五遍,感情一点儿进展也没有。

偏偏这时候,在美国妈妈的学长冒出来,与妈妈宣布订婚。

景昭翻过身,拍了拍他的手心,让他先别动,好奇地盯着他:“然后呢?”

某个很会讲故事的岁少爷:“。”

“然后……”他笑了笑,红痣在眼下闪了又闪,一个胳膊托起她的屁股,抵在镜子前,字字清晰,“集中注意力听仔细了。”

那一晚他让她数了五次。

当然他的技术进步也体现在可以精准把控她什么时候不能再来一次,甚至有时还可以把时间延长。

这让景昭郁闷不已。

有一次她不服气,半路偷偷装晕,心想他应该会放过她。

结果那人不知道怎么识破了她拙劣的演技,在装晕的十五分钟里差点儿磨的流光眼泪。

公司大型团建,租的是岁氏合作方的商业帐篷。

景昭正在整理帐篷里的被褥,岁聿走进来,手里还拿着收来的鲜花:“刚刚摘的,给你。”

低头看了眼放到跟前的朱丽叶和六初花,默了默才开口:“从哪里买的?”

“咦?”微微惊叹她的反应力,轻笑出声,“不是买的。”

坐在她身边解释:“刚刚老金带人检查安全,看到科研部一个小伙子追求市场部的老员工,花正要送出去就被老金没收了。”

“没收……?”好陌生却令人寒颤的词汇,哪怕时隔多年再听到这两个字还是很有威慑力。

岁聿耸肩:“公司内部不许谈恋爱,规矩。”

景昭心虚对手指,有句话不知当讲不讲。

看到她的动作,笑意更深:“我知道。所以没让老金开除他俩,当作没看见。”

松了口气,那就好。

“但是扣除暑假奖金。”

“。”

好一个资本家。

勾了勾她的手指:“出去看看,有星星了。”

捂了捂肚子,她问:“有饭吗?”

下午太累了,没胃口吃饭,随便塞了两口面包就回帐篷睡觉休息了,现在缓过劲来又饿了。

他弯腰低头嘬了一下她的脸:“知道你会饿,准备了烧烤。”

点点头,跟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突兀开口:“岁聿,你怎么总是亲我?”

总觉得他太频繁了,“亲”只是一个方面。

因为两个人白天都有自己的工作,他有时白天不见面的十个小时里要给她打十二个电话,发三十多条微信语音,还要两个视频通话。

前两天出差,本来是要她陪着的,但临时来了月经只能让他和金秘书去,两个国家有时差,她休息时他刚好有空,两个人的联系自然就少了些。

有一天安吉来找她玩,两个人看电影过程中没接到他的电话,等出了电影院发现十个未接,打过去解释了原因,他当时没说什么,只是让她玩得开心。

后来金秘书悄悄给她透露,没回电话之前岁聿已经收拾行李准备回国了,出房门前她打来电话,他表现的像个成熟的男人,只有金秘书看见在电话挂断后,撑着行李箱的人红着眼眶又把行李一件件拿出来。

活像是被家长狠心扔在外面的孩子。

看得他都于心不……捏了捏千万合同,没什么不能忍的。

一回家就恨不得粘她身上,很喜欢蹭她,抱她,亲她。

他漫不经心地回答:“因为太喜欢你了。”

在他眼里这都不算什么,太喜欢她了,所以很多行为没有意识,亲也是自然的,抱也是自然的,有时候出神想到她也是自然的,坐在沙发上看她看电视时的神情是自然的,站在屋子里看她晾衣服时摇动的裙摆是自然的,荡在秋千上看她在小院里浇花时吹起的发丝是自然的。

心情再不好或是糟糕,看到她就烟消云散了。

他也觉得很神奇,但也觉得理所应当。

他最爱她,所以理所应当。

外面支着一个很原始的火堆,上面架着烧烤架,与其他员工的位置有段距离,现在冷冷清清,过目,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晚上似乎变得更加寂静,小动物伏在绿植内悉悉索索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坐下来,晚风清凉,今天的天气是很好,在没有光污染的郊区,抬头,满是星光。

“好圆的月亮。”

群星环绕,薄云笼罩,透着清冷蓝光的圆月映在眼中。

鼻尖萦绕香气,一串鱿鱼送到嘴边,她咬了一口,香香酥酥,味道刚刚好。

有些惊讶:“你连这个都会做?”

她本来还以为他只是想搭个花架子,具体的还需要叫金秘书过来。

轻哼,某个少爷很不屑地又甩了一串土豆上去:“区区烧烤。”

不过是在来之前跟着金秘书偷学了五六七八天罢了。

“这么厉害呀?”咬着鱿鱼腿笑盈盈地看向他。

火光照在他眉眼间,暖意盎然:“我多厉害一点儿,你就离不开我了。”

嘴里的鱿鱼突然变得有些韧,嚼啊嚼难咽。

她说:“算计那么多干什么?”

岁聿:“如果我什么都没有,我就更配不上你了,景昭,我不想你为了别的和我在一起,我没什么优点,没道德,脾气烂,手段黑,心思恶劣……”

景昭歪歪头:“谁和你说的?”

他轻笑:“他们都这样说,说,‘岁家那个,除了脸和钱还有什么’。”

好像不在意。

又好像很在意。

她凑的近了些,咽下鱿鱼,在他耳边小声:“岁聿,下次说这些时小点声,月亮会听见的?”

他撩了下眼,转头:“什么?”

唇上一烫,她少有的主动。

还带着点儿他刚刚撒的椒盐味儿。

“我也爱你啊。”

那么浓烈的爱,不用说的那么大声。

月亮都知道。

错愕的神情在听清五个字后缓缓柔和下来,噼里啪啦的火声在耳边萦绕,双手捧住她的脸颊,慢慢靠近。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噼里…等等?!

好像不是火声?!

“谁!”一个火棍抡过去,没落地。

草丛中不知道凭借什么本事精准接住火棍的人从杂乱的树枝里走出来,借着不真实的火光看清人脸。

景昭揉揉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几乎是下意识惊叫出声:“董思阳?!”

好久没出现的少年一脸无语地站在原地,擦了把脸上的泥土,吐槽:“你们怎么选了这么个荒郊野岭。”

害他来平海后一顿好找。

比起这个,景昭眼皮直跳:“你怎么在这?”

这个更重要吧!

他默了默。

难道他要说因为某人实在想不出他应该出现的时机与地点,但又因为马上进度条就要拉完他再不出现就永远成为回忆,所以随机将他投放在此刻瓦解所有气氛的时候吗?

“嫂嫂。”他一步步朝她走过来,走的越近越能清晰地看清这个想了三年的人,鼻子一红展开双臂就扑过来,“抱一下……”

“抱什么嫂子,抱你哥。”岁聿迎面站起来,结结实实把人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