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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柔软如果对象不是你,我不会结婚

话落,姜伊就敏锐地感知到了气氛的不对。

霍斯舟垂眸看着她,不动声色地收紧手臂,语气稀松平常:“累不累,说不清楚,现在试试就知道了。”

“不累!”

听到他这话,姜伊汗毛倒竖,立刻:“不累不累不累!你不累,是我累!”

霍斯舟目光却仍旧落在她脸上,有些深邃不明。他还欲开口说些什么,正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霍斯舟瞥了她一眼,接起电话。

简单地“嗯”了两声之后,电话挂断。

刚放下手机,霍斯舟耳畔就传来一道隐隐雀跃的声音:“是申为的电话吗?那你该忙去了吧。”

他顿了一下,偏头,就对上姜伊充满期待的眼神。

“不忙,”霍斯舟复又将她搂进怀里,淡淡的一句话打碎她所有幻想,“汇报工作而已。”

姜伊头晕,有点想不通。

按理说他不在滨城,堆积的事务不应该更多吗?

现在虽然他也会抽出时间办公,处理申为发送过来的电子文件,但从一日三餐到晚上睡觉,他们可以说完全同频。

还记得在滨城,尤其是临近蜜月的那段时间,别说天黑前了,霍斯舟在她休息前能不能到家都还是个问题。

“……”

她蓦然意识到什么,心跳清晰起来。

“霍斯舟。”

姜伊仰起脸,眼睛微弯,玩笑似的问:“你现在怎么这么闲?金鄄不会易主了吧?”

他慢条斯理顺着她的长发,将她软软的发梢绕在手指上转,霍斯舟慢声道:“闲一些,不好吗?”

“当然好了。”姜伊不假思索,下一瞬语气一转,“但是,如果你回去会更忙的话,就不好了。”

“哪里不好?以前,”霍斯舟顿了一下,“不都是这样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他们两个人的关系早就大不相同了,还怎么能把未来和曾经相提并论。

以前她可以不在乎的事,那现在呢,未来呢?

她越想越堵得慌,憋出两个字:“行吧。”

霍斯舟:“行吧?”

姜伊说:“我的意思是以前挺好的,那我就像以前那样,每天就盼着你少回家、晚回家、别回家好了。”

她瞪他一眼,顿时一点温存的心思也没了,一动身子就要从他怀里退出去,然横在她身上的那条手臂却稳若磐石,她怎么用力也没办法将其推动。

“你以前就是这样想的?”

霍斯舟的声音在头顶缓缓响起,他不容反抗地收紧手臂,直到她的呼吸,重新洒在他的皮肤。他垂下眼,看着她闷闷不乐的眉眼,“希望我少回家,晚回家,别回家?”

姜伊道:“是啊,那个时候我就希望我们可以少碰面,毕竟我还以为我们再见的时候,会是你或者我的婚礼呢,谁知道是我们俩的婚礼。”

她说着,腰上的肉毫无预兆地被他掐了一下,她表情一变,半真半假地叫一声“痛!”

“婚礼?”霍斯舟却没理会她的痛呼,像抓住她话语中的漏洞般,低眸直视她的眼睛,一针见血地问:“你还想过和谁结婚?”

“……”姜伊一下答不上来。

事实上,她这番话是实话,却也有气他的成分在,至于还想过和谁结婚,她真没想过那么多,不过……

她错开他的视线,埋头一字一顿道:“反正不是你。”

姜伊说完好一阵,都没得到回音,她内心挣扎了须臾,还是按耐不住迸发的好奇,想看看霍斯舟的表情。

想看看究竟是一点没被她气到,还是被她气得要死。

她刚往后仰了一下脑袋,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就被他更加用力地按进怀里。

一个严丝合缝、密不透风的怀抱,她眉头紧蹙,被勒得几乎无法喘息。可是奇怪的是,她并不反感这样的拥抱,虽然疼,可这样强烈裹住她的,也并不只有痛感。

感官被他填满,他身上清冽厚重的味道,侵略性地钻进她的毛孔与肌肤,姜伊只能感受到他一个人的气息和温度,在沉默中,他们的呼吸声缓慢而克制。

姜伊的心柔软了下来。

她伸手去回抱他,将脸颊往他胸口上贴。

落在耳畔的是他胸腔下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与她的频率重合。

她小声道:“不是你,但我也没想过是别人。”

见霍斯舟仍旧不开口,姜伊声音更小了,慢吞吞地开口:“那你难道没有这么想过吗?我才不信,万一不是我呢,该怎么办,总不可能不结吧……”

“怎么不可能?”他终于舍得扔给她几个字,低沉清晰。

“当然不可能。如果,我说如果,我和别人结婚了……你别掐我,好痛!”姜伊这么好声好气结果又被掐,差点又要炸毛,她拼命忍下来,“难不成你要终身不娶吗?霍爷爷,还有你爸妈,还有那么多霍家人,都不可能同意的。”

“不需要他们同意。”她话音方落,霍斯舟的回答就这样冷静而平和地落进她的耳朵里。

姜伊愣了一下:“那……”

“你说的不错,”霍斯舟道,“我早就设想过这件事,如果对象不是你……”

他的话很轻地停顿了一下,“我不会结婚。”

姜伊无声地张张嘴,好一会儿才哆哆嗦嗦地问:“一辈子?”

霍斯舟瞥她一眼,道:“不然呢,找个人凑合?”

凑合,多么熟悉的两个字,一下子戳到姜伊心窝子了。

姜伊挠挠脸颊,底气不足地说:“其实我一开始就是想和你凑合着过来着……”

“……”

霍斯舟道:“所以希望我少回家,晚回家,不回家?”

姜伊汗颜:“……这句话可以不用记得那么清楚了,都说了是以前了。”

“可你刚刚说,以后也会这样。”

说了不用记得那么清楚,怎么一句比一句清楚?

他是不是太过于记仇了?

姜伊想起之前费屿的生日宴上,她损他一句吻技退步,结果后来他记得一清二楚,把那句话拉出来,在

那种时候磨她吊她,简直手段狠辣。

但她还是忍不住还击:“那也是因为你先说‘以前都是这样,有什么不好’的。”

“以后不说了。”他目光落在她脸上,抬手拂开她脸侧的碎发,“回去后也不会更忙。”

姜伊问:“为什么?你在这呆一个月,难道不会堆更多事情吗?”

霍斯舟视线下移,掠过她的鼻尖,最后停留于她的嘴唇。

“能安排的事宜都压缩在前两个月完成了,”他眼睫垂下,遮住漆黑眸中的情绪,霍斯舟不着痕迹地靠近了一分,“顶多回去最初稍忙些。”

姜伊没察觉到异常,还在恍然大悟地想,原来如此,她还以为霍斯舟是把事情推后,没想到是提前解决。

“难怪你之前那么忙,原来都是在为这次旅行做准——”

说到激动处,她“唰”地一下抬起头,哼哼的笑声略有点得意,可惜还没说完,霍斯舟就蓦地贴近,吻住了她的唇。

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只能遗憾地咽回肚子里。

好像不知不觉中,又回到最开始,她将他吵醒后的话题。

她被翻了个身,背靠在他怀里,开始渐渐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

原本环绕在姜伊腰间的手微动,他温热的手指顺着她身前的弧度向上,触碰到她的下巴,脸颊,姜伊还没反应过来,唇便被封住了。

他宽大的掌心压着她的下半张脸,恰到好处的力度,她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呜呜咽咽。

姜伊:“#%&¥?”你捂我嘴干什么?

霍斯舟说:“你今天说话很难听,暂时不想听。”

姜伊:“?”

……

正午已过,下午的阳光愈发耀眼。

头晕目眩中,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覆在她唇上的掌心终于离开,眼泪被人吻去,被叫名字的时候,她连应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却继续说着,向来冷淡的声线,染上情动的轻柔。

“知道我以前在期盼什么吗?”霍斯舟说,“我希望我能多回家,早回家,每天回家,回家见你。”

姜伊这个状态下,隐隐感受到一点浓情蜜意,但也只有一点点。

她听着,蓦然间痛哭流涕:“明明是要回家干——唔。”

嘴又被捂住了。

霍斯舟满头黑线:“不要乱说话。”

姜伊可怜巴巴:“嗯嗯。”

他松开她。

姜伊释放天性,喊道:“就是要回家——!”

霍斯舟头疼不已,忍无可忍地吻下去。

……

姜伊觉得霍斯舟还是有几分人性的,考虑到她还没吃午饭,所以还是手下留情了,剩下被扣掉的人性,就是刚做完,才洗干净,休息了不到半个小时,霍斯舟竟然就把她拉去吃饭了。

天理难容啊,觉睡不饱,吃饭都没胃口。

姜伊吃了两口饭,趁着霍斯舟办公,躲去房间里,和费莎聊天。

顺便把两个人和好的事告诉了她。

费莎:【所以你搞明白当初为啥分手了?】

姜伊:【……还没有。】

到现在为止,姜伊甚至觉得那个原因不太重要了,有时候她会忘记这件事,问霍斯舟能否重新开始的时候她更是没有想过这一点。

但,费莎如今又提起来,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弄明白的。

又不能太过突兀。

费莎了解了她的顾虑:【灌他啊。】

姜伊:【?】

费莎:【忘记我在滨城怎么和你说的吗?海边,小酒,晚风,微醺就够了。】

姜伊退出聊天,嘴里不太相信地嘟囔:“这能行吗?”

然后马不停蹄地去搜索调酒教程。

第52章 干柴烈火亲我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不过很快,她就放弃了调酒的想法。

或许和霍斯舟本人的喜好有关,别墅的酒柜中的酒大多都是些价值极高的收藏品,用来消遣未免有些可惜浪费。

也根本找不到能让她有发挥空间的基酒,更别提调酒了。

姜伊找了一圈,最终目光定在那瓶罗曼尼康帝上。

白天才说完不忙,霍斯舟就连着忙了好几天。

趁着这段时间,姜伊也专心投入在展览事宜中。

……

三天后。

夜色如水,晚风习习,带来柔和的温度。

霍斯舟办完公,先去卧室看了一眼,又紧接着去了她常呆的娱乐室、影音室,均空空如也。

下楼后,他扫视了一圈,仍旧没看到姜伊的人影。

打开手机,那串熟悉的数字还没拨出去,他的动作轻轻顿住。

忽而远远地传来一道清脆的水声,霍斯舟偏过头,顺着声源看过去,正巧看到趴在泳池边朝他看过来的姜伊。

她刚从水里探出身子,随意地撩起湿漉漉长发,露出饱满白洁的额头。

模糊的光影下,她的身影朦胧、梦幻。

霍斯舟定定地看了几秒,思绪微飘,随后他收起手机,折身不疾不徐地上了楼。

正准备喊他的姜伊:“……?”

三分钟后,他的身影再次出现,这次径直向泳池的方向走过去。

唯一不同的是,他手上多了两条浴巾。

越过那道门,风轻盈落在霍斯舟身上。

越走近,她的模样也越清晰,连带着她眼底的笑意也渐渐分明。

姜伊视线从他手中的浴巾上划过。

她微仰起头,下巴搭在胳膊上看他,眨了眨漆黑的眼睫,促狭地问:“大忙人终于忙完了?”

霍斯舟“嗯”了一声,他目光落在她脸上,“夜里凉,先上来。”

“好吧。”姜伊身子微动,只听“哗”地一声水声,她走上岸,方才隐藏在水面下的一切都无处可藏,池水浸透她身上红色的泳衣,顺着她的身体线条,湿哒哒地淌下去。

刚站稳,她身上就被一条柔软的浴巾包裹住了,连带着她的脑袋。

偶尔会有水珠随着她翘起的发梢弹到她脸上,姜伊害怕蹦到眼睛里去,索性紧紧地闭上眼,仍由霍斯舟给自己擦着头发。

直到第一条浴巾也变得湿润,她头发被擦得不滴水了,霍斯舟才又给她换了第二条干浴巾,披在她身上。

做完这些,霍斯舟目光复又落在她脸上,却见她眼睛还紧闭着,连带着眉心到鼻梁的地方也轻轻皱起。

他目光微停,抬手,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她的眉心,“可以了。”

姜伊这才睁开眼,夜色中,她黝黑的眸子猫似的灵动狡黠,她弯着眼睛笑了下。

霍斯舟擦去她鼻尖上的水珠,缓缓道:“进去?”

姜伊连忙拉住他:“就……在这里坐一会儿嘛,处理了一整天文件,你头不痛吗?”

霍斯舟道:“不痛。”

“……”

姜伊被噎了一下,迅速重振旗鼓:“那你肯定也累了。”

“不累。”

“……”

霍斯舟看着她,一眼看破她内心的藏匿:“拐弯抹角地想做什么?”

姜伊装傻充愣道:“没想做什么啊。”

“那就先进去,”霍斯舟垂眼,不经意扫过浴巾之下雪白的隆起,他移开目光,声音沉了几分,“进去再说。”

“不要,要进去你进去。”

她不高兴地哼唧两声,松开他,转身一屁股坐在躺椅上,顺手扯了一下浴巾盖住脸,马上泫然欲泣地开演:

“我就想在这里,你不想和我呆在一起就直说好了,我可以理解的。”

姜伊脑子里回忆着费莎给出的几个关键词,海边,晚风,小酒。

出于他这些天的忙碌程度,去海边就算了,也许明天可以,但姜伊有点等不及到明天了。

海边不行,至少得吹吹风吧,今晚的风也怪温柔的。

反正,今天必须一鼓作气,把这件事办了!

这一番话,可谓是矫情和无理取闹被她演绎到了淋漓尽致,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哼了半天,突然发现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除了她假模假式的哭声,再没其它声音了。?

霍斯舟这个冷漠无情的人,不会真走了吧?

意识到这点的姜伊气势霎时间都弱了,她喉咙像是被人掐了一下,哭声小了一些,但还在尽力维持。

姜伊一边呜呜,一边悄咪咪地拉下浴巾,露出一只眼睛鬼鬼祟祟地到处瞄,结果一抬眼,就和眼前人安静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

她迅速往浴巾里躲。

只是还没等她藏进去,浴巾就被人掀开了。

霍斯舟俯身凑近,姜伊磕巴了一下:“干、干嘛?”

他没吭声,只是抬手,擦过她干巴巴的脸颊。

“雷声很响,”他瞥了眼指腹,简短地评价,“雨呢?”

“……”

废话,她把脸盖住就是不想演哭戏啊。

姜伊淡定地说:“我表面坚强而已,其实心里早就哭了。”

“……”

霍斯舟看了她一会儿,直起身子。

就在姜伊以为这下他真的要走的时候,霍斯舟在她旁边的藤椅上坐下来,动作已经表示了他的妥协,他开口:

“现在呢,可以不哭——”

“可以!”

刚才还躺着的姜伊立刻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

在霍斯舟无言的目光中,姜伊大喜过望地扔下这两个字,风也似的“哒哒哒”地跑进了屋。

霍斯舟:“……”

片刻后,霍斯舟眼见着姜伊握着两只高脚杯又“哒哒哒”地跑回来,只是因为杯子里有酒液,她步伐又小又碎。

就这么看着姜伊来回折腾了两趟,很快,面前的小桌上已经摆好了两只高脚杯,与一瓶霍斯舟依稀记得是摆在酒柜的罗曼尼康帝。

姜伊终于坐下来,托着脸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我提前醒了四十分钟酒,可以直接喝。”

“……”

随后,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太“直接”了,姜伊清了清嗓子,婉转地说:“陪我喝一点嘛。”

她的手搭在桌边,酒液的光影落在她手背上。

宝石红一般的酒液在酒杯里微微荡漾着,与她身上的泳衣色泽很像,纤细的红系带绕过肩膀,她的肩颈线条也很漂亮。

霍斯舟再次移开目光,喉咙有些干燥,问:“给你的浴巾呢?”

姜伊不明所以,但听话地把搭在腿上的浴巾拿起来,给他看。

“晚上降温了,”他说,“披上。”

姜伊的重点并不在这,也没多在意,她感受了一下温度,诚挚道:“我不冷啊。”

霍斯舟看向她,像在给她洗脑:“你冷。”

“啊?”

“披上。”他又重复了一遍。

姜伊这才愣愣地回想起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

“……”

她又抬起头,默默地披好了。

倒不是她害羞,以前在费屿的生日宴上她穿得比今天还少,正常的泳衣服装在正常的场景中,再正常不过了,霍斯舟上来给她擦药,她也没怎么害羞过。

可现在太容易干柴烈火了,她还是要注意点,霍斯舟的话,她该听还是得听。

况且也不能让重点歪掉。

姜伊裹好浴巾,迫不及待地举起酒杯,笑盈盈地开口:“干杯?”

下一瞬,杯子就被人按了回去。

她听到霍斯舟决绝的两个字:“不喝。”

姜伊问:“为什么?”

“酗酒有害健康。”霍斯舟扫她一眼,淡淡地回答。

她并不赞同。

“那是酒大才伤身,我们这又不是酗酒,是小酌怡情,可以促进感情的。”

“你要是想,”霍斯舟声音低沉,“不用喝酒,也可以促进感情。”

姜伊沮丧道:“可是现在我就是想喝嘛。”

“你?”霍斯舟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你更不准喝。”

这下不仅他不喝,连带着姜伊的酒也被霍斯舟挪开了。

姜伊顾不得计划落空,被他那个着重重音强调的“更”字惊呆了,指着自己:“为什么我是‘更’?”

霍斯舟偏过脸看向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很久没说话,再开口时,声音也莫名地冷了些许:“你酒品差。”

姜伊道:“我酒品差?”

“嗯,”霍斯舟评价,“极差。”

姜伊成功被带偏了,差点拍案而起。

“霍斯舟,”姜伊忿忿道,“你冤枉我,我哪有?我身边从来没有朋友说我酒品差!”

“证明你朋友不诚实。”霍斯舟慢条斯理道。

记忆里,姜伊只有一次喝酒和霍斯舟撞见过,那次,她确实昏了头,对他做了一些比较冒犯的事。

要是说她“差”她也就认了,他偏偏用“极差”来形容。

“我那天是亲了你,然后说了一些不着调的话,”姜伊道,“但是,也还没到差的地步吧,我当时还没醉呢,只是有点晕,而且……你不是没拒绝吗?”

如果霍斯舟想拒绝,早在她问第一句他有没有谈恋爱的事的时候,就把她扔下车了吧。

哪还能让她亲到。

月色洒下,落在女孩的眉眼。

霍斯舟注视着她,下眼睑处被睫毛留下淡色阴影。

“姜伊,”他的眸中深邃晦暗的情绪翻涌着,他看着她的眼睛,沉默许久,忽然问:“你当时在想什么?”

“什么?”

“亲我的时候,问我那些不着调的话的时候,”他一字一顿地复述她的说辞,

“你当时,究竟在想什么?”

第53章 言听计从坐脸上

亲他的时候,在想什么?

这一行字在姜伊脑海里滚了一圈。

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又喝了点酒,姜伊能想起完整的经过就很不错了,很多细枝末节她自己也记不太清楚。

但她看着霍斯舟的表情,还是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一脸严肃地给出答复:“我在想……”

姜伊拖着长长的尾音,抬眼对上霍斯舟的视线。

强装的正经在那一瞬间破功,她“噗嗤”一声,倏然笑开:“原来你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嘴巴那么软。”

霍斯舟:“……”

她疑惑:“不然还能想什么?”

这时候起了一阵风,院中的绿植沙沙作响,姜伊歪了歪头,探究不解地望着他。

光影将他的脸庞轮廓勾勒得锋利分明,霍斯舟成熟立体的眉眼陷进阴影中。

他没说话,只是将目光落在她脸上,浓密的眼睫下,男人的眸子沉静漆黑,比夜色更浓,更深。

不多时,风落,周遭复又恢复安静,姜伊才听见霍斯舟的声音:“没有想其他人?”

那阵风并不冷,却让他的喉咙隐隐发涩,向来低沉淡漠的嗓音染上了几分不容忽视的沙哑。

姜伊更疑惑了:“我亲你,还要想谁?”

“譬如,”霍斯舟眼睫微动,视线从她面上缓慢移开,看着远处,才继续说,“‘死去的爱情’。”

姜伊目光一顿。

很漫长地一段沉思过后,姜伊终于想起来这句耳熟话的来源。

这不是当时,她被莫裕陵婉言拒绝,然后她那群朋友将她拖到酒馆门口时发表的言论吗,什么时候被他听得一清二楚了?

怪不得,姜伊就奇怪霍斯舟当时为什么忽然莫名其妙问起莫裕陵,还说他们分手了。

“你不会以为,”她顿了顿,才把猜想继续问出口:“我当时是因为失恋太过伤心,所以想通过你走出来吧?”

这段狗血的话光是从姜伊的嘴里说出来,她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说完,看了霍斯舟一眼,却从他微微挑眉的表情里看出了“那不然?”的意思。

“……”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姜伊眉眼耷拉,幽幽地说,“虽然我确实是被拒绝了,但那句话是我朋友开玩笑损我的,不代表我的观点哦。”

“而且,我那个时候早就放下了。”

人心是肉长的,两个人好几个月的相处,还相处得不错,如果说不难过吧,其实心里又真的有点堵。

可姜伊生长环境让她成了个乐天派,谈不上彻底无忧无虑,但也算拿得起放得下。

当时回家她狠命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烦恼就抛之脑后了。

结果不知道是谁听到了她和莫裕陵的对话,都以为她失恋了,还悲痛欲绝心灰意冷地一晚上没接电话,于是第二天就被一群朋友火急火燎地拉去买醉,一路上朋友们滔滔不绝安慰她,她只来得及和费莎通了通电话,后面插嘴都没机会。

再后来,就碰到了霍斯舟。

“我想和你谈恋爱,动机是不纯,”姜伊正色强调,“但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没有没有没有任何关系。”

她一连重复了三四遍“没有”,坐在对面的霍斯舟仍旧看不太清神情,也不知道被她说动没有,她还想再接再厉多说两句,霍斯舟却忽然很轻地动了一下身子。

模糊的五官霎那间被月色沐浴,倏然明朗,他周身的气场都因这份清明而温和起来。

他微倾身,挨着桌沿,模仿她单手托脸的姿势,一字一顿地开口:

“动机不纯?”

好消息,没再抓着上一个话题不放了,坏消息,又被他抓住了新重点。

姜伊郁闷,挫败,无奈。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今晚是准备她来盘问他的,怎么现在被步步紧逼到不得不和盘托出的人,却成了她自己?

她捂住脸,难以启齿:“……你真的要听吗?”

霍斯舟道:“嗯。”

姜伊移开手,觑他一眼,还是有点说不出口。

她犹豫了一下,面上波澜不惊,却伸手开始慢吞吞地把酒杯挪回来,霍斯舟若有所觉,低眸扫了眼她的动作,眉头缓缓皱起。

“你……”

他刚说了一个字,姜伊就迅速仰头灌了一口酒。

霍斯舟:“……”

原本这酒是要慢品的,不能急喝,但她生怕霍斯舟给她拦下来,一下子喝得有点凶猛。

醇厚的红酒液丝滑入腹,胃里开始犯热,这点还远远不止于让她头晕或醉倒,只是心理壮胆而已。

她按下酒杯,感觉身心畅快。

“就,你应该也知道,那两年,各大媒体都在报道你金鄄大换血的事情,舆论不好听,再加上你说话气场啊又都凶巴巴的,大家都不敢靠近你。

虽然我敢吧,但其实我心里也有点怕你,平时都不敢定眼看你,恰好那天喝了点酒,我难得勇敢地直视你一眼,然后……”

她话停住,霍斯舟:“然后?”

姜伊吸气,给了一个朴实无华的回答:“发现你长得好好看啊。”

所以,她说什么喜欢他的腹肌呀肩膀呀眼睛呀,都是大实话,她真喜欢。

“……”

末了,姜伊一本正经地总结:“我发誓,就这一点动机不纯,好色。”

“……”

“请问霍总,满意我的回答吗?”姜伊弯起眼睛,语气俏皮,“满意的话,干杯?”

她还没忘记自己的目的。

片刻,霍斯舟开口,回答她第二个问题:“今天为什么一定要喝酒?”

姜伊道:“你不觉得今天晚上的风很舒服吗?不觉得坐在这里,小酌一下很浪漫吗……好吧我懂你的意思,我不说了,等我把这点喝完,我们就进去。”

不是激将法,他不喝,姜伊也没办法真的像费莎说的一样去灌,只能在口头上下功夫,但显然这番苍白的言论是无法说服霍斯舟的。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她也是差不多到最后那一步的状态了。

累了。

说了半天,也没把话题绕到她最想问的那个问题上,反而还被反客为主,被翻来覆去审了一番,姜伊想到这里,忧愁一时缠上心头。

于是,霍斯舟就眼看着姜伊眉心越皱越紧,她晃着高脚杯,忽然,重重地、沉沉地叹了口气。

“……”

他闭了闭眼睛,“姜伊。”

“嗯?”

姜伊抬眼,霍斯舟下巴微动,示意她过去。

或许这酒高雅的缘故,姜伊喝了两口,喝矜持了,扭捏着明知故问:“过去我坐哪儿?”

霍斯舟瞥她一眼,怼道:“脸上。”

“……”

姜伊腹诽他一点情调都不懂,然后愤愤地收起没必要的矜持,将杯中最后一点红酒喝完,还是觉得没什么反应,她拢了拢肩上的浴巾,两步走过去,很熟练地跨坐在他腿上。

腰被人扶住往前揽了一把,掌心却不是隔着厚厚的浴巾,而是不知从哪处缝隙里钻进去,紧贴着她的皮肤。

到底喝了点酒,她身上染了不同的气息,有点热,她垂头亲了亲他,“让你陪我喝个酒都不行,还要我对你的话言听计从,霍斯舟,你是不是使唤人使唤惯了?”

“哪里言听计从,”霍斯舟静静地说,“让你坐脸上,你不也没听。”

“……”姜伊感觉自己浑身都因为这句话躁得有点烫,“闭嘴。”

霍斯舟批评:“没礼貌。”

姜伊礼貌:“请你闭嘴。”

“不行。”

他的手覆上她的后颈,往下按了按,“闭嘴怎么接吻?”

姜伊:“……”

她忽然想起她今天的耻辱,倏地抬手盖住他的唇,她像是终于找到他的一个突破口一般洋洋得意:“你不是不喝酒吗?我喝了,你也不想亲到你最讨厌的酒味吧?”

一番话说完,姜伊只觉得比刚刚喝完酒的时候更加畅快,她潇洒将他往椅背上一推,就要起来,“走了,明天再说。”

刚起身,又被霍斯舟按了回去。

两个人对视。

沉默中,姜伊托起一旁霍斯舟并未动过的酒杯,在他的注视下喝了一口。

霍斯舟始终没说话,也没再制止,只是握着她腰的力道越来越清晰。

姜伊闭上眼睛,一边垂下脑袋贴上他的唇,一边将酒杯胡乱地找到桌沿推进去。

熟悉的、醇香的酒液,将两人的口腔填满,因为她吻技较烂,渡得更烂,一小股红酒液顺着男人仰头的动作,自纠缠的唇缘缓缓流下,湿了衣襟。

一吻结束,姜伊心满意足,无话可说。

“行吧,原谅你——”

姜伊最后一个“了”字还没说出口,当目光落在他脸上时,话语一时顿住。

姜伊:“霍斯舟。”

“嗯。”霍斯舟波澜不惊地应着,用手背擦了下脸颊,低眸瞥见上面的红色液体,他皱了下眉,“如果你想为你的吻技道歉,不必。”

“……”谁想道歉了?

她心里想着,却无暇顾及这一点,直直地看着他:“你醉了吗?”

霍斯舟看她一眼,吐字清晰地说:“让你失望了。”

姜伊情不自禁地探了探他的脸颊,“可是你的脸好红啊。”

曾经的姜伊觉得,霍斯舟这个人,好像天生就适合坐在那种需要喜怒不形于色的高位上,他不会害羞似的,很少脸红,说那种骚话不会,连接吻也几乎不会。

唯一的地方是在床上,那种事情上,但也是出于生理原因,那时霍斯舟的脸会比平时稍微多一些不一样的颜色,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可现在,他的脸,却在极短的时间内,泛起了诡异的红色。

“真的很红,你觉得不觉得你的脸很烫?”她惊奇道,“我上一次看你脸这么红,还是我高中毕业那年,你发烧那次,但是还是今天更红!”

第54章 我也是怕你又一次地,丢下我

她叽里呱啦说完,霍斯舟也没吭声。

姜伊那点冲上脑门的诧异缓缓退去,她凝眸,冷静地盯着霍斯舟,见他确实清醒得不像醉的样子,思考分析。

他们刚刚就接了个吻,而且接吻前他还好好的。

但显而易见,和接吻没有太大关系。

问题还是出还是那口酒上。

这,看起来也不像是过敏起红疹的反应,难道只是单纯的……

“霍斯舟,你喝酒……”姜伊顿了顿,“这么上脸啊?”

“……”霍斯舟敛眸,不自然地错开她的视线,没说是,同时也没否定,答案已经很鲜明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霍斯舟不喝酒,甚至到了滴酒不沾的地步。

出席各大名流宴会,这样容易上脸的酒量,不可避免会丧失掉很多很多威严。

她恍然大悟:“所以你才会这么多

年滴酒不沾?”

他生硬地补充:“更多是不爱喝。”

不会是因为喝酒上脸没面子才不爱喝的吧。

这句话姜伊犹豫再三,还是没说出来。

倒不是顾及他的脸面,而是那一瞬间,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萦绕在脑海。

“霍斯舟,”

姜伊想到什么,问他:“我们当初在酒馆内碰见,真的只是巧合和偶遇吗?”

姜伊最初对这件事,还是抱着一个单纯偶遇,但霍斯舟先发现的她,并准备和她爸妈告状的一个看法,所以霍斯舟就算没喝酒,姜伊也没有怀疑过是他不能喝。

后面在一起了,霍斯舟与她同流合污,自然没去告状,她就没记起来问这事。

几月前,和霍斯舟一同出席晚宴时,姜伊就听那些阔太太说过霍斯舟不喝酒的事,但就如费莎所说,不喝是自律问题,和不能喝是两码事。

现在,上脸也算是他不能喝酒的理由之一,又说不爱喝。

不能喝酒,又不爱喝酒,却在酒馆里坐那么长时间。

再加上霍斯舟甚至还听到了那句在门口时说的“敬死去的爱情”,那么他们的那次相遇究竟是在馆内,还是其实在她没注意到的更早之前?

她忽然也很想知道,他的动机。

像是生怕他不够坦诚似的,姜伊撑着霍斯舟的肩膀压近,几乎快贴到他脸上去,她故作凶狠:“说呀,不许隐瞒。”

她仔细地观察男人的表情变化,漂亮得张扬的眸子微微眯起,圆润黑亮的眼瞳被遮住二分之一,眼睫浓密纤长,因上下审视的动作而扫动着,落下的阴影,印在男人的脸庞。

他们的鼻尖之间的距离不足一指宽,霍斯舟眼睫微动,抬眸,便这样静默地撞进她的眼睛。

灯影模糊昏暗,但四目相对时,彼此的轮廓却在眼底清晰得难以割除。

他很松散地靠在椅背上,微微仰了下脸,月光倾洒,男人眸中映着的光点隐约,柔和。

“在外面碰见,是巧合。”霍斯舟缓声回答,他无法言说的目光在她双眼流转,“但进去不是,留下来,也不是。”

真的得到了这个答案,姜伊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定了定神,道:“不是巧合,那是因为什么?”总不能是真的要和她爸妈告状吧……

霍斯舟看向她,那个回答在目光交汇间不言自明,恍惚间姜伊感到或许是方才的酒上劲了,否则她的脸怎么也热热的。

“你。”他说,“因为你。”

气息落在她脸上,有点痒。

姜伊眉毛一挑,和他拉开了几分距离:“因为我?”

霍斯舟道:“准确地说,是担忧。”

姜伊感动得内心热泪盈眶:“担忧我出事吗?”

“担忧你影响市容市貌。”他说。

姜伊:“?”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霍斯舟道,“酒品,极差。”

姜伊:“……?”

今晚第二次了,攻击她的酒品,这跟暗戳戳攻击她的人品有什么区别?

“霍斯舟!!”她大怒,面红耳赤,“你又没见我醉过,你到底怎么知道我酒品极差,你不要信口胡诌污蔑我,我、我,我今天就喝醉证明给你看!”

霍斯舟:“……”

她气昏头了,要不是霍斯舟眼疾手快把那瓶酒挪远,姜伊一个冲动,怕是真的能直接扛着喝了。

见被他挪远,姜伊余怒未消,势必要用事实证明自己,不高兴地瞪他一眼,铁了心地要去够,却再次被霍斯舟长臂一捞整个拦了回来,她歪倒在他怀里,一阵拉拉扯扯的挣扎间,霍斯舟握住她的动作蓦地紧了紧。

“别乱动。”

听出他语气中不同寻常的意味,她立时收敛锋芒,默默往后挪了一点点,又挪了一点点,待感觉到那份灼热坚硬不再紧贴着她的屁股,她才“乖巧懂事”地看向霍斯舟,企图摘掉所有责任,一副和她没关系的模样。

看过去的时候,霍斯舟的目光恰好自下往上落在她脸上,眸光晦暗难明。

姜伊顺着他的视线低头,这才发现她身上的浴巾不知何时不堪重负地掉在了地上。

原本觉得还好的姿势没了浴巾的遮挡,显得过于……具有冲击力。

“……”

尴尬弥漫,姜伊头一垂下去,既无法直视身下的画面,也没了再抬起来的勇气。

她慢吞吞地弯腰,就在指尖即将勾到浴巾的前一刻,霍斯舟掌心微动,她被一股反方向的力堪堪扶正,湿润带着酒味的唇抵上来。

距离骤缩,最初远离的灼热也抵上来,让她有几分心惊肉跳。

氧气变得稀薄,姜伊的指尖触碰他的胸膛,那里的衣物早被濡湿了,不知是因为她湿润的衣物,还是方才她渡得太烂的酒液。

被松开时,他们两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她将通红的脸埋在他颈边呼吸,他却微微低头,咬上她的耳尖,说是咬,可又并不痛,像是蚂蚁在她皮肤上爬,不停的,她趁着肆意呼吸的弧度,颤抖着。

“姜伊。”

他附在她耳边喊她。

他难得在这种事上停下来。

发顶传来温软的触感,像吻,也像是嘴唇轻轻蹭了蹭。

“为什么怕我?”

她一下没懂,姜伊想了很久,才想明白,这问题应该来源于她在解释“动机不纯”的时候。

她心想,这都是多久以前已经结束的话题了?

“因为那些报道?”霍斯舟继续说,“你也认为,我做得太残忍了?”

这句话她一下子就听懂了,她抬起脸,冲他摇摇头,“没有,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从1篇 抨击霍斯舟的报道出现,姜伊就没有过这种想法。

霍斯舟的名字深陷于负面新闻、水深火热的那段时间,姜伊也时不时地会见到他。

相较于父母,霍斯舟与霍老爷子的关系似乎更加亲近一些,从老宅搬出去后,只有霍老爷子喊得回来他。

老爷子想见姜伊,想把她叫去霍宅吃饭的时候,霍斯舟偶尔会来学校门口等她放学,再一块过去。

那段时间,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也没闲心思和她说话,但有一回,姜伊因老师留堂耽误了放学时间,不得已迟到了近半个小时,他也从来没说过什么。

再往后,她某一天坐上车,却忽然发现他脸色极差,最初姜伊以为他只是心情不好,再定睛一观察,才发现他脸庞泛红,嘴唇却是惨白,明显是生病了。

在报道中被描述着轻狂自大、心狠手辣的人,也会发高烧,也会有脆弱的一面。

他冷冷地,对她的关切毫无动容,让她别管不该管的事。但姜伊却固执地觉得,这就是她应该管的事。

生病不是大事,身体不是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

她不管不顾,想试一下他的体温,霍斯舟拧着眉偏头看向她,阳光落进来打在他的脸庞,姜伊未来得及看清他的目光里的究竟是什么,只是动作不自觉地僵住了。

他左边脸颊上,隐隐浮肿的巴掌印比病容更清晰。

而那个下午,来接她之前,霍斯舟刚从他父母那出来。

她虽然不接触这些,但却也知道接手家业并不是像说说那么简单的,霍家诺大家产,管理好更难。

很多事,外人看到的只是表象,尽管她最初也不知道

霍斯舟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残忍这个词,却是从未在她心里浮现,从未与霍斯舟的名字挂上钩。

况且,最后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金鄄在他手中,比他父亲掌权时,更辉煌。

那些所谓的与金鄄、与霍家同舟共济的人,不过是一颗颗毒瘤。

“你做的那些,都是为了金鄄,这些大家不都知道了吗?”姜伊说,“我也知道,一直都知道。”

霍斯舟盯着她垂落的眼睫,问:“那为什么怕我?”

那些并不美好的记忆在脑海浮现,以前经历时的姜伊尚且不好受,现在,他在她心里的分量这么重,她只会更难受。

姜伊没好气道:“你冷着脸谁不怕?天天对我没有好脸色的。”

霍斯舟摩挲着她的脸颊,看着她已经出落得精致的五官,说:“小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姜伊:“?”

霍斯舟道:“把虫子扔到我桌子上的时候,不是胆子很大,天不怕地不怕吗?”

姜伊:“?”

这件事,她记得清楚就算了,因为她挨批评了,他怎么也记得那么清楚?

难道那次真的把他吓坏了?

她认真道:“第一,我没有想把它扔到你桌子上,我只是想给你介绍一下它;第二,这件事,没记错的话我已经和你道过歉了?”

霍斯舟:“嗯。”

“翻篇的事,以后就不准提了。”她皮笑肉不笑地说,“而且无知无畏嘛,小时候因为不懂才什么都不怕,况且那时候还是在霍家,我妈也在呢,你也不会真的对我怎么样的,对吧?”

霍斯舟看着她,依旧“嗯”了一声,“你说的对。”

姜伊说着,有些感慨:“还是小时候好,总觉得长大以后,害怕的事情反而变多了。”

她抬眼对上霍斯舟的视线,还以为他又会损她两句,或者是追问多了些什么,但他没有,他只是看着她,良久。

“嗯,”他说,“我也是。”

姜伊搂住他的脖子,心间微动。

很奇妙的,现在追问的人变成了她。

“很好奇,你除了怕虫子,还怕什么?”

霍斯舟视线下移,亲了亲她的嘴唇。

“怕你又一次地,”他声音很轻,像是在坦然面对内心时的不自在,“丢下我。”

话钻进耳朵里,姜伊所有情绪都像一只飞走的气球一样不见了,唯一的反应是怔怔地看向他,在他的眼睛里,她几乎迷失了心跳和呼吸。

好半会儿才想起说话。

霍斯舟却没再给她开口的机会,仰头封住她的呼吸。

一触即逝,他又说:“还有,我不怕虫子了。”

姜伊:“……”

第55章 偶遇老公!!

那天晚上稀里糊涂的,姜伊想问的话到最后也没找到时机问出口。

不知不觉,来阳沂半个多月了。

眼看着日程过半,离回滨城的日子越来越近,后面的日子,姜伊心血来潮,又把最初霍斯舟发在家族群的那份规划翻出来反复阅读,结合自身想法,又总结出了几项最感兴趣的活动,譬如环海骑行、海边露营……

“至于冲浪这个……”躺在床上的姜伊举着手机,思及他刚拆下绷带的手掌,撇撇嘴,“还是等下次吧。”

身边,霍斯舟放下办公平板,看她一眼:“可以碰水了。”

“今天李医生来看说的是尽量不要碰。”姜伊不为所动地纠正他。

霍斯舟自行换药以来,李医生上门的次数就变成了两天一次,还是在下午,目的是检查恢复情况,若有不对则可以及时发现。

“那不就是可以的意思?”

“……李医生什么意思可能有待商榷,”姜伊幽幽地说,“但很明显,你现在是强词夺理的意思。”

她关上手机,随手放到床头,再躺下去的时候,正好被霍斯舟接到怀里,她面向他,没有被他身上好闻的味道迷惑,一锤定音:“反正就这么定了,明天先去露营,然后再去骑行,下海的一切都不行。”

现在还在愈合期间,再泡一下海水感染了怎么办?他都没有点判断力的吗?

这些话虽然姜伊没说出口,但非常淋漓尽致地在她的神情里体现了出来,霍斯舟扫过她紧蹙的眉头,很轻地顿了顿,语气里有不易察觉的温和:“听你的。”

见霍斯舟顺从,姜伊就没再抓着不放。

耳边传来很轻地“啪嗒”声,是霍斯舟按动开关的声音。

与此同时,房间里最后一盏床头灯应声熄灭,清明的视野霎那间被黑暗笼罩占据。

关了灯后的时间默认是留给休息的,此时的世界像是随着眼前斑斓色彩被黑暗覆盖后调成了静音模式,以往任何一点声响,都能被霍斯舟归类成打扰。

但总有一种不是。

灯熄灭后的第五个呼吸后,寂静被打破。

“霍斯舟……”

姜伊畅想起第二天的露营生活,动了动身子,打开了话匣子。

“我刚才突然想起来,我们看过那么多次阳沂的日落,却还没有看过阳沂的日出呢。我听说阳沂的日出比日落还要更值得一看,要不我们明天在营地过一夜,等看了日出再回来?”

她滔滔不绝,声线却柔软,并不尖锐,反而因为压低音量,又忘了压住兴奋,而带来源源不断的热气。

“好不好?”

卧室静悄悄的,她的话落下,就只剩他们的呼吸声清晰,在绵长中交织。

姜伊说完,忽然脸颊被温热的手指蹭了蹭,她怔怔抬眼,窗帘紧闭,陷入漆黑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光明,他缓缓游动的指腹好似在代替视线,轻柔地描摹她的脸庞。

“好。”

**

翌日下午,在潮水无法抵达的一片沙滩上。

姜伊神色认真地把眼前的地钉埋进深深的沙坑里,又试着拉了拉风绳,确定固定稳了,她才拍了拍手上的沙子站起身,看向动作利落,将其余地钉已经全部埋好的霍斯舟,眸子黑亮:“完成!”

霍斯舟走过来给她洗手。

洗着洗着,他的视线顿了顿,从她的手中移开,向上,下一刻对上姜伊热烈到难以忽视的目光。

他想到什么,在她的期待中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成果,说:“厉害。”

“就是啊,”姜伊昂首挺胸,喜笑颜开,对这几个字很满意,“露营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我又不是个局外人,当然也要帮忙的,以后你不许让我在车里呆着了,不要瞧不起我。”

起初,霍斯舟就让她呆在车里,让帐篷搭好再下去,姜伊就不同意。

在车上有什么意思,只是凉快一点,她很不高兴,要是追求那点凉快,她还出来干嘛,干脆在家里待着不是更好?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不快,霍斯舟就没再说什么,默许了她跟上的动作。

后面的配合,也算得上默契。

独立搭帐篷对霍斯舟来说不是难事,姜伊手又巧,她在,只会让效率更高。

霍斯舟说:“没有瞧不起你。”

他拧紧瓶盖,折身去了帐篷内。

姜伊看着他的背影,挠了一下手臂,这会儿开始察觉到在肌肤上肆意的痒意,她凝起眉,不由跟着走进去,四处张望着问:“霍斯舟,带来的那个……”

话未说完,她目光顿住。

霍斯舟从那袋药品袋前直起身,转身径直向她走过来,而姜伊未说明的所要的东西,也握在他手中。

“没有瞧不起你,”霍斯舟又重复一遍,“但没法低估这里的蚊子。”

姜伊诚挚地说:“如果你当时这么劝劝我,说不定我就听了。”

“不,”霍斯舟抬眼,淡淡地否定她,“你只会多喷几遍驱蚊水,然后说我不让你去就是瞧不起你。”

“……”

他拉过她的手,看了一眼。

雪白的小臂,被挠得红了一片,霍斯舟将花露水喷在那,揉了一下。

又蹲下去,在她腿上几处泛红的地方喷了喷。

姜伊被凉得缩了缩身子,霍斯舟握住没放。

“还有哪里被咬了?”霍斯舟问。

姜伊突然很后

悔今天穿了短裤,明明下车时她都喷过驱蚊水了,但还是被咬得不胜其扰。

尤其她全神贯注的时候,就老来叮她,要不是她急把帐篷搭好,她早就忍不下去了。

在霍斯舟的问题中,姜伊撩起衣摆,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身,侧对他。

她语气郁闷:“这里,也不知道怎么咬到的。”

全逮着她皮肤最嫩的地方咬,简直可恨!

正说着,衣摆再次被上推几分。

姜伊垂眸。

这时,清凉的花露水喷洒在腰侧,他只按了一下,姜伊却仍感觉到在她腰间迅速清晰的流动感,想着别流进裤子里了,下一瞬,霍斯舟抬手截停了那股清凉的水珠,慢慢向上抹匀。

姜伊觉得这花露水没什么作用,一开始是凉的,可他的体温未免太过突出了,直到霍斯舟起身,将花露水放回原处,姜伊腰上余温依旧,她瞥了一眼,还好撩得高,没溅在衣服上。

离晚上还早,姜伊准备去前面的小集市逛逛。

“而且上次那家冰淇淋店离这里也挺近的,我还想再尝尝。”姜伊理由充分。

出帐篷前,姜伊又往身上喷了两圈驱蚊水,才敢走出去。

集市中游客不少,因为她生理期肚子疼的原因,姜伊和霍斯舟讨价还价、软磨硬泡、撒娇卖萌了半天,才如愿以偿地换来一个冰淇淋食用权。

其实是排队权,她不想排队,所以得求霍斯舟去。

霍斯舟在排队,姜伊就在这边四处逛逛,随便买了点小吃,准备悠哉游哉去找他。

这片沙滩没几个游客,到远处才多起来。

走到一半,姜伊冷不丁地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回过头,看到莫裕陵的那张脸的时候,姜伊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她视线左移,到那个开口的女人的身上,礼貌颔首:“阳姐。”

米阳是Althea工作室中的前辈,最初她加入Althea的时候,成员团建时她们有过一面之缘。

她加入Althea的事,要好的一些朋友们都知道,其中不乏有与莫裕陵的共友,他想了解并不难。

想起上次林央的消息,彼时他的合作她拒绝了,看来现在是在和米阳合作。

“真是你,还以为认错了呢,看来我眼神还算不错,”米阳告别莫裕陵,背上相机,冲她笑了一下,“来这里玩啊?”

落后米阳几步,与经纪人在交谈的莫裕陵也顿住了话语,缓缓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他看着姜伊摇摇头,全程没往他这边看一眼,笑容牵起的弧线好看。

“也算是吧。”她笑笑,“来度蜜月的。”

“那你先生……”米阳知道她结婚的事,闻言看向她身边。

姜伊道:“他给我买吃的去了。”

“这样啊,”米阳诚心祝福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两口子了,祝你和你先生旅行愉快。”

姜伊笑着说:“谢谢阳姐。”

随意聊了几句,米阳就离开了,姜伊也没有停留,只是在转身时还是不可避免地对上了莫裕陵的视线,米阳尚未走远,他欲言又止。

姜伊顿了顿,回了个礼节性的笑。

没走开两步,身后的脚步徒然急促清晰起来。

“小伊,等一下,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拦在她面前。

姜伊有点无奈。

说了让他别那么叫她,虽然说没人这么叫这句话是骗他的。

“你想说什么?”

从滨城再见莫裕陵那一次开始,姜伊就知道三年前那种短暂地萦绕在她心尖过的悸动早就消失了。

两个人友情以上恋人未满,但又确实说过拒绝的话,和三年前的姜伊相比,她对莫裕陵,已经没有年少时那种冲动的敢爱敢恨了,无仇无怨的,没必要。

“我知道,你现在结婚了,我说什么都晚了。”莫裕陵道,“所以,我一直都没打扰你,但是有些话,我想,如果我不说的话,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说出来了。”

姜伊:“……”搞得这么悲情,不然还是别说吧。

她开口:“不用……”

“小伊,我一直都很喜欢你。”莫裕陵打断她的话,他神情很复杂,悔恨难过自讽交织,他垂下眼,“我当时说那样一番话,是因为,我认为自己还不够好。”

“那个时候,我父母正因我学音乐的事在施压,我想,我连他们都挣脱不了,该怎么去喜欢你?”

他想先处理好家里的事,却没想到推开的人,再也没有回来。

姜伊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这样一想,她突然觉得自己挺对不起霍斯舟的。

莫裕陵对感情认真,追求结果。

可三年前的姜伊,只想要一个如梦似幻的过程,结果……是她没办法去左右的,她警惕着,索性趁着没有深陷其中时一刀两断。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份警惕,她从来没问过霍斯舟愿不愿意为了结果一起努力。

就像莫裕陵也没问过她,是否介意他所介意的事。

她想了想,看着莫裕陵郑重地说:“谢谢你一直喜欢我。但是,可能从一开始,我们就不是彼此最好的选择,现在纠结这些,也没有意义了。这件事我三年前就放下了,你也尽快放下吧。”

听到最后一句话,莫裕陵看向她,清润的眸中浮动着痛苦的光。

“没关系。”

他忽然摇摇头,姜伊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他被她说通了。

下一刻就紧接着听到他说:“小伊,我……可以等你。”

姜伊:“?”

说什么?等什么?等她什么?

她一下子被这句话弄得又惊又吓又害怕,手足无措间,越过莫裕陵的背影,她蓦然看到霍斯舟的站在不远处的身影。

喜从天降。

明明霍斯舟看起来脸色并不好看,但姜伊像一瞬间看见救星似的,原地酝酿了两秒钟情绪,她卯足劲,响当当地大喊一声:“老公!!”

拔腿就跑了过去。

第56章 试试坐上来

这声老公喊得嘹亮而情真意切,惹得沙滩上零零散散的行人都侧目看了过来。

姜伊风也似的,几个大步跨过去,大张双臂一把扑到霍斯舟怀里。

扑上去的前一瞬,霍斯舟面不改色地抬高冰淇淋,单手稳住她直撞过来的身体,淡淡地低眸看她。

“聊完了?”

姜伊抓着他的手臂不放,抬起眼睫,黑瞳水汪汪的,表情生动地比了个口形:“救命。”

“……”

霍斯舟面无表情,也没说话,短暂停顿过后,他手指微动,反手将她的手扣在掌心,严丝合缝,将她的指根都挤得有些痛。

姜伊抿抿唇,转头望过去。

莫裕陵站在原地,身形略微僵硬地看着这个方向,却仍旧没走开。

虽然她的初心是想逃避那句过于雷人的话,但事到如今,他们就这样走了也不太好。

于情于理该去打个招呼。

姜伊若有所思地偏过脸,觑了眼霍斯舟。

他方收回落在不远处的目光,视线扫过她欲言又止的表情,想法倒是和她不谋而合:“不去介绍介绍?”

只是,她还尚有顾虑。

“要去。”

姜伊踌躇片刻,还是压低声音提出要求:“但是,霍斯舟,我们先约法三章,一会儿过去,不要说话,不要——等等,我还没说完呢!”

她还未说完,霍斯舟蓦地抬步向前走去,连带着被牵住的姜伊懵懵地睁圆眼睛,一下没反应过来,“诶”了一声,打了个趔趄匆忙跟上。

好在姜伊的话还是起了作用的,一直到了莫裕陵面前,霍斯舟都没有再开口。

姜伊和他并肩而立,心里松了一口气,看向莫裕陵体面地介绍:“他就是我先生。”

场合不知觉严肃下来,跳脱的“老公”两个字她反而有点说不出口了。

不想给莫裕陵早就被调查彻底的感觉,姜伊说罢,又看向霍斯舟,象征性地补充了一句:“这位是我大学时期的学长,他来这边拍摄,刚才偶然遇到了。”

多少有点心虚,姜伊没敢看霍斯舟,眼神飘忽了一下又落回到莫

裕陵身上,刚想说告别的话,却在这时,她注意到莫裕陵看向霍斯舟的眼神。

眼神古怪,有很多情绪,不解有,恍然有,惊讶也有。

但那种惊讶,却并非是对陌生人该有的情绪,莫名地,给姜伊一种隐隐的猜想,呼之欲出。

她不由疑惑地问:“你见过他吗?”

那天她参加莫裕陵的生日会,的确是霍斯舟送她过去的,只不过霍斯舟全程没有下车,能看清脸的机率微乎其微。

但若要说莫裕陵见过霍斯舟的机会,姜伊想破脑袋,也只有那一次了。

至于别的,豪门中越是底蕴深厚、地位显赫的家族反而对隐私性越注重。

像姜伊与郑娴,就是被姜家保护得很好的例子,从小到大没有被媒体流出一张正脸照,不给公众制造话题,身边不明真相的朋友只以为她们是家境优渥而已。

近些年,郑娴因要继承家业慢慢开始暴露姓名,而姜伊则是被保护得严严实实,包括和霍斯舟那场婚礼也没透露身份,公布在外的唯一一张非景色的照片,只有一张卡着角度的婚纱吻。

更别提霍斯舟,在普通人的世界里,霍斯舟的名字和事迹大概比他的脸要出名得多,散布在公众视野的活动照寥寥无几,霍家管控着无法发酵,还造成不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姜伊又看了眼霍斯舟,他的表情淡淡的,试图通过他的神情看出什么,简直是天方夜谭。

过了一会儿,莫裕陵才移开视线,他摇摇头,苍白而勉强地笑了一下:“没见过。”

这是最正确最合理的回答,也证实了姜伊的想法没错,她就没再多想。

“那个……小伊,”莫裕陵回头,看向别处,“我经纪人还在那边等我,还有剩余的工作要处理,就不多聊了。”

姜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客客气气地说:“好,那不耽误你了,拜拜。”

“再见。”莫裕陵百感交集,复又看了一眼霍斯舟,视线对上,在抑制的火药味中,霍斯舟与姜伊十指相扣,风平浪静地颔首示意,像胜利者的姿态。

他压下狼狈,也点了下头,最后冲姜伊说:“玩得开心。”

“谢谢。”姜伊说。

他不再多留,转身走远了。

姜伊看着莫裕陵的背影,心想这下他应该不会再等她了吧,头顶忽然响起一道慢条斯理的声音:

“现在去追,还有机会。”

“?”

姜伊扭过头:“有病啊?”

都带他正面交锋了,怎么还这么阴阳怪气的。

“不是恋恋不舍?”霍斯舟看她。

姜伊接过冰淇淋,再多聊几句又要化了,她赶忙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嘁”了一声:“我恋恋不舍,你倒是放手呢?”

霍斯舟垂眼,扫过他们相牵的双手,顿了顿。

“舍不得。”

……

莫裕陵回头的时候,远处两人正朝着反方向走去,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两人的身影紧贴着,已经快缩小到看不清了。

耳边,经纪人连叫了他好几声,他才醒过神来。

“裕陵,今晚飞回滨城,我们现在得回酒店收拾……”

“浩哥。”他打断他,方才的沉默是在出神,显然没将经纪人的话听进去,莫裕陵唇边溢出一丝苦笑,“你说,感情中难道真的有先来后到吗?”

邻居哥哥……难道一开始他的时机就不对吗?

但在那个人出现之前,一切都好好的。

他想起多年前的那个下午,那个醉醺醺的、却戒备着不让任何人扶的姜伊。

同行的朋友们把她交到他手中,或许,他就不应该在中途放手,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抱进那个男人的车里。

每每午夜梦回,他回想起这一幕,心脏总会不由自主地抽痛。

唯一庆幸的是,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在她询问时,因一个恶劣的冲动而将错就错的这么多年后,她好像依旧什么都不知道。

浩哥无语,说:“不知道,但是飞机有,现在再不回去就得赶下一趟了。”

莫裕陵:“……”

“走了,”浩哥状似不经意地看了远处一眼,“她把门票钱汇给我的时候你就该想清楚了,演唱会你专门给她留了一个离舞台最近的位置,来了吗?而且这什么形势你不清楚吗?你还真想当小三啊,想身败名裂就尽情去做吧。”

他两手一摊,破罐子破摔:“你去吧,去之前通知我,我先离职一下。你想死,我还没活腻歪。”

“……”

莫裕陵道:“我不会做出格的事,我只是想等她。”

浩哥觉得莫裕陵哪都好,为人彬彬有礼,专业出色,人正当红,风评也正向,就是脑子有时候缺根筋似的。

“你等她?”

他碍着面子没把白眼翻出来,却一语中的:“……人家需要你等吗?”

看着两个人手拉手,一路上都没分开,那么幸福的样子,还等,他就是等到天荒地老也等不到离婚。

莫裕陵:“……浩哥,你这么说,我真的很受伤。”

浩哥咧嘴一笑:“良药苦口,受伤就对了,那个女孩没好意思说的话我替她说,你斩断情丝了,给我好好筹备下一次演唱会。”

莫裕陵:“……”

**

离帐篷处还有一段距离,姜伊终于吃完了一整个冰淇淋。

挣扎了一下,没挣脱掉他的掌心。

她瞥向一言不发的霍斯舟,“可以松一下手吗?”

“我丢个垃圾。”

霍斯舟没松手,但往垃圾桶方向走。

姜伊把垃圾丢了。

走开一段,能看见帐篷了,她也忍受不了这无休止的沉默了。

“霍斯舟。”她站定,转身直截了当地问他:“是不是吃醋了?”

霍斯舟眉宇沉沉,道:“嗯。”

姜伊心想比上一次吃醋的时候有进步,起码叫人会应了,看来她的“言传身教”还是有用的。

她心情好了一点,眉眼温软地偏过脸,扬了扬下巴:“你看,有海鸥。”

霍斯舟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微动,还是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过去,成群的白色海鸥振翅高飞,稍远一些的被落日余晖映作天幕的剪影。

他没什么心情观赏,正要收回视线,下一瞬,相握的手被人攥紧,脸颊迎来柔软的触感。

转过头时,偷袭的人已经踩实脚跟站了回去,那股清甜的芳香随之远离,只余一缕淡淡的,纠缠得心跳乱了节拍。

她的脸庞被镀上暖融融的颜色,有点红扑扑的。

姜伊眨巴着眼睛撒娇:“我不是一看到你就来找你了吗?这还不行吗?”

霍斯舟移开了些目光,问:“我要是不在呢?”

他的角度怎么总是这么刁钻?

“那我就多聊一会儿——”姜伊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的目光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意识到快玩过头了,她立马改口:“当然也会来找你啊,冰淇淋还在你手上呢。”

霍斯舟并不善罢甘休:“只是因为冰淇淋?”

“不是哦。”姜伊摇了摇食指,一脸高深莫测。

海浪翻腾而起,远远地拍过来,发出剧烈的声响。

纤细漂亮的指尖点在他胸口,她眼睛弯成令人移不开眼的弧度,说:“是因为帮我排队买冰淇淋的人。”

话落下良久,手指被男人握住,霍斯舟摩挲着她的指尖,缓声开口:“这句话是还想吃冰淇淋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姜伊顺势许愿,“所以下次来骑行我要换成抹茶味,可以吗?”

“不可以。”

“……”

天空最后一点亮眼的颜色消逝在海岸线,一轮新月悄悄地挂在了头顶。

一直活跃的姜伊慢慢沉默下来,她无意识地咬着嘴唇,一面走一面偏头看着海面,有点愣神。

前半段路她一直在纠结霍斯舟吃醋的事,现在解决了,听着海浪声,心里反而空落落的,与此同时,有些压箱底的问题就一股脑蹦出来了。

要不要问呢,要不要问呢。

那次没有成功问出口,费莎就说让她找下次机会,但,下次是什么时候?遥遥无期。

憋着真的好难受!

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更难受。

她心里下定决心,做了个深呼吸,垂了垂眼睫,转头看向霍斯舟说:

“霍斯舟,我有问题想问你。”

她不等他开口,看着

他的眼睛,径直问了出来:“当年,我们分手之前,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

她这个问题问得突然,没有任何过渡,直接切入重点,却也因为清晰明了,令这个回答并不需要太漫长的时间。

经过他们这段时间的相处,姜伊能感觉到,霍斯舟三年前就对自己有感情了,只是得不到她准确的回应,所以才选择放手。

可如果喜欢她,为什么那时候又要态度急转直下。

霍斯舟眉头很轻地皱了一下。

“没有对你冷淡。”

“明明就有!”她细数他的一项项罪过,“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就不见我了,后面还总是用忙搪塞我,我说要去你家,你就说你住公司,就连回消息也回得非常非常非常慢。”

“……”

姜伊虽然偶尔也会想着,活在当下,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也不重要了,现在他们都很好,就足够了。

可是真当直面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在状似镇定的外表下,产生了一丝委屈和难过。

原来她也是很在意这个答案的。

长久的静默后,霍斯舟敛眸,开口:“抱歉。”

“我不见你,有公司突发事件而繁忙的原因,更多的,是我想自我冷静。”

“冷静?”姜伊被勾去注意力,“为什么要冷静?”

终于快要触摸到问题的本质,姜伊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他们的步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在逐渐深邃的夜色中凝望彼此。

“和今天一样。”他说,“你们说了很久的话。”

姜伊眉尖不自觉地蹙起来,大概是因为那件事太不起眼,她一下没想起来。

但却知道是与莫裕陵有关。

“我和他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