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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徒[穿书] 无聊到底 37565 字 1个月前

第71章 “我是真心愿意嫁你。”

三十六人齐抬的婚辇,缓缓落在了大殿之外。

慕陶握住了离玉的手,凝望着她的面容,千万般珍重地将她牵离这一片似锦的繁花。

向来无比森冷的魔神殿,今日被人间暖黄的红烛照得通明。

烛光跳动之间,将那双幽蓝的眼眸映得朦朦胧胧。

像错觉一样,慕陶总觉得离玉的双眼不再如往日那般涣散无光。

可当她想要看得再仔细一点时,离玉便已缓缓垂下了眼睫。

慕陶张了张嘴,终究是欲言又止,只在众目之下牵着离玉一步一步走进大殿,走向了殿中至高处的王座。

石砌的长阶两侧,铺满了花与红烛。

许许多多魔族孩童,用稚嫩的双手结下法印,在大殿之中洒下碎星似的灵光。

孩童的祝福,最为纯真质朴,在魔界的婚俗中,都要有孩童洒下灵光,以祝愿新人长长久久。

越过长阶,她们站定在王座之前,回身俯瞰着殿中众魔。

望着那一张张神色各异的面孔,慕陶不禁将离玉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师尊。”她微微仰头,看向离玉的眼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又一丝的怯意。

慕陶好努力地在脸上扯出一抹笑意,弯着眉眼,向身侧之人轻声确认道:“师尊,你是愿意与我一生一世,永不分离的,对吗?”

“嗯。”离玉点了点头,眸中似有明光闪烁。

慕陶恍惚了一瞬,再回神时,只觉那明光不过是无数烛火与碎星倒映在她眼中微不足道的一缕,并不真正属于那双幽蓝的眼眸。

她与师尊,没有高堂,更不愿拜那从未善待于她的天地。

所以,她们转身望向彼此,不分高低、俯身三拜,这一生便算做了不可违背的承诺。

从此往后,守护人间的上神,便会与她一同做这魔界之主。

“师尊,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委屈了。”她红唇微扬,轻抚着那张今日格外明艳动人的脸,复杂的神色里,有一缕近似执念的痴迷,“师尊,人间仙门唾弃于你,魔界中人却是不敢。”

她的眼底多了几分凌厉:“谁敢对师尊说长论短,若是让我发现了,我定叫他永远张不了嘴。”

她的声音很轻,却以灵力推动,无比清晰地响在了每一个人的耳畔。

一时之间,众魔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半句不是。

离玉眨了眨眼,望向慕陶的目光有些迷离。

数秒静默后,慕陶上前将她横抱入怀,离玉下意识伸手搂住了她的后颈,眼底似是闪过了一丝诧异。

那一瞬,长袖于慕陶身前轻轻垂落,柔软的红裙在她手中皱成了花。

她抱着离玉,只一瞬便已穿梭至众人身后,落定在大殿门口。

离玉发上珠饰摇摇晃晃,腰间琉璃碰撞出叮铃声响。

如鱼尾般的裙摆,长长拖曳在地,恨不得比她们永无休止的纠葛更加长远。

她没有半分迟疑,带着离玉快步走出了黑石大殿,顺着一缕缕暖色的烛光,走向了属于她们的洞房花烛。

众魔诧异转身,无比茫然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他们的新任魔神在礼成之后,竟是一声不吭地抱着新娘子走了。

她没有宴陪各方来客,而是将所有事情都交给了向寒玉。

今日,她只想与师尊一人共度。

*

洞房之内,皆是人间的风格。

柔软的红绸,一圈圈绕挂在婚房之中,向下轻轻垂落着。

书案、茶台、摆上水果糕点与喜酒的雕花木桌,甚至床头、墙角,都点着一根又一根明红的蜡烛。

屋顶悬着大小不一的灯笼,整个房间都是明亮的,不见一缕青绿的灵火。

烛光微微跳动着,点点明光相互交叠,映着怀中之人发间摇摆的金钗珠饰,晃得慕陶有些心烦意乱。

她将离玉轻轻放上了床。

床边的纱幔,是轻软而又旖旎的红,离玉长长的裙摆杂乱地散落在地,似花瓣散落在地,铺成夺目的一片艳红。

而她的师尊,是这片艳红之中,最明艳的那一抹。

哪怕只是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也让她无法挪开自己的视线。

那一瞬,慕陶只觉自己一颗心跳得十分厉害。

她有些手足无措,似乎如何都静不下心来。

她凝望着离玉的双眸,忽然有些分不清,那眼底的明光,到底是屋内的烛火,还是多少与她有关……

好漫长的沉默,沉默得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样。

她们只是彼此对望着,谁都不曾言语。

慕陶越是望着那双幽蓝的眼眸,心中的燥闷越是灼得嗓子发涩。

她知道,她又生出了不该有的错觉,又一次忽然感觉师尊大概是醒了。

可师尊怎么可能会醒呢,师尊若真醒着,才不会与她拜堂,才不会如此乖顺地坐在这里,像个白玉雕的石塑一般,一动不动地回望着她。

她忽然觉得这屋中的烛光太过晃眼。

若不是它们,她也不至于在那双神色涣散的眸子里看见一缕明光。

慕陶不禁皱了皱眉,几近烦躁地挥袖灭去屋中多数红烛。

原本明亮的婚房瞬间暗了下来,只有躲在墙角的几盏尚还偷偷留存着。

昏黄的烛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好长。

慕陶终于看不清那双眼睛里微弱的光亮了。

她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微微转身,缓缓坐在了离玉的身旁。

离玉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慕陶,直到此刻仍旧不曾挪开一分一毫。

但她没有说话,仿佛只是静静等待着“主人”的下一步动作。

慕陶将她的双手牵起,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腿上,轻声说道:“师尊,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一直在想,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能这样握着你的手,听你说上一句,你愿意永远与我在一起。”

“这样的想法,能早到什么时候呢?”慕陶望着烛光映在墙上的一双人影,思绪似是飘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长久地看着墙上的“她们”,仿佛烛光透过那副傀儡的躯壳,才能照出她心中真正贪恋之人。

她沉默了许久,忽然扬起一丝含泪的笑意,轻声问道:“师尊可还记得,将我带回朝夕池的那一年?”

“那一年,我还无法幻形,修为低微得更是连说话都做不到。”慕陶说,“许是我生来怪异,山中的妖灵,门中的师兄师姐,都不怎么喜欢我。”

“我从那时起,就总是被人欺负,是师尊偶然一次下山,路过一处山涧,见我受人欺凌,便将我带回了朝夕池。”她说着,眼底浮现出一抹满足的笑意,“那一日,师尊与我说,从此往后,我便是你唯一的弟子。”

话到此处,慕陶抿了抿唇:“师尊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那之后,我便总是望着师尊的背影,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师尊的眼里,似乎从来都没有我,可我偏偏又是师尊唯一的亲传弟子。”

“也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有一个念头,它扎根在这里。”慕陶抬起一只手来,双指重重点着自己的心口,“它越来越深,越来越深,盘根错节地蜿蜒在我每一寸血脉。”

她的眼睛渐渐红了,落在心口的指尖,似是恨不得幻出一把匕首,将那个念头剖出来给离玉看看。

“我就是忍不住要去觉得,师尊应该是要对我好的,这样的疏离,不应是我与师尊之间的样子……我想,离师尊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说,她想了两百多年,等了两百多年……

如今可算是让她等到这一天了。

她说着,静静望向离玉,似是在等一个回应。

可她没有等到离玉的回应,离玉只是垂下了眉眼,低低望着角落跳动的烛火,沉默地发起了呆。

慕陶一时有些不满,却又没敢发作,只将离玉左手牵起,放在唇边缓缓亲吻起来。

吻过好看的指节,吻过白净的手背,吻上细瘦的手腕——再将残余的唇红,落在了那颗红绳系的银铃之上。

“师尊,师尊……”她的声音些许颤抖,几乎是在祈求,“你就当可怜可怜我,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好不好?”

她看见离玉微微张开了嘴,话语却似堵在了喉头,许久不曾吐出一字。

这样的沉默,像是一块好重好重的石头,被一条结实的绳索绑在了她的心上。

石头让人扔进了大海,她的心便也随之一同沉入了寒冷无光的深海。

忽然,她的耳边响起了离玉的回应。

“我不离开。”

很轻很轻,似是梦中低语。

她下意识欢喜着,眼底刚泛起的光,却又在下一秒暗沉下去。

——不过是被术法牵制着的傀儡。

她有什么好高兴的?

慕陶垂下眼睫,皱眉思虑了许久,愈渐迷离的眸光,深藏着她自己也想不清明的复杂心绪。

她似是把心一横,低垂着眼睫,伸手牵住了离玉的外裳,将那宽大的袖衫从薄肩之上轻轻剥落,只留下一层绯红的窄袖褙子。

褙子布料轻薄如沙,半透着那白皙的肩膀,与一双细瘦的手臂。

慕陶迟疑片刻,将这褙子也自她肩头轻轻脱下,露出那白皙如玉的肩臂和手臂。

离玉抬眼看着她,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微微蹙起了眉。

她没有回应这样的目光,反倒将手放上了那绣着牡丹、坠着琉璃的腰封,面无表情地解开了金丝滚边的系带,动作有些烦躁地将其从离玉腰间扯下了下来。

腰封被她扔落在地,摔出清脆的琉璃声响。

她想扯下那碍事的长裙,抬眼却撞入了那双幽蓝的眼眸。

慕陶不由顿了一下,一阵没来由的惶恐,在那一瞬几乎占据了她的双眼。

她不禁深吸了一口长气,将眼前之人轻轻摁到了床柱之上,眼底携着些许怒意。

师尊不该这样看着她。

哪怕是惊慌、厌恶、惧怕,都好过那一瞬,傀儡眼中似是深不见底的哀伤。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对师尊而言,和她在一起,真有那么难过吗?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由一抹温热到彻底冰凉,只用短短一瞬。

慕陶的呼吸愈渐沉重,努力尝试着平复那仿佛再也抚不平的心绪。

“师尊会怕吗?”她轻声问着,却没有得到答案。

离玉抬起光洁的手臂,抚上慕陶满是泪痕的脸颊。

微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含泪的眼角。

慕陶再也压抑不住,将她一把捞进怀中,恨不得摁进自己的三魂七魄。

她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嗅着她身上的味道,那是从前不会出现在师尊身上的脂粉香,只因今日她们大婚,师尊便与往日大不相同了。

这样的气味,本就是因她而来,她本就该彻底占有。

双眸暗红的那一刻,最后的衣物被她褪去,只余下一件桃红的吊带。

发间无比碍事的金钗与珠饰也被她尽数拆落。

她将身前之人按在床上,又狠狠压进怀中,感受着胸口每一次的起伏。

随着呼吸,随着心跳。

她抓着她的双手,吻着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梁、她的唇。

又或者,应该是她身体的每一处。

腕间的银铃,不断交错轻响着。

暖黄的烛光,将她们的影子映在墙头,似是最缠绵难解的一双人。

可她的动作越来越慢,慢得渐渐连一个吻都似能够天长地久。

她想过停下,可不知为何,每次试图抽身,都会被身下之人轻轻挽住后颈,好似不愿让她离去一般。

她许是失了所有的神志,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不知过了多久。

慕陶暗红的双眼,缓缓褪去了颜色。

掌中之人已是暂时脱了力,形容不整、青丝散乱,身上多处淤红,看上去狼狈不堪。

好几颗落在枕边的鲛珠,被那昏暗的烛光照得分外刺目。

她忽然不敢继续下去,只是呆愣在原处,不知该要如何是好。

她呆愣了许久,忽而颤抖着扯过床边棉被,将怀中之人如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藏了进去。

用棉被将其压实的那一刻,她望着那双仍旧望着她的眼眸。

每一秒的对视,都似轻轻拨弄着悬在她心间的刺。

她好像真的疯了。

她做了这世上最愚蠢、最可恶的事……

师尊不会原谅她了。

今夜过后,她再也回不了头了。

慕陶不由得抱着双膝,埋着脑袋,将自己彻底蜷缩起来。

她止不住地抽泣着,像是半年前忽然失去了所有的那一日,深陷在无边黑暗之中,连最后一缕灵光都不再为她照亮前路。

她早该知道,这是自己罪有应得。

她才没有生性纯善。

她生来怀有魔骨,可不就是天生的坏种?

所有人都对她不好的时候,她才没有无所谓,她才不想永远如此。

天知道她有多想把那些人全都杀了。

她不止一次撕碎过山间娇艳的花,想象着是在撕碎每一个厌憎自己,却又比自己过得好的人。

她用指尖划破过弱小的猎物,想象着有一天自己也能轻易地,将每一个伤害自己的人开膛破肚。

她哪有那么听话,哪有那么乖巧懂事?

她不过只是……想要通过讨好别人,让自己更好地存活下去。

她心里的善恶对错、是非黑白,全都只是耳濡目染,再如法炮制,尽力猜测着、顺应着旁人想法的产物,哪有几分属于自己的善念?

将她带回朝瑶的清玄尊错了,将她收入膝下的师尊也错了。

她就是个魔物,是个天大的祸患。

师尊若是两百年前便将她杀了,亦或者半年前*并不曾执意将她救下,那么今日也就不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她要如何才敢解开那道禁术,她要怎样面对醒来的师尊……

师尊又会如何看她?

——到底是怨怼,还是憎恶?

似有一种比海还深的无望,渐渐淹没了她。

她的双手,在膝前紧紧攥着,似是想要抓住什么,偏偏手心又是空空如也。

忽有一只微凉的手,温柔地拍抚着她的脑袋。

她抬起头来,隔着望不透的水雾,朦朦胧胧对上那双幽蓝的眼眸。

“别哭了。”离玉轻声说着,“分明是你欺负我,怎么你还先委屈起来了?”

“……”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比你还要难伺候的人。”离玉用力掐了一把那被泪水浸得湿漉漉的小脸,“醒着说的话你不想信,迷糊着说的话你又不爱听。”

慕陶疼得瞪大了双眼,张开的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又被那止不住的抽泣扰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离玉:“我就骗了你一次,你真要记恨我一辈子?”

慕陶:“师……师尊?”

屋内的烛光依旧昏暗,她模糊的泪眼望不清那双眼睛此刻的神色。

她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师尊……已经醒了……

是在什么时候?

刚才,还是更早一点?

不不,师尊没有醒,若是醒了,不会是这个反应。

这些日子以来,她锁她心魂,将她软禁,把她当做指尖玩物——她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师尊会恨她,永远憎恨她。

她本就蜷缩的身子不由轻颤起来。

似是堕入了无底的寒潭,冷得连心血都快要凝结成冰。

离玉:“我拿你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慕陶:“……”

离玉抱着被子,疲惫地坐起身来,牵起了慕陶系铃的手。

她笑了,笑得些许苦涩。

她是真拿慕陶没有一点办法。

想说的话说不出口,想解释的事解释不清。

她就骗了她一次,便像被判了死刑似的,再也寻不到一点翻身的机会。

在受到控制的半个月里,她不止一次看见了慕陶眼底难以消解的自卑与偏执。

哪怕拥有了可以掌控一切的力量,那丫头也还是不曾觉得自己配得上任何的美好。

她打心底认为,自己是被这个世界抛下的人。

越是拼了命地想要抓住什么,越就觉得无力留住任何。

离玉知道,只要有些事一直解释不清,她就一直无法抚平慕陶心中的不安。

恢复神识的那一刻,她想过逃走,也想过反抗,甚至想过有没有办法,再同这个疯丫头讲讲道理。

可思来想去,她还是选择了顺应慕陶的心意。

有些话说不清,有些结解不开。

若是惧怕那一缕咒毒,她与慕陶的心结便要永远像根刺一样,静静悬在那里,碰一次,疼一次了。

只有将一切解开了,她才能与她坐下来好好谈谈后面的事。

咒毒也好,天魔也罢。

系统说什么都要促成的隐藏剧情,或许就是她之前无论如何都想避开的那一条路。

既然避不开,那就坦然面对吧。

离玉食指按上银铃,无比认真地望着慕陶的眼睛,轻声说道:“我从不曾将它取下,你还要我如何向你表明心意,才肯相信我没想过离开?”

为什么,一个没有清醒的傀儡,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离玉一时无奈,蹙眉问道:“你才几百年修为,害怕天魔之力伤了我,连狠手都没敢下——你以为你能控制我几时?”

就这还小魔神呢,别说和微生玄烛比了,就当初的向寒玉下手都比这小狼崽子要狠。

她这般想着,见慕陶呆愣着没有反应,又一次用力在她脑门弹了一下。

师尊醒了……

师尊,真的醒了!

没有怕她……也没有恨她……

慕陶回过神来,努力在千丝万缕杂乱思绪中寻回了一丝理智。

她用力擦干了眼泪,瞪大双眼望着眼前的,真正清醒着的离玉,任由一阵难以言喻的欢喜占据了自己全部的思绪。

可这样的欢喜,只存在了短短数秒。

慌乱、茫然、愧疚,再一次侵袭了她心间的每一寸。

“师尊,师尊……我,我错了……”她反握住离玉的手,反反复复,哽咽着、哀求着,“我真的错了,师尊打我骂我,怎么罚我都行……师尊别不要我……”

离玉推开了她的双手。

只那一瞬,她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凉透了。

到底……还是留不住吗?

“我饿了,罚你从床上滚下去……”离玉说着,吸了吸酸涩的鼻子,瘪嘴道,“给我做饭。”

慕陶张了张嘴,仿佛怀疑自己幻听了一般,久久没敢说话。

离玉食指往她眉心一戳:“我罚不动你了是不是?”

哭到停不下来的慕陶抽搐着嗝了一下。

短暂愣神后,她慌忙地爬下床去,想要从此时此刻开始“谨遵师命”。

可是人都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离玉:“回来。”

慕陶吓了一跳,连忙回身几步趴跪在了床边,睁着一双泪眼,止不住抽泣地仰头望着离玉。

离玉朝着摆放喜酒的桌子扬了扬下巴:“我才发现那边有吃的,你先不用去了。”

慕陶:“……”

幽蓝的灵光微微亮起,离玉简单换上一身衣裳,踢开正红的绣鞋——光着脚丫,绕开尖锐珠钗,踩着一地软红,快步走至桌边,拿起了一块糕点,喂进了自己嘴里。

难怪在她的世界里,越来越多的人不想结婚。

这结婚就是折腾!

她肚子都空好一会儿了!

“……师尊?”慕陶跟在她的身后,眼里满是小心翼翼。

离玉自顾自地低头吃着。

先是塞了两个糕点,后又剥了一个柑橘。

饱是不可能饱的,但多少也算填了一下空空的肚子。

她转身看向今日妆容分外娇俏艳丽,神色却几近黯淡无光的慕陶,不由重重叹了一声。

这一声叹,吓得慕陶站直了身子。

离玉:“你想娶我?”

慕陶:“……”

离玉:“流程都错了。”

慕陶:“……?”

离玉深吸了一口长气,将喜酒倒入杯盏之中,回身瞪了慕陶一眼:“圆房之前,先喝交杯酒,懂不懂?”

慕陶呆滞地张着小嘴,显然是不太懂。

离玉强扭着她略显僵硬的手臂,同自己喝下了这交杯的酒。

真难喝……

离玉皱了皱眉,将酒杯放回桌上,回身望向慕陶,认真说道:“慕陶,你听清楚了,有些话,我一辈子只说一次。”

“我与你并非只有师徒情谊。”她抬起手来,轻轻抹去了慕陶眼角的泪痕,“我是真心愿意嫁你。”

离玉说着,似赌气,也似威胁,用力揪了揪那只通红的小耳朵。

听着少女吃痛的哼声,目光凶巴巴的。

“你若不肯信……”

“这酒便当我没与你喝过。”

第72章 天还能塌了不成?

那一刻,婚房之中似有一阵短暂的沉默。

“我信!”慕陶回过神来,抓住了离玉的手腕。

下一秒,似是害怕自己力气太大,又稍稍松了几分力道:“师尊,我信的!”

她小声说着,泛红的眸中满是着急的神色。

交杯之酒,是师尊亲自挽着她的手,与她一同喝下的。

这是师尊愿意嫁给她的证明,怎么能够如此轻易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离玉:“现在倒是愿意信了。”

慕陶红着泪眼,没敢说话。

她的思绪乱成了麻,太多问题落在她的心头,一时半会儿实难理清。

师尊早就醒了,却一直没有告诉她,这是为什么……

师尊是在何时醒来的?

大婚之前,大婚之时,还是就在刚才?

其实她何必纠结这些呢?

无论师尊清醒于哪一刻,最终都是没有怨怼她的……

她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自己都不知要如何饶恕,师尊却还愿在清醒之时与她做完这一场戏,如了她那一个卑劣的愿。

师尊纵使有着无法言说的苦衷,仍旧用尽全力真心待她。

她又什么理由,又有什么资格不去相信师尊的真心?

这个世间,确实有着太多的不公。

最大的不公,便在她的身上。

——她分明是这世上最卑劣的徒弟,偏偏遇上了这世上最好的师尊。

慕陶紧咬着牙,望向离玉的眸光明明暗暗,许久,方才掉着眼泪,小心翼翼靠上前去,轻轻伸手,从前向后抱住了离玉的腰,将头脸埋进了她的肩颈。

“师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她止不住地反复喃喃着,越是欣喜万分,越就害怕这是一场美梦。

无边的愧疚在她心底纠缠成茧,无论嘴上道歉千遍万遍,作茧自缚的她似都无法破茧而出。

离玉望着微微跳动的烛火,一动不动静静听了许久。

渐渐的,耳畔的声音不再那么颤抖。

慕陶好像累了,双眼与口舌都已十分干涩,道歉的声音越来越小,却始终没有停下,似是睡梦中人于耳边呓语似的,轻得让人心疼。

此时此刻的她,与其说在祈求原谅,不如说在祈求一个责罚。

她相信了师尊的真心,却仍旧不敢相信自己值得。

事到如今,似乎只有付出与之相应的代价,她才能够真正安下心来。

离玉想了许久,终是缓缓抬起手来,轻轻拍抚起了慕陶的后背。

细长指尖顺过她的长发,较之上一次温柔了许多。

她轻声说着:“我会罚你。”

慕陶终于得到了回应,身子不由轻轻一颤。

片刻迟疑后,她缓缓抬起头来,复杂的眸光里闪着些许想要赎罪的期盼。

“你说仙门中人不曾尊重过我,可你又何尝尊重过我?”离玉将慕陶从自己身上扒了下来,话语之中满是不悦,“在你的心里,早已将我当做了你的所有物,当你下定决心要把我从朝瑶抢回魔界之时,就已经没再尊重过我的想法了。”

她望着慕陶愈渐惶恐自责的双眼,把话继续说了下去:“你该庆幸,此刻我还愿意留在此处,与你成了此婚,只是因为陪你来到魔界生活本就是我最初的心愿,未能达成此愿,也是我半年以来心底最大的遗憾。”

“师尊……”

“若非如此,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这些手段能为你留下的到底是什么。”离玉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慕陶,我从未教过你这些。”

慕陶红着双眼,静静凝望着眼前之人似海般幽蓝的眼眸。

那一刻,她没有为自己辩解任何,只是等待着一个最终的审判。

“说实话,我很生气。”离玉把话继续说了下去,“你做出这种决定之前,非但没有顾及过我的感受,你连自己的感受都彻底抛下了。”

“你看似掌控着我,实则早已把自己践入泥泞。你知道控制不了我一辈子,只想等一切尘埃落定,任我骂你怨你,罚你恨你……”离玉不由叹了一声,“可是慕陶,你在哭,你在怕,这些日子里,你没有一刻心安过。”

离玉轻声问着:“你的强人所难,你的摇尾乞怜,都像是一场极其矛盾的豪赌——若是败了,你想过自己会失去什么吗?”

慕陶张了张嘴,犹豫道:“师尊……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她话音刚落,太阳穴便被狠狠戳了一下,一时闷哼着将两只眼睛都闭上了。

离玉:“除了这个,你这脑子里真是什么都没有!”

慕陶:“……”

“若我不愿就此随了你,若我因为此事记恨你,你能囚我一辈子吗?”离玉没好气道,“就算无法运灵调息,我的内伤也会慢慢恢复,总有那么一天,我能打破你在我身上下的禁制,潜伏在你的身旁,寻找机会一雪前耻。”

离玉的目光分外严肃:“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会杀了你,也可能将你重新抓回朝瑶,用你做我踏上回头之路的投名状——就算那一天很遥远,也不是不会到来的。”

“更何况,向寒玉和言不秋都来自人间,她们来到此处,一直守在你的左右,是怕你误入歧途。”她说,“你将我软禁一时尚可,时间久了她们也会怀疑,会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真要发生这样的事,你打算怎么做?”离玉话到此处,不禁轻声问道,“你要为了留住我,逼走两个舍下了光明,也要一直陪在你左右的人吗?”

“我不在乎……”慕陶的身子轻轻颤抖着,她默默低下了头,双手紧紧地攥着明红的衣角,“师尊若真对我有怨,纵是死在师尊手里,我也心甘情愿……”

她的声音轻颤着,布满血丝的浅色瞳眸里,似有着任谁也无法理解的执念。

离玉心底不由酸涩,好努力才忍住了眼中的泪水。

她想,到底是和原文里不一样了。

若是原文里的慕陶,想要将她留在身旁,连控制心魂的术法都用不到。

只需要断她灵脉,废她修为,便可以永永远远将她毫无尊严地强留在身旁。

无需在意她的意愿,也不用考虑任何后果。

原文中的女主,把深藏心底那份自毁的倾向还给了对她不公的一切,也施加在了自己无比在意,却始终无法得到之人的身上。

而如今,站在她眼前的慕陶。

就算偶尔会受魔骨影响,短暂失控地伤了她,心底也会浮现万般愧疚。

就算心中有再多的委屈与不甘,痛苦与执念,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像原文中写的那样对她。

哪怕死在她的手里,她也真的心甘情愿……

“我有教你这么傻吗?”离玉止不住地有些心疼,又一次为她擦去了眼角的泪,“我罚你,往后小事不论,但一切大事全部都得听我的,否则……”

“否则……”慕陶不由紧张起来,泪盈盈的双眼紧紧盯着离玉。

“否则这床你也别上了。”离玉说着,皱了皱眉,补充道,“往后做错事了,你就睡地上,按程度论天数。”

慕陶茫然又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似是全然没能预料到惹师尊生气,竟然会有这样“严重”的后果。

她不敢说话,只敢静静望着离玉。

离玉似是想起了什么,有些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说:“还有,你每次……伤我之时,都毫无节制!与其事后道歉,不如下次轻点。”

慕陶瞪大了双眼,习惯性想要道歉的话语卡在了喉头。

离玉深吸了一口长气,坐下身来,闷声吃起了桌上的水果与糕点。

慕陶罚站似的,在一旁候了很久,终是忍不住拉过一把凳子,坐在了离玉的身旁,有意碰触着离玉的手臂。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尊几时醒来的……”

离玉赌气似的说道:“不告诉你。”

其实,她也说不清自己几时醒来的。

受到控制以来,她的意识一直模模糊糊,能听能看,却不太能想能动。

就像是人能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但只能看着另一个自己,做着一些似是自己,却又不是自己的事情。

偶尔有那么一两次,自己的意识会在不受控的情况下,短暂地影响到另一个“自己”。

可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慕陶都是一句也不愿相信的。

有时她真的很急很急,急得特别想揪着慕陶的耳朵问问,到底她要怎么说、怎么做,她才能够相信呢?

可她控制不了那个“自己”,所以只能在一旁静静看着,看着慕陶在一次又一次愧疚自责中情绪崩溃,而她始终无能为力。

直到试婚服的那一日,慕陶失控释出怨气伤了她,愧疚之下解开了封印她周身灵脉的禁制。

在那之后,她的意识便一点一点清晰了起来。

那是一个说不上长,也算不上短的过程。

虽然很累,但只要意识足够集中,她便能够尝试着短暂地控制一下这副身子。

随着尝试的次数多了,她的意识变得愈发清晰。

而彻底清醒过来,则是就在刚才,慕陶将她按在床上,想要真正占有,却又迟疑着不敢动作的那一刻。

那一刻,她就那么望着她,感受着她眼底如海般无际,又如潮般汹涌的痛苦与绝望。

就是那一刻,她的心底浮现了一个念头。

她想,慕陶快要撑不住了。

那个傻瓜,现在一定恨自己恨得几近发狂。

她若再避开她,不管有着怎样的缘由,只要无法用言语说清,便都是在把慕陶推向一片令人窒息的无望之海。

所以她挽住了她。

无论这么做的代价是什么,她都不能任由她这样沉入海底。

这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可以拉住她的办法。

离玉侧身,轻轻搂住了慕陶的后颈:“无论我何时醒来,你想停下时候感受到的挽留……都是真的,是我自愿的。”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这话时会忍不住地落泪。

慕陶不自觉伸手接下了那一滴,冰凉的泪滴,于她掌心凝成了珠。

她忽然连呼吸都颤抖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乱得厉害,似是想要笑的,却又笑得比哭还难看。

“师尊,我……”她心底似有千万言语,此刻却再说不出任何,只紧紧攥着一抹明红的衣角。

“你不是想知道,我到底有什么苦衷吗?”离玉心疼地握住了慕陶攥紧的双手,试探着轻声说道,“你现在,试着使用一下灵力,或许便会明白我的顾虑。”

这一句话,并没有收到来自系统的消音提示。

慕陶眼底虽然有茫然,却还是依照着离玉的提示,缓缓抬起一只手来,于指尖凝出了一缕黑焰。

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离玉:“还不够。”

慕陶闻言,指尖那缕黑焰,向四周缓缓释出了一缕缕暗红的怨气。

片刻茫然过后,她的眉心不由微微蹙起。

身体里,有一种很奇怪的不适之感,算不上很重,但也足够让她察觉异常。

离玉握住了她聚灵的手,将那一瞬的不适轻轻打断:“够了!”

慕陶诧异地回望着她:“师尊……”

“先前那些狠话,实属万不得已,你若与我……过分亲近,它便会去到你的体内。”离玉凝视着慕陶的眼睛,话语中有着万般的无奈,“并非是我不想告诉你,我是真的说不出口,真的说不出口……它一直限制着我……”

慕陶不由愠怒:“是微生玄烛?”

离玉:“……”

那倒也不是,但既然如何都解释不清,便把黑锅交给一个人背吧。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离玉轻叹着点了点头。

微弱的烛光,将慕陶浅褐的双眸映得明明暗暗。

向寒玉与言不秋都曾探过师尊的身体情况,虽是身子虚弱、灵力空虚,但确实没有什么大碍,怎么都不至于昏迷半月之久。

师尊是在逃离朝瑶的路上陷入昏迷的,所以说,那时本就虚弱的师尊,便是强忍着这种反噬带来的疼痛,一路向她奔来的吗?

是啊,师尊醒来之时,望着她的眼神分明是欣喜的。

直到她忍不住生出逾越之意,那份欣喜方才化作了惊慌失措。

那一刻,师尊眼底的惧怕、慌乱,甚至是抗拒,原都只是想要保护她……

师尊说不出口的话,是这股力量的存在。

师尊狠下心来将她推远,是不希望她因此受到伤害。

“师尊……”慕陶不由轻声问道,“它进入我的身体,是传染,还是转移?”

“是转移。”

“那它可还会回到师尊体内?”

离玉垂下眉眼,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她也想过,若咒毒可以通过某种方式转移出去,是否也就可以通过相同的方式转移回来。

不过这个想法太天真了,天真得她多想一秒都会怀疑自己的智商出了问题。

微生玄烛是来复生天魔的,他潜伏朝瑶三千多年,暗中在人间掀起足以乱世的深怨,怎么都不可能留这种傻子也能想到的BUG给她卡。

事实上,也就是心魂受控的这段日子里,她第一次在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时,便已得到了来自系统的答案。

——转移是单向,且只有一次,专门为女主一人准备的。

而想要摆脱这样的咒毒,需得施咒之人亲自将其撤去,又或是想办法让施咒之人神魂殒没……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可能。

就在离玉神色渐渐凝重之时,耳边忽然响起了慕陶的声音。

“如此便好。”慕陶小声说着,“师尊为我承受了那么多,也该轮到我替师尊承受一些了。”

“……”

“我不怕疼的,师尊不疼就好。”慕陶的声音很轻,她的眼底流露着几分欢喜。

这藏不住的欢喜,和她从前每一次得知自己可以帮上一点儿忙时,便忍不住傻乐的样子,是一模一样的。

离玉一时失了言语,只怔怔望着慕陶如月牙般弯起的眉眼。

这个小傻瓜,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它会让你陷入危险之境,我明知如此,却还是由着它去到了你的身上……”离玉忍不住追问道,“你就一点都不怪我,一点都不害怕吗?”

“师尊劝过我了,是我不听话……”慕陶认真说着,“其实,就算当初师尊能够开口,只要师尊愿意,我也愿替师尊承受所有,绝不会有半分退缩的。”

她的话语无比坚定。

一如她总是望着眼前之人的那一双眼,深藏着再漫长的岁月,也无法消弭的执念。

话音落下,她们静静望着彼此,时间好似凝固了一般。

冥时花,快暗了吗?

她们看不见。

但是屋中的红烛,就快要燃尽了。

慕陶忽然握住了离玉的双手,轻声问道:“师尊,徒儿今日还能碰你吗?”

离玉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不答,便是默许。

慕陶站起身来,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向几米外的婚床,万般珍重地将离玉轻轻横放在了床上。

离玉:“我觉得我们应该想想咒毒之事,微生玄烛他……”

慕陶似是有些委屈:“今日你我二人成婚,此处是我们的婚房,师尊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也要与徒儿提及旁人?”

“……”离玉一时哑口无言。

“明日再议可好?”慕陶说着,踢掉绣鞋,爬上了床。

那一双带着期盼的泪眼,静静凝视着眼前之人,似在等待一个允准的回应。

但是离玉知道,这小狼崽子眼神变了,此时此刻,无论她答不答应,都已经没得跑了。

果不其然,她短暂的思虑,又被慕陶当做了新一次的默许。

屋中烛光将熄未熄,轻纱似的帷幔落下。

她再一次被慕陶解开了衣裳。

“慕陶……”离玉抓住了慕陶的衣襟。

“师尊,我在!”

“我有点累了……”

“那我轻一点儿。”

话音落时,离玉身上的衣物已被扯得散乱。

“慕陶……”

“……”

——听不见。

*

是快要入冬了吗?

司青岚怔怔望着窗外那一片如蝶般翩跹着坠落的枯叶。

落叶的大树,已是一副光秃秃的可怜模样。

世间繁花皆可随她心念生长,四季于她而言早已不再重要。

可寻人传向魔界的消息,却是迟迟不见任何回应。

许是心急如焚之时,人间四时便也就一同漫长了起来。

如此漫长的秋日,都快被她等过去了,也不知离玉与慕陶如今到底怎样了。

司青岚止不住长叹了一声。

真是莫名其妙,她怎么也会有伤春悲秋的一日?

“管不了的事,非去想它作甚?”她小声嘟囔着,本想将所有愁绪抛之脑后,不远处却是传来了一阵惊惶的呼喊。

是秦鸢的声音。

“师尊!师尊不好了!”

那丫头一路嚷嚷着跑到了她的窗前,速行之术催得太急,险些没能刹得住脚。

“怎么了?大呼小叫的——”司青岚靠着窗沿托着腮,没什么心力地叹了一声,“什么不好了?天还能塌了不成?”

“我,我刚才去顷刻花,秦若蘅和那只小黑鸟都受伤了,我,我看见……”秦鸢急得话都说不太清了,“她们,她们身上残留着好似星辰的力量……”

——天果然塌了!

秦鸢话都还没说完,便见司青岚化作一缕水绿的灵光,向着顷刻花的方向飞了过去。

“师尊,我……”

追不上,完全追不上。

来不及细细思考,司青岚心急火燎地来到了顷刻花。

不远处,残留着一种十分陌生的灵息,她循着那种灵息赶了过去,只见此处的屋舍与草木都已毁了大半。

分明是白日,那一片狼藉中,却有着未曾散尽的黑夜与星辰。

还有……还有些许,尚未融尽的破碎冰凌,不难看出实力的悬殊。

司青岚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由愣了心神。

短暂失神后,她飞身前往碎琼洞中,望见了空无一物的洞穴深处。

碎琼洞早已修复,上灵灯本该封印在此。

若是黑袍来犯,必定冲着此处,可此处却是没有一丝打斗痕迹。

反倒是顷刻花中,残留了许多交手中留下的灵息……

黑袍的目标是上灵灯,怎么可能在那与微生玄烛打起来?

……

不,方向错了。

此处的封印,哪有那么好破?

半点动静都没有,这上灵灯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监守自盗罢了,她早该想到的!

离玉口中的黑袍,根本就是微生玄烛。

盗灵灯,断天门,利用离玉牵制慕陶,此刻又带着上灵灯离开了朝瑶。

带走魔魂,寻到魔骨……

微生玄烛的目的,从始至终都是复生天魔。

顷刻花中与他交手之人,应是他三百年来一手带大的徒弟。

若论聚邪,天魄阳魂,定是这世间最好不过的阵眼。

他来到朝瑶三千多年,或许为的就是这一刻。

那么她该怎么办……

她还有机会阻止这一切吗?

第73章 什么双修,她不会啊。

无光的魔界,总让人分辨不清时辰。

彼此交缠的青丝,好似昏暗房间之中,永远无法分清的昼夜。

离玉感觉自己已经很累了。

累到神思几近迷糊,每一寸肌肤都好似不再属于自己,慕陶却仍旧不是特别舍得放过她。

屋内红烛燃尽了,多适合好好休息,慕陶非要以灵力重燃几根。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看清她的脸。

离玉几次把脸别开,都被她用一个吻轻轻带了回来。

她似是很喜欢看见师尊这般模样,细软的发丝散乱着黏在香汗淋漓的身上,如玉的脸颊透着诱人的绯红,就连望着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迷离。

她能感受到师尊的每一次仰面喘息,混乱而又灼热,牵动着曼妙的身躯剧烈起伏着。

师尊很是好看的那双手,总是有意无意,欲拒还迎地打在她的身上。

她喜欢轻轻叼住那骨节分明的手,因为那只手在试图抽离之时,总会轻轻摇晃着皓白手腕上那一抹触目的红。

银铃轻响之时,她的心便也会随之跃动起来。

有时师尊似也急了,不想由着自己这般沉溺下去,便会下意识抓紧她的身子,将自己依附上来。

只不过在发现这样的依附,会显得自己更加沉溺之后,她便又干脆没什么气力地躺平了下去。

主动也好,被动也罢。

那种绵软无力的感觉,总是会让慕陶爱不释手。

她想,世上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师尊了。

这么好的师尊,就连叫着她的名字求饶之时,声音都娇柔得撩人心弦。

她果然喜欢这样的距离,在师尊的生命里,只会属于她一人的距离。

只是师尊如今真的很虚弱,她也不想太累着师尊了。

总还是要让师尊休息一下的。

只是这样的休息,似也不会持续太久。

她就是忍不住,只要抱着怀中之人,便时不时想要尝上一口。

尝了一口,便又忍不住要一直尝下去。

师尊都皱眉推开她的脸了,她还是止不住用灵力锁住师尊的手腕,继续品尝。

“慕陶……”离玉感觉自己意识迷迷糊糊的,满脑子都在想同一个问题。

——这只小饕餮怎么就吃不饱的?

就和从前一同吃饭似的,不把盘子里的东西全部吃光,根本不会停下来。

可她也不是什么盘中餐,哪能这样由着这丫头吃干抹净。

“几点了……”她忍不住轻声问着。

“师尊说什么?”慕陶轻轻咬着她的耳朵。

“我说……几时了……”离玉问,“你……要不歇歇?”

慕陶似思考一般,轻吟了一声,而后将唇抵上了她的耳朵:“不知道。”

只回前半句,不理后半句,就跟选择性失聪了似的。

说罢,她便又将脸埋进了那好看的颈窝,舔舐起了颈间未愈的伤口。

“……”

新一轮的反复,又开始了——

这一次,慕陶忽将屋内烛火多点亮了几根,尤其是距离婚床近的地方。

昏暗的婚房,瞬间明亮许多。

暖黄烛光透过薄红纱幔,将她怀中的离玉映得如同带露的花瓣,仿佛一碰就会轻轻碎掉,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尝尝瓣中的香甜。

这般肆意的品尝,竟将离玉的呼吸,都变作了一声声细碎的呜咽。

好听得有些不像话。

师尊好是好,但终究还是太脆弱了。

那莹白似雪的肌肤上,有她失控之时留下的淤红,或许过不了多久,便会开始泛青。

慕陶总觉得,像师尊这样完美的存在,世间种种都不应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实在是太刺目了。

可这痕迹若是她留下的,便又好似雪上红梅,一朵又一朵,惹人眼得要命。

她忍不住将那些痕迹一一尝过,感受着每一次轻触引起的轻颤。

师尊似是已经放弃抵抗了,这让她稍稍失了一点兴致。

“师尊要不要试试双修,伤势好得快。”她伏在她的身上,轻声问着。

离玉摇了摇头。

什么双修,她不会啊。

再说了,咒毒还在呢,玩什么双修啊……

离玉:“你还是别用灵力了……”

慕陶:“师尊是在担心我?”

离玉:“嗯……”

慕陶忽然撒娇似的,凑至她的耳畔:“我们试试吧,若对师尊有益处,我不怕疼的。”

离玉:“可我好累了……”

慕陶闻言,细声笑道:“我来运转功法,师尊躺着不动,只需稍稍配合,保持灵力不散就好,不会累的!”

离玉拗不过她,叹了一声:*“要是很疼,你便立即停下。”

“嗯!”慕陶轻声应着,蹭了蹭离玉的耳朵。

双修之法,自从师尊第一次提起,她便已经浅浅研究过了。

无非是两种灵力的流转与交融,一个人运功,一个人配合便好。

咒毒入体时她便已经试过了,这个咒毒对她的反噬程度,是根据催动灵力的多少来的。

双修之时,所需灵力不会太多,应不至于受到太大反噬。

若是师尊的伤势能够因此恢复得快一些,她也是不怕为师尊承受这点疼痛的。

慕陶这般想着,凝出体内仅有的干净灵力,随着彼此又一次地交融,小心翼翼地探入了离玉的灵识之海。

那是她第一次,在一望无际的暗海之上,看见那棵根系广阔的参天巨木。

昏黄的烛光不再,唯余树上洒下的点点幽蓝,好似繁星也能脱离夜空,如雪般悠然飘落人间。

她们于巨木之下彼此赤诚。

身下是海,海面如镜,倒映着她们。

她们置身其中,沾湿了全身,却不曾陷落下去。

——说到底,不过是一片虚幻之景。

那一缕算得澈净的灵力,牵引天地间幽蓝的光。

她们交缠着的长发,好似浓墨入水一般,无比凌乱地在微凉海面无声散开。

慕陶忍受着些许反噬的痛,运转着那双修的功法,幽蓝的灵光一点一滴将她们轻轻裹挟。

灵力丝丝缕缕,如涓流一般,流淌过体内每一处伤损的灵脉。

那一刻,离玉忽觉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许多。

慕陶不曾停下的动作,让她本就模糊的意识更加混沌了几分,只下意识伸出双手,眸光涣散地环着慕陶的身子。

离玉说不出,也形容不清,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只觉自己的身子好似又轻又沉,仿佛随时都能迎风而去,却又随时都会坠入深渊。

她甚至不太清楚,是双修本就会有这样的感觉,还是慕陶压根就没有把这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功法用对。

似有风轻拂而过,她不由轻颤了一下身子。

视线已经模糊了,耳边仍会响起慕陶甜软的声音:“师尊,灵力别散了。”

她怎么知道自己灵力散没散,她都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还算不算醒着。

忽然之间,一个几乎让她失去呼吸的深吻,半点道理不讲地将她意识重新唤回。

“师尊,灵力不要散了。”慕陶再次提醒着,哄似的,在离玉眉心轻轻落下一吻。

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额头,又转瞬冰凉。

离玉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着将快要散去的灵力再次聚起。

她又一次感受到了体内灵力清晰的流转。

这样的流转有多清晰,慕陶的一举一动于她而言便有多清晰。

清晰得就连肌肤之间的轻轻摩擦,都会给她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她的意识不自觉地再一次涣散了起来。

除却无意识的迎合,仿佛再不剩下什么。

离玉身上的灵力到底还是散去了,连一丝护体灵力都没能留下。

识海之外的身躯,忽而裸露在严寒之中。

离玉冷得发颤,下意识缩进了慕陶的怀中。

眼见离玉不再配合,慕陶便也中断了这双修的功法,退出了那幽蓝的识海,将所有寒气阻绝在了婚床之外。

那一瞬,仿佛所有的一切都静了下来。

她望着怀中琼玉般的人儿,忽然感觉心底那一处空洞,终于开始渐渐生长、愈合……

慕陶最后一次在离玉脸颊落下一吻。

也不知是怕离玉着凉,还是怕自己会再次把持不住,惊扰了离玉的睡梦。

她万分不舍地将怀中之人塞进了那轻柔而又软和的棉被,又伸手将其轻轻抱入怀中。

就着烛光凝望离玉红润脸颊的那一刻,她不禁扬起了唇角。

她想,是该睡下了。

咒毒将她反噬得有些乏力。

这一身狼藉,便留到明日再去收拾吧。

*

离玉睁眼之时,屋内红烛都已燃尽。

屋内光线很是昏暗,让人分辨不清此刻的时辰,只能看得见昏暗之中侧睡着的,那一副近在咫尺,精致而又小巧的模糊轮廓。

慕陶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缓缓睁开了一双似是清澈的杏儿眼。

短暂的四目相对后,慕陶忽然弯起了眉眼。

“师尊醒了。”

“嗯。”

“昨夜……感觉如何?”

“……”

离玉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倒也不是多么羞于启齿,主要还是不太清楚慕陶具体想要问她哪一点。

是……说昨夜圆房之事?还是在说昨夜双修的效果如何?

若是前者,她好像没什么好说的。

若是后者的话,她倒是感觉自己体内那些因伤损而略显堵塞的灵脉,好像确实忽然通了那么一点点。

她下意识闭上双眼,以灵力探视着自己周身灵脉。

果然,不是错觉。

那些伤损之处都得到了轻微的修复。

算不得多明显,但确实比她一个人自行运灵调息快了不少。

想不到这双修竟还真有用处……

离玉想得正出神呢,抬眼便见慕陶已经坐起身来,以灵力整好衣衫,释出灵火,点亮了昏暗的房间。

下一秒,灵光自指尖亮起,散乱在地上的衣物落入她的手中。

望着这些碎成破布似的衣料,慕陶止不住有些心虚地偷瞄了离玉一眼。

“这穿不了了。”她小声说着这有眼睛都能看到的事实。

“习惯了。”离玉叹了一声,裹着被子坐了起来。

她感觉身上不太干净,而且已经不是清洁术可以洗净的程度了,就算现在换了别的衣衫也是会被弄脏的。

昨日的嫁裳倒是没怎么撕坏,或许可以先应付一下。

虽说这衣裳又重又长,走起路来不太方便,但也就是穿去洗下身子,等把身子清洗干净了再换别的也不迟。

离玉这般想着,刚要伸手去捞那地上的婚服,便见床上那薄红的纱幔自她眼前落了下来。

她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任何,就被慕陶从被子里扒了出来,轻轻裹进了那一片薄红之中。

这纱幔虽是薄透,但一层又一层包裹下来,倒也跟包粽子似的,将她浑身上下遮了个严严实实——身子都动弹不得了。

离玉不由皱眉:“这是做什么?”

她话音刚落,便已被慕陶打横抱起。

“我带师尊去清洗一下身子。”慕陶笑吟吟地说着,将她抱出了昏暗的房间。

走出房门的那一刻,离玉望见遍地的冥时花已经亮了起来。

灵光浅淡,应是清晨。

虽说此处如何都算不上光天化日,但这光线也足够让人看清东西了。

她此刻身上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就这样被红纱裹着,真是半点安全感都没有。

离玉有些慌忙:“这是要去哪儿啊?”

要是被人撞见了,她这辈子还用见人吗?

慕陶显然看出了离玉心底的顾虑:“师尊放心,此处同朝夕池是一样的,除去你我,谁也不得擅入。”

她说着,以灵力稍稍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很快便将离玉带至一处寒潭。

慕陶歪着脑袋问了一声:“潭水清冷,师尊可要加热一下?”

这寒潭看上去也不小,真要全弄热,也不知需耗费多少灵力。

虽说对于如今的慕陶而言,应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但那咒毒毕竟在她体内,就算只是动动手指,那也是要疼上一会儿的。

“你别折腾了,我又不是没有护体灵力。”离玉说着,在慕陶怀里动了一下,“放我下来。”

慕陶乖乖听话,将她稳稳放在了地上。

红纱自身上滑落,离玉赤着双足,小心翼翼走进潭水之中。

寒潭水冷,但有灵力护体,倒也没有那么不能接受。

硬要形容的话,约莫就是秋末在室内泳池里泡着的感觉,凉意肯定是有的,但也不算太多。

估计多泡一会儿就习惯了。

寒潭边缘的水不算深,若是坐下,应该刚好漫过胸口,露出肩颈,能够顺畅呼吸。

离玉这般想着,缓缓吐了一口长气。

她才刚轻颤着坐下身来,便见慕陶也脱了衣裙,红着小脸,跟在她身后下了水。

望着那一张微微泛红的小脸,离玉心底不由生出了一丝不妙之感。

果不其然,那双不老实的小手,一下便捉住了水中的她。

“慕陶……”离玉对慕陶使了个眼色,希望她能读懂她此刻有些疲惫的婉拒。

慕陶抿了抿唇,道:“我帮师尊清洗身子!”

离玉:“我自己可以。”

慕陶:“……那,那我帮师尊洗头!”

离玉:“行吧。”

洗头总比洗别处好上一些。

慕陶得了许可,满脸写着开心。

她伸手捧起潭中如绸缎般散开的青丝,丝丝缕缕,皆是视若珍宝,一边捧水浇洗,一边认真梳理。

她指尖的动作很是轻柔,轻柔得离玉忍不住在心里想着——这丫头在床上若是也能这么温柔,她真的会感动哭。

离玉低垂着眼眸,一边清洗着身子,一边在心底数着身上能够看得见的片片淤青。

数着数着,便有一双手从她腰后搂了过来。

“师尊,洗好了。”慕陶凑至离玉耳边,小声说着。

那很是熟悉的,带着几分侵略感的温热鼻息,又一次落在了离玉的耳畔。

离玉知道,慕陶又想做点什么了。

但是不可以,今天有要事需要商议,她可不能刚一醒来就被这小饕餮吃尽了精力!

“慕陶,你体内咒毒之事,我们今日必须谈谈。”

“嗯。”慕陶应着,温软的唇瓣轻轻含住了离玉微红的耳垂。

离玉缓缓做了个深呼吸:“我在说正事,你控制一下。”

慕陶:“……”

离玉:“昨日说了,大事都得听我的。”

慕陶闻言,乖乖松了口,牵起一缕发丝,心慊慊地坐回了一旁。

离玉松了口气,轻声说道:“微生玄烛利用我来暗算于你,应是想要得到你体内魔骨,却又多少有些忌惮你如今的力量。”

“他既想得出咒毒这种法子,那么在咒毒转移之时,他应该也能感应得到……就算没有任何感应,你我成婚的消息应该也会很快传到他的耳中。”离玉说着,一时眉心轻蹙,“或许此刻,他已经在赶来魔界的路上了。”

“嗯!”慕陶听得认真。

“我并不清楚他的真正实力,在他向我暴露身份之前,我所能见到的那一部分已经十分了得……”

断去天门的那一日,他以一己之力震慑了整个人间仙门。

当时的他,甚至不曾用上那无比神秘的星辰之力。

或许,这么多年来,他所对外显露的实力,从来都只是他真正修为的冰山一角。

慕陶并非真正的天魔,只是恰巧身怀天魔之骨。

她的岁数那么轻,尝试掌控魔骨之力的时间又那么短,别说有体内这咒毒限制了,就算咒毒不曾出现,她也未必就是微生玄烛的对手。

可尽管如此,微生玄烛还是选择了最为稳妥的方式。

“他种下的咒毒,就连司青岚都不曾察觉一丝一毫,足见他的修为深不可测。”离玉沉声道,“如今身负咒毒的你,必不可能是他对手。”

慕陶眸光闪烁着,似是若有所思。

“我们应该提前设下埋伏,就算不能将他拿下,也要尽力确保自己安全。”离玉说着,无比认真地看向了慕陶,“我不知他飞行速度,但应该不慢,如今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必须早做准备,不能再在别的事上耽误时间了!”

慕陶张了张嘴,一时欲言又止。

微微拧起的眉心,似在对此表达着强烈的不满。

当然,她不是不满师尊不让她碰,而是不满有人害她与师尊新婚燕尔之时,连想做的事情都不能随心去做。

离玉见她眼里怨气不小,哭笑不得地在她眉心落下轻轻一吻,轻声安慰道:“好啦,等这事过了,随你想做什么都行。”

“想要对付此人,寻常阵法结界必定不够。”慕陶皱眉道,“我对阵法一窍不通,但却记得向寒玉曾与我说过,当初她用来困住师尊的阵法,布了足有三日……”

离玉:“那必须抓紧时间了!”

慕陶点了点头,从水中站起身来,很是积极地穿上了衣裳:“那师尊先在此处洗着,我去将向寒玉给找来!”

离玉:“等一下!”

慕陶:“啊?”

离玉:“派些人守在魔界入口,要尽可能地拖延时间!”

慕陶用力点了点头:“我去叫人,顺便为师尊做点吃的!”

离玉下意识想说——正事要紧,别麻烦了。

但她饿了差不多一整天,此刻肚子早已空空荡荡,嘴巴根本不受脑子控制,话才刚到嘴边,便已换了一句:“简单点做,来碗汤面就行。”

“好!”慕陶应着,化作一缕黑焰,转瞬行远。

离玉很快洗好身子,换好衣衫,用灵力烘干长发,循着来时的记忆,回到了那一间昏暗的婚房。

进屋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床边散落的衣衫首饰,以及不知何时滚了一地的鲛珠。

她虽不知慕陶等会儿会不会把人往这间屋子里带,但她只要一想到这满地狼藉有可能被外人看见,脸颊便就开始止不住地有些发烫了。

片刻愣神后,她连忙冲进屋里,难得手脚麻利地将满地衣物尽数聚拢,一股脑塞进了床底。

而后又把那些落在地上的,留在床上的鲛珠一一捡起,顺手收入了灵囊之中。

直到此刻,她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转身走至桌边坐下,用昨晚没有吃完的糕点垫起了肚子。

也不知是不是这屋中红绸并未尽数撤去,燃尽的红烛也重新凝成了蜡块,就连面前的酒壶都贴着红色的囍字。

真就每一处都在提醒着她什么,害得她睁眼闭眼全是昨夜之事。

那些事不想还好,此刻一旦想起,她便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泛着微微的疼。

她想,往后真是不能那么由着慕陶了。

那丫头下手真是没轻没重的,待会儿必须与她好好说道说道!

离玉这般想着,忽然有些口干,想要喝点什么,眼前就只有一壶难喝的酒。

她站起身来,想去外头寻点儿水喝。

刚一出门,便见魔界向来黯淡无光的天空,好似梦境一般——

闪烁着满天星辰。

第74章 【最终任务已开启——】

如此璀璨的星空,是绝不可能属于魔界的光景。

绝大多数魔族从未去过人间,他们由生至死都没见过月与星辰。

或许有那么一瞬间,万千魔族都在抬头仰望那忽然出现在头顶的点点繁星,眼底满满都是难以置信的诧异与惊叹。

在那星辰之下,怨气丝丝缕缕汇聚成一片倒悬的血海,似要淹没这不该属于魔界的星光。

离玉忽觉一颗心骤然一沉,向那怨气汇聚之地匆忙赶去。

天边怨气愈发浓重,满天星辰随之变幻,缓缓聚作了一片璀璨的星云。

星云似受到了某种牵引,开始不断向内涡旋。

就连倒悬于空的怨海,也被那无声的力量牵引着缓缓旋动,在星云之下聚拢成了一个血色的漩涡。

像是她们曾在未亡城中见过的那种景象,虽说远没有未亡城那么大的范围,但又远比那时有着更加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因为繁星不再只是悬于空中,而是透过那片涡旋的怨海,如漫天飞雪般,从星云之上幽幽飘落。

不只在天上,在四周,还在每一个仿佛触手可及的地方。

它们遵循着它们自己的规律,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壮阔,在这天地之间缓缓旋转起来。

星光开始流转的那一刻,星漩好似开始吞噬起了这个世界。

丝丝缕缕的怨气,被满目星芒漩作了千丝万缕的红。

许多暗色灵光涌向那个方向,却也在无声之间扭曲成丝丝缕缕,融入星漩之中,成为了这巨大漩涡的一部分。

那一瞬,离玉只觉自己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被那星漩一寸一寸地彻底扭曲了。

忽然之间,有黑焰燃起。

每一缕怨气,每一颗星辰,都被黑焰裹挟。

黑焰、血云、星芒,在那片愈渐扭曲的天地之间,构成了一幕无比诡谲的画卷。

仿佛天塌地陷之时,方才得以呈现的末日之景。

离玉知道,那是慕陶在做最后的反抗。

而这所有一切,都只发生在很短很短的一瞬。

她匆匆来到这个地方,想要闯入那一片巨大的涡旋,却发现自己根本进不去。

星漩之中的灵力流动太过汹涌,仅凭她体内残存的那点力量,非但无法帮到慕陶任何,就连想要看清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都是做不到的。

那一刻,离玉怔怔地站在那片星漩之外。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忽然落入了惊涛骇浪的大海,除了被巨浪一次又一次推离海岸,便再做不了任何。

“上神!”向寒玉飞落至离玉身侧,神色慌忙道,“我刚收到慕陶的灵力传讯,还没来得及赶来,天边便出现了这些星辰……这到底是怎么了!黑袍为何会出现在魔界?!”

离玉望着眼前的星漩,问道:“你能进得去吗?”

向寒玉抬眼望向那片神秘而又危险的星漩,数秒沉默之后,缓缓摇了摇头。

紧随其后的言不秋,一时也是神色凝重。

“两股力量的冲撞太过强大,顷刻间便已于周遭形成了一个结界。”言不秋皱眉说道,“此刻非但我们无法进入,就连从外面向里施加的所有力量,都会被融入那片星漩之中……”

“现在的情况,有点像未亡城中那个大阵,但又远比那个大阵更加复杂。”向寒玉沉声说道,“若想将其打破,只能以更加强大的力量,将里头那两股相互缠斗的力量打散,或者……”

离玉急着追问:“或者?”

言不秋:“或者其中一种力量散去。”

向寒玉多少有些焦急:“也不知里面是什么情况,慕陶不会有事吧……”

离玉:“……”

向寒玉和言不秋似还在说着什么,只是响在耳边的那些声音,离玉都渐渐听不清了。

她想,她到底还是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像这样的力量,已经不是提前布下阵法可以阻止的了。

——至少,向寒玉应该是做不到的。

更别提这一切来得太快,她们根本没有可以做好充足准备的时间。

她说不清此时此刻的自己到底有着一种怎样的心情。

其实她已心如火焚,可烈火烧灼之时,她又感觉自己的心里,有着一股近似麻木的冷静。

她好像被无力感拖入了无法自拔的泥淖,就连四肢百骸都快要被绝望凝固成冰。

可她竟还能继续思考。

或许这是因为她一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只是一直不愿意往这最坏的方向去想。

其实在她没敢细想的杂乱思绪中,甚至有微生玄烛早已潜伏在魔界之中,只等咒毒转移便会立即出现的情况。

所以说,那满天星辰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她是否都该谢谢这家伙至少还有一点脸皮。

没有像阴沟里的老鼠那样,暗戳戳地蹲守在角落里。

闻着味、卡着点,迫不及待地冲进她们的婚房,把慕陶打晕带走。

想不到吧——

他竟然还给她们留了一点洞房花烛的时间!

这么说,他人还怪好的嘞!

离玉感觉自己都被气笑了。

她现在算是明白,作者为什么要砍掉原本的大纲了,大纲里藏了这种级别的boss,要主角拿什么去打呢?

总不能靠话疗去唤醒boss未泯的良心吧?

最关键的是,这货还不一定就是最终boss!

要知道,他所想要复生的天魔,是这本小说的世界观设定里最为强大的魔。

原文中的慕陶,不过是身怀天魔魔骨,便拥有了灭世之力。

若是天魔真的复生了,以如今人间残留的力量来看,这个世界八成是可以直接走向毁灭了。

系统之前说过,它的任务从始至终都是辅助她拯救这个崩坏的世界。

这一路走来,她所做出的选择或多或少都有系统的引导。

就连咒毒传到慕陶身上之时,系统都并未出声警告或是提醒。

既如此,现下一定未到绝境,甚至有可能只是进入下一段主线的必要过程。

她一定可以做点什么,一定可以……

只是,如今的她,到底应该做点什么,才能扭转此时此刻看似必输的局面?

离玉努力冷静了下来,强迫自己开始回忆来到此处后的每一处细节,生怕不经意间错漏的细节便是破局的关键。

就在此时,她的脑中忽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宿主请注意,最终任务即将开启!】

最终任务……

离玉恍惚了一瞬,只见星漩之中,黑色的焰火渐渐熄灭,漫天怨气缓缓消散。

那血色的漩涡正在一点一点向内坍缩。

不过短短数秒,天上便只剩下了一片如梦似幻的星云。

静默天地间,仿佛从未出现过一缕怨气,也不曾燃起过一寸黑焰。

每一颗如雪般飞旋着的落星,一时也不再继续旋转,只是于万籁俱寂之时,缓缓凝滞在了原处,好似连时间都被暂停了一般。

星漩不复存在,那一道几乎扭曲了一切的结界,自也悄然散去。

离玉终于看见了慕陶。

那个身形消瘦的红衣少女,此刻被无数星辰禁锢于半空之中,没有半点挣扎,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微生玄烛于她身侧凌空而立,那如夜般漆黑的眼眸幽幽地望向了离玉。

那双幽冷的眸子里,总是没有太多的情绪。

可是这一次,四目相对的那一瞬,离玉看见了他眼底稍纵即逝的一丝迟疑。

不是错觉,她几乎可以笃定,微生玄烛并非十足坚定。

“你一定要复生天魔吗?”离玉忍不住问道。

那一刻,他们相距很远,她的声音很小,但她知道,微生玄烛一定能够听见。

微生玄烛只是静静凝视着她,那向来让人看不出喜悲的一双眼,竟也不甘地质疑着,似恨不得要将她灼穿一样。

可他终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就像她从来都答不出他的问题一样。

他将慕陶带走了,没有任何一人可以阻拦。

离玉下意识想要追上前去,却被天地间未散的繁星萦绕着困在了原地。

“上神!”

向寒玉与言不秋匆匆上前,释出灵力,试图打破星辰囚笼,将她从中救出。

黑白交错的灵光,于她眼前不断闪烁着。

那被星辰裹挟着带离此处的身影,却是渐渐消失在了她的视线。

【最终任务已开启——】

【任务目标:救下女主慕陶,阻止天魔复生!】

【任务地点:北冥之渊!】

【任务时限:五日之内!】

【本次任务的成败,将尽数取决于宿主一人的选择,系统无力干涉任何,但仍会尽力为宿主提供各项辅助!】

原来这就是她的最终任务吗……

所以说,在作者的大纲里,那个潜伏于朝瑶三千多年的反派,在通过各种算计,损了原主的修为,断了天界的支援,集齐了魔魂魔骨之后,便前往当年天魔殒没之地,释放魔魂,复生天魔去了。

系统先前之所以不让她开口解释,也是因为“慕陶身中咒毒”一事,本就是最终主线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吧?

离玉望着头顶渐渐散去的星云,一时笑得分外苦涩。

她止不住在心底问道:“你要早点告诉我,我还纠结什么呢……”

【早点告诉宿主,宿主就能心安理得做出第二次伤害女主的事情了吗?】

“……”

【系统监测到宿主对上一次的“欺骗”始终无法释怀,内心时常无比煎熬——这会十分影响宿主对局势的分析能力,以及在一些抉择上的冷静程度。】

“……”

【考虑到主线剧情注定无法逃避,宿主的精神状况太差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为了不让宿主再受违心之苦,系统只能擅作主张,通过“外力强迫”的方式来降低宿主为此节点产生的负罪感。】

“所以我还要谢谢你了?”

【不客气,辅助宿主完成任务,本就是系统的职责!】

“我真没有在夸你。”

系统短暂沉默了一瞬,忽然再一次开了口。

【[烬墟晷]运用辅助已解锁!】

护世神器,烬墟晷?

忽然解锁了运用辅助,莫非它就是作者为主角留下的转机?

离玉还未来得及深思什么,便见一缕水绿的灵光,轻柔地消融了那一道将她困住的星辰牢笼。

下一秒,她望见了一双雾绿的眼眸。

向寒玉:“清玄尊!”

司青岚紧皱着眉,望着离玉的眼底满是焦急:“你一定已经知道了,微生玄烛就是黑袍,他是真的想要复生天魔——如今魔魂魔骨尽数落入他的手中,我们必须想办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向寒玉闻言,不由诧异。

刚才前来掳走慕陶的那个人,确实使用着黑袍才会的星辰之力。

她早就知道黑袍想要复生天魔,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个想要复生天魔的黑袍,会是朝瑶的灵耀尊——北冥鲲君,微生玄烛。

“怎么会这样……”向寒玉显然有些不敢相信,“北冥鲲君,也是守护了上灵灯三千多年的人啊。”

言不秋摇了摇头,低眉叹了一声。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司青岚没好气道,“四千年前,释放天魔魂种,于北冥之渊引怨堕魔的那位古神,不也曾是上灵灯的守护者吗?”

向寒玉:“……”

四千年前,北冥之渊……

那一位引怨堕魔的古神,也曾是上灵灯的守护者?

有那么一瞬,离玉似是感觉自己捉到了什么。

她一下抓住了司青岚的手腕:“随我来!”

“什……”司青岚话音都还未落,便被离玉拉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你拉我来这里做什么?我们不去追人吗?”

离玉:“你打得过他吗?”

司青岚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出一句:“那这事,我们便不去管了吗?”

“慕陶也被他带走了,她是天魔复生的绝佳容器,上灵灯封印一旦破碎,天魔魂种会将她彻底吞噬,她留不住自己的意识!”她望向离玉的眼中,有着许多的困惑,“难道,这你也不管了吗?”

她皱眉道:“你若不管,等再次见到她时,她便不再是慕陶,而是祸乱三界的天魔了。”

离玉:“我一定会救她,我来到这里,本来也是为了救她。”

司青岚:“……”

离玉低下眉眼,看向了遍地绽放的冥时花。

她深吸了一口长气,轻声说道:“司青岚,我接下来要问的话,或许你会觉得十分莫名其妙,但我希望你可以告诉我,关于这个问题,你所知道的一切。”

司青岚一时神色困惑,却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静静等待起了离玉的下文。

离玉:“四千年前的北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司青岚:“你……”

离玉:“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尽数告诉我,别的什么都不要问,我无法给你答案。”

【警告!警告!】

【宿主的身份贴合度正在急速下降!】

离玉皱了皱眉,再次开口道:“司青岚,现在不是考虑其他事情的时候,我们需要想方法阻止天魔复生!”

司青岚:“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身份贴合度:82%!】

“因为微生玄烛想要知道。”离玉认真道,“他费尽心思想要复生天魔,就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身份贴合度:69%!】

“我不知道。”离玉不由苦笑,“我要是知道,我早就告诉他了。”

“……”司青岚眼底困惑愈发深重。

【身份贴合度:54%!】

“他一直都在反复问我同一个问题!”

“他问我,当年之事,当真不愿与他说句实话!”

“他问我,四千年前的北冥,到底发生了什么!”

离玉语气激动道:“就在他出手封禁我神识之前,他都还在问我当年之事!”

司青岚:“……”

“我看得出来,这是他的执念!”离玉说,“我们只有找到他想要的答案,才有可能劝他放弃复生天魔!”

话到此处,离玉不由泛红了眼。

她有心无力地摇了摇头:“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司青岚:“……”

【身份贴合度:46%!】

“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能给他一个答案,也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离玉说着,没有半分躲闪地回望着司青岚的双眼,“或许现在,我们也还来得及,你可不可以,先放下心中所有的疑虑,帮帮我……”

“……”

“等我们找到了那个答案,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

“司青岚,此时此刻,你心中的疑惑,在天魔复生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贴合度的下降,停在了这一刻。

【身份贴合度:33%!】

司青岚似是连呼吸都有一些颤抖。

她沉默了许久,忽然叹了一声,寻了一棵树木,背靠着坐下身来。

“四千年前那一战,我又不曾参与过……我所知道的,都是当年人人皆知之事。”她小声嘟囔着,“你问我,我是能给你说出花儿来不成?”

离玉:“你都知道什么,只要和我说一遍就好!”

她心中已有一丝猜测,只要知道得再多一点,或许她就知道该要怎么做了。

司青岚努力回忆了一下,轻声说道:“四千年前的人间,说是被一片怨海淹没都不为过。”

“那时处处皆是妖祸,别说毫无法术的寻常百姓了,就连各大仙门都疲于应对,根本无暇他顾,只能由着人间怨气越来越深。”

“天地间积攒了如此厚重的怨气,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天魔复生不过是早晚之事,无可避免的灾劫,终将再次降临三界,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更可悲的是,上一次天魔复生之时,尚有十三位古神联手镇压——但是这一次,天地间却只剩下了两位处于燃烛末期的古神。”

“这其中一位,是当年散魂之前,将上灵灯与烬墟晷交托于你的神女夜昙。”司青岚话到此处,不禁叹了一声,“而这*另一位嘛,便是当年不甘散魂,妄图通过掌控天魔之力获取永生的上灵灯守护者,也就是后来世人口中的上一任天魔——堕神青女。”

司青岚说,上灵灯是为封印天魔特别铸造的上古灵器,历代守护者都是世间最强的神明,这位青女也不例外。

只是随着世间古神接连燃烛散魂,青女便也在三界之中失去了踪迹。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就这样带着上灵灯一同消失了。

“消失了……”离玉不由抱紧了双膝。

“是啊,凡是有人烟的地方,都不曾有她的踪迹。当年人间怨气深重,上灵灯守护者却不见踪影,因此许多人都猜测,她或许早已燃尽神力,散了神魂。”司青岚说着,眼中多了几分感慨,“但她没有死,只是当她再次出现之时,就已经是那个吸入魔魂、失了心智的堕神了。”

“我明白了。”离玉说着,叹了一声,“他想复生天魔,打碎上灵灯便可,非要得到魔骨,应是想要寻回当年的那个人吧。”

司青岚低眉沉思片刻,似也明白了些什么。

她抬眼望向离玉,沉声说道:“你的意思是,青女失踪的那几千年里,其实一直都在北冥?”

离玉:“我不确定,但也许吧。”

司青岚:“……”

离玉:“他想知道的,或许就是当年青女为什么会成为天魔。”

司青岚:“当年青女不就是破除了上灵灯封印,将那天魔魂种吸入体内,于天地之间引怨堕魔的吗?这是诸天仙神都看在眼里的啊……”

离玉:“但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司青岚闻言,不由皱眉:“……那他问你做什么?”

离玉:“也许,是我参与过那一战。”

司青岚:“若是因为这一点,那么你的答案只会是他最不想听的。”

离玉:“……”

司青岚又一次问道:“那他一次又一次地问你做什么?”

离玉:“……”

司青岚:“当年那一战,去了那么多人,不乏上不了天界的地仙,他凭什么只问你一人?凭什么那么笃定你骗了他?又凭什么认为你一定就知道旁人不知道的事?”

离玉:“……”

司青岚:“这一切,不会是没有缘由的,你若什么都不记得,又要怎么找到那个答案?”

离玉摇了摇头,思绪又一次混乱了起来。

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呢?

她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属于原主的记忆……

【[烬墟晷]运用辅助已解锁!】

这是在提醒使用道具吗?

离玉迟疑片刻,向前缓缓抬起了双手。

幽蓝的灵光轻轻闪过,于她掌心缓缓凝出了一个青玉之晷。

司青岚不由诧异:“烬墟晷?”

离玉点了点头,望着烬墟晷的目光满是茫然。

——这东西到底干什么用的?

她有些好奇地唤出了系统辅助。

下一秒,她指尖的灵力缓缓流入了烬墟晷中。

司青岚吓得神色大变,一下摁住了她的手臂,想也不想地捂灭了她指尖的灵光:“离玉你疯了!你想启动烬墟晷?!”

离玉:“不能吗?”

司青岚深吸了一口长气,气得声音都放大了好几倍:“不能!!!”

离玉:“……”

反应这么大,这是什么很危险的东西吗?

第75章 小狗。

这个烬墟晷到底是什么?

那一刻,离玉心中的不解,被司青岚尽数看在眼底。

司青岚叹了一声,望着离玉手中的青玉晷,轻声说起了一段遥远到她们都无法触及的过往。

相传上古时期,时神倏忽因劫陷落心魔,身陨魂消之际,失控的神力散向了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

一时之间,三界陷入时间乱流。

昼夜无序更迭,四季错乱交替。

极寒极暑皆可只有一瞬,也可长久不变。

若只是如此,倒也算了。

听闻在那个时候,无论行在何处,都有可能误入时间的缝隙。

人们会在忽然之间失去自己的家人或朋友。

此生就算还有机会重逢,也早就不知彼此之间相隔了多少年岁。

而有些留存在记忆中的岁月,偶尔也会化作烟云凝结成雨,跌碎在尘世每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

那些碎落的岁月,无论曾经多么重要,都不会再被任何人想起。

就像是一粒微末的尘埃,被风轻轻吹走了一样。

那时还有一种传说,就是昼夜更迭之时,若是凝望潮汐,或许能够窥见尚未到来,或是已然逝去的光阴。

但那些能被窥见过去与未来,都未必会是真的。

因为在错乱的时空下,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能被轻易触动、更改。

时间法则不复存在,三界众生都陷入了难以言喻的痛苦之中。

众神为重塑时间法则,将倏忽的神力尽数聚于一处,以天火持续烧灼百年之久,方从一片混沌的废墟之中,炼出了能够将时间法则复原的烬墟晷。

“烬墟晷中蕴含着时神倏忽之力,持有之人若有足够的灵力,不仅可以用它暂停、减缓或是加速时间的流逝,还可以用它窥见过去与未来。”司青岚话到此处,不由皱眉,“只是这样的力量极难控制,一不小心就会扰乱因果,改换命运的轨迹……”

她的神色分外凝重:“这是在逆天而行,谁也不清楚这么做到底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离玉若有所思道:“所以说,我可以用它,看见四千年前发生了什么?”

“离玉,这太危险了!”司青岚着急道,“就算你再怎么谨慎,也很难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扰乱任何因果……况且,想要回溯四千多年的岁月,也绝对不是一件易事!一不小心,你就会迷失在时空缝隙之中,再也无法找到回来的路!”

“……”

【宿主无需担心这个问题,寻路的事可以放心交给系统!】

离玉沉吟片刻,轻声道:“司青岚,我不会迷路的。”

司青岚:“……”

离玉:“扰乱因果也好,逆天而行也罢,只要能阻止这一切,我一点都不在乎。”

司青岚:“你清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离玉:“我很清楚。”

司青岚:“……”

最终任务是一个限时任务,没有时间给她养伤备战了。

就她如今这种身体状况,想要从微生玄烛的手中救回慕陶,倒不如现在立刻马上——早死早超生,希望在来生。

既然任务道具是系统推荐的,那么就算有着不小的风险,她也不至于一点应对方式都没有。

这是她想要救下慕陶,阻止天魔复生,完成系统任务的唯一机会。

无论会遇见什么样的危险,她都必须要试试。

但她想要尝试这个法子,还得先把司青岚这一关过了,否则一定会受到阻止的。

所以她开口问道:“司青岚,你为什么觉得,扰乱因果、改换命运,是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

“因为这会让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再可控。”司青岚认真道,“世间种种,皆逃不开一个因果,万事万物,也都有各自的命数。”

“当年就是因为微生玄烛轻易拨动了一个人间女子的命数,安宁了四千多年的人间才会在短短三百年里被怨气所笼罩。”她说,“改变尚未发生的命数,都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你若真借烬墟晷之力,扰乱了已经发生过的因果,这后果会是不可估量的!”

“离玉,你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也没有人轻易承担得起……”司青岚轻声劝道。

“那么天魔复生的后果,又有谁承担得起呢?”离玉反问道。

司青岚一时哑口无言。

离玉:“如今的人间,真的还有应对天魔的力量吗?”

司青岚:“……”

离玉:“如果说天魔复生,魔祸降世,就是属于人间的因果与命数,那么这样的因果,为什么不能扰乱?这样的命数,又为什么不能改换呢?”

司青岚眼睫低垂,似是陷入了一阵沉思。

“要说逆天而行,微生玄烛就没有逆天而行吗?”离玉皱眉道,“他谋划了那么多,算计了那么多,扰乱了因果,改换了命数,若是无人能够阻止,他就要成功了。”

“所有人都去顺应的命数,才是值得遵循的命数!”离玉这般说着。

她的语气十分冷静,冷静得每一个字都有着不愿服输的坚定:“但凡有一人试图将其掌控,其他人若仍不争不抢,这命数就会成为那一人掌中的玩物。”

仙神的道,她是半点也不想搞懂。

她只知道,慕陶她是一定要救的,这并不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司青岚……”离玉不由得叹了一声,“你总爱说因果、讲命数,事事都把代价二字挂在嘴边,看上去好像永远理智——可此时此刻的我们,不就是在为从前做下的那些选择付出代价吗?”

“……”

“当初收留魔骨的时候,这些因果命数和代价,怎么就没能斗得过一丝心软呢?”那一刻,离玉望着司青岚,话语似是打趣,实则也有着满心好奇。

“……”

“我如今这副模样,已经是把代价付得差不多了。”离玉说着,无所谓地笑了,“再多一点,好像也没什么大差别……反正还能失去的也不多了。”

“……”

“就让我试试吧。”离玉轻声说道,“我有分寸的,绝对不会乱来。”

司青岚缓缓抬眼,雾绿的眼眸里,有着一丝谁也无法读懂的异样。

她沉默了许久,只是静静望着离玉,似想将她看穿一般。

可她到底是看不穿的。

所以她止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声,说不清是无奈还是释然地笑了。

司青岚:“我说不过你。”

离玉:“……”

司青岚:“但你如今这点余力,想要启动烬墟晷,会不会有点太勉强了?”

离玉:“应该还好。”

系统都敢辅助,她有什么不能勉强的?

司青岚摇了摇头,认真道:“太勉强了,你需要我的帮忙。”

离玉不由诧异:“你就不勉强吗?”

“勉强啊,我可太勉强了!”司青岚说着,眼底浮现一丝笑意,“但是两个人勉强,总比一个人要好吧?这可是烬墟晷啊,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我可都担不起!”

“司青岚……你可以置身事外的……”

“刚才到底是谁说,我们都在为曾经做下的选择付出代价呢?”司青岚笑着辩驳道,“别的不说,魔骨至少是我带回朝瑶的,我怎么就能置身事外了?”

她说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尘泥,浅笑着向离玉伸出了一只手:“来吧,先用我的灵力。”

离玉回握了那只手,一时借力起身,随口问道:“为何先用你的?”

司青岚:“这条路不好走,我怕你有力气去,没力气回。”

离玉:“……”

司青岚:“人界也好,魔界也好,现如今哪里都是乱的。我可以替你守在外头,但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没有办法支援你了,你身上总得留点灵力,才能有寻回来的可能啊。”

离玉闻言,深吸了一口长气,不再推拒任何,只在片刻静默后,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司青岚。”

司青岚似是愣了一下,而后有些哭笑不得:“离玉啊离玉,你前前后后麻烦了我那么多次,每次都只会说谢谢——你的谢谢也太不值钱了。”

离玉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司青岚:“这一次,就请你让它稍微值钱一点吧!要是你真能把这件事做好,你欠我的灵药灵草,我就都不计较了!”

本来也没计较过吧?

离玉这般想着,不由轻笑出声。

司青岚翻了个白眼,懒得与她争辩这些,双手结下一印,于四周撑起了一个结界。

末了,她回身望向离玉,无比认真道:“待到此事一了,我也要向你问些问题,到时你可得与我都说清楚了。”

离玉笑着点了点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别愣着了。”司青岚微微扬起下巴,瞄了一眼烬墟晷,玩笑似的说道,“走吧,还要我送你啊?”

离玉不再犹豫,借着系统的辅助,再一次尝试着催动了烬墟晷。

司青岚的灵力于身后不断向她涌来,似春风,也似流水,顺着她的指引,尽数归入烬墟晷中。

青玉之晷,自她掌心脱离,缓缓漂浮于空,幻出足以遮天蔽日之形。

幽蓝的灵光,推动着晷针之影不断逆转。

刻度早已模糊的晷面,以一种难以言喻的速度,流转着五光十色的岁月。

恍惚间,她已置身一片浩瀚星空。

一颗星辰自她眼前划过,她似看过了沧海桑田,一颗心空落得险些失了神魂。

她想,这或许并不是一片星空。

这只是万千岁月凝作了光,不知去处地停留在这虚无之间。

一部分沉落在脚下,汇成一条长河,一部分漂浮在天,幻作满目星辰。

淡金色的微光,指引着她前行的方向。

烬墟晷握在她的手中,体内灵力仍旧源源不断。

她行在星河之上,脚下踏落的每一步,都惊起着不知哪一段岁月的涟漪。

有风吹过,携着些许凉意,似要阻她去路一般。

她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继续向前。

原本微凉的风,渐渐变得霜寒刺骨,呼啸着似要将她吞没一般。

那并不是风,而是逆行岁月之人,必须承受之刑。

——越是往前,越是寸步难行。

司青岚说得没错,这不是一条好走的路,但她不能倒在这条路上。

她将护体灵力运到极致,循着系统的指引,逆着刺骨的寒风,没有一丝犹豫地向前奔去。

沿途的星辰,撞碎在她衣襟之上,悄然绽放着岁月的残影。

王朝更替如白驹过隙,高岸深谷也似石火电光。

万千星辰,渐作刀锋,似要将她削骨剔魂。

脚下星河,竟也化为荆棘,恨不得划破她的每一寸血肉。

刺骨的寒风,将她护体的灵力吹得薄如蝉翼。

愈渐深重的疲惫,就像那寒风似的,几乎快要吞没她的意识。

鲜血渐渐浸染了残破不堪的长裙。

那早已痛到麻木的双腿,仍旧挣扎着缓慢前行,每一步都似陷落在血色之中。

她一时有些分不清,这样的疼痛,与断去同心铃相比,哪个更重一些。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这样走多久,也不清楚那一刻的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真奇怪啊……

她竟然没有想过停下。

这破路,她怎么就非走不可了呢?

她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又或者说,剧烈的疼痛让她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渐渐模糊,却又无法想象倒在此处会有怎样的后果,只能望着那一缕淡金的微光,咬紧牙关,继续前行。

直到视线也一点一点渐渐模糊起来,模糊到紧追着的那一缕微光,都快要不能看清。

浩渺的星空,终是于她眼底化作晃眼的光斑,将她的视线彻底遮蔽……

她闭上了双眼,凭着直觉继续向前。

最后一缕意识消散之前,她满是血腥的鼻腔,嗅到了一股腥咸。

……

离山的商船,航在一望无际的远海之上。

甲板的海风,吹得她好凉。

少女清甜的声音,伴着银铃清脆,响在身后。

她浅笑着回身,望见了一抹明红。

烈日当头,她们并肩望着大海。

她多少有些害怕,但是那个小丫头却是分外喜欢。

……

红衣的小丫头,总爱在她身旁绕来绕去。

漫山的风雪,都拦不住她分毫。

今日的饭菜很是丰富。

小丫头是在庆祝自己在她这里学会了第一个法术。

小丫头又在院子里堆雪人了。

她就是喜欢在院子里堆一个“自己”,好像这样就能时时刻刻守着这间院子似的。

……

又是一年冬雪,整个世界都似将她们遗弃。

还没来得及修出灵囊的小丫头,又一次把小小的行囊背在了单薄的肩上。

这一路的躲躲藏藏。

她们相依相伴,谁都不曾有过一丝怨言。

说起来,人间的年节,小丫头是第一次过。

她听着人间的爆竹,看着人间的烟火,眼里满是从前不曾有过的欢喜。

如果可以,真想带她在人间四处走走。

走过春秋冬夏,看看每一个值得被纪念的日子,人们都是怎样欢庆着度过的。

……

“师尊!”

“师尊~~”

“师尊……”

一声声呼唤,犹在耳畔。

“师尊,你要的汤面,我做好啦!”

“……”

不是这样的。

她转身离开后,就没再回来过。

这里……是梦……

胸口好沉,像被压住了似的,有些发烫。

似乎有什么,正轻轻触碰着她的脸颊,温热而粗糙,湿漉漉的,一下接着一下,在她脸上来回碾蹭着。

这感觉痒痒的,她下意识想要避开,却被那触感追着蹭上了眼皮——于短暂温热后,留下些许凉意。

她缓缓睁开了眼,只见一条浅灰色的小奶狗,正趴在她的胸口,用那淡粉色的舌头,在她脸上舔来舔去。

眼角突然落了凉津津的一滴水,吓得她下颌一缩,不自觉发出了一声惊叫。

小狗似也被她吓了一跳,一时停下了舔舐,只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歪起脑袋,望向了她。

短暂对视后,离玉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被这小狗舔过的脸颊,此刻泛着些许凉意,倒是一点一点将她散乱的意识拉了回来。

这是什么地方?

身下是床,身上有被子,浅色帷幔束在床柱之上,向下垂落着,无风不动。

屋内燃着不知名的熏香,味道淡淡的,很是好闻。

此刻似是夜晚,窗外飘着鹅毛大雪,天色很是暗沉。

屋内暖暖的,显然是有灵力护着。

虽不曾见一根火烛,这间屋子却并不昏暗,反倒像是盈满了皎白的月光。

趴在身上的小狗见她醒了,一时也不敢再舔,只将一颗小脑袋缩回了按在她胸前的两只小爪子上——目光有些躲闪。

“你……”她刚一出声,这小狗便跟急着逃避责任似的,一下蹦回了地面。

它夹着尾巴躲进桌底,尖尖的一双小耳朵向下耷拉着,似是怕她一般,却又偏要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离玉感觉得到,这小狗身上有灵力,是一只开了灵智的狗妖。

她有些疑惑地坐起身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身上的衣物明显被人换了,每一处伤口也都得到了包扎,似还被人用灵力催愈过。

她这是被烬墟晷带到哪里了?

是什么人救了她?

此时此刻的她,是否又还有余力离开此处,向着四千年前继续前行呢?

离玉感觉自己的头晕乎乎的,暂时不太能够思考这些问题,还是先弄清楚自己到底身处何时何地吧……

她看向桌底那只小狗,轻声问道:“你应该听得懂我说话吧?”

小狗眨了眨眼,低声哼唧着点了点头。

离玉:“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小狗嗷了一声,似是回应,奈何她并听不懂狗语。

看来得换个方法问了。

离玉:“救我的人应该不是你吧?你有主人吗?”

小狗点了点头,藏在桌下的尾巴轻轻摇晃着。

离玉:“你怕我?”

小狗眨巴着眼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把小脑袋往桌外探了一点,耳朵也不再向下耷拉。

离玉不禁笑了,忍不住掀开被子,拖着一身皮肉伤,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桌边。

扶着桌角,喘着粗气,歪头看向了桌底的小狗:“你躲里面做什么?”

小狗缩了缩脖子,没有吱声。

离玉忍痛蹲下身来,试着向它伸了伸手,见它没有躲,便干脆摸上了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她也不知为何,眼前只小狗,她光是看着就觉得喜欢,就算被它舔得一脸口水,心里也提不起半分脾气。

她揉着小狗软乎乎的后颈,没什么气力地哄着问道:“小狗狗,你带我去见见你的主人好不好?”

小狗点了点头,刚要从桌底钻出来,便听得吱呀一声门响,风雪皆朝着屋中灌了进来。

离玉下意识抬眼望去,一颗心骤然一沉,呼吸都似在那一刻凝滞住了。

她望见了一双漆黑如夜的眼,整个人都下意识地僵在了原地。

可那人就跟不认识她似的,只是一声不吭地进了屋,顺手关上房门,携着一身风雪沾来的寒,将手中端着的汤药放在了桌上。

“既然醒了,就自己喝药吧。”他说着,看了一眼躲在桌底的小狗,“你怎么又跑这里来了?是不是又来舔人了?”

小狗夹着尾巴从桌底钻了出来,缩着脑袋卧坐在他的脚边,跟做错事似的,耷拉着一对小耳朵,低声哼唧起来。

“不是和你说过了,这种事是要先经过别人同意的。”

小狗闷哼着侧躺了下来,四条小腿儿不满地蹬着空气。

他似也拿这小狗没辙,一时叹了一声,抬眼向离玉说道:“抱歉,它岁数还小,不懂这些,不知可有冒犯到你?”

竟然还……怪有礼貌的……

眼前这一幕,多少有点超出离玉的认知了。

“没,没关系……”她下意识应着。

末了,她呆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反应过来——自己或许已经来到了正确的时间与地点。

“这是什么地方?”离玉试探着问道。

“北冥。”

果然啊,这里是北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