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丈量这里也小了
天色暗下来,透过民宿的窗户向外眺望,傍晚的云源镇像一幅被框在其中的水墨画。
直到落进一个久违的怀抱,熟悉的香根草的气息混着门外的低温,带来了几分扑面而来的冷冽,又迅速在这个沉默而紧实的拥抱中消弭。
姜伊刚脱掉了厚重的外套,整个人被他抱进怀里,他的手臂极为有力,宽松针织衫在腰间堆挤出柔软密集的褶皱。
松开门把,她在猛烈的心跳中找回实感。
她仰头,对上男人落下来的目光,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霍斯舟真的来找她了,这不是错觉。
“现在好像我才是那个大忙人。”
姜伊有感而发:“但是我才走没两天吧。”
霍斯舟扫她一眼,反手关上虚掩的门,抵着她的脚尖往里走,不忘低声纠正她:“今天是第五天。”
“有这么久吗?”
“嗯。”
她低眸笑了笑,白玉似的虎牙很显眼。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掌心摩挲着她的腰,片刻说:“好像瘦了。”
“真的吗?”姜伊眼睛一亮,捧着脸喜滋滋,“难道是这几天跋山涉水,让我终于瘦下来了?!”
她从小就是有肉感的身材,但因为个子高骨架又小,所以显得匀称,就算长肉也看不太出来。说实话,姜伊嘴上偶尔说减肥,但没真的焦虑过,更别提付出行动了。
平时也会做做瑜伽普拉提,是出于健康考虑,不过掉不掉肉,姜伊也没太在意。
听到霍斯舟说她瘦了,姜伊惊喜完,第一反应是她最近可能太辛苦了,回滨城要大补特补。
“不确定。”
他的目光移到她脸上。
霍斯舟抬手捉住她的手腕,移开,顺便撇开她额头上因为拥抱而凌乱的发丝,让她的脸清晰不受任何遮挡地映入眼帘。
他说:“再看看。”
于是,姜伊站得笔直,很用心且卖力地给他上下左右展示了一下,左侧脸,正脸,最后停在右侧脸,洋洋得意:“怎么样,我这下颌线是不是清楚多了?”
霍斯舟目光停留片刻,“转回来。”
“没问题。”
姜伊服从指令,脑袋微动面向霍斯舟,浑然没注意到霍斯舟逐渐暗下来的目光,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力求一个答案:“你还没说呢,是不是……”
话未说完,她的身子随着他的箍紧,微微向上仰去。
她一顿。后脑勺被宽大的手掌扶住,姜伊抬眼,看着渐渐靠近的霍斯舟,与他眸中无需言语便已足够明晰的情感。
她慢吞吞地住了嘴,剩下的字眼咽回去,姜伊闭上眼睛。
香根草的气息再次笼罩她。
吻落在她微扬起的唇角,他的唇有点凉,吻得轻而慢,点点停停,像密密麻麻、一触即逝的雪花,反而比深吻更牵动人心。
姜伊心里痒痒的,又说不出来的温暖和柔软。
她和他接了会儿吻,霍斯舟的唇离开,顺着她的脖子往下,像亲,又像只是单纯地蹭蹭。
刚刚才从外面进来,他的脸颊透着凉意,擦过她温热的脖颈,呼出来的气息却很烫,姜伊睫毛轻颤,不由缩了缩脖子,想起什么,她撑在他肩膀,问他:“你可以待多久?”
霍斯舟抬起头,道:“明天傍晚得走。”
竟然意外地有差不多二十四小时。
姜伊还以为他明早就会走呢。
她脑子里过了过这个信息,毫不客气地安排他:“那你明天可以和我一块去采风,让央央和阿泰休息一天。”
他答应:“好。”
姜伊眼睛弯了一下,“对了,你过来吃饭了没?刚才楼下的阿姨叫我去吃饭,要不我们一块去吧?”
“楼下阿姨?”
“是啊,就是烫着一头卷发,穿得很时髦那个,你刚才上来应该也看到那个小厨房了吧?这个民宿的住客有时候会在那里做饭,那个阿姨做得最好吃,你运气真好,今天来得太巧,我住了快一周了也才只吃过一次……”
她絮絮叨叨半天,这才想起她最初上楼的动机,低头看了看裤腿上的泥印,她皱了下眉,“你等我一下,我换条干净的裤子。”
姜伊想去衣柜,横在腰间的手却纹丝不动。
也并不是浑然不动。
“时间有限。”
她听到霍斯舟这样说,“先干正事。”
……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姜伊真心认为这栋民宿环境各方面都好……唯独隔音属实一般。
她一再强调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姜伊分不清东南西北,但还是下意识去摸手机。
侧过脸,勉强握住振动的手机,才刚瞄到来电显示,就被霍斯舟头也不抬地抽走,反手盖在一边。
这并不是1回 ,做这种事时,霍斯舟不喜欢被打扰,天大的事也要等结束再说,他从没再这时候接过电话,也没让姜伊接过。
以前在巴黎时,姜伊也就依他了,她敢不接费莎的电话,那是因为费莎和她相隔异国,根本找不着她。
但现在不一样,林央不一样。
她这个电话一挂,两分钟后林央就会从楼下出现在房门口,关心地问她怎么不下去吃饭。
“不行,这次要接。”
身下,霍斯舟抬起脸。
姜伊脸色异常红润,视线闪烁着,不好意思去直视他脸上的湿痕,低声解释道:“她就在楼下,会找上来。”
霍斯舟“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那你先别……”她示意他别乱动,霍斯舟闻言,半撑起身子,看着她接通。
眼见拉开了一定的安全距离,姜伊才放心地接通电话。
“喂,小伊姐,你还不下来吗?”林央说,隐隐还
能听到那边吵闹的人声,大概来吃饭的人很多,“大家都在了,再不来,菜等会儿就凉了。”
姜伊刚要开口,余光中,霍斯舟俯身下去。
来不及阻止,湿润滚开不合时宜的、直击大脑的冲动,身体本能绷紧,她指尖却一颤,有那么一瞬软得连手机都拿不住。
听到那边再次传来林央疑惑的“喂”声,姜伊心如死灰地闭了闭眼:“……我不饿,你们吃吧,不用…管,我。”
“好吧,”林央道,“但是阿姨刚看你没下来,就给你留了一份单独的,等会儿我吃完送上来吧,如果饿了热一下就好了。”
“不用、不用……我今天比较累,现在要睡了,你替我谢谢阿姨。”
姜伊攥住床单的手松开,去抓男人的头发,微硬的发丝,在她的掌心若即若离,她煎熬,越想抓实,他越反其道而行,压得越紧。
林央那边比较吵,她没听出异常:“那好吧,小伊姐,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见。”
明天让她休息的计划已经没有力气再保持平静地说给林央听了,姜伊匆匆地“嗯”一声,从来没有这么快地挂过一个电话。
手一松,手机无力脱落,掉在床垫上。
姜伊目眩,索性紧闭双眼,等待堆叠的浪潮打来,仿佛过了很久,她的大脑终于切为熟悉的空白,那些绷直、心慌、羞赧都在这片空白中湮灭。
男人拨开她攥紧的五指,宽厚的掌心移上来,轻抚着她深呼吸的起伏,等她平复下来了,才在她腰下垫上枕头。
“放轻松,”霍斯舟拂开她汗湿的鬓发,说,“你太紧张了,所以到的比平时都慢。”
她也顾不上浑身怠倦,一勾腿,脚后跟踹上他的背。
“你少说风凉话,”姜伊瞪他,嗓音都染上几分沙哑与软绵,“再这样,小心我报复。”
霍斯舟表示:“拭目以待。”
他低眸,大掌覆盖住她的腰,随意地丈量了半圈,说:“瘦了两公分。”
“真的假的?”姜伊转移注意力,自己也学着他的动作往腰上摸了两把,但是却没摸出个什么所以然,“你的手比尺还准吗?”
“不一定,”霍斯舟说,“但你,一摸就知道了。”
他目光慢慢下移:“这里也小了。”
姜伊:“……”
……
四周静谧,姜伊穿着浴袍,躺在床上玩手机,顺便给林央和阿泰发消息,告诉他们明天休息的事。
现在是晚上十点,两个人都还没睡,很快回复。
关于原因,阿泰估计是知道霍斯舟来了,没有多问,林央就多问了几嘴:【小伊姐,你一个人去山上,真的没关系吗?我不太放心,不然我还是陪着你吧。】
【我一点都不累的,真的,而且这本来就是我份内的事情嘛!】
她一连发了好几条,姜伊正想着怎么解释,林央忽然又极为迅速地把前几条都撤回了。
林央:【我懂了!!小伊姐,那我明天就不打扰你和姐夫了,晚安!】
姜伊:?
疑惑着,门被人推开,霍斯舟走进来,把两碗面条放在桌子上。
刚结束,吃不下太油腻的东西,霍斯舟去公共厨房前,问她想吃什么,她就只说了清汤面。
思及刚才的异样,姜伊问:“你刚刚是不是碰到林央了?”
霍斯舟“嗯”了一声,“经过她房间的时候,她正好出来。”
难怪林央画风突变。
“……”她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东西,脸色难堪,“那她岂不是知道我其实没有睡觉?”
霍斯舟:“我应该说这两碗面都是我要吃吗?”
“也可以的。”姜伊整个人都不好了,向后扑在被子里,“先别叫我了,我有点崩溃。”
霍斯舟很残忍地把她捞起来,“先吃。”
姜伊看着面条,好香。
她克制,别过脸:“我想静一静。”
“可以,”霍斯舟把碗推到她面前,“但你的肚子已经叫了三轮了,是不是该先让它安静?”
姜伊:“……”
第62章 情侣款裤子脱了我看看
翌日清晨,万里无云,昨晚没再下雨,路面已经干了。
“早上好,王阿姨。”
两个人神清气爽收拾好下楼时,昨晚张罗做饭的那个阿姨正坐在民宿下练八段锦,阿姨余光瞥过来,注意到从楼梯转角露面的姜伊,笑道:“是小姜啊,早啊。”
“一会儿做早餐,要不要把你们那份捎上……诶,这位是?”
姜伊背后,走出一个她没见过的陌生男人,两人穿着情侣款的冲锋衣,一前一后从台阶上下来,距离并不远,最后一脚踩上平地,男人还很自然地为姜伊将卡在相机带下的头发给取出来。
王阿姨有点愣神。
姜伊做好了准备,她回头看了眼霍斯舟,笑着冲王阿姨说:“他是我先生。”
“我们忙着去采风,早餐就不麻烦您了,再见。”
……
云源镇并不大,这几天她走得差不多了。
除了这座山。
去镇子上吃了早餐,他们很快来到山脚下。
姜伊打听过,这座山虽然都是野路,但危险系数并不高,时不时也有登山爱好者光临。
爬到一半,姜伊拧开水壶喝了口水,拉了拉衣襟,“先在这里歇一下吧。”
原本也不是抱着登顶的目的来的。
这里山清水秀,山间的小溪清澈见底,石头被溪水冲洗得发亮,上面的纹路漂亮而独特。
一路上来,见得最多得除了石头,就是漫山遍野的山茶花。
云源镇这边的山茶花品种偏白色居多,红色的很少见,远远望去,只看见满树的雪白,走近了,花蕊的那抹鹅黄立刻夺去视觉中心。
姜伊摩挲着温润的花瓣,淡淡的幽香很好闻。
她对霍斯舟说:“它的配色很像刚去阳沂时,你送给我的那朵缅栀子。”
想到那时候的场景,她现在仍旧有点不好意思。
那时是情绪上头,她不明不白地醋了半天,后来才知道霍斯舟是去给她摘花了。
霍斯舟目光也落在山茶花上,“嗯”了一声。
他们彼此安静了片刻,似乎想起了同一件事。
“所以,”他眼睫微动,目光从花上离开,移到她脸上,这个角度,能看到她纤长浓密的眼睫,和流畅的脸颊弧线,“如果我当时不拿出那朵缅栀子,你会怎么做?”
“……”
说实话,她当时已经是处于暴走边缘了,要是没有那朵花哄她,说不定姜伊一个气急攻心,转身就去找那个萍水相逢的男孩玩几天也没准。
但现在深知霍斯舟记仇的姜伊,是不可能说实话的。
何况事情并没有朝她痛恨的那个方向发展,这是既定的事实,所以她现在也能装几分大度。
她泰然自若地看他一眼,眼睛忽闪忽闪很无辜:“我不会怎么做啊,我能怎么做,当时还指望你的贝壳做纪念品呢。”
霍斯舟扫她一眼,点评:
“撒谎。”
“……”好吧,她能忍气吞声那确实比较离奇。
回答似乎也在这份沉默里清晰,她选择性地忽略这个问题,举起相机去一旁拍摄。
最初他和她挨得还很近,姜伊实在受不了:“霍斯舟,不然,你离我远点吧。”
“?”
意识到这句话的杀伤力多大,姜伊一噎,紧急解释:“你一直看着我,我很难静下心做我自己的事。我早点弄完,我
们下山还可以待一会儿,对不对?”
也许是最后一句话出来打动了他,霍斯舟点点头:“好。”
此后,她拿起相机时,霍斯舟就会主动落下几步,跟得不紧,有时姜伊回过神才发现身边好安静,心莫名慌了一下,还以为和他分开了,但回过头总能在不远处看到霍斯舟的身影。
离得远了,好像落在身上的目光也不强烈了。
他这个人也是这样,离得远的时候,总觉得他淡淡的,冷冷的,走近了才能看见他的细腻与温柔,和强烈的爱意。
山上路破,有许多陡坡,她每一步都走得很谨慎,偶尔他也会提醒她,小心脚下。
过了一个小时,太阳渐渐升起来。
接连几天的失意,让姜伊由挫败变得平静,她走走停停,不强求,但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最后一次快门按下,姜伊看着照片,心潮骤然澎湃。
“霍斯舟!”
她回身,霍斯舟倚在不远处的树下,漆黑的冲锋衣穿在他身上,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但望向她的眼神却像是融化在了这初冬的暖阳里。
霍斯舟看到她高举相机,眉飞色舞地欢呼:“耶,收工!!”
他远远向她点了下头,身形一动,越过打扰的边界,迈步向她走去。
大概等这一天真的很久了,姜伊兴奋得原地蹦了两下,收好相机,这才屁颠屁颠地朝着他小跑过来。
他道:“慢点,这里路不好走,小心——”
下一刻,姜伊一脚踩滑,一屁墩滑到一旁的矮坡下,她哀嚎一声,整个人就像条鱼似的,顺溜丝滑地从他眼前消失了。
“霍斯舟,你这个乌鸦嘴!!”
“……”小心滑倒。
半分钟后,霍斯舟找到坐在坡下揣着手生气的姜伊。
“……”
他在她面前蹲下来,“除了屁股,还有哪儿疼?”
屁股是肯定疼,不用问。
姜伊鼻子红通通的,闷声说:“哪儿都疼。”
霍斯舟这才看到,她脸上的痕迹,大概是刚滑下来手脏了,又用手擦脸,导致她现在精气神不错,但灰头土脸的,多少还是有点狼狈和郁闷。
霍斯舟把她裤腿挽起来,照例检查了一下她的脚,没肿。
又看了看衣服上没什么擦伤的痕迹,这坡并不高,她不是栽下去而是滑下去的,摔得倒也没那么惨。
“没事,”他伸手,“看看能站起来吗?”
姜伊没动弹:“我有事,我屁股好像摔成四瓣了。”
霍斯舟道:“你脚没事,能站起来。”
她泪眼朦胧:“我想站,但是我屁股一用力就疼。”
姜伊小时候顽皮,但是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原因逢摔必哭,很怕痛,长大了这个毛病也改不掉,何况这会儿确实是摔了。
“……”
霍斯舟给她把眼泪擦掉,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提出建议:“那你把裤子脱了我看看。”
“……”姜伊被打败了,一下子拥有了身残志坚的精神:“我还是试试站起来吧,我一定可以的。”
霍斯舟没多说什么,拉住她搭上来的左手,扶着她的身体让她借力站起来。
姜伊站直,低头拍掉身上的灰尘,悲伤完又在暗自庆幸今天没有再下雨,可以轻松拍掉很显眼的尘土,否则她一屁股泥回去,大概会颜面无存。
正拍着,脸颊忽然触上温热的皮肤。
姜伊愣了一下,抬起脸。
她迟钝地意识到什么:“脸上也有吗?”
“嗯。”
霍斯舟捧着她的脸,用指腹仔细地抹去她脸上的灰尘,她直直地看着他,下眼睫上还坠着点细碎的泪花,像清晨挂在嫩芽尖上的露珠。
他垂眸,避开她的目光,将那点细灰擦掉。
视线流转片刻,无可救药地,又和她的对上。
她的眼里实在没什么复杂的情绪,很直白,霍斯舟道:“看我干什么?”
“你好看啊,”姜伊说,“我屁股好疼,你快亲一下我。”
毫无逻辑。
但霍斯舟还是俯身亲她一下。
“有什么联系?”
姜伊一本正经:“转移注意力。”
嗯,全是逻辑。
霍斯舟看她,初冬冷色调的阳光,照得她的发丝亮亮的,眼睛也亮亮的。
酒红色的冲锋衣,让她整个人都鲜活极了。
带着转移注意力的好心,他勾起她的下巴,又吻下去。
……
临近中午,两人准备下山了。
他看她一眼:“走得了吗?”
这句话一问,姜伊走得了也变成走不了了。
她摇头。
霍斯舟听了,转身。
姜伊大惊:“难道你要这么丢——”
弯下身。
姜伊:“好的。”
她走过去,刚要趴在他背上,下一刻,却忽然磨蹭了起来。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霍斯舟回头瞥她一眼,“弯腰屁股也疼?”
“那到也没有。”她说。
他直起身子,终于注意到她这段时间都刻意背在背后的右手。
“手里藏着什么?”
姜伊道:“你真的要看吗?”
霍斯舟:“嗯。”
她背过身去,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再转过身时,她的双手已经虚合在一块。
霍斯舟觉得这个动作很熟悉。
三秒后。
霍斯舟看着她掌心的翠青色的螳螂:“……”
姜伊这次很善心地轻轻按住了螳螂,不让它飞去霍斯舟的脸上:“我刚刚摔下去就看到它了,本来想等你一过来就吓你的。”
“然后呢?”
“我幡然醒悟了,”姜伊又在乱编了,“我不能拿你的弱点去攻击你,这不是强者的行为。”
“……幼稚。”
霍斯舟看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地捏住螳螂,放在一旁的植被上,动作很轻。
十一月的螳螂已经很难见得了,天气渐冷,螳螂的动作都变得缓慢,大有大限将至的意味。
姜伊:“你真的不怕了!”
霍斯舟没理,道:“还下不下山了?”
“下下下。”姜伊恬不知耻地张开双臂,“背我。”
……
还没回到民宿,一下山,姜伊就从霍斯舟背上跳下来。
并不是人多她羞涩,而是她不想等回到民宿,他们问起来,知道自己这么大人还摔了一跤。
拽着霍斯舟的衣摆要死不活地上了楼,姜伊立刻去浴室换了身干净衣服,这才趴在床上喊疼。
她以为过一会儿就不疼了,哪知道越来越疼了。
不会真的摔青了吧?
她正想着要不回浴室自己看看,刚有起身的倾向,裤腰就被人勾开了。!!!
姜伊蓦地捂住屁股,警惕回头:“你要干嘛?”
霍斯舟跪在床沿,扯开她的手,往下一拉。
凉飕飕的。
“擦药。”
第63章 光天化日不是昨天才做过吗?……
裤子已脱,姜伊放弃挣扎。
“是不是青了?”她的脸半掩在蓬松的被子中,说话都有点含糊不清,“我好倒霉,那么厚的枯叶堆,我还能撞到石头,而且你一点都没有当回事。”
那忘恩负义的样子,浑然忘记是谁把她从山上背下来了。
“……”
霍斯舟没和她争辩,因为没什么用。
他拿过阿泰送过来的跌打损伤药,只说:“你没说你撞到了石头。”
“我以为你会懂我。”
姜伊哼哼唧唧地,裤子又被拉下去了一点,被他一碰,又被痛得很夸张地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
“痛痛痛……”
温热的手掌落在她皮肤上,尾椎处隐隐麻了一下,霍斯舟将她往下按,又把蹭下去的衣摆往上推了推,姜伊动作一顿。
“青的地方不多,”霍斯舟道,“别乱动,很快就好。”
姜伊:“我会永远铭记这一天,我美丽的屁股的受难日。”
霍斯舟说:“现在我在拯救你美丽的屁股。”
“……”姜伊万念俱灰地低头埋进被子,她叹了口气,碎碎念:“痛死了!霍斯舟,我可能不能和你一块回去了,我坐不了车,我只能趴着,我明天再走吧。”
霍斯舟说:“明天只会更痛。”
“那我明天也不走了,什么时候好了我再回去,”她不假思索,“我不管,反正我现在是动不了了。”
她听见耳边传来放下药瓶的声音,立刻问:“是擦好了吗?”
霍斯舟抬眼扫她一眼:“好了。”
姜伊脑袋向下顶住床榻,抬起身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提上裤子。
霍斯舟:“……”
傍晚。
姜伊端庄地坐在后座,看着飞速被拉到车后的景色,一句话也不想和霍斯舟说。
十分钟前——
“你要走了吗?”
霍斯舟“嗯
“了一声,看向她。
姜伊趴在床上的姿势已经维持了一个下午,她正在聚精会神地打一款通关游戏,头也不回地和他告别。
“再见。”姜伊格外可怜地说:“因为负伤,我也不能下去送你了,所以你走的时候记得带上门。”
霍斯舟步子未动,定在原地:“真不走?”
这句话整个下午他不知道问了多少次。
姜伊一如既往:“真不走。”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姜伊说:“起码得等到我能坐了吧,过几天?”
“几天?”
她想了想,更改答案:“也可能一周?”
霍斯舟声音更沉:“一周?”
“要看恢复情况,半个月也说不——”
“诶诶诶???”
姜伊完全没反应过来,更别提注意到霍斯舟什么时候走近了,只感觉身子徒然一个腾空,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扛着走出门了。?
她大惊失色:“霍斯舟你有病吧?!!”
光天化日,他不要面子她还要面子呢。
正是因为要面子,在外面姜伊不好大声张扬,幸运的是这条走廊上没人,她猛锤霍斯舟的背,“你放我下来!”
见硬的来不通,姜伊又开始和他讲道理:“等一下,就算要回去,我也要先收拾东西吧?还有,林央和阿泰还在这儿呢,怎么可以丢下他们!”
“行李有人替你收拾,”霍斯舟道,“他们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走,留了车。”
转眼间下了楼,遥远的人声逐渐清晰,姜伊闭嘴了。
她抬手,死死地捂住脸,选择用最质朴的方法捍卫自己的面子。
但当耳边传来王阿姨的声音时,她内心还是小小地碎了一下。
“咦,小姜你这是怎么了?”
她放下宛若无物的遮挡,勉强笑了一下:“没事,我摔了一跤伤到了,走不了了。”
“怪不得哦,都走不了,肯定很严重吧,”王阿姨看着,恍然,关切地问:“那你这是要回滨城治疗吗?”
姜伊咬着牙笑:“是的,王阿姨再见。”
心里想,她已经好了大半了。
对比出来的,心痛,屁股就没那么痛了。
上了车,不知道是因为座椅太软还是真的对比的效果,屁股痛感倒不明显了,她脸色涨红,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她盯着车窗外面半天,高叔察觉出气氛诡异,默默升上隔板,把空间都留给了他们。
姜伊问:“就因为我要再多呆几天?”
“你说的是一周,半个月。”霍斯舟并未否定,只慢慢地纠正她。
又说:“我已经等了五天。”
她想歪,因为屁股隐隐约约还是有点不舒服,姜伊小心地凑过去,附在他耳边:“不是昨天才做过吗?”
“……”
霍斯舟转过头,又用那种“你脑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的眼神看她。
姜伊:“不是吗?你等的不是这个吗?”
“不是,”霍斯舟看着她,“我说的是你。”
“五天没见你,瘦了一圈。再过一周,半个月,瘦成骷髅也不是没可能。”
那股气不知不觉地消下去。
姜伊贴近他,问:“你不觉得我瘦了更漂亮了吗?”
“瘦了容易生病。”霍斯舟垂睫,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脸上,自她的眉毛到眼睛,从鼻梁到鼻尖,到嘴唇。
半响,他才缓缓地移开视线。
“而且,”他微顿,“一直都很漂亮。”
**
滨城姜家。
姜伊刚进门,一旁洒扫的佣人见状就要开口,她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郑舒眉背对着她,正在插花,显然没发现姜伊的到来。
姜伊背过手,轻手轻脚走过去。
“妈!”
“哎呀!”郑舒眉手里的花都差点抖掉了,她拍着胸脯,嗔怪地回头,点了点眼前笑盈盈的女孩的额头,“你要把你妈吓死了。”
姜伊抱着郑舒眉,甜甜地说:“我前两天才刚从云源镇回来,好不容易没事忙了,这不是想给您一个惊喜嘛。”
母女俩一块走进去,郑舒眉远远朝楼上喊了一声,不一会儿,姜企喜出望外地下楼,“嘿嘿”一笑:“瞧瞧,这就是血浓于水,父女之间心连心吧,我刚还在想我们伊宝呢,这会儿就来了。”
郑舒眉摆摆手:“得得得,少说两句,刚伊宝还在说呢,想吃她老爸的拿手好菜了,你不得表示表示啊?”
“没有问题啊!”
姜企和郑舒眉之间就是带点贫嘴的相处模式,当然是姜企单方面被郑舒眉贫,却也甘之如饴了二十多年,从来没黑过脸。
“这是我们女儿对我的认可和嘉奖,等着吧。”
全家四口人,只有姜企一位男士会进厨房,平时也都是厨师在做饭,姜企只有平时在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才会下厨,但自从姜伊住进松和湾后,每次回家姜企都会下厨房。
等吃完饭,三个人才坐在沙发上闲聊。
阳沂时,虽然没再在那个小家族群里发照片,但姜伊还是会经常和爸妈通电话聊天的。
可现在坐在一起,还是像朋友一样有说不完的话。
陈姨送上水果和温水,笑看着姜伊说:“相比上次回来,二小姐看起来心情好多了。”
陈姨在姜家几十年,可以说是为姜家付出了自己的半辈子,像家人一样陪伴姜伊成长,她心里也并不把陈姨当普通阿姨看,被调侃了还有点不好意思:“陈姨……以前的事就不说了。”
“不说了?”郑舒眉扭头,和姜企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挑了挑眉毛。
她拉过姜伊的手,“伊宝,你现在觉得斯舟怎么样?”
姜伊说:“还可以吧。”
“只是还可以吗?”郑舒眉一眼看穿,“但你脸上的表情可不止是‘可以’哦,不是之前说不好不合适的时候了?”
姜伊噎住,她眼睛骨碌碌转一圈,巧妙地转移矛盾:“你还说呢,我在洛城的酒店信息可就你们知道,尤其是爸爸,竟然为了点小礼物,就卖女儿!”
闻言,姜企:“这个……不是说好旧事不重提了……而且你用这个词也太难听了乖宝,爸爸妈妈是那么容易被打动的吗?”
姜伊道:“事实就是如此!”
姜企求救似的看了郑舒眉一眼,用手肘碰碰她,示意她说话。
郑舒眉:“……”
“妈妈,你千万不要给爸爸说好话,虽然我和霍斯舟已经和好了,但是,爸爸怎么能把我的信息给一个和我正在吵架的人!”
这还是事情发生以来,他们第一次正面探讨这个问题,姜企和郑舒眉爱她,一向是站在她这边的,她知道,可姜伊还是有点耿耿于怀。
也正是因为他们爱她,她此刻才能这么顺其自然地将这些话问出口。
郑舒眉看了看姜企,两人对视一眼,姜企无奈地耸耸肩,她又看向姜伊,温柔地说:“伊宝,你放心,我不帮他说好话,但你就不想知道哪天发生了什么吗?”
姜伊想说不想知道,欲言又止。
然后诚实点头:“想。”
确实想。
她知道霍斯舟有
登门拜访过,姜伊最初觉得或许只是碍于情面,与她不管不顾把事情闹到长辈面前的行为,导致他必须或多或少地,要去收拾这段婚姻的烂摊子。
她这个人是不记仇的,和好了那就是和好了,她不会再往回翻,很多时候生气也是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再加上在阳沂,感情上的进度突飞猛进,渐渐地,她把这些事都快忘了。
想知道吗?当然是很想的。
“其实,一开始我们也是想等你走了,再找机会和斯舟谈谈,但是我们没想到,他会主动来,”郑舒眉说,“在我们开口之前。”
第64章 严丝合缝按在他的胯间
“斯舟,既然你来了,那我们有的话,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简单寒暄招待过后,郑舒眉与姜企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郑舒眉定了定目光,继续对霍斯舟说:
“我们家伊宝昨晚受委屈了。”
为的什么事而来,三个人都心照不宣。
“我知道。”霍斯舟道,“这件事是我的问题,我会去解决。”
霍姜两家交好,世代往来,霍家两兄弟也是他们夫妻俩看着长大的,霍斯舟接手霍家以来,在外掀起过多少腥风血雨,与父母关系也欠佳,但面对郑舒眉与姜企二人时,总是会收敛锋芒,敬重有礼。
只要不是在底线之外,纵使知道二人闹矛盾,夫妻俩再疼姜伊,也是纯哄着,没有在她面前说过霍斯舟一句不好,就是不想影响姜伊的情绪和判断力,让她受到家人肯定后,再陷进负面情绪里无法自拔。
但在霍斯舟面前,他们身为姜伊的父母,该说的话,该表明的态度,在体面之上,也应该有。
听到霍斯舟的话,郑舒眉还是比较满意的,点点头:“说到底,这是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我们不会瞎掺合,也不会多问,你要解决,我们是支持的,但斯舟,还有一点——”
她原本想说些什么,话锋一转,问了个问题:“你觉得伊宝怎么样?”
霍斯舟沉默两秒,说:“很可爱。”
姜伊猛地一拍大腿蹦起来:“他真这么说啊?!!”
“……”姜企把她拉回沙发上,“那还有假啊,伊宝,你先安静点,让你妈把话说完。”
姜伊收敛笑容,捂嘴:“对不起妈妈,你继续说。”
郑舒眉:“……”
“很可爱,”霍斯舟说,“而且聪明,率真,勇敢。”
姜企意外,原本想问就没什么缺点?自己仔细一想,确实,他自己养大的女儿都随他,他都没缺点,他女儿哪有什么缺点,遂闭嘴。
反倒是一旁的郑舒眉开了口:“这么多年,我家伊宝的性格你多少清楚,除去你说的,她还鬼点子多,不够成熟,孩子气很重,但是我们两个人从来没想过改变她,我们只希望她一辈子开心快乐,无忧无虑。”
郑舒眉柔中带刚地说:“如果她不喜欢那里,我们可能要考虑,让她回家住一段时间。”
至于多久,那就不是个定数了。
霍斯舟听完,表情未变,“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却在告别起身时,郑舒眉听到他简洁而郑重的一句话。
“我会尽我所能,对她好。”
姜伊心里暖暖的,却感觉似乎越听越偏了,没忍住打断:“等一下,都要走了,怎么还没说到你们受贿赂阶段?”
姜企:“女儿,你要听实话吗?”
姜伊:“?”她有点懵,什么是实话,什么是假话。
姜企不顾郑舒眉的阻拦,决心为自己洗刷冤屈,沉冤得雪,一口气说出来:
“其实是你自己说漏了嘴,但是你们两个人正在吵架,为了你的自尊心,你妈非说是我说漏的。”
“?”
姜伊想起什么:“他哪天来的?”
“就你刚去洛城那天晚上。”
姜伊:“……”
很好,那天晚上,她刚好回到酒店,就给他们打过一个视频。
她还记得是姜企接的,神色是有点不自然,但姜伊没心思想那么多。
因为和霍斯舟冷战,她更想爸妈了,原本可以直接发微信的位置信息,她趁着视频都说出来了,还趁着火气,说了两句再也不会原谅霍斯舟之类的话。
现在她爸的意思是,她滔滔不绝的时候,霍斯舟就在旁边??
“你说说,爸爸怎么可能把你卖掉,我不是想着不能错过我们宝贝女儿的视频嘛,”姜企说,“你打来的时间太巧了。”
霍斯舟原本准备不过多打扰离开,夫妻俩也从来没有透露姜伊行踪的打算,谁知道姜伊这个视频电话来得这么巧合,姜伊的声音一出,霍斯舟就停住了脚步。
等到姜企匆匆挂断视频,和霍斯舟对视。
“……”
姜企想起那串清晰的酒店信息。
事到如今,郑舒眉只能无奈扶额:“……去找她吧,别说是她自己说漏的。”
否则就算哄好了她也会因为觉得下面子而嘴硬。
霍斯舟点头。
……
姜伊无话可说。
但面对姜企炽热的目光,她还是说了一句:“对不起啊爸爸。”
“可以原谅啊,但有条件,”姜企故弄玄虚,“除非你答应爸爸,以后多回家吃爸爸做的菜。”
姜伊笑眯眼,和他击掌:“成交。”
“不过,”姜伊语气一转,“既然都说到这儿了,我还想问一句。”
“为什么是霍斯舟啊?”
姜企:“什么为什么?”
“就是联姻啊。”
郑娴因为要继承家业,所以要等过几年稳定下来再联姻,姜伊先结婚不奇怪,选择霍家也并不奇怪。
但霍家和她同辈同龄的青年才俊并不少,只不过霍斯舟与霍言初是长子所出,比其余兄弟更受关注与重视,与他们也更加熟稔。
若要说关系,在父母眼里,她和霍言初不应该更要好吗?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郑舒眉凉凉地说:“如果是霍言初的话,你现在应该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早就奔跑在自由的原野了,整个家里鸡飞狗跳,还有谁拉得住你。”
“?”
“伊宝,人家没说你的缺点,但是咱们自己心里该有点数,”郑舒眉耐心地说,“你自己想一想,妈妈说得对不对。”
“你小时候胆子第一名,别人家里后花园的锦鲤你路过都要去捞两把,为此你还一头栽进了鱼池里,还好你爸在旁边,给你捞出来了。”
“?”她怎么没印象。
“别说去霍家,你在哪儿都是大姐大,大家都把你宠上天了,娇惯你,你呢,只有见到斯舟才老实,跟老鼠见到猫似的。”
“因为只有他不理我啊。”姜伊认真地说,说到这里,她又有点气,“霍斯舟简直是那个时候唯一一个对我的可爱不为所动的人!”
郑舒眉很轻地笑了一下,拍拍她的手背,“总之,我们还是那句话,不会想让你改变你自己,但斯舟性子稳重可靠,很多时候,可以为你的任性兜底。”
“还有,”郑舒眉宠溺地捏了捏姜伊的脸,“他现在不是夸你可爱了吗?”
**
松和湾。
夜幕低垂,霍斯舟刚进门,外套还没脱,就被抱了个满怀。
房子供暖很足,她穿着有些单薄,霍斯舟微怔过后,怕把冷气带给她,没抱她,推着她的肩膀往里走,“先进去,风口冷。”
佣人接过外套挂在一旁,霍斯舟握了下她暖融融的手:“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就回来了,”姜伊说,“刚忙完展览的事情。”
“如果有需要,可以找申为。”
她低头,笑笑:“好,我不会客气的。”
一起用过晚餐,姜伊懒洋洋地坐在客厅给汤圆喂猫条,她掂了掂猫,“霍斯舟,你觉不觉得汤圆有点过胖了?沉好多啊,之前的项圈给它都紧了。”
霍斯舟道:“是该控制体重了。”
否则也会危及健康。
仿佛知道两个人谈话的内容,汤圆飞速地舔着猫条,还在百忙之中“喵”了一声表达抗议。
姜伊摸摸它的脑袋,叹息:“吃吧,
以后就很难吃到了。”
汤圆:“……”
汤圆吃完猫条,躺在她腿上睡着了。
姜伊给汤圆顺了一会儿毛,抬眼对上霍斯舟的目光。
她顿了顿,心念微动。
两秒后,姜伊撅起嘴,抬手递给他一个飞吻。
霍斯舟:“……”
“评价一下。”
“……评价什么?”
“我啊。”姜伊扬起下巴,已经准备好迎接夸奖,美滋滋地说:“两个字,三个字都可以的。”
“现在?”
“嗯嗯。”
霍斯舟看向她,姜伊突然开始冲他眨眼睛。
动作又大又夸张,但在她的脸上,挤眉弄眼却并不显得扭曲。
他看了多久,姜伊就敬业地眨了多久,两只眼睛轮着眨都快要抽筋了,她正要说算了不要评价了,就听到霍斯舟吐出两个字:“滑稽。”
“?”
她:“换一个词。”
霍斯舟:“做作。”
“??”
姜伊两眼一黑,还是没有放弃,意图把答案拉回正轨:“不要两个字了,三个字。”
霍斯舟:“很做作。”
“???”
姜伊咬牙切齿:“谢谢你。”
和她期待的完全不一样!
他真的是会在他爸妈面前夸她可爱的那个霍斯舟吗?是不是她爸妈哄她开心的??
“语气并不真诚。”霍斯舟顿了顿,“你想我怎么说?”
姜伊冷笑:“随你好了,反正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做作又滑稽的人。”
“……”
霍斯舟道:“我再看看。”
姜伊想起身,又碍于汤圆还在呼呼大睡,只能放弃这个想法,却是别过脸:“机会就一次,过期不候。”
身边安静了片刻,霍斯舟盖住她的手背,开口:“可爱?”
姜伊眉头一松,又一紧,回头:“不对,这个疑问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霍斯舟:“我在找正确答案。”
姜伊:“……”
汤圆翻了个身,从她腿上跳下去了。
一下子没了束缚,姜伊也被他按着手走不了,她索性坐了一会儿,倒也不是真生气,就是有点抹不开面。
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她瞥见霍斯舟领带上的领带夹,是她送给他的那枚,自从回到滨城后,霍斯舟佩戴它的频率一路飙升,隔三差五姜伊就能看见。
姜伊心生一计,伸手:“还给我。”
霍斯舟:“?”
“把做作又滑稽的人送的做作又滑稽的礼物还给我。”
她知道,送出去的礼物光是张嘴要的行为就够恶劣了,虽然不是真想要,只是一时冲动逞口舌之快。
霍斯舟皱眉,低头瞥了一眼胸前的领带夹,果不其然拒绝:“不行。”
他要是说好,把它送到她面前,姜伊反而会被激发出羞耻心,不会要。
但他说不行,她逆反心理又上来了。
“我就要。”
姜伊故意要去摘,伸手之际,霍斯舟已经先一步摘下来握在手里。
她一只手被他压着,只能探过身子,用距离他最远的左手去抢,本来就不太够得着,此时霍斯舟偏偏撤手一躲,姜伊卯足劲却扑了个空,一个收不住的向下的惯性——
她的手,严丝合缝地按在他胯间。
耳畔的呼吸仿佛粗重了两分,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姜伊无法面对地闭紧双眼,却仍旧感觉有一束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脸上。
还有掌心下,像是从她心脏处流出的跳动。
姜伊:“……”
第65章 惩罚如果要‘教训’你,我根本不会等……
安静,落针可闻。
随处可见的佣人们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专心做着自己的事,不乱看,不乱听。
沉默几秒,霍斯舟:“拿开。”
“……”姜伊默默把手从那块烫手山芋似的地方离开。
上一回让她有这么强烈的社死感的时候,还是她收到费莎送的泳衣,却当成是汤圆的项圈的那天。
但显然,现在有这种感觉的,并不止她一个人。
短短几秒,姜伊掌心的余温已然不可忽视,她喉咙干涩,视线难以控制地落下,看了好几眼。
形状好明显。
姜伊本能地往一旁坐了坐,下一瞬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在松和湾,在客厅,周围都是佣人,并不是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了。
在此时此刻,在这里发作,不是霍斯舟的风格。
想清楚这一点,姜伊心中涌起无限的底气,一下腰板挺直了,明明不是故意的,嘴仍旧很硬:“谁让你要和我抢。”
霍斯舟:“……”
他凉凉地看她一眼,姜伊立刻选择见好就收,佯装大度:“好了,我原谅你了,它就继续送给你吧,我不要回来了。”
见霍斯舟依旧不说话,姜伊一时如坐针毡,最后直接站起来,准备去外面透透风:“我突然想到莎莎还找我有事,她说这个点要给我打电话来着……”
霍斯舟垂眼,扫了眼她没有任何口袋的衣服,问:“手机呢?”
“在这啊!”姜伊一摸,愣住,又看了看空荡荡的沙发。
刚才下来得急,放在楼上了。
“没手机怎么打电话?”
她向楼上瞥的小眼神落进霍斯舟眼底,他站起身走近,抬手将她的身体转了个方向,“不去拿吗?”
“……”
她反悔:“可以不接,应该没有急事。”
“不接怎么知道不紧急?”
说话间,霍斯舟云淡风轻地环住她的腰,看似搂得松松垮垮,却能轻而易举地将姜伊后退的动作扼住。
感受到自腰间传来的推力,姜伊死死地抠住沙发边缘,无声地抗争着,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不去!”
霍斯舟充耳不闻,只是顺着她的手臂向下,一点点掰开她勾着沙发的手指。
最后的救命稻草被折断,姜伊心不甘情不愿地迈开步子。
沿路过去,还有佣人放下手中的事,恭敬地叫“太太先生”,姜伊前一秒还在和霍斯舟暗暗较劲,后一秒又从这风起云涌中扯出一丝大方得体的笑容点头。
等她回过头时,已经站在电梯口前,一旦进去,不用两分钟就能越过长廊,推开卧室的门。
姜伊闭了闭眼,抵着墙垂死挣扎:“不然我们走楼梯……”
话还没说完,腰间一紧,她直接被架起来,腾空两秒,越过那道边界,进了电梯。
“……”
电梯门应声合上,姜伊方站稳,就被人扣住后脑勺吻下来。
短暂的失重感过后,她虚软地贴在墙上还没喘上两口气,被霍斯舟带着走出去。
从密闭的空间出来,霍斯舟的神情又变成了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如果不是嘴唇发麻,身体发烫,姜伊也不敢相信,此时看起来人模狗样到甚至有点禁欲的男人,刚在电梯里,是怎么摸她的。
随着卧室门一开一合,几乎是被塞进去的姜伊最后的希望消失殆尽,她抬头,看着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的霍斯舟,有点发怵。
姜伊并不想玩脱,正想开口哄哄他,张嘴的瞬间,霍斯舟却重重地吻住她,混乱中,她的手腕被什么东西紧紧地缠在一起,有点凉。
等他松开她的唇,姜伊低眸,才发现绑住她双手的,是霍斯舟在进门时解下来的那条领带。
她被拉着,一下摔在床上,床榻很柔软,她的身体落上去时,还轻轻地弹了两下。
“你该庆幸这里是松和湾。”
霍斯舟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在阳沂,如果要‘教训’你,我根本不会等到现在。”
姜伊当然知道,所以在楼下时有恃无恐。
但有那么严重吗?!
姜伊咬着嘴唇:“我刚不是给你摸回来吗?”
就算是被她摸出反应了有点尴尬,但不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吧。
霍斯舟道:“和那无关。”
她迫切地追问:“那是因为什么?”
霍斯舟并没回答,就像他生日那天曾说过的,对于一身反骨的姜伊而言,口头的警告并无太大作用,唯有真刀实枪,让她切身感受到后果,才有实质意义。
她才能知道,哪些话不能说,哪些想法,不该出现。
床头柜被拉开,在姜伊几近破碎的目光中,他面无表情地拆开一盒崭新的套。
……
姜伊是在被顶到差点撞在床头后,无意间瞥见床头柜上放着的那枚领带夹后才回过神来的。
艰难地把方才在楼下的事在脑海里串了一遍,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果然是玩脱了。
“霍斯舟,”双手被绑着,她没办法背过手去找
他,只能不停地重复:“我错了。”
零碎带哭腔的字眼,落在霍斯舟耳朵里。
他终于抬起眼睫,将她瀑布般的长发拂开,手指按着她的肩胛骨,问:“哪儿错了?”
她一下没答出来,紧接着清脆的巴掌落下来,三分痛,更多的是弥漫开的麻。
姜伊懵完,才想起来叫唤:“霍斯舟,你还是不是人了,我是伤者!”
“你当初手受伤的时候,我是怎么照顾你的,现在你好了,你就以怨报德,你——”
霍斯舟对她的控诉置之不理。
“我问你哪儿错了?”
“……”一下没处说理了,她闭嘴。
姜伊调整着呼吸,在这种时候努力遣词造句:“我不该、不该说要把送给你的礼物要回来。”
“只是说?”
她将脸埋了埋,挤出两滴眼泪:“……更不该动手抢。”
“送出去的礼物,能要回来吗?”
“不能,但是我是因为……”姜伊又没忍住,想辩驳两句歪理,他忽然再次发力,她阵阵地晕,立马语速飞快地说:“不能不能不能,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能把送给你的礼物要回来!”
话音方落,她整个人骤然放松。
她被他翻过来,这么长时间,她总算能看见他的脸。
这人真的有够冷血的,生起气来,连吻也不和她接了。
挣脱了翻涌来的眩晕感,姜伊朦胧地睁开眼,霍斯舟正跪在她面前,将手上的东西打结扔进垃圾桶,然后换了个新的。
她抬起发软的双手,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胳膊。
霍斯舟抬眼看向她。
姜伊眉眼弯弯:“不生气了吧?”
霍斯舟顿了顿,垂眼“嗯”了一声。
他没放开她,捉住她的手按在头顶,倾身吻下来:“再来一次。”
长夜漫漫,清冷的月色掩进云层里。
姜伊歪倒在床侧,双手紧紧地捂住脸,却仍旧遮掩不住从脖颈向上延伸至耳根的通红。
霍斯舟垂首吻过她的指尖,最后将她的手拉下来,他的掌心像在热水里浸泡过一般,湿漉漉,将她的手腕也打湿,顺着她的小臂流下粘稠的湿润。
“没关系,”他亲吻她的脸颊,说,“很可爱。”
姜伊在羞耻之余想:
看来她妈妈所言非虚,霍斯舟夸她可爱,是真的。
……
一晃到了月底,姜伊年初展开摄影展的计划也在进一步推进。
展出地的选择是重中之重的环节,她更多想亲力亲为,大概确定了几处滨城最好的地段,姜伊抽出时间,去亲自考察。
却没想到在去往最后一处展出地后,碰到一个人。
为了掩人耳目,莫裕陵带着熟悉的口罩与棒球帽,他刚从一个饭局出来,姜伊刚从展出地退出来,转身在走廊中,他们迎面撞上。
她想上次阳沂,她的态度应该已经很清楚了吧。
或许是她认为自己已经说清楚了,所以没有了上次遇见他时的错愕与尴尬,姜伊坦坦荡荡地打了个招呼:“嗨。”
莫裕陵笑了笑,“来吃饭的?”
印象里,他总是这样随和温柔的样子。
霍斯舟和他不一样,他很少笑,说话也没莫裕陵那么软,但姜伊竟然也奇迹般地认为他温柔,并沉溺其中。
“不是,”姜伊说,“有点私事。”
莫裕陵看了看时间,方才的饭局他并没有吃什么东西。
“两个小时后我就要离开滨城了,能赏个脸,一起吃顿饭吗?”
“离开滨城?”
隔着口罩,姜伊仍然能看见莫裕陵的眉眼间模糊的笑意,“嗯,去别的城市找找新歌灵感。”
姜伊理解地点点头,“一路顺风。”
“谢谢。”
莫裕陵道,“所以,可以一起吃顿饭吗?以前,我们每次见面,中间总是夹着其他朋友,从来都没有两个人单独……对不起,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你可以把这顿饭,当是对我的送别,或者……对你迟来的新婚祝福。”他嗓音干涩,“都行。”
姜伊看了他半响,萦绕在心头颤动着的不知是恻隐之心,还是了结过去的一种期待。
她还是松了口。
“好,”她说,从包里抽出手机,“我先和我先生知会一声。”
莫裕陵无奈道:“小伊,你不用这样,我不会伤害你,请放心。”
“你误会了,”姜伊无辜地说,“我先生要来接我,但和你吃饭会耽误一些时间,他等不到我的话,会着急。”
她说完,走远了一些,拨通了霍斯舟的电话。
“你在哪儿?”
霍斯舟说:“在路上了,有点堵车。”
“不用着急,”她说,“我先和莫裕陵吃顿饭。”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第66章 状似温柔的吻“霍斯舟,你要憋死我了……
“谁和你开玩笑了,我说真的。”
姜伊幽幽地问:“你不会这点气度都没有吧?”
霍斯舟:“……”
“这句话是开玩笑的。”姜伊笑笑,“而且,我都答应了,总不能言而无信吧。你到时候提前到了就在附近等我,我尽量……嗯,早点来见你。”
挂了电话,姜伊回过身,正好撞上莫裕陵的目光。
她微顿,收起手机,“你刚说只剩两个小时,可能没法去其他地方了,就去楼下怎么样?那里还不错。”
……
就近原则,他们在楼下一家餐厅落座。
这家西餐厅隐私性极强,远近闻名的昂贵。
姜伊是这里的超会,但实际上也没来过几次,只记得这里的味道仅为尚可,无功无过。
能有这么高昂的价格,无非胜在格调高雅,更重要的是进来的富人们,其实大多也不是为了吃而来的,只是身份的象征。
直到进了包厢,莫裕陵才摘掉帽子口罩,他自然看到侍者是如何恭敬地接待他们,他很清楚,这种地方,即使有空包厢,但没有预约也是徒劳,最顶级的超会更不是谁都能拿到的。
莫裕陵喃喃自语:“今天才发现,我们之间确实隔着太远的距离。”
他家境殷实,再加上这些年名气积累,并非支付不起这里的费用,但若没有姜伊,他怕是连门槛都跨不进来。
他一直在奔跑,却仍旧觉得,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像沁人心脾的清风,短暂地在他身侧停留,是她的选择,而他,始终握不住,也留不下一缕她的痕迹。
姜伊没听清,再问时,他只摇摇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