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31去向
毕业季是个惆怅的名词。在日本入梅与出梅之后,
这个词语压在毕业生心头,时时刻刻地发出动静,提醒:就业、未来、离别。
虽然还有两个月时间,但是时间这种东西是最不经磨损的。君不见一晃神,稻川秋就已经在警校呆了这么久么?
“还有两个月啊……”女生摸了摸下巴,掐着手指数了数。
她很快精准地报出了一个数字:“一千二百一十八。”
一千二百一十八天,稻川秋来到这个世界的天数。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数字已经大大打破了她过去停留在异世界的记录:一般而言,她不会在异世界停留超过一年,最短的一次她半个月后睁开眼,异能力已经无声无息发动,带她回到了原世界。
因为这个了不得的数字,她心情算得上愉悦,也就不计较山崎樋大半夜打电话吵醒她的罪行了。
她甚至清醒了点儿,盘腿坐起来,说:“如果我直接回部里,我的职位不会变吧。”
山崎樋道:“特别犯罪对策部下还没有人敢抢你的功劳。”
“所以我回去不用熬资历,还是警视正?”
熬资历是日本职场上约定俗成的潜规则。无论你立下多大的功绩、无论你能力如何出众,只要你没有背景、没有资历,那你就仍然是底层。
山崎樋“呵”了一声:“说得好像你以前就熬过资历一样。”
他又不经意道:“去别的部门,你恐怕要从基层做起。你受得了那种苦么?你连梨子都不会削。不如直接回来。”
稻川秋摸了摸下巴,突然道:“我早就想说了。部里的风气不太好。”
“你说什么不太好?”
“加班熬夜的风气。你现在都还在加班。没记错的话你的等级比我还高吧。即便如此你也加班到了现在,想想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啊。”
山崎樋沉默良久:“……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觉得亏心吗?”
说到加班,在特别犯罪对策部确实是常态了。但导致她们加班的罪魁祸首却是稻川秋。公安的“眼”随口吐出的情报背后藏着的信息够许多人通宵熬夜好几天晚上,山崎樋作为表率,加班是最严重的那个。
也因此,稻川秋出现之后。
特别犯罪对策部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在看到山崎樋的第一眼,先看看他的黑眼圈。
往往而言,他脸上的黑眼圈越重,笑着骂人时的表情就越和煦、越让人胆寒。
整个特别犯罪对策部上下,只有一个人是不加班,保有远远超过八小时的健康睡眠的。不用说,这人自然是稻川秋。
从前,有几回山崎樋去她的公寓里交接资料,这人看了一会文件,两眼一闭就睡倒在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睡得嚣张至极。
唯独剩下山崎樋瞪着她,半晌轻车熟路地从房间里摸来被子盖在她身上。
回想起往事,山崎樋忍不住连讽带嘲:“不知道是谁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加班风气不好,这风气能吹到你身上么?”
“你说得有道理。那我换个借口好了。”
稻川秋道:“我暂时不会回部里。”
山崎樋脱口而出:“为什么?”
“嗯……”稻川秋道,“升职压力太小,没有什么乐趣。我要去一个刺激一点的部门。”
山崎樋隐隐有不妙的预感:“那你要去哪里?”
下一秒,不妙的预感应验了。
稻川秋道:“**处理班。”
“你疯了你——喂——嘟——”
稻川秋挂断电话,把音量和振动关闭,将手机扔进枕头下面。
电话那头的无能狂怒与她无关;剧烈的情绪暂时也可以不必理会;想到解决了一出未来抉择,稻川秋幸福地闭上眼睛,继续陷入沉眠。
卧底警校是一件颇无必要性的臭棋。
首先,警校称之为“警校”,是面对社会大众开放的,哪怕你是个普通人,只要你通过了笔试和面试,你就能走进这座校园;
制度的普遍性本质是利众,而这也同时导致了,警校中的学生们毕业后大多数会进入地方警署,从最低级巡查做起——再过几十年,他们可能都还是最普通的巡查。
这样普通的、可以称之为警界的韭菜的学生们,不会知道什么机密,身上也没什么价值足够组织大动旗鼓地去卧底探查。
因此,伏特加每次看到手机上的信息时,都会一愣,心想英明神武的大哥竟然还有这样杞人忧天的时候——简直称得上神经兮兮地把组织的精英卧底进了警校,还持续了好几个月。
当然,这种话他是不敢同琴酒说的。
此外,应付手机屏幕上另一人的牢骚这种小事也全无上报的必要。
“还要卧底多久?马上都要毕业了,”手机上那头的人愤愤地打字,“我快在这里呆四个月了。难道还要我呆四个月?琴酒脑子抽了是吧,我哪里招他惹他了,让他这样对我?”
你不要这样说话,听上去跟被辜负了的怨妇似的……
伏特加心虚地回复:“大哥的安排自然是有道理的。”
“有什么道理?好啊,这样,你给我列个一二三四五,写三千字论文给我。格式参考国际论文,要有引用文献,文献因子不能低于5。别跟我说‘众所周知’,我要具体的依据!”
伏特加:“……”
伏特加:“你读的那几年博把你读傻了吧。”
对面的人冷笑:“组织不给我买文凭,你觉得罪魁祸首是谁?”
伏特加头大:“这种文凭,Boss不可能批准给你买的……”
“所以你也知道我的文凭是自己读出来的啊,”对面的人深吸一口气,“知道吗,我在德国读博的三年是我五年人生中最艰苦的七年。我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为了组织兢兢业业,你们就派我来这个破警校卧底?!啊?!放置play啊?!”
伏特加:“……”
伏特加哑口无言。
电话另一头的人代号克劳特利,在组织中不算多有权势,但至少已经取得了代号。这样的代号人员,被大哥一个摸不着头脑的命令派到警校卧底数月……确实怎么想怎么亏心。
但伏特加也不可能对琴酒指手画脚,他无条件拥护老大:“这是机密,克劳特利,不该知道的就别知道了。而且,你现在相当于休假,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越说底气越足。对啊!我琴酒大哥都没有休假呢!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克劳特利冷笑:“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伏特加的底气马上就瘪了下去。总觉得再说下去会被克劳特利暗杀。他硬着头皮糊弄:“别那么大怨气,大哥很快就有行动了,你原地待命,马上就能离开那里。”
克劳特利再次冷笑:“你已经用这句话糊弄了我四个月。这话留着去糊弄鬼吧!告诉琴酒,两个月之后,如果我还是什么都看不到,我会让他后悔!”
伏特加大惊:“你想做什么?”
克劳特利:“琴酒不是想找出警校里面的‘大人物’么?”
他阴测测笑道:“我有办法一劳永逸。”
伏特加:“你想做什么?”
“等着就行,”克劳特利道,“到时候派人来接应我。”
对面的头像变暗,显然已经下线;伏特加瞪着屏幕,正想一个电话打过去,车门被拉开了,琴酒看他的表情,道:“克劳特利?”
伏特加登时热泪盈眶,心想该死的克劳特利,大哥连我在跟谁发消息都知道,如此神通广大、运筹帷幄,你对大哥的安排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连忙把克劳特利的抱怨和最后一句语焉不详交代上去,正想听琴酒下令让克劳特利不得轻举妄动,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琴酒淡淡道:“四个月都忍下来了,还要再等两个月?畏首畏尾的蠢货……。”
“算了。到时候派几个人去接应他。别让他真的死了。”
伏特加:“……”
所以竟然真的是放置play吗!!!
警校教室中。
“什么?已经有人提前找你们接头了吗?”
伊达航震惊地拍桌而起:“这么重要的事!之前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所以你们答应了吗?”
他有些激动地走了几圈,像得知战
友们退役后被分配到了好职位的纪委,全身散发着无私伟大的光辉。
松田阵平虚着眼:“班长,你不要形容得好像我们是什么地下分子一样,还接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要进行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一样。”
“哈哈哈,”伊达航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哈哈大笑,“抱歉抱歉,主要是很惊讶……不过仔细一想,好像也很正常。”
“毕竟松田和萩原你们这么优秀,被提前预定走也是很正常的吧!”
萩原研二摸了摸鼻子:“话是这么说……但我们还没有答应他们。”
这个“他们”指的是**处理班。
警校对于学生的培养,用一个词来概括,那就是“多而不精”,大多数学生只是了解炸弹,而远远达不到专业拆弹的水平。
警察系统中的**处理班中,一部分成员是通过警校上来的;另一部分却来自于民间招募。但即使是招募,能够得到的人手也有限——**处理班缺人。
在这种情况下,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在几次课上的出众表现很快就被山本太郎上报,两人的名字也进入了**处理班的预备名单上。
昨天,两人在课后被同时叫了出去,一名西装革履的青年和他们谈了半个小时。内容无外乎是加入**处理班的好处和坏处——大部分是好处。
“工作时间相比其他部门更加自由。毕竟炸弹狂的出现是小概率事件;有机会带薪去外地出差培训,相当于度假,但是不计入年假里;薪水优渥,年底照十六薪发放,职称的上升也很快……当然,也有坏处,炸弹毕竟是有危险的。”
可以说,对面提出的几乎全是优点。工作时间自由、假期数量众多、薪水福利优渥、炸弹的“危险”……任何一点提出来都是杀招,组合在一起简直是绝杀。
但松田阵平看看萩原研二,萩原研二也看松田阵平。
两个人此前没有商量过;进警校前倒是偶尔谈论到未来。未来无外乎是进入**处理班这样的部门,能够和喜欢的机械相伴,又能有薪资福利俱佳的工作待遇。
此时此刻,答案似乎必然是“我愿意加入你们部门”了。
第32章 Chapter32舍近求远
然而,然而。
两人同时移开了目光,答案居然是异口同声的:“抱歉,我恐怕还要再考虑一下。”
两道声音相撞重合。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情绪。
于是他们意识到。是的。他们是一样的。
青年提出的条件几乎全是优点了。多好啊,假期多,待遇好,薪水足。唯一的不足是,这个工作与某个人的关联性如此之低。……是的,他们不得不考虑这一点。
西装革履的青年愣了一下,仿佛没有预料到这一点,他没有过多纠缠,“好吧,如果你们改变主意的话,可以打这个电话,”他推了推眼镜,礼貌地告辞了。
在对方即将走出门时,萩原研二看着他的背影,鬼使神差地开口了:“请问……您知道特别犯罪对策部吗?”
他和松田阵平在网上查找过,但关于这个部门的资料少得可怜,简直让他们以为那天晚上看到的证件是假证。
他们猜测那是个机密部门。想要进入,恐怕不能通过普通渠道。
他不抱希望,青年却顿了一下,半晌露出了敬畏的神色:“……你是说那群疯子?”
“疯子?”
“啊,就是那群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也不把别人的命当命的疯子。”青年想起了什么,又局促地推了两下眼镜,“你们难道是想加入那个部门?”
青年好心劝告:“最好不要。”
“为什么?”
“刚刚说了吧。他们不把命当命,不管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青年道,“如果你想找刺激的话,一定要考虑清楚;为了待遇什么的进去也不用想了,这个钱,除了高层,其他人都算得上是有命赚没命花。”
“上次我被派过去帮忙拆弹,路上的时候拿到的图纸,明明复杂得要死,结果到了地方的时候,炸弹已经拆了……喂,假的吧,那个人走出来的时候什么防护都没有做。……她居然是徒手拆的弹。”
青年想起了记忆中的一瞥。
记忆中的那个人身影模糊,眼睛却被侧耳的符文折射而来的光斑照亮,怀有夏娃般的魅力,使人无法挪开眼睛。
金色的符文像是振翅的蝴蝶,撞进他的喉咙,在他的胃里振翅。后来他刻意想忘掉这段记忆,但总也忘不掉。欣赏、痴迷、畏惧、诸如此类的情绪填在他的心脏……他深深后退了。
他狼狈地抹了把脸,把眼镜扯歪了。他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好了!别再想了!
他硬邦邦地止住了话头,发出了最后的劝告:“如果你想好好生活……那就不要加入那里。相比起他们,拆弹的性价比还高一些。”
性价比高?这是个什么形容?
萩原研二还想问些什么,青年已经逃也似地推开门跑了,好像回忆起这事对他而言是件恐怖经历一样。
得到的信息廖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个部门确实存在,且里面的成员都是“疯子”。
“说了跟没说一样,”萩原研二看着青年的背影道,“……结果反而更想进去了。”
松田阵平不得不提醒发小:“你最开始考进来,只是想找份稳定工作吧?危险性太高的话,千速姐知道了岂不是要把你撕成两半。”
萩原研二道:“和拆弹比起来也没什么区别——老姐听了都一样会把我撕成两段。”
他笑了:“但果然还是不能这么快做决定……去问问他们吧。”
松田阵平不自然道:“又没到毕业的时候。这么快定下来干什么。”
“诶?我倒是以为小阵平一听到邀请就会迫不及待答应呢。你本来就喜欢拆弹,不是吗?”
“拆弹哪里不能拆。刚才他不是说了吗,他也被借调走了……那个部门肯定还差一个拆弹专家,不是么?”
“所以,松田你们没有马上答应,也是想进对策部吗?”诸伏景光问道。
“嗯……有这个想法。”萩原研二大大方方道,“不过,不知道那个部门缺不缺拆弹方面的人手。如果不缺的话,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就得努力了。”
努力往别的方向发展,争取成为全方面人才。
对于这个问题,内部人士稻川秋想了想,得出结论:“其实也不太缺。”
“山崎精通拆弹;人手不够可以从**处理班借调;顺便我也拆过几次,还挺好玩的。”
虽然有过猜测,但到了确定的时候,却无法淡定以对。
降谷零努力绷住往下压的嘴角:“……你也拆过?”
稻川秋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中将磨牙棒咬得咯咯响。她无所谓道:“啊。有几次借调的人来得很慢,我正好在附近,就过去帮忙了。”
在进入警校前,稻川秋不只是窝在自己的公寓里。她当然也会外出、有一些社交生活、晒晒太阳——具体表现在去便利店买酒、拒绝搭讪、和收货员确认新品上架的时间。
有一回,被围剿的基地正好离她当时居住的公寓不远。她提着两瓶酒路过,看到熟悉的服装特征,便走过去问要不要帮忙。
被问的人吓了一跳,并没有认出她来,还以为是什么嚣张的犯罪分子,警戒地上下打量不明来客。直到她表明了身份,才半信半疑道:“里面的炸弹……很麻烦。你,呃,您有拆弹经验吗?”
不年不节,没有庆典,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烟花。炸弹算不上替代品:它不该爆炸的,然而等待着生死一刻的热烈,同样是一种
绚烂。
女生舔了舔嘴唇,弯着眼睛说,有。让我来。
自火药问世以来,炸弹类型层出不穷,因此衍生出了炸弹狂魔、拆弹专家之类的职业。越是精妙的炸弹越是让人头疼,但有人教过稻川秋:绕过所有的迷雾,找到致命一击的弱点……就是这样。拆弹就是这种简单的东西。
如此浅显道理,当然谁都会懂。所以人类畏惧的想来也不是拆弹的步骤多寡,而在于炸弹迸发时的狂热光亮,可能摧毁的性命数量。
稻川秋也许不是天赋卓绝的好学生。但死亡对她来说却不是个威胁。
这次的炸弹,拆除难点在于无法掌握的、微妙的平衡。稍有不慎就会爆炸、哪怕是最精于此道的好手也会畏惧,偏偏炸弹周围的信息极为重要,他们无法不管不顾地任由它引爆,只好等待**处理班的人过来。
稻川秋把酒递给面前的警察,后者有些慌乱地接过,傻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走进了炸弹范围之内。
“等等……”他反应过来,想劝阻。
女生挥了挥手:“保管好我的酒。这是最后一批了。”
看上去屋里的炸弹还没有她的两瓶酒重要。
后来,这个放稻川秋进去的警察被山崎樋骂得狗血淋头。“她想进去你就让她进去?她出了什么事谁来负责?你吗?你负责得起吗?”
“可是她说……”
“三言两语就被牵得摸不着北。你可真是对策部的好精英。”山崎樋冷笑,“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警察闭上了嘴,不敢再狡辩。
回想起来,他也觉得莫名其妙:对啊,为什么他会听信路人的三言两语,就这样把人放进去了呢?倘若她是敌人,那这就是任由敌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如果她只是路人,那么把路人放进炸弹范围内,简直是能够让他直接被停职的失职行为。
警察出了一身冷汗。
偏偏——当他又想起在夜色中自己看到的那双眼睛时。
“……”
他不得不承认,即使再来一次,恐怕历史也会按照她所想的偏移,不会有一丝改变。
对于小警察而言,那是如同鬼魅降临的、堪称奇幻的一晚。
对于稻川秋而言,却只是很普通的一天晚上。如果一定要找出点惊心动魄的剧情来,那大概是她提着的那两瓶酒——瑞泉的一个即将退市的口味,她买到了最后的那一批。
也因此,她托着下巴,口吻平淡:“后来我再没有喝过那个口味的酒。但说实话,确实不太好喝。我买只是因为以后它就绝版了。”
所有人:“……”
所以重点是酒而不是炸弹吗?
稻川秋接着道:“如果你们想进对策部的话,可以找长谷川,她可以给你们开推荐信。”
长谷川莲并不常驻警校教学,这只是她的副业。在对策部里,她的等级并不低,给几个警校学生推荐信对她而言很轻松。
萩原研二笑道:“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他凑近过来,给稻川秋比了个Wink:“拜托拜托,我想请小秋给我们开个后门。拜托了!可以吗?”
稻川秋歪头:“你是想贿赂我吗?”
“没错,”他从口袋里摸出什么,放到了稻川秋手上,“我能用这个来考验干部吗?”
稻川秋看着手上的磨牙棒:“……”
天呢,这群大猩猩突然变得好聪明,好狡猾。
“羊毛出在羊身上不叫贿赂,”她淡定地说,“不过你想要推荐信的话,我可以给你写……算了。还是你写完了给我签名吧。”
这人已经懒到连写信都不想亲自动手了吗!
萩原研二摸了摸鼻子:“只是说说而已。虽然小秋同意了,我是很高兴啦……”
他无奈地弯弯眼睛:“但是如果真的靠小秋进去,岂不是会被说成吃软饭的小白脸?”
青年夸张地打了个寒战,抱起手臂:“我身心脆弱,被这样说的话可是会难过得恨不得跳河的。”
松田阵平:“你还身心脆弱?”
“咚!”他被拐了一手肘,吃痛之下终于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于是也眼神漂移了:“不过你说得也对。要是真当小白脸了,岂不是要被人毒舌死。呵。”
诸伏景光跟他们一唱一和:“所以为了不被说是小白脸,我们只能努力了。”
他很有损友精神地拍了拍降谷零的肩膀:“不过zero就没有这种烦恼了。”
伊达航承上启下,带头发出损友大笑:“因为降谷的脸黑嘛哈哈哈哈哈——最多也是当小黑脸啊!”
降谷零:“……”
降谷零:“你们是不是觉得你们很幽默?”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们没有指名道姓,稻川秋却觉得山崎樋被阴阳怪气了。
她还记着某人大半夜打电话吵醒她的账,因此毫无帮人说两句的意思——事实证明这选择是正确的,没从她脸上捕捉到维护之意,几人同时松了口气——她转移了话题:
“你们确定要进社畜部门?”
“嗯。小秋不是在里面吗?没准我们可以继续当同事。”
“啊,这个啊,”稻川秋慢吞吞地说,“可是我又不会回去。我们应该当不成同事了吧。哈哈。”
“……?”
“怎么真的会有人一直在一个阵营里待的啊。左右横跳不才是常态吗。”
“……”
“……那,你准备去哪个部门?”
“**处理班,”稻川秋说。
——喂喂,那这不就是那什么,舍近求远了吗?!
第33章 Chapter33土豆勇者
克劳特利的一番话让伏特加惴惴不安了两个月。
“大哥,克劳特利不会直接在警校里投毒,毒死所有人吧?”
“克劳特利毒死了所有警校生,条子岂不是要和我们拼命?”
“我们要不要转移基地?要是条子发疯我们有被围剿的风险啊大哥!”
“……”
琴酒被他烦得不堪其扰:“上次让你去查的路人查到资料了吗?”
伏特加:“……没有。”
他心虚地不敢跟琴酒对视,生怕他可亲可敬的大哥一抬手把他给崩了。
但这事说起来也很邪门。
伏特加本人不是情报组成员,因此那个路人被他转交给情报组去调查,他则时不时催促进度。
情报组那群人多精啊?伏特加根本没法理解,为什么贝尔摩德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昨天做了什么——他有时候都怀疑情报组是一个个监视器成精,否则他们哪来的情报?
可即使是情报组,也在几个月的时间里一无所获。
伏特加汇报道:“那条街的监控被全部洗了一遍,当天晚上的视频被替换成了前一天晚上的。黑入系统的威雀往深层信息追溯,只找到了一串乱码。”
“百事吉易容去找了可能目击现场的路人,但路人记忆模糊,说起当时,几乎都是一样的答案,说他们在喝酒。别的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沿街的老板也一样。”
琴酒将烟夹在唇间,并不抽。他淡淡抓住了伏特加嘴中的纰漏:“那个酒吧老板呢?”
这指的是当时他们准备杀的那个酒吧老板。
伏特加额头冒汗:“他第二天就死了。好像是自杀的。”
琴酒不耐烦道:“别跟我说‘好像’。验尸的人怎么说?”
伏特加说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情报组的人推开门的时候,发现酒吧老板正好吊死在门梁上。”
“他们怀疑是他杀,但检查一圈之后,发现没有外人痕迹;刚好,房间里有监控,他们调取视频之后发现酒吧老板一回来就翻出麻绳,把自己吊了上去。”
不等琴酒发问,伏特加就继续说了下去:“之所以怀疑是他杀,是因为他的表情很恐惧……很诡异。看上去根本不像是想死的人,但视频里他一点犹豫都没有。”
事实上,看过视频之后,情报组的人都觉得毛骨悚然。因为监控正对大门,他们可以看到,酒吧老板面无表情地把自己吊在了门梁上,过了三秒左右——这个时候,一般
吊者已经半失去意识——他突然醒过来了似的,露出惊恐的神色挣扎,像一条快死了的鱼。
“扑腾扑腾”,鱼很快就死得透底,酒吧老板也没了气。
到了这里,几乎所有的路都已经被截断。情报组的人不敢相信他们一无所获,还冒着风险易容进了当地的警署,但最后仍然什么都没得到。所有人三缄其口,好像对那个夜晚失去了记忆。
那天夜晚的路人,如同一个隐匿在雾中的幽灵,操纵着雾外的生灵,在他们茫然前进时,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伏特加和情报组的百事吉交接时,被后者抱怨,“你说的那个人真的存在吗,还是说你在耍我?什么都没找到。”
“……”百事吉顿了顿,“如果那个人真的存在,那我怀疑他就是……”
“——公安的‘眼’。”琴酒冷笑着说。
男人唇间的烟在昏暗的房间中一明一灭,像是某种呼吸与心跳。他的目光仿若野兽,在冥冥中窥见了那只被他追逐已久的猎物——或者说对手,于是露出了狰狞的獠牙,等待着撕咬对方的血肉。
“别管克劳特利了。让情报组继续去查‘眼’的信息。如果什么都找不到,我不介意和Boss打报告——养着一群废物有什么用。”
伏特加答应下来,心里却不抱希望:自从“眼”横空出世,三年以来他们得到的情报屈指可数,几乎没在对方的身上得到半点便宜。
甚至有一次,大哥离对方最近的一次,还被摆了一道,害得大哥……
伏特加的目光在琴酒的左手背上一掠而过。在男人靠近指关节、青筋虬结的地方,一道已经痊愈、但仍然发白的旧痕大喇喇地躺在上面,如同嚣张的挑衅。
作为左利手,这道伤痕于琴酒而言是奇耻大辱、更是逼近死亡的威胁。那天将琴酒接上车之后,伏特加偷觑着它,在心中揣测琴酒是否已经将敌人碎尸万段。
然而答案是琴酒在对方的攻击中逃脱,甚至来不及在对方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那天之后,伏特加明显感觉到琴酒对“眼”的在意。如果说一开始琴酒对“眼”的关注是10,那么现在就是99——简直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关于“眼”的追捕也是从那个时候加大了力度,琴酒亲自下场,情报组的人全力以赴:即使如此,对方仍然没有露出半点儿破绽,不愧是雾后的幽灵,不愧是公安的“眼”。
伏特加如往常一般,将大哥的要求转达过去。他并不认为情报组能够得到多大的进展,对捕获“眼”不抱任何希望。
他没有想到的是,另一边被暂时放下的克劳特利,却给他们带来了莫大的惊喜。
两个月后,毕业典礼。
松田阵平、萩原研二、稻川秋都已经定了去向,毕业后会进入**处理班;伊达航不出意外会进入警视厅侦查课,从巡查开始历练资历;诸伏景光、降谷零两人的未来最为神秘,问到的时候只是含糊其辞。
考虑到特殊部门的存在,其余几人并未寻根问底,而宽容地放过了他们。
“但拍一张合照,总是可以的吧?”
萩原研二举起了脖子上挂着的相机:“我求了好久,老姐才肯把相机借给我。这相机超酷的啊!不把相纸拍完我决不罢休!”
“说好了,这事你一人干的,千速姐要打就只打你一个。”
“啊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借的时候用的是我们两个的名义哦小阵平!”
“——你这混蛋!”
两个人绕着一颗樱花树,开始秦王绕树走式追打逃窜。
他们的画风与别人格格不入——
临近毕业,警校内的规矩被放松了些,学生们可以使用电子产品,于是一些注定离别的同伴满怀愁肠地在樱花树下合照。鼻涕和眼泪齐下,看上去十分悲伤。
“哭得满脸鼻涕,不知道的还以为从此天涯海角了,”稻川秋辛辣评价,“明明日本也就那么大点地方。”
想见面不是很轻松吗。
诸伏景光失笑:“北海道到四国的距离已经不远了。如果不是很好的朋友、又被分配到了这样天南海北的地方,也许这还真的是人生的最后一面了呢。”
稻川秋眼珠往左移:“科技不是很发达了吗。视频通话的话,每天都能见到。”
“但视频通话和现实里见面是不一样的,”降谷零道,“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看似通过了网络拉进,但因为不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体温、呼吸,所以仍然隔着很远。”
稻川秋“哦”了一声,道:“那你这样的家伙不适合当穿越者。”
“穿越者?”
“网络名词,指穿越到不同的时间或空间的人。举个例子就是前往异世界の土豆勇者。”
“……理解意思了。所以是在说我很容易舍不得、根本抛不下原有的东西吗?”
“没错。只有我这样铁石心肠的人,才能够完美地执行穿越异世界的任务。”
她竖起一根食指,在脸颊边煞有其事地摇了摇,配上她铅灰色的眸子,那种面无表情的“冷酷”,还真有那么点儿像模像样。
但降谷零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家伙。
他原本因即将到来的秘密任务而惆怅的心情因她的搞怪而烟消云散。青年配合地和她一捧一哏:“那么请问尊贵的土豆勇者,您来异世界的任务是什么呢?”
“嗯。为了让当年刺了我一剑的卷心菜骑士付出代价。你有见过他吗?他的头发是黑色的卷起来的,带着墨镜,看上去不像骑士像流氓。太好了他撞上来了——。”
呼呼,稻川秋眼也不眨地往旁边绕了几步,躲过往她方向跑的松田阵平。后者正面目狰狞地盯住她身后的萩原研二:“快出来!躲在这家伙后面算什么好汉!”
萩原研二一只手扶着稻川秋的肩膀,一边“咔嚓”,接着凑过来把相机屏幕递给稻川秋鉴赏:“好凶。好可怕。小秋在野外遇到这样的猛兽一定要远离噢。”
稻川秋若有所思:“其实我觉得驯服野猫也是很有趣的挑战。”
“野猫哪有家猫可爱,对不对?喵喵喵喵喵喵?”
萩原研二张口“喵”了两声,还没等稻川秋反应过来,他就为了躲开松田阵平的袭击,呼啦啦地跑了。
“……”
稻川秋摸了摸耳朵,疑惑:“刚才我听到了猫叫?喵喵喵?真的假的。”
诸伏景光笑了:“你听错了,不是猫叫。”
“但我真的听到了……?”
“你真的听错了。其实是汪汪叫。汪汪汪——”降谷零逗她。
他是犬派,曾经在中学时长期喂过一只流浪狗,因此汪汪叫得很逼真。稻川秋默默伸手挼他的头发,喂喂!这个手感也很像狗狗啊!
她没忍住多摸了两把。
诸伏景光也把脑袋伸过来,声音带着笑意:“汪汪汪。”
这是也要顺毛的意思吗?
管它是不是呢。反正脑袋都伸过来了,她摸摸也是理所当然的。稻川秋伸出手,哇呱,她感觉自己进了狗咖,而且还是免费的那种、一进门就被两只汪汪蹭裤腿的那种。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饶了一圈回来,发现居然被偷家了。怨种发小对视一眼,放下恩怨,扑了过去:“你们偷跑啊!可恶!等等我们!”
给朋友顺毛……嗯,这是朋友之间的义务吗?
稻川秋一边顺毛,一边陷入了沉思。但不久,沉思被打断了,她发现自己遇上了世纪难题。
“你更喜欢猫,还是狗?”
面
对四双极具压迫感的眼睛,稻川秋琢磨了一下,表示:“两个都一样喜欢,不可以吗?”
“不可以。一定要选出更喜欢的那个——”
“如果一定要选的话,”她顿了顿,冷酷无情道,“那我就两个都不喜欢了。”
等,等等?众人大惊,犯规啊!这个答案怎么能算数!
第34章 Chapter34照片
闹闹腾腾的,在毕业典礼开始之前,几个人到底被伊达航镇压,在樱花树下拍了一张合照。
稻川秋不太想站中间,但她身边的位置不知什么时候成了大热门,几个大猩猩挤得她难受。
这就是太受猫猫狗狗们欢迎的难处吗?
稻川秋把磨牙棒吃了十分之一,拍手:“我有一个好主意。”
“什么主意?”
女生往后退了两步,打量面前的樱花树。这么多年来,这棵树不知送走了多少届学生,长得高大而繁茂。
她看准了一根树枝,没怎么犹豫,便攀了上去。
动作太快,几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爬到一半;不敢伸手拉她、只能在下面催促她下来,这人把阻止当成呼声,爬得更快了。
她坐到树枝上,垂下两条腿,满意地晃了晃,像只鸟儿整理自己的羽毛,垂下的眼睛里的笑意像是清晨的露珠,不多,却又亮得晃眼。
“就这样拍吧,”她说,“这样我离你们所有人都很近。”
警校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而且,毕业典礼快要列队过去了,时间不多了。
萩原研二借来三脚架,固定好了相机,倒数十秒的时间里,他飞快地奔向正在等待着他的同伴们。
“跑快点啊研二!”
“来了来了!”
“咚咚咚。”
萩原研二听到自己的心声如雷。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他大声地和同伴们一起倒数节拍。
“茄子!”
他们同时咧开嘴角,露出一口大白牙,闪闪发光的笑容,被定格成了纸张上永恒的回忆。
他们每个人分到一张相纸,萩原研二将属于自己的那张塞进了钱包的最深层。
后来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也许已经有五六年,七八年……总之,是很久很久的时间了。相纸经不住时间的蹉跎,泛黄、变脆、似乎吹一口就会变成破碎的月亮,振翅飞走。
萩原研二常常摩挲着这张相纸,凝望着在五个人身后的樱花树上的身影。
在青年们大笑着的时候,她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这笑容穿破光阴,如同神王奥丁的永恒之枪冈格尼尔,拥有可怕的魔力,直直地穿透萩原研二的心脏。
稻川秋,稻川秋。
他摩挲着她的面庞,思念就像是冬天里呼出的水蒸气,像是夏天冰块杯外渗出的水珠,春天时潮湿的呼吸,秋天那阵吹过自己额发的风。
——无一不在提醒着他,关于她的一切。
而此时此刻,青年尚且不知未来的别离。
他听到远方教官的吹哨声,“快快快,集合了!”急急忙忙跑过去收起相机。女生从樱花树上跳下来,又恢复了那副慢吞吞的怠懒,理直气壮于自己的特权,看着他们狂奔的身影,鼓劲儿:“快跑快跑,小心被教官抓住喽。”
这家伙!净说风凉话啊!
他们奋力挥动手臂、迈开步子,往前加速狂奔。既奔向即将到来的毕业典礼,亦奔向后来跌宕起伏的人生。
克劳特利催促:“快点。还要多久?”
百事吉暗骂催催催,催命吗?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很识时务地帮他切换了大屏幕。
完成了这一切后,他把控制权交给克劳特利,拉上连帽衫的配帽,没有继续待下去的意思,“你真要这么大张旗鼓?”
克劳特利恹恹道:“你这句话问晚了两个月。”
言外之意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想后悔也没法了。
“随便你。别把自己玩死了就行。”
百事吉知情识趣,推门准备离开,无心掺和他和琴酒的恩怨。
克劳特利从前在德国活动得如鱼得水,后来琴酒被暂派到他的地盘上。
强龙和地头蛇,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不妙的是,克劳特利是个“知识分子”,完全无法招架琴酒这种行动组精英。两人半年里几次交锋,均以克劳特利落败告终。
克劳特利因此怀恨在心,多次给琴酒下绊子;琴酒不胜其烦,顺手也给克劳特利整了点麻烦。这次把克劳特利调到警察学院“卧底”半年就是他的手笔。
百事吉曾经和克劳特利共事,知道此人面上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实则是个一言不合就杀人的阴郁神经病。
读了几年博,这人的医学知识学到了狗肚子里去。治病救人?见鬼去吧,克劳特利只会用毒杀人。
坐半年的冷板凳,放在旁人身上也许忍了就忍了;克劳特利不会。这个疯子弄不死琴酒,就一定会迁怒——
比如说现在,被迁怒的悬在了生命线上的数百警校生。
百事吉倒不觉得数百条人命有多贵重。多稀奇呢,他觉得克劳特利不把这毒散出去弄死全东京就不错了。这人一向很疯。
他唯一感兴趣,或者幸灾乐祸的是,闹出这么大动静,组织八成得派人擦屁股。这人是谁呢?
琴酒——?
“差点忘了。你去转告琴酒。”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名字,百事吉回头,克劳特利正弓着腰坐在桌前、头也不抬,然而,他说出的话蕴含的信息量将百事吉砸得头晕目眩。
“——如果他想知道公安的‘眼’是谁,最好马上来。过时不候。”
公安的“眼”?
百事吉失声道:“喂,你不会是说……”那个我们追查了很久也没有捕捉到痕迹的幽灵吧?
克劳特利淡淡道:“如你所想。好戏快要开场了,你要留下来看吗,百事吉?”
“……不了。呵呵。”
百事吉看着克劳特利脸上的神色,只觉得毛骨悚然。天呐神经病要杀人了。
他把连帽衫的带子拉紧,将自己的脸藏进帽子里,这给了他一点儿安全感,能勉强流利地说:“我会转告琴酒的。”
至于他自己,作为情报组,百事吉最明白的一点反而是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既然如此,他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去想,才能活得更久,不是吗?
毕业典礼的大屏幕下,数百名学生黑压压地站在一起,等待着流程的进行。
松田阵平有个宏伟愿景,那就是在毕业典礼上狠狠地揍一顿警视总监。
虽然被同伴们压着按捺住了拳头,但他还是盯着最前方的讲台,做好准备将即将上台的警视总监的脸部特征记清楚。
“毕竟我要套他麻袋的,当然要看清楚了,不然认错人了怎么办,”他振振有词道。
诸伏景光哭笑不得:“警视总监一般不会落单吧?”
伊达航同样投来不赞成的目光:“比起套麻袋,还不如光明正大地上去打呢!”
萩原研二:“……班长,你这主意馊透了。”
降谷零在帮稻川秋整理凌乱的衣领子,没说话。
几人低声说了几句,警视总监居然还没有上来。
“奇怪,怎么还不来?难道是知道我要动手了,所以不敢来了?”
“想也知道不可能吧,小阵平……”
“不过确实很奇怪。警视总监这样的大人物,一般行程都是提前几天预定好了,除非出了什么突发事故……”
“……不会吧?”
台下的学生们逐渐骚动起来。降谷零目光上移,只见台上的主持人似乎接到了什么通知,通过所学的心理分析学论,降谷零意识到她正在强装稳定地拖延着时间。
金发青年皱起了眉,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
稻川秋本来站在他们旁边昏昏欲睡,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嗡”地响了一声。
她掏出来一看,长谷川莲的头像跳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细看,只见台上的大屏幕黑了下去;接着马上又亮起来,跳出了另外一段写着密密麻麻资料的画面。
与此同时,喇叭中传来了一道对于降谷零他们而言略显耳熟的声音。
“我知道你在看。‘眼’。”
“如你所看到的一样。屏幕上是我研究的OTYE-26号药物。所用的成分如图所示,你不必看懂,你只需要知道,如果我不给出解药,那么二十四小时后OTYE-26产生的毒气将相当于肉毒杆菌,所有人都会立刻死亡。”
“OTYE-26目前外界没有解药。当然,如果你们能在半天内将它研制出来,那也算我甘拜下风。”
克劳特利文质彬彬、又隐含高傲地开口:“所以。”
“如果你不想这群警校生马上死掉——或者说,你不想死,就请你回到你住的公寓里——或者说你的第三个据点里。”
“别担心,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我无意伤害别人……只要你站出来,今天所有人都能活得好好的。当然,如果你选择藏头缩尾……”
克劳特利优雅的声音带笑:“那就让几百条人命随你下葬,如何?”
警校生们先是震惊,紧接着是哗然。
“混蛋!说好的个人恩怨呢?!结果不是把我的命也算计进去了吗?!”
“可恶!什么人居然这样大胆,挑衅警察系统!”
“……他如果说的是真的怎么办?”
“怎么可能是真的。我们什么时候吃过那什么OT……OUT药啊!”
“但是万一我们被投毒了呢。”
“喂,不要说这种可怕的可能啊……”警校生头上冒出了汗。
手机屏幕上的消息终于被看清。
长谷川莲:“稻川大人!请不要冲动!无论如何,您绝对不能有事!”
“还有拖延的可能,请您保全自己!您才是最重要的!”
与此同时,山崎樋的消息也发了过来。大概是在一路狂飙之中、打字的时候手都在抖,消息里好几个错别字。
“稻川秋!!!我不许你去!!!”
“……”
稻川秋把手机关上,塞回了兜里,自言自语:“居然没有屏蔽手机信号吗。这算偏科吧,生物满点,黑客技术为零。”
万无一失的做法应该是将警校这片区域的信号屏蔽、避免传出消息吧?结果对方完全没有,看来是打的放大舆论的打算。
做的药物倒是有些意思。稻川秋扫了一眼,在里面的成分中看到了熟悉的几种,粗略组合起来能够想象威力。
“不过这也很奇怪,”她纳闷地想,“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会有这种无私精神,牺牲我一个,拯救所有人呢?”
第35章 Chapter35你将同意我的一……
她好像没有特意立过什么救急救难、拯救世界的圣母人设吧?
虽然几百条人命是很重要啦,可是自己的命不是也很重要吗?趁着所有人都不知道“眼”是谁的时候,卷包袱跑路才是最正常、最优的选择,不是吗?
手机不断振动,她干脆把它关机,彻底停止了这段可怜的哀求。她左右看看,想找个避开人群的地方出去,然而什么也没看到。
……大猩猩们把她围起来了。
“这里是动物园吗,”她若无其事地说着,准备拨开他们挤出去,纹丝不动。
她不信邪,又推了推——诶。降谷零有腹肌耶。
她摸了一把,感觉自己像个轻浮的流氓,到处勾引良家妇男……。还没等她的良心受到谴责,金发青年擒住了她的手腕,声音沉沉地问:
“你准备去哪里?”
“人有三急。我要去上厕所,”她说。
降谷零:“……”
他的嘴角往下撇,握住她手臂的力气忍不住加重,反应过来松开了些,却仍然没有放开的意思。
他的眼神在说,“我绝不会松开手”。
稻川秋左右看了看,意识到用冷笑话把所有人击倒、趁机溜走的计划已然完全失效。
就像稻川秋在纵容着这群家伙靠近自己一样,警校生们也同样在纵容着她不合时宜的冷笑话,哪怕不好笑,他们也弯弯唇角给她以回应。
现在却不同。
青年们的眼神沉沉,落在她身上,像是厚重的冬天的雪。冬天来得气势汹汹,雪如鹅毛,压在人的肩膀上,重量堆叠之后,白鸟难以飞快抖掉羽毛上的雪花。
稻川秋嗅到果实经过一个冬天的酝酿后,负着沉重的雪花挂在枝头的味道。这味道不浓烈,却让人难以忽视。
“好吧,”她往嘴里放了根磨牙棒嚼嚼嚼,仿佛掩饰些什么一样含糊其辞,“所以你们是以为我会去自投罗网?”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又不是什么好心人。”
“那你出来是要去做什么?”
“刚才已经说了吧。我要上厕所。”
松田阵平抱着手臂将她一阵打量,半晌发出冷笑:“好啊。刚好我们也要去上、厕、所。一块去啊。”
稻川秋故作腼腆:“呵呵。这不太好吧,哪怕是我,也不可能包庇进入女厕的色狼呢。”
松田阵平的表情绷不住了:“什么色狼!男厕不就在女厕的旁边吗!”
“那我们走?”
“走!”
几人气势汹汹地往厕所移动,不像是去上厕所,而是去炸粪坑。
一路上,稻川秋没试图跑掉,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她仍然是平日里那种若无其事的神情,前不久大屏幕上的消息对她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似的,她甚至还有闲心分发磨牙棒:“你们饿不饿。”
没人理她,可能是怕被她两句话勾走魂魄、给她可趁之机。她撇了撇嘴,不再出声,插着兜走进了厕所。
……
两分钟后,她坐在厕所后的围墙上和墙下的五个人面面相觑。
“好巧,你们也在这,”她眨了眨眼,友善地道,“你们要爬进来吗?这里面是女厕所耶……算了。没事,来吧——我不会把们是个变态的真相到处传播的。”
伊达航:“不是变态啊!只是想抓住你!就知道你想偷跑,哈哈哈被我们抓住了吧!”
剩下几个青年没笑。几个人抱着手臂,没有像平时一样被她三言两语弄得无语凝噎。相反,他们抬头凝神盯着她,黑沉的脸上乌云密布,眸子里的情绪压抑得一触即发。
伊达航看了看四个同伴,又看了看骑在墙头的稻川秋。
他莫名感到一种奇怪的氛围。娜塔莉和他说过来着……那什么,修罗场?
“哈哈哈,”直觉发挥了作用,他打哈哈地道,“我去给你们望风。降谷,你们一定要好好做稻川的思想工作啊!”
说罢,班长如同责任重大的纪委,迈着沉重的步伐前往望风。虽然也不知道有什么风好望……。
稻川秋用目光挽留伊达航,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她低下头,觉得降谷零本来就黑的脸现在更是黑得过分。
她心虚地漂移眼神,不和他们对视,挪了下手臂:“……好吧,看来你们不打算进来。那麻烦你们让让。”
这群家伙站着的位置是她计算好的、最安全的降落点。自言自语之后,她并没有看他们是否按照自己的要求走开,而是自顾自地挪动身子,像一颗熟透了的苹果一样干脆利落往下跳。
“咚!”地降落在地面,弯曲膝盖卸掉动能,拍掉可能的尘土,摇晃着站稳之后往前走——原定的计划是这样的。往常也都是这样的。
但这一次不同。她感觉自己同时被四双手臂招架住了,像是云一样把她托了起来。这动作蕴含着怒气,却还是很轻、生怕伤到她分毫。她站稳之后挣了一下,轻柔的云却顷刻变了力道,将她钳住,不愿意让她离开。
“……”
她无辜地瞪圆了眼睛和他
们对视。算是某种示弱的讨好。
虽然很少有,但稻川秋想要同谁示弱、讨好谁时,是很轻松的。
女生的脸部轮廓线条并不凌厉,有种甜滋滋的圆润,只是往常她垂着眼睛,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白得过分的皮肤、淡得可怜的唇色,这些元素组成一把弯刀般的冷漠,冷漠的稻川秋让人不敢接近、退避三舍——如此,自然不需要她来示弱。
直到此时此刻。
女生弯着眼睛,眸子里露出一点儿晶晶亮的、星子一样的光彩,太阳柔和的光晕滴落在她的眼睫,翕动着,滋滋明媚,风吹动她的头发,有点凌乱地扫过她的额头,像一本书页被翻动的厚诗集,露出她的眸子时,风停了下来,诗集的那一页写,
“你将同意我的一切;恰如你对我的感情无法割舍。”
这一招很有用,他们有些狼狈地移开了目光,不敢和她对视。
稻川秋发现周围的情绪粒子变得有些熟悉,但仍然陌生。不过,反正她没有穿越,那么这些“熟悉”应当只是巧合。
她酝酿了一下,觉得这样应当万无一失了。有人说过她露出这种笑容之后没有人会再拒绝她。
但这次她失败了。
很快,青年们愤愤将头扭了回来,脸上的怒气反而更深了。
降谷零隐含怒气道:“对策部里的人都是废物,需要你一个人去面对那种恐怖分子吗?”
诸伏景光也一改往日里温和的模样。青年的猫眼中闪过锐利的冷光:“反正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不能派出其他人代替你去吗?”
萩原研二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小秋你这样容易受伤,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