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入口藏匿在人间一处山林。
林间有一条小河,河中有一处深“眼”。
此“眼”紧闭于河底,寻常生灵无法看见,也无法与之相触,需得运起足够的灵力,才能将其短暂开启。
只是不出所料,此处早已被仙门中人重重把守。
离玉原本还以为他们会在此处暗中设伏呢,直到真正来到此地,她才发现自己着实是想太多了。
这些仙门中人光明正大得很,拦截的阵法都已经摆在明面上了,真就半点儿都不和她们装,也不知是盲目自信,还是单纯脑子太直。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种守株待兔的行为,确实把她们等到了。
而这看上去就很大的阵仗,也确实让离玉心底生出了几分退意。
如今这片山林之中遍布搜灵之术,用于隐匿的结界片刻也不能停歇,如此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可是如果此刻离开,又能退去哪里呢?
这附近早已都是仙门中人,难道要退去更远的地方,继续东躲西藏地等他们从此处撤离吗?
谁知道他们要在此处守到何年何月……
只要慕陶一日不入魔界,危险就一日还在。
更何况,此处是人间,这些仙门弟子出手无需顾忌什么,她若想要出手,却是有着诸多限制。
若是此刻选择离开,往后在离此处很远的地方被仙门中人寻到,情况或许只会比此时此刻直接硬闯还要糟糕。
“师尊,现在怎么办?”
慕陶担忧的声音把离玉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皱了皱眉,沉声说道:“闯进去。”
慕陶闻言,眼中的担忧更多了几分:“可是师尊,你如今的身子……”
离玉:“夜长梦多,就算今日不闯,来日也是要闯的。”
慕陶:“……”
离玉:“这样东躲西藏,灵力一直都在消耗,身子一点也恢复不了,倒不如拼上余力闯入魔界,到时他们必定不敢再追。”
慕陶抿了抿唇,紧拧着眉心没有说话。
离玉轻叹了一声,拉起了她冰凉的小手,认真道:“这一次,要轮到你出手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慕陶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
慕陶:“我……我,我可以吗?”
离玉:“魔骨的力量,你能感应到的,对吗?”
慕陶不由眨了眨眼,目光之中满是茫然与诧异。
离玉:“你可以感应到它的存在,也可以试着使用它,对不对?”
慕陶迟疑地点了点头,小声道:“可是师尊,你从不希望我使用它……”
离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情况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我们需要依靠它的力量。”
说到底,活人总不能被尿给憋死。
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们怎么就不能使用一下魔骨的力量呢?
反正现在都在魔界入口了,也就稍微用那么一下,既不用担心暴露行踪,又不用害怕对人间造成多少影响。
只要进入了魔界,慕陶就彻底自由了。
离玉知道,慕陶此刻一定是害怕的,但是想要更好的活下去,她迟早都是要学会掌控那种力量的。
先前,她只告诉过慕陶,这样的力量不可以轻易使用。
事到如今,是时候告诉慕陶,这样的力量应该在什么时候使用了。
离玉:“所有人都说魔骨的力量是邪恶的,但是邪恶又是用什么来定义的呢?”
慕陶张了张嘴,全然不知如何作答。
“人间有许多人都认为,妖魔就是恶,仙神就是善。可这世上,分明有妖族修成了仙,有仙神堕为了魔。善恶二字,就像是非黑白一样,从来都不是界限分明的。”离玉轻声说着,将慕陶的手握得更紧了几分,“所有人都要杀你,但我愿意护你,因为我相信,善恶于心,你是我的徒儿,你不会做出我不愿看见的恶事。”
慕陶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眼底似是闪烁着什么。
离玉:“再怎么邪恶的力量,只要在你的手中,我都愿意相信,它只会用于守护,不会用于毁灭。”
慕陶:“师尊真这么想么……”
“当然了!”离玉认真道,“先前我不希望你使用这样的力量,是因为你还做不到很好地控制它,我怕你会因为它,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
慕陶缓缓垂下眉眼,脸上满是担忧之色:“可我现在……就能做到吗……”
“它就在你体内,没有任何一道封印束缚,你可以做到完全不去使用它,那也可以试着去使用它。”离玉说着,抬手轻抚上慕陶的脸颊,“你心里想着我对你说的话,我们只是要进入魔界,对于那些阻拦我们的人,可以伤,但不能杀。”
“可以伤,但不能杀。”慕陶认真重复着。
“对!”离玉不禁扬起唇角,捏了捏那软乎的脸颊,“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慕陶一时抿紧了唇,神色很是紧张,却还是分外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要有压力,就当是一场简单的试炼,我一直都在你的身旁。”离玉眉眼含笑,柔声说道,“你可以犯错,因为有我,我不会让你酿成大错的。”
慕陶忽觉鼻尖酸涩,忽而止不住泪水地用力点了点头。
山林之间,天色渐暗。
离玉深吸了一口长气,向身旁慕陶轻声问道:“准备好了吗?”
慕陶点了点头。
下一秒,隐匿身形与灵息的结界无声散去,搜灵之术瞬间锁定了她们的身形。
“魔骨在那里!”
随着林间响起的一声惊呼,幽蓝的灵光倏然闪过!
电光火石之间,离玉已带着慕陶飞身掠至河边——这是她刚弄懂没几天的飞行术法,不考虑负重的话,可比仙鹤好使多了!
“开阵!”有人高声喝道。
离玉都还没有站稳身形,便见脚下升起了无数金色辉光。
与此同时,天边忽有怨气缓缓向此聚拢,丝丝缕缕,像是风中翩飞的红线。
离玉挥出一缕灵光,将眼前河水分划开来。
灵光在河底飘散开来,触碰到那河底的“眼”。
下一秒,紧闭之“眼”缓缓睁开,化作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离玉全然不顾脚下阵法,拉着慕陶便往那片漆黑中飞去。
可以她如今所剩余力,脚下阵法哪有那么好闯?
金色的阵光拦住了她们的去路,阵中不断流转的灵力如刀锋剑刃一般,将她们重重围困。
离玉松开了慕陶,双手于身前结下一个法印,瞬间化作了一道灵力屏障,将慕陶护在了身后。
“你来破阵!”她高声说着。
慕陶深吸了一口长气,缓缓抬起的双手泛起了暗红的血烟。
那一刻,天边飘来的怨气纷纷穿过阵法的金光,向她掌心聚拢而来。
短暂静默后,血烟之中骤然蹿起一缕黑焰。
慕陶的双眸渐渐化作了暗红。
不过片刻,她的神色便已如阴诡地狱走出的杀神一般,凌厉、森冷,仿佛可以戮尽世间所有。
黑焰似花,于她掌心疯长,只一瞬便已涌向天际,无声无息将这片天地轻轻笼罩。
随着最后的天光消散,满天纷落的雪都化作了最深的黑。
那一瞬的天地,就像是黑火点燃了天空与层云,烧落一寸又一寸暗色的“残灰”。
“残灰”那么轻,落在阵光之上,却似火落上薄纸,没有一丝犹豫,便已将其烧作灰烬。
寒风一吹,便轻轻散去。
那一刻,仙门中人眼底不禁浮现了极深的恐惧。
随风飘落的黑雪,幽幽落在了他们身上,忽然有人发出了痛苦的呼声。
一时之间,有人四处奔逃,有人运灵抵御,囚困着她们的阵法再无一人维持。
“走!”灵力屏障撤下的那一刻,离玉一把抓住了慕陶。
只是慕陶并没有回应她的声响,眼底暗红似也更深了几分。
“慕陶!”离玉一时蹙眉,忙将一缕灵力注入她的眉心。
慕陶的身子不由颤抖了一下。
片刻愣神后,她眼底暗红褪去,掌心血烟也不复存在。
头顶的黑焰仍在“烧灼”着什么,漫天怨气无声拥抱着它们,黑雪纷纷,浸染了银白的大地。
那些仙门弟子挣扎在黑雪之中,试图抵御的灵光不断撑起,又不断湮灭。
此情此景,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六神无主地任由着离玉将自己带向了河底深处那一道无比漆黑的深渊。
“魔骨逃了!”有人惊声叫喊着,却最终谁都无能为力。
她们奔进了魔界入口,像一寸灰落入了苍茫天地,只一瞬便已没了踪影。
河底睁开的“眼”缓缓闭拢,灵力分开的河水再次重聚。
天边黑焰渐渐消散,漫天黑雪也恢复了洁白。
唯余怨气,丝丝缕缕,漂浮在半空之中。
这就是天魔之力吗?
伤痕累累的仙门中人怔怔望着残破的大阵,一时后怕得说不出话。
……
当眼前只剩下黑暗,所有的一切,便也在这一瞬安静了下来。
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了一缕幽蓝的灵光。
离玉一手捧着灵光,一手牵着慕陶,小心翼翼地向前行去。
在这仿佛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慕陶望着缓步行在前方的那一抹身影,那一颗无比躁动的心,终是一点一点,渐渐平静下来。
刚才有那么一瞬,她好像变得不再是自己了。
还好,师尊一直都在她的身旁,只要师尊在,她便什么都不用害怕。
魔骨的力量,真的好强……
如果她可以好好控制这份力量,那么往后她便也可以保护师尊,再也不会让师尊为她受一丝一毫的伤了。
这条路好黑好长,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
但她一点也不害怕,只是静静跟在离玉身后,望着她掌心那一缕幽蓝的光,随她一点一点步入了这最深的黑暗。
看似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忽然出现了一抹墨绿之色。
缓步靠近之后,她才将它看得更加真切。
那是一个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漩涡,静静漂浮在一片黑暗之中。
再往里走,就是魔界了吗?
慕陶这般想着,忽觉牵着自己的那只手似是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样的颤抖,让她微微一愣,神色茫然地歪了歪头:“师尊,怎么了?”
她不知道,身前之人的心早就开始乱了。
其实就连离玉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什么麻烦事都挨过来了,不过是走个主线,怎么就那么难受了。
说来可笑,从她进入这片黑暗之地的第一刻起,系统的声音便已出现在了她的脑海。
它说,宿主请留步,接下来的路,请让女主一人去走!
它说,无论剧情如何更改,女主最终都得成为魔神,否则后续主线将无法继续下去!
它说,男主斩断同心铃,将女主独自留在魔界,是《魔骨》全文中至关重要的一个节点,此节点对女主是否能够成长为新任魔神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它说,若是失去了这个节点,以女主如今的心性,以及对宿主的依赖程度来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魔神——因此,该节点无法更改,也不可逃避!
多可笑的提示,她根本不想听!
什么叫接下来的路让女主一个人走?
她向慕陶承诺了那么多,怎么可能把慕陶一个人留在这里!
男主斩断同心铃,将女主留在魔界,对后续情节造成了多严重的影响,系统难道不知道吗?!
她是来改变小说最终结局的,现在分明有更好的路线可以走,为什么非要走原文那破烂的重要节点!!
那一刻,她告诉自己,她不能犯下这样的错,无论如何都不能!
所以她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紧紧牵着慕陶的手,继续向着未知的前方缓缓走去。
可是系统的声音没有停下。
【宿主请留步!】
【宿主请留步!】
【宿主请留步!】
它好吵,真的好吵。
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如此令人烦躁。
【前方就是真正的魔界入口了,宿主要是再往前走,可就不好回头了!】
她不懂,她为什么要回头!
她没有原主心中的苍*生与大义,也没有什么必须坚守的道!
她只是一个莫名其妙被抓来此处的人!
系统要她改变原文结局,她一直都在很努力地配合,很努力地改变各种情节!
她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分明再往前多走一点,一切就会变得和原文不再一样了。
可是为什么,系统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让她放弃呢?
没错,能够成为魔神很好,成为魔神之后,慕陶就再也不会受人欺负了。
可是如果为了这个,就要从此孤身一人,那一定不会是慕陶想要的……
【宿主,这是主线……】
你闭嘴!我不想听!
这主线我不走又会怎样!!!
【宿主之所以会来到这里,就是因为作者笔下的小说世界相对于大纲而言已经彻底崩坏,这样的崩坏让所有角色都成为了提线木偶,没有任何人能为自己而活,这才导致了女主在结局之外痛苦到出手毁灭世界!】
【为了改变这样的崩坏,必须要有一个足够冷静的局外人,在保留重要节点的同时,一点一点将它拉回正轨,补全原本更为合理的大纲内容!】
大纲内容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很确定,慕陶现在不是任何人的提线木偶,她就是她自己!
我可以感觉得到,我在这里所熟悉的每一个人,也都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不受任何人操纵的!
剧情走到这里,有什么不好的?
慕陶不会再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朝瑶也不会再被她灭门了,这一切是有什么不好吗?
【原文中不曾出现过的黑袍是谁,难道宿主的心中没有一点疑惑?】
……
【天魔早在四千多年前死去,祂的魔骨为何会在四千年后忽然出现,又为何会被司青岚带回朝瑶,宿主是否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
【这两个问题没有得到解决,这个世界真的可以得到宿主想象中的安稳吗?】
……
【如果重要节点未能达成,大纲内容无法补全,这个世界便会不可逆转地走向另一种未知的崩坏!】
所以呢……
会有什么后果?
【宿主将永远无法完成任务,再也不能回到现世了!】
听起来倒也不坏,不是么?
慕陶无法成为魔神,主线无法推进,我无法回去,那又怎样呢?
我还可以一直陪着她……
【若是主线无法继续推进,上级系统将会判定此世界失去拯救意义,宿主将被直接抹杀!据当前各项数据推算,没有了宿主的约束,女主将不可避免地再次走向灭世结局!】
……
【这样的结果,是宿主想要看到的吗?】
……
【宿主如今还要执意向前吗?】
……
【宿主只有活着,走完主线,补全大纲,才能真正救下女主,救下这个世界!】
可是,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个节点也是无法避免的……
我都已经承诺她那么多了……
【宿主,这也是女主成为魔神,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所以你分明什么都知道,就是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还望宿主能够理解,系统的沉默或是引导,都是为了控制变量。】
【宿主请务必相信,系统的任务,从始至终都是辅助宿主拯救这个崩坏的世界,绝对没有半分坑害宿主的想法。】
离玉闻言,不禁于心底无声冷笑。
这多讽刺啊,她先前还说,自己永远都不会成为原文里男主那样的人。
【宿主不要灰心,先前的努力没有白费,女主已经不会变成原文中那副偏执的模样了。】
那我能向她解释吗?
【系统监测到该行为会对世界的稳定性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为了宿主与整个世界的安全,系统会对不合时宜的话语进行消音。】
行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离玉不由深吸了一口长气,没有一丝预兆地停下了脚步,她感觉自己这辈子好像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冷静过。
她告诉自己,无论听到什么,她都需要按下心中所有的不忍。
“师尊?”
“……”
“怎么不走了?”
“……”
两声问询皆没得到任何回应,慕陶不由茫然地将离玉的手握紧了几分。
“师尊,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她轻轻晃动着离玉的手腕,似要听到那银铃微弱的声响,才能稍微安心些许,“师尊,你说句话好不好……”
静默,四下仍是一片静默。
师尊怎么会不理她呢?不可能的!
眼前的一切怕不是一场假象,就像先前在未亡城中那样,她总是这么笨,一不小心就会和师尊走散……
但是没有关系的,她还有同心铃,她很快就能找到师尊了!
慕陶这般想着,松开了紧握离玉的双手,连忙低下头来,往同心铃中注入了一缕灵力。
熟悉的铃音,幽幽响于身前,她不由愣在了原地。
“慕陶,我听得到……”离玉开口之时,声音略微颤抖。
“师尊!”慕陶抓住了她的手腕,语气慌张道,“刚才是发生什么事了!”
那一刻,离玉掌心的灵光悬停在了半空。
她转过身来,低垂着眉眼,一点一点扒开了慕陶紧攥着她的手指。
慕陶:“师尊!”
离玉:“你从此处进去,走不了多久,便是魔界。”
慕陶:“那……师尊呢……”
离玉:“我送你到这里。”
话音落时,慕陶又一次用力抓紧了她的手腕:“师尊你在说什么啊?”
“……”
“你说过会和我一起去魔界,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在我的身旁,说过会教我慢慢掌控体内的力量!你说过,你说过要永远陪着我的!”慕陶皱眉望着离玉,泛红的眼里满是哀求,“师尊,你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
“没有。”离玉深吸一口气。
她没有回身,只是冷冷说道:“我只送你到这里。”
“为什么啊!”慕陶止不住大声叫喊,声音都变得哽咽起来。
那一刻,她近乎执拗地望着离玉,妄图用眼底的不甘,换回哪怕一丝一毫的怜悯。
她说:“师尊,你答应过,你分明,是答应过我的!”
“没有为什么。”离玉冷冷说着,甩开了慕陶的双手。
“师尊,是我做错了什么?是……是我刚才没有控制好自己吗……我,我下次一定会控制住的!我没有,我没有杀人,师尊说只伤不杀,我都记住的!”
“……”
“师尊,你别丢下我……”
慕陶话音未落,只见一道似深海般幽冷的灵光自眼前闪过。
那一瞬,腕间红绳断裂。
绳上的银铃,也轻轻碎了。
她不禁停下了哀求,只怔怔望着它们砸向地面。
银铃坠地之声,原来那么响,那么刺耳……
似要乱了她的呼吸,断了她的心跳。
——这是同心铃,两串为一对,一半在你身上,一半在为师身上。从今往后,无论你身处何方,无论我们相距多远,只要你以灵力将它催动,为师都能找到你。
这也是骗人的吗……
秦鸢说过,同心铃一旦系上,便是一生一世的牵绊,若要强行斩断,等同于要了系铃之人半条性命。
为什么呢?
师尊为她离开了朝瑶,为她抛下了所有,甚至为她甘愿与整个仙门为敌……
她已经不会再去怀疑自己配不上,不会再去怀疑师尊会将自己丢下了。
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好不容易相信了自己可以拥有这一切。
师尊却又为何,宁可舍了半条性命,也要在此将她扔下……
幽蓝的灵光仍旧悬在她的身侧,将它留下的人,却已转身离去,再没留下只言片语。
那一抹离去的身影,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的白。
她分明看见一颗鲛珠悄然坠下,落在这地上,砸在她心里。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心有不甘地张了张嘴,可所有的哭喊与哀求都堵塞在了愈发干涩的喉头。
她多想追上前去,足尖却是碰到了那破碎的铃铛。
只那一瞬,她便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那个决绝离去的身影渐行渐远,远到没入了无边的黑暗,远到她再不能将她望见分毫。
直到那一刻,她才第一次发现,原本无论悲伤还是欢乐,都能满当当的一颗心……
竟也是可以空落落的。
……
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沉。
口中的鲜血,渐渐染红了衣襟。
好累,这条路又黑又长,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恭喜宿主通过了“斩铃断念”的重要节点,成功推进了原文主线!】
真有你的,狗屎系统……
男主该做的事,我是一件也没少做。
你要是早说这些都得我来干,我来这儿第一天直接自尽不就好了……
【宿主辛苦了!】
【系统即将为宿主发放奖励——】
你先,先别发……
【全部高阶法术已解锁!】
【护世神器[烬墟晷]已解锁!】
你先看看我,我怎么感觉……
我快死了呢?
【宿主当前任务完成度为70%,系统限制级别降低为——低!】
【身份贴合度抹杀线已降低至30%!】
系统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女主黑化值+34%!】
【当前女主黑化值为:99%!】
都什么玩意儿乱七八糟的,我现在听不清啊……
【宿主你还好吗?】
好个屁,心口好痛,感觉快死了!
【诶!!!】
同心铃这么要命的吗……
我撑不住了……
【这里是两界通道,宿主你先出去再晕呀!】
……
第57章 她差一点就要以为,这场雪不会停了……
又是深夜,天边没有繁星,只有一轮孤月。
海面是墨蓝色,时而荡起月白的水波。
这个冬日好漫长,漫天的飞雪似乎从未停过。
它们幽幽飘落,又被海浪吞没。
好冷,冷得血液都快凝固了。
海面之上泛起灵光,恍惚可见一棵若隐若现的参天大树。
它树干深黑,枝叶幽蓝,盘根错节的根系深扎于这墨蓝之海,散发着似月般柔和的灵光,萦绕在这淼茫烟水之间。
第一次,她伸手触碰了它,像是触碰着一个不会再醒来的沉眠之人。
树干随着她指尖轻触,泛起一圈灵光的涟漪,于无声之间扩向整棵巨木。
幽蓝的枝叶,凝出一颗颗晶莹水珠,海风吹过,便又摇晃着将它们抖落。
似是小雨轻坠,落在海面,化作月白之珠,携着一抹月色,缓缓没入海底……
恍惚之间,她似看见了另一个“自己”,背立于摇晃的树影之间,淡似一抹月下的轻烟,仿佛一阵风掠过,便会彻底消散。
她下意识想要靠近,却发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束缚着,根本没有办法动弹。
那抹身影转身望向了她,幽蓝的双眸似是最幽深的海,那么静默,那么孤寂。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向她伸出了一根手指。
指尖轻点眉心,千万枝叶忽如蓝海之浪,于她们身侧无风自摇。
恍惚间,天地间所有如烟似雾的灵光,都渐渐化作丝丝缕缕涓涓细流,缓缓地流向了她的身体。
眉心冰凉的手指轻轻松开,那一抹轻烟似的身影愈渐透明。
她下意识伸手挽留,却是什么也没能抓住。
那抹比月色还淡的身影,终是散作了点点灵光。
灵光滞留在摇晃的树影之下,缓缓凝作了一个青玉之晷,幽幽飞落至她的掌心。
参天的巨木渐渐消散,幽蓝的灵光不复存在。
天边那一轮仿佛永远不会变幻位置的圆月,也似那剥落的墙灰,一寸一寸残碎在暗夜之中。
还是那个漫漫长夜,还是那片无光之海。
唯有这场雪,似是落在心里。
永远都不会停下了。
……
头好疼,呼吸好沉。
五脏六腑似被烈火烧灼一般,尽力蜷缩的身体却又那么的冷。
似有灵力流入每一处伤损的灵脉,几分冰凉,几分轻柔,似春雨落下,浇熄了烧灼的焰火,也拂去了恍若置身冰天雪地的严寒。
恍惚间,耳边有人说着什么,却似笼了一层水泡,什么也不能听清。
浑噩不堪的感觉,似又持续了很久。
离玉终于缓缓睁开了沉重的双眼。
视线尚还朦胧之时,她眼睫轻轻颤着,额间细小的汗粒,在白得几乎失去血色的肌肤上晶莹着。
模糊的目光渐渐清晰起来,她看清了四周的陈设。
眼前的一切,简直不要太熟悉了。
窗外是个晴天,积雪不再,只有满园繁花,五颜六色,缤纷得很。
这些花儿,她都以为往后不会再见了。
这是怎么又回来了呢?
离玉不禁陷入了一阵长长的沉思。
没记错的话,她好像是在去往魔界的通道中晕倒的。
那个地方,里头的人出不来,外头的人不会轻易进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她也没有释放灵蝶,到底是谁把她捡回来了呢?
离玉感觉自己脑袋空空的,不太适合想事情,干脆暂时放弃了思考。
不管她是怎么回来的,能回来总归是好的。
要是没有回来,她怕是只会在一片黑暗中睁眼,没人帮忙疗伤,也没人为她驱寒,她只能自己拖着重伤的身子,在附近寻一处住所,半死不活地独自养伤。
那样的日子,光是想想都觉得就算没死,应该也和死了差不了太多。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她可能在打什么游戏,千里烛是她绑定的泉水,只要在外头死了,一睁眼就会回到这里,怪让人安心的。
只是不知道自己这次又昏迷了多久,慕陶如今怎么样了……
离玉不由看向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黑化值……
差一点没有拉满,会是因为什么呢?
那个小丫头,应该已经进入魔界了吧?
她一个人行走在那弱肉强食的无光之地,能够依靠的只有体内的魔骨。
她会受到很多的惊吓,会吃很多的苦,会慢慢适应并掌控魔骨的力量,更会努力逼迫着自己快速长大,成为魔界中人人惧怕的新任魔神。
所有的一切,到底还是朝着这个方向去了。
离玉不禁开始回想,原文中的小女主在被丢下的那一刻,心里想了一些什么。
若是没有记错,似乎是在想,世人心中皆有自己的道……
同心铃被斩断的那一刻,慕陶心中是否也在想这个?
她或许确实在想,师尊的道,与她脚下仅有的生路截然相反……
可不是这样的,离玉心中什么都没有。
她多想陪着她一起面对那一切,就算自己已无更多保护她的余力,也不想为了任何事物将她抛下。
可是她也没得选。
要是早点知道这个节点根本没得选,她就不和慕陶承诺那么多了。
这个世上最伤人的,从来都是你用真心许诺了所有,哄得人家尽数信了,却最终一样也没有做到。
离玉知道,她和慕陶还会再次相遇,就像原文里写的那样,慕陶终究是会回到朝瑶山的。
只是不知道那时,慕陶会以怎样的眼神看她……
在原文里,慕陶仅仅用了三年,便凭借着魔骨之力,在魔界闯出名声,成为新一任魔神,带着满心仇恨回到人间,第一时间屠灭了朝瑶。
那一日,少女红衣似火,脸上天真不再,唯剩眼底似寒潭一般,静得没有半分波澜的冰冷恨意。
离玉曾在梦中不止一次梦到那样的画面。
每一次,慕陶都会折断手中长剑,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心灰意冷地说着心底对她的怨恨。
直到最后,冷笑着将断剑刺入她的胸膛。
她知道,这一次不会再有那把断剑,也不会再有那穿心一刺了。
可对于那不知何时才能到来,也不知是何景象的重逢,她心中有控制不住的期盼,也有挥之不去的惧怕……
离玉发现自己真的不能想慕陶,许是身子确实经不起半点刺激了,只要一想起慕陶,她便心堵到难以呼吸。
所以她睁着一双灰蒙蒙的眼,望着窗外的花枝缓缓放空了自己。
好一阵放空之后,她忽然想起了昏迷之时的那一场梦。
那是一场,她从前从未做过的梦。
梦里有一片墨蓝之海,和一棵参天大树。
那棵大树,是她的灵根,她刚来此处时便知道。
至于前者,在她独自研究术法的那段日子里,系统也曾和她说过,那一片蓝海是她的灵识之海。
那时的她很是好奇,忍不住向系统追问道:“所有修行之人都有这样一片海,这样一棵那么大的树吗?”
系统告诉她,每个人的灵识之海都是不一样的。
她是一片蓝海,旁人则有可能是山谷、草原、丛林、荒漠……
灵识之海里,可能会只有一株植物,也有可能会有千千万万草木繁花,但生长得最盛的那一株,绝对会是灵根。因为灵识之海的广阔,以及灵根的大小,是一个人修为高低最直观的体现。
“那一片大海里长了一棵大树,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关于这个问题,系统给出的回答是一个小小的猜测。
它说,灵识之海是什么样子,恰也反应着一个人的心境。
沧溟尊一生孤高,身侧从来冷冷清清,心中却有护佑苍生之愿。
沧海寂寥无边,独木欲支苍天。
这或许就是沧溟尊此生心境吧。
从前离玉总是在想,如果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她来到了这里,原主又去了哪里呢?
这样一个人,真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天地之间了吗?
可如今,她好像看见“她”了。
在那一场莫名其妙的梦里……
或许那并不只是一场梦。
离玉缓缓闭上双眼,自主进入了灵识之海,抬眼望向了那一棵参天大树。
曾经那些悬挂在树上的禁止符号,如今消散得一干二净,只留下深黑的树干,与那无比繁茂的幽蓝枝叶。
她轻轻踏过海面,似走在一片薄水之上,每一步都会荡起蓝白的涟漪。
走至树下之时,她缓缓抬手与之轻触。
随着一道柔蓝的灵光在参天巨木上亮起,梦中那一个青玉日晷幽幽落上了她的掌心。
这个东西,会是“她”交给她的吗?
不止这个东西,还有这灵根之上所有的灵光,都曾在梦中向她涌来……
离玉不由垂下了眉眼。
【这就是最后一位古神殒没之际,亲手交付于原主手中的护世神器——[烬墟晷]!】
“很厉害吗?”
【应该吧!】
“要怎么用啊?”
【不清楚呢。】
“沉默或是引导,都在控制变量是吧?”
【这个嘛,这个……】
算了,没什么好追问的,这个系统瞒着她的事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件两件。
这什么虚晷……
【[烬墟晷]】
对,这个烬墟晷有什么用,要怎么用,或许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是对她而言就像高数题一样,不会就是不会。
无论她此时此刻如何纠结,也没办法一下搞懂。
既然这是主线任务解锁的道具,想来后续总有用得到的地方,到时系统自会出手,她现在多思应也无益。
离玉轻轻叹了一声,将其再次藏入树心之中。
再次睁眼之时,胸口一阵苦闷,一时止不住地重重咳嗽起来。
忽有一缕水绿灵光从窗外飘了进来,于落至床边的那一瞬化作人类身形。
下一秒,离玉对上了一双简直不要太嫌弃的雾绿眼眸。
“还没死呢。”司青岚开口就是一句阴阳怪气。
“想死。”离玉气若游丝地苦笑了一下,“但还有些事儿没有做完……”
“要是手还能动,可以写封遗书,我尽量替你做。”司青岚嘴上这么说,指尖却是亮起一缕灵光,注入了离玉的眉心。
离玉:“那也太麻烦你了。”
司青岚:“你麻烦我的地方还少了?封印天魔都用着我的地盘。”
离玉:“对不起。”
司青岚:“……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话音落下,屋内再无声响。
浅绿的灵光如涓流般缓缓送入离玉体内,轻柔地减缓着那些要命的疼痛。
离玉闭上双眼,顺应着这股灵力的再生之力,安心调息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青岚收回了渡送灵力的手,唉声叹气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她这刚坐下,床上之人便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
“你又笑什么?”司青岚不由皱眉,“我就纳闷了,离玉你脑子是不是真的坏掉了?为什么每次伤重醒来,都会在我这儿莫名其妙地傻笑呢?”
离玉:“我就是在想,最后一次见你,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司青岚:“什么?”
离玉稍稍提高了一点声线,装着某人的语气,凝重道:“你最好别被我撞上,不然我真会出手的。”
司青岚不禁皱紧了眉头,瞥向离玉的眼里疑似带了几分淡淡的死意。
“我又被你撞上了,你是真的会出手……替我疗伤的。”离玉话到此处,一个没有忍住,嘴角又不自觉扬起了几分。
她的声音很是虚弱,苦中作乐的话语里携着几分麻木,眼里没有笑意。
司青岚看在眼里,没再将这玩笑话接下去,只是沉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离玉:“什么怎么回事?”
司青岚:“不是带慕陶去魔界吗?你们分明已经进入两界通道了,为什么最后你一个人出来了?”
提到这个,离玉倒是有点好奇了。
她抬眉看向司青岚,反问道:“我记得,我应该是晕在里面了?所以我是怎么出来的?”
司青岚不由吸了一口闷气。
自己的问题没有得到答案就算了,反而还被该回答问题的人给问上了。
司青岚:“是那只林鸱把你带出来的。”
离玉:“向寒玉?”
司青岚点了点头:“她猜到你们会去魔界,所以早早守在了魔界入口。只是那个地方没多久就被各大仙门占住了,她只能躲在暗处观察。”
“你们闯入两界通道后不久,仙门的人便散了。”司青岚淡淡说道,“她放心不下,进去看了一眼,恰好就捡到你了……她本想把你带回灵州藏起来,但你伤得实在太重,她拿你的伤势没有办法,只能把你送回来了。”
“那地方她也敢进……”
“天劫期的大妖,进出个魔界还是不难的。”司青岚说着,纤长的食指微微一动,控制灵力隔空倒了一杯花茶,“你也是命不该绝,要是那只林鸱不曾进去看看,难说你能不能挺得过去。”
话音落时,司青岚指尖轻轻一勾,花茶落入手中。
她低眉看了离玉一眼:“先坐起来吧,喝点水。”
这倒是十分贴心,她确实很口渴了。
离玉这般想着,深吸了一口气,忍着伤痛坐了起来,将茶水接过,一饮而尽。
司青岚接过茶杯,再次问道:“所以你到底怎么回事?”
离玉再次转移了话题:“墨夷初怎样了?”
司青岚:“伤得不轻,如今被关在戒灵司里,锁灵结界困着,运灵调息都做不到。”
“……”
“外头那些人不走,我也没法把他放出来,只能先熬着了。”司青岚道,“总归是情况比你好很多,他也没什么怨言。”
“微生玄烛还托我照顾他呢。”
“反正他睡着了也不知道,你也别太内疚了。”司青岚安慰道,“未亡城一事,你损耗不少,那孩子是在还你。”
“嗯。”离玉点了点头。
司青岚:“你还没说呢,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离玉:“我……”
司青岚:“事不过三,再转移话题我就生气了。”
离玉想了想,淡淡说道:“我让慕陶一个人去魔界了。”
司青岚:“我知道,我是在问你为什么这么做。”
离玉:“什么为什么?”
系统逼的呗,还能有什么原因?
这大实话说出来,司青岚哪能理解得了?
“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为什么还要回头?”司青岚不由皱眉,“那是魔界,慕陶才多大,你怎么放心她一个人?”
离玉:“我说了,还有事没有做完。”
司青岚:“……”
沉默,好一阵沉默后,司青岚轻轻咬了一下内唇,沉声说道:“你斩断了同心铃。”
离玉:“嗯。”
司青岚:“你要做什么事,需要斩断同心铃?”
离玉稍稍挪了一下身子,侧靠在床柱之上,轻声答道:“有些事,说不太清楚,就连我自己也想不太明白。”
“系铃之人是你,断铃之人也是你……你为了救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却甘愿承受同心之誓的反噬,也要将她独自扔下。”司青岚眼底满是困惑,“你到底在想什么,我是真的看不懂了。”
离玉:“……”
司青岚:“离玉,我看得出来,你分明舍不得她。”
离玉垂下眉眼,没有应答。
司青岚:“你根本没有理由回来的。”
离玉不禁笑了:“怎么,我回来,你很不高兴?”
“你要我怎么高兴?”司青岚反问道,“你回来了,是能为朝瑶主持大局吗?你以为你如今还是众人敬仰的沧溟尊,是上灵灯的守护者,人间唯一的上神?”
司青岚手中的茶杯随着一缕灵光飞回了桌上。
她看向离玉,淡淡说道:“你放走魔骨,犯下大错,如今回到此处,只会给我添麻烦。”
离玉:“有多麻烦?”
司青岚:“多少人吵着应该把你关去戒灵司,为了把你留在此处休养,我嘴皮都快说破了。”
离玉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系统数值。
【身份贴合度:51%】
这个数值让她短短紧张了一瞬,不过下一秒便已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抹杀线又降了一截,于是瞬间回到了一副略显麻木的状态。
“……辛苦了。”
“不辛苦,命苦。”司青岚小声嘟囔道,“要是连你都被关进了戒灵司,朝瑶可真就乱套了。”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离玉轻声说道。
“那些人赖在这里不肯走呢。”司青岚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他们都在等你醒来,想要你给个交代。”
“我能给什么交代?”离玉淡淡说道,“我被魔骨控制了,这个理由行不行?”
“你可以试试。”司青岚的语气明显有些自暴自弃了,“反正再怎么离谱的理由,也不会有你放走魔骨后还敢往回走的行为更离谱了。”
她说着,苦笑似的叹了一声:“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把这群人给送走。”
想要送走一群赖着不走的人,那么就要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然后再想法子满足他们。
“魔骨都已不在人界了,他们还想要什么呢?”
“首先要定下上灵灯的归属呗,毕竟封印着天魔魂种,放哪儿都不太安全。”司青岚冷笑着讽刺道,“我们是愿意把东西交出去的,只是今后谁来接管,他们至今没能说出个定论。”
“不意外,其实最好的选择,还是将它留在碎琼洞。”离玉淡淡说道,“等我伤势恢复一些,便能试着将它封印回去。”
“他们可放心不下咱们。”
“也是,随便吧。”离玉无所谓地笑了笑。
司青岚:“除去上灵灯,便是你的事了。”
离玉:“我真不知怎么交代,要不你帮我想想?”
司青岚:“交代是一回事,现在最麻烦的是,他们希望你能开启天门。”
离玉:“开启天门?”
“他们觉得,唯一的天门不该由你守着了,这件事需要告知天界……最好是能换个神族下界,将此事处理妥当。”司青岚言语间满是忧愁,“那些人是不敢罚你的,可这天门一开,天界知道了你犯的事,只怕降雷劫都是轻的。”
司青岚说到此处,忍不住多念叨了一句:“你说你,走都走了,到底回来做什么?原本那些人商量好上灵灯的去处就该离开了,现在一个个吵着闹着不开天门不肯走了,真是烦死了。”
“我还有什么好怕的。”离玉麻木地说着,“等有力气就依了他们,能把人送走就行。”
“你真是……”司青岚欲言又止地叹了一声,“算了,我懒得说你。”
离玉沉默片刻,忽然问道:“我这次又昏迷了多久?”
司青岚:“半个月。”
离玉:“我说呢,雪都化了。”
司青岚:“……”
离玉:“司青岚。”
司青岚:“又怎么了?”
离玉:“我想回朝夕池住。”
司青岚:“醒醒,那边可没人伺候你!”
离玉:“我知道。”
司青岚:“……随你吧。”
司青岚说着,深吸了一口长气:“但是要再过几日,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怕你死屋里都没人知道!”
离玉笑了笑,不再言语,只是静静望向了窗外。
她不禁想,这个冬日,到底还是过去了。
短短三两月,发生了那么多事,漫长得像半辈子一样。
她差一点就要以为,这场雪不会停了……
第58章 断天门。
回到朝瑶山后,离玉每天都有些恍惚。
许是为了让她静下心来好好养伤,司青岚把所有外界的声音都替她拦下了,无论朝瑶如今乱成什么样子,千里烛中的这间偏院永远都是安静的。
也不知和那场梦有没有关系,这一次重伤过后,离玉身子恢复的速度比上一次要快上一些。
每当打坐调息,运灵疗伤之时,她都觉得自己对这个身体,对体内灵力流转的方式比之前熟悉了很多。
七日之后,司青岚将她送回了朝夕池。
上一次离开之时,朝夕池还是一片银白,如今终于回来了,是雪也融了,草木也发了新芽。
乍一眼望去,倒是恍若隔世。
那么久没人居住,屋内都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灰。
不过离玉都还没有来得及感慨什么,司青岚便已挥了挥衣袖,将这屋中尘灰尽数拂去。
司青岚:“你这外头,我有命弟子守着,但若真有不长眼的非要扰你休息,小辈们也未必能够拦得住,你若听到动静,就用灵蝶唤我。”
离玉:“好。”
司青岚:“会有弟子每日为你送餐。”
离玉:“嗯。”
司青岚:“要是哪里特别不舒服,你……”
离玉不由笑了:“你也不用这么担心我吧?”
司青岚一时噎住,皱着眉沉默了片刻,抬眼大声说道:“你还嫌我啰嗦了是吧?那行吧,刚好我也忙得很,没什么*精力管你死活!”
离玉张了张嘴,刚想解释一下,便见司青岚转过身去,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走了!”
她话音落下,化作一缕灵光离去。
离玉不由叹了一声,缓步走进这无比熟悉的房间,默不作声地四下望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停在了窗边那一朵用灵力悬着的冰花之上。
恍惚间,耳边似是响起了小丫头熟悉的声音。
甜甜的,带着笑,黏在她的身侧。
回神之时,四周却又空无一人。
数秒沉默后,离玉收回目光,没什么气力地躺回了床上。
那之后的日子,似也和从前一样平淡着,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运灵疗伤,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司青岚嘴上说着没有精力管她死活,却也还是隔三差五抽空来看她一下,为她送来一些对伤势有益的仙药仙草,陪她随便聊上几句有的没的,替她稍微解解闷。
这样的生活,倒是有点像她刚来这个世界的那段时间了。
离玉有时候会感觉日子好像就该这样平淡,但大多时候又感觉平淡的日子里,似是少了很多本不该少的东西。
这样的感觉,让她根本停不下来半点,每天都在很努力地运灵疗伤。
因为只要一停下来,她就忍不住要去想那些少了的东西。
那些思绪太影响心情了,会让她就连坐在屋里都觉头顶乌云密布,简直无法通过任何除去忙起来以外的方式进行调节。
她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只知道自己身子稍微放松一点,它们就会一下子涌上来,压得她心里闷闷的,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
这种令人无比心闷的感觉,甚至让她忍不住思考起了一件十分异想天开的事。
她忍不住去想,她真要在此等上三年,等到慕陶成为魔界之主,领着一众魔族杀至朝瑶,才能走完剩下30%的剧情吗?
她就不能等伤势好一点,偷偷去魔界看看慕陶吗?
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想暴露自己,就是觉得三年有点太长了,每天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干等,心会特别慌。
稍稍看一下女主那边的进度,应该不过分吧?
当然对于这个想法,系统给出的回应是——不可以哦!
【女主有自己的主线要走,宿主也有自己的主线要走。】
“这句话的意思,是女主在魔界成长的这段时间里,外头还有我的事儿呢?”
【是的呢。】
“……”
倒也不意外,牛马是这样的,只要没死就得接着干。
只是除去面对先前留下的烂摊子以外,人间还能有她什么事呢?
离玉不禁陷入了一阵沉思。
从现如今发生过的剧情来看,她已经稀里糊涂地把原本属于男主的剧情走得差不多了。
原文之中,男主抛下女主,独自回到朝瑶领罚,除了一通惨惨惨外,还有什么别的剧情吗?
似乎好像貌似大概,就是养伤养了三年。
养伤这种事,应该不至于被系统算入要走的主线之中。
怕不是因为犯事儿的人身份变了,后续所有事的走向也就一并发生变化了……
如今外头那些人嚷嚷着要开启天门呢。
这天门一日不开,他们便要在此处留上一日。
若只是留在此处倒也还好,可偏偏他们会吵会闹,天天都把“交代”二字挂在嘴边,时不时还会与朝瑶弟子起上一些言语上的冲突。
这么多麻烦事,总要有人处理。
可只要这群人一直在,那些破事烂事就根本处理不完。
修仙中人寿数向来长久,真要这样耗下去,怕是有人要精神衰弱了。
所以,系统说她也有她的主线要走,会与开启天门有关系吗?
虽说原文里的天门从未被谁开启过,所有的故事都是发生在人魔两界的。
但是原文之中,也不曾出现过黑袍这样的角色。
这是系统亲自认证了的消息,绝非是她看文看漏了什么。
既然黑袍是书中没有出现过的人物,那么她是否也可以引出书中同样没有出现过的势力去牵制呢?
司青岚说天门一开,天界得知魔骨一事,难免对她降下惩处。
其实处罚之事,她还真没太多惧怕,反正半条命都已经丢过了,如今的她也算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她现在就是比较好奇,当年天界封闭之时,可是除去原主之外,再没有一人愿意长留人间的。
如今时隔四千多年,天门再次重启,就真的会有天神愿意下界处理这些烂摊子吗?
就算有,他们来了人间不也还是要受天道限制?
那些天神在天界安稳了四千多年,忽然需要面对漫天怨气,以及天道赋予人间仙神的条条框框,真能玩得过在人间耍手段耍到飞起的黑袍吗?
不管怎样,天门一旦开启,后续的剧情一定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离玉想到此处,思绪稍微顿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所有的想法都逃不过系统的实时监控。
所以她此刻在等系统的反应。
数秒等待后,系统没有任何反应,这让她坚定了这条路确实可行的想法。
天翻地覆好啊,反正这破小说后期剧情也癫得不行,既然早晚都是要天下大乱、血流成河的,她早些在后头推上一把又怎么了?
打起来!天界和黑袍快打起来!
她要做受罚之后理直气壮躺在床上隔岸观火的人!
做下这个决定后,离玉第一时间用灵蝶唤来了司青岚。
“我寻思着,这太阳也没打西边儿出来啊,今儿是什么情况,能让你主动找我了?”
这是司青岚在离玉这儿坐下后说的第一句话。
她眼里携了几分好奇,嘴角更是难得留有些许笑意,似是对眼前之人主动向她寻求帮助一事感到十分欣慰。
然而眼前之人开口就是一句:“你和外头那些人说一下吧,等我身子恢复一些,便替他们开了天门。”
“你……”司青岚瞬间噎住,好半天才说出一句,“不是,你,你真帮他们开啊?”
“嗯,先前不就说过一次?”
“先前你刚醒来,脑子不都还糊着?”司青岚皱眉道,“那种时候随口说的话,我能往心里听吗?”
“嗯,当时确实只是随口一说,多少有点破罐破摔。”离玉淡淡说着,伸手为自己倒了杯热茶,“但我现在想清楚了,他们想要的交代我给不了,这样一直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离玉话到此处,将茶水放到嘴边轻轻吹了吹。
茶水腾起白雾,无声氤氲着她无光的眼眸,她只饮了一口,便又放下茶盏,将话继续说了下去:“如今人间这副模样,那个从未现身的黑袍也不知躲在哪个暗处,做着怎样的谋划,我已无力阻他,若真有天神下界,也算好事一桩。”
“……”
“再说了,外头那些人不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吗?”离玉话到此处,稍稍放低了声音,“他们这样日日纠缠,你也难受。”
“我也就是抱怨抱怨,还没到应付不了的地步。”
“我知道,你应付得了,但是没必要这样的。”离玉望着司青岚,浅浅笑道,“反正这世上能开那扇门的人只有我,开与不开都由我说了算,与其日日与他们费心周旋,把自己搞得那么被动,倒不如直接应下,稳定稳定他们的情绪。”
“顺应他们的想法,就能稳定他们情绪了?”司青岚不由翻了个白眼,“我看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离玉:“都说了,这门开不开我说了算,你先把此事应下,往后谁再惹你不高兴了,你也不用再忍了,直接怼回去就是。”
司青岚:“我能怎么怼?”
离玉思虑一二,清了清嗓,模仿着司青岚平日里讲怪话的口吻,细声细气地开了口:“你急什么呀?开天门是什么很容易的事吗?沧溟尊伤势都没养好呢!”
司青岚:“……”
离玉话语不停,继续模仿着:“说起来她这一身伤,多少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你如此能耐,要不也别等沧溟尊养伤了,现在就替大家把天门开了吧?”
司青岚:“……”
“你把话说到这份上,但凡是要点脸的,应该都不会继续追问了。”离玉说着,扬眉笑道,“如此一来,你也不用天天听他们在你耳边吵闹了。”
司青岚:“……”
离玉低眉喝了口茶,放杯抬眼之时,见司青岚神色困惑,不禁问道:“怎么?是有什么不妥吗?”
司青岚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我平时都这么说话?”
离玉:“难道不是么?”
司青岚:“是倒也是……但为什么从你嘴里说出来,感觉那么奇怪呢?”
离玉微微歪了歪头,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司青岚一时不再言语,只是单手托腮,望着茶壶中冒出的热气发了会儿呆。
好一阵沉默后,她轻声说道:“私放魔骨不是小事,你会受罚,很重很重的罚。”
离玉:“同心铃都敢断,我怕什么罚。”
司青岚:“……”
离玉:“我也该承担点什么,不能只给朝瑶惹麻烦吧?”
司青岚:“……”
离玉:“再怎么说,我也是三尊之首。”
司青岚:“……”
离玉:“你平时话可没这么少。”
司青岚:“你平时话还没这么多呢。”
离玉闻言,不由笑了笑。
司青岚叹了一声,倒了一杯茶水,仰头一饮而尽。
那眼神,那表情,颇有几分借酒浇愁的味儿。
可这并不是酒,离玉也没见司青岚喝过酒。
那一瞬,只有消不掉的愁是真的。
短暂静默后,司青岚终是再次开了口:“覆水难收,你可想清楚了?”
离玉:“嗯。”
司青岚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茶杯,似是很努力才将心底那份担忧按下,轻声说了一句:“那好吧。”
短短三个字,恨不得将那不情不愿装得满满当当。
那一日,司青岚走后不久,天门将启的消息便在朝瑶山中彻底传开了。
这个消息,无疑让所有修仙之人为之振奋。
天门紧闭了四千多年,多少人对天界心存向往,却始终苦于通天无路。
若是放在从前,没有任何一人敢逼迫那位人间仅存的上神开启这道天门。
可今时今日,所有人都拥有了名为天下苍生的大义之刃,可以没有一丝顾忌地剑指这位犯下滔天大罪的上神了。
或许有人确实真心希望犯下大罪之人能够得到惩罚,但也一定有人只是想要借此机会去往天界。
无论再怎么不愿承认,天仙与地仙的身份地位就是不同的。
天仙居于天界,灵气充裕,远离俗尘,有望飞升成神。
地仙炼形于世,虽也可得长生,却为凡俗所扰,终难更进一步。
若在天门紧闭之前,于凡间修出仙身者,是可以借着飞升那一刻的天地异象,登上天门、去往天界,窥见一瞬天道的。
那一瞬,若得天道认可,便能留在天界做个天仙。
若未得天道认可,也就是回到人间当个地仙,没有任何损失。
这也是为何,修出仙身的那一刻,会被修仙之人称作“登天门”。
四千年来,修出仙身之人,无一登上天门。
若说他们当中没有一人想要窥见那一瞬的天道,想想也是无人相信的。
如今天门将启,这是属于他们的机会。
哪怕最终还得回到人间,能够有缘看上那么一眼,便也算了却心中执念了。
离玉想得不错,自从她应下了开天门一事,司青岚的耳根就清净了许多。
起初也是有人催促的,但当司青岚摆出一副“再催就不干了”的态度之后,所有人都变得安静客气了许多。
对此,司青岚表示:“真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家伙!”
她这般说着,没好气地拍了拍桌子:“我算是看明白了,对他们客气是没用的,你退一步,他们就敢蹬鼻子上脸,你退两步,他们就直接往你头上拉屎撒尿!”
“是这样的。”离玉单手托着半边脸,淡淡说道,“我若不曾伤重,他们是不敢大声说话的。”
“微生若是醒着,也轮不到这些没登过天门的家伙在这儿指指点点。”
离玉一时好奇,随口问了一句:“那你登过吗?”
司青岚:“当然啦,我成仙之时,天界尚未封闭,处处皆是天门。”
离玉:“被天道判为地仙了?”
“什么话!在你心里我就这水平啊?”司青岚不由蹙眉,难得底气十足地大声说了一句,“天道允我长留天界,但我晃悠了一圈,没能寻到想见之人,便又回到人间继续找了!”
想见之人,是说那位曾在朝瑶洒下一缕神力,助她幻形的古神吧?
原文只是提过,司青岚在人间游历了千百年,未曾寻到有关那位古神的消息,这才独自回到这座孤岛,创立了朝瑶这个人间仙门。
想不到她为了寻到那个古神,竟连留在天界的机会都能舍下。
离玉不由感慨:“你这执念还挺深的。”
“深吗?我觉得还好吧。”司青岚话语很轻,似是若有所思,“这不没找到,也没再找了吗?”
离玉:“……”
看来这是不小心提到小仙女的伤心事了。
司青岚:“其实后来,我偶然得到过她的消息。”
离玉:“什么消息?”
司青岚微微垂下眼睫,小声嘟囔了一句:“……不告诉你。”
离玉:“……”
行吧,这还神秘上了。
司青岚:“对了,你伤势恢复得怎么样?”
这话题转得怪生硬的,半点儿过度都没有……
罢了罢了,稍微配合一下吧。
离玉:“还行吧。”
司青岚:“什么叫还行啊?”
离玉:“……”
司青岚:“能不能说具体一点了?”
离玉想了想,道:“谈不上好,也算不得坏……真要具体一点的话,感觉比我带慕陶离开朝瑶的那日要好上一些。”
司青岚:“听起来还是挺糟糕的。”
离玉:“谁说不是呢。”
司青岚:“你多休息吧,我就先不打扰了。”
离玉:“嗯。”
那一缕浅绿色的灵光离开了,屋中又只剩下了离玉一人。
她不自觉抬眼望向窗边那朵冰花,目光愈渐迷离。
一眨眼,初春已过,朝瑶渐渐回了暖。
外来的仙门众人已经不再商讨上灵灯今后的去处,只静待着仙门开启的那一日,会有天神下界告诉他们答案。
他们无疑是急迫的,哪怕半点都不敢催,却也还是十分殷勤地在天门附近布下了用以借力的阵法。
他们小心翼翼,他们欲言又止。
他们拐弯抹角,他们疯狂暗示!
为了让天门早些开启,他们用实践证明真心!
“沧溟尊可看见那个大阵了?”
“沧溟尊若是灵力不够,我们愿以此阵倾力相帮!”
沧溟尊宅在家里,半点儿都没看见,但是没有关系,沧溟尊的同事全都看在眼里了。
对此,司青岚不禁吐槽:“赶投胎呢,一个个都这么急。”
这灵力增幅大阵都摆出来了,她要还是不肯出手,只怕过不了多久,这群家伙的礼貌与耐心便就都要消磨干净了。
外头来的那些人心急,离玉也并不想过多拖延。
开天门一事,本就是她想要做到的。
此刻既有旁人相助,多少能为她省点力气,她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就这样,回山之后近有两月未曾露面的沧溟尊,第一次出现在了齐聚于朝瑶山的众人面前。
朝瑶以南的海岸之上,无数人跟随在她的身后,用最炽烈的目光,沉默地将她送入大阵之中。
司青岚眉心紧锁,望向离玉的眼底满是担忧。
传说中,人间唯一能够通往天界的那扇天门,就在朝瑶南岸外那目之所及的海天一线中。
数十位修者站定在相应的阵点之上,缓缓催动了提前布好的那个大阵。
离玉站于阵眼之中,忽然说不出地感到有些紧张。
说实话,她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顺利开启这扇天门,毕竟这是一件她从不曾做过之事。
她想过寻求系统辅助,可系统却说这超出了它的辅助范围,它只能帮忙定位天门所在之处,确保她的术法不会放歪。
面对系统这样的答复,离玉一时有些苦笑不得。
万幸的是,对于开天门之法,她的脑中竟是隐隐有着些许印象,也不知与先前那场遇见了原主的梦境有没有关系。
阵起那一瞬,金光骤现,无比充裕的灵力,瞬间笼罩了她的全身。
离玉深吸了一口长气,凭借着脑海里十分模糊的印象,几近本能地于身前结下了一个复杂到她根本无法记住的法印。
随着一道灵光自她掌心涌向天际,幽蓝的灵光渐渐弥漫了整片天空。
那一刻,天光皆被这片幽蓝遮蔽。
只有遥不可及之处,那仿佛永远无法抵达的海天一线,缓缓亮起了一道耀目的金辉。
它一点一点向上升起,缓缓没入幽蓝的云间,化作一缕破云之光,洒向了这片幽蓝的天地。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一缕天光吸引着。
那是天界留给人间的最后一扇天门。
它正向着人间缓缓开启。
忽然之间,天边飘起了雪花。
轻盈、洁白,如鹅毛一般,纷落在这不属于它的季节。
众人茫然之际,漫天飞雪忽而于空凝作一抹纯白,如受人操纵的刀刃一般,挥砍向那一缕天光!
只听得一声破天巨响,遮天蔽日的幽蓝裂开了一条巨缝。
那一缕天光,也随之消散得无影无踪。
第59章 “我们仨,弄死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于那一瞬彻底怔住。
万籁俱寂之时,那被灵光遮蔽的日辉,透过被撕裂的巨缝,落进这一片幽蓝,洒下一道又一道淡金的光束。
鹅毛般的大雪纷飞在天地之间,时而镀上一层淡金,时而是最温柔的月白。
“天门!天门关上了!”
有人如梦初醒,惊呼出声。
越来越多的人回过神来,他们眼底满是震色,全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雪落在他们肩头,携着仿若深冬的严寒。
“什么情况?!”
“有人想要阻止天门开启!”
“何人暗中捣鬼!!!”
声声呼喝之间,离玉不由蹙起了眉。
或许,天门并不只是关上了。
虽说先前天门一直未开,但她是可以感应到天门所在的。
但此时此刻,脚下大阵未散,周遭灵力仍然充沛,她却已经完全无法感应到天门的存在了。
如果这不是一种错觉,那么人间与天界的联系,已然在刚才那一击中,被人给彻底切断了……
亏她还想用天界势力牵制一下黑袍呢,这下全都泡汤了。
就在众人茫然之时,飘落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入大阵之中。
忽然之间,数十名布阵之人结印的双手,都在那一刻凝出了一层洁白的冰霜,瞬间灭去了他们指尖释出的灵光。
冰霜凝结的那一刻,有人发出了第一声吃痛的惊呼。
下一秒,只见冰霜顺着他们的身体,如水流般向下“流淌”,又在落地之时向着四周快速扩张。
那蔓延的冰霜,于无声之间笼罩了整个大阵,将每一个布阵之人都禁锢在了原地,却唯独绕开了站定在阵眼之中的那位上神。
“有人在破阵!”
迟来一步的提醒似笑话一般。
当所有人反应过来,向着大阵望去之时,被冰霜冻结的阵法已然一点一点散去了阵光。
那一刻,阵法之力不复存在,遮天蔽日的幽蓝随之悄然破碎。
没有任何声响,似是万千尘埃散落,随着漫天飞雪,飘摇在再度亮起的日辉之中。
“这雪有问题!快以灵力护体!”
也不知何人提醒了这么一声,仙门众人纷纷回过神来,赶忙运起护体灵力,将那无处不在的落雪尽数拦在了身外。
耳边有人惊呼,有人怒骂,有人万般茫然,呆愣着不知所措。
离玉没有受到伤害,便也没有试图阻止眼前的一切。
她感觉自己隐约猜到了什么,却又好像没有一个清晰的头绪,一时只是下意识抬眼望向了天门消失的方向。
那一刻,漫天飞雪缓缓聚拢,于半空之中凝作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那身影逆着日辉,让人看不真切。
“开天门?”冰冷的声音,于天地之间幽幽而起,“一群乌合之众,也配登天?”
那个声音十分低沉,却是十分清晰地响在每个人的耳畔。
不留一丝情面的话语之中,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不似嘲弄或讥讽,仿佛只是再平淡不过的一句实话。
有人瞬间来了怒意,开口嚷了半句不到,便见漫天飞雪尽数凝作无比锋利的冰凌,悄无声息地悬在了无数人的头顶。
日光透过冰凌,泛起无数日晕。
看似没有一丝杀意,却又寒凉得让人如坠深渊。
忽有一个朝瑶弟子的眼底浮现了一丝诧异。
片刻愣神后,他忍不住欣喜地高声喊道:“是灵耀尊!”
自从山门被破,朝瑶便多了许多外人。
他们各个趾高气昂,言语之中都是对朝瑶弟子的轻蔑。
他们说,朝瑶三尊之首的沧溟尊身为上灵灯守护者,险些弄丢了上灵灯不说,还把瞒着整个人间仙门养在身侧两百多年的魔骨放归了魔界,实属滔天大罪!
他们还说,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三尊之首能够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朝瑶弟子又能有几个好货色?
这些日子以来,山中弟子非但处处受人白眼,还时不时就要听从他们的指示行事。
若不是清玄尊拦着,他们恨不得把所有心有不服的朝瑶弟子尽数关入戒灵司。
虽说山中大多弟子也厌恶、惧怕着魔骨,全然无法理解沧溟尊为何一定要袒护那个身怀魔骨的小狼妖。
但是曾经的仙门之首,忽然被那么多人踩在脚下,谁又能够真正服气?
弟子们时常会想,要是沧溟尊不曾因上灵灯一事伤损就好了。
又或者,灵耀尊若是不曾休眠,这些外来者也不至于嚣张到这个程度。
“灵耀尊醒了!”
一时之间,朝瑶弟子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欢呼之声。
悬在头顶的冰凌,仿佛不再是夺命的利刃,只是用以护佑他们的力量。
“北冥鲲君!”
“他怎么会醒?!”
冰凌悬顶之时,仙门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微生玄烛冷冷望着岸边的一切,如俯瞰蝼蚁一般,深黑的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有人大着胆子站了出来,高声问道:“鲲君不让我们开启天门,是铁了心要包庇离玉上神了?”
“离玉上神身为上灵灯守护者,非但将魔骨养在身侧,还不惜与整个人间仙门为敌,也要将其送归魔界!”有人连忙出声应和,“此等行径,意在为祸苍生,就该交由天界处置!”
“鲲君可是太久没睡,已经糊涂到好歹不分了?!”
“朝瑶先是弄丢上灵灯,再是放走天魔魔骨,我们只想要一个交代,你们拖了那么久不说,原本答应了要开天门,任凭天界降下处置,现在却又忽然出尔反尔,这是拿我们当猴耍吗?!”
“朝瑶如此目中无人,难不成是要与天下苍生为敌?”
司青岚不禁皱眉说道:“各位仙友,说话不必这么难听吧!”
“司青岚!”有人出声怒喝,“答应我们会开天门的是你,如今你们内部出了分歧,你是不是也该给大家一个交代?”
交代,交代,又是交代。
司青岚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辩解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没一句是对朝瑶有利的,说得越多,便就描得越黑。
好一阵欲言又止后,她不禁深吸了一口长气,默默咬紧了后槽牙。
一时之间,只听耳边声讨阵阵,说出来的话是一句更比一句过分。
忽然有人似和事佬般上前开了口:“大家先别急,我们应该相信朝瑶,相信清玄尊的为人!清玄尊答应我们之时,鲲君还不曾转醒,这当中许是有什么误会!”
“鲲君刚醒,也许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他说,“离玉上神所犯之事,无异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我们最多不过地仙之身,实在不敢随意处置,这才需要开启天门,向天界请示一二!”
此人看似和气地说着,言语间却多少有些笑里藏刀。
话至此处之时,他抬眼望向天边那抹身影,朗声说道:“鲲君此刻若愿退上一步,让我们开了这天门,待我们去到天界之时,必定不会将此事告上天庭的!”
“就是!”有人在一旁大声应和起来,言语之中多有不耐,“此刻让开,我们不再追究,若是存心包庇,那就别……”
下一秒,那放话之人的话语忽然一顿。
短暂静默后,他的喉头发出了一种诡异咯咯的声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他的护体灵光未散,身上却已渐渐结起了一层白霜。
白霜自他张开的唇齿之中开始凝结,他挣扎着想要说点什么,冰霜却是覆满了唇舌,再也动弹不得。
不过短短数秒,他的身上便已结满冰霜,护体灵力也悄然散去。
若不是剩了两个鼻孔没被堵上,此刻还能出气儿,看上去真就和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不敢言语,纷纷从那人身旁散开。
方才那些开口说了话的人,此刻一个个都恨不得退至人群身后。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再也没谁敢多说一句。
离玉忽然感觉有些可笑。
原来这么多人,都是可以被一人轻易震慑住的。
果然,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真就连一个敢说“不”的人都没有。
所以说,原文之中的离玉上神,其实是有能力保下小女主的,她只是没有那么去做。
难怪原文弑师那章,慕陶会说出那一句——“可是师尊,您根本不曾想过渡我。”
她曾无比敬重的师尊,在她什么错都没有犯下,就被一堆人绑上刑台之时,连试都不曾试过,便已向那些人口中的“天下苍生”妥协了。
这要她怎么不怨,怎么不恨呢……
众人鸦雀无声之时,天边那一抹黑影如风一般,用一种肉眼难以分辨的速度,瞬身至众人面前。
不少人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只留下一个“冰人”仍在原地无法动弹。
“上灵灯也好,魔骨也罢,都是我朝瑶之事。”微生玄烛寒声说着,目光冷冷扫过刚才开了口的每一个人,“朝瑶之事,何时轮到外人置喙了?”
“可……”有人张了张嘴,瞬间对上了那一双深黑的眼瞳。
似是有些心虚,他一下子放低了自己的声音:“可此事,此事关乎天下苍生……”
“如此在意天下苍生,那人间怨气四起之时,你又身在何处?”
“天道在上,人间之劫,岂是仙……”
“你门中弟子也是仙身?”微生玄烛打断了他的解释。
那人张了张嘴,一时哑口无言。
微生玄烛:“魔骨可曾残害无辜?”
“魔骨曾在魔界入口伤了我们各门各派许多弟子!”
“确实如此!”司青岚连忙补充道,“魔骨逃了一路,只在进入魔界之时,伤了一些拦路之人,且并未伤及性命。除此之外,确实不曾伤及无辜。”
“清玄尊这是偏帮!”有人这般怒道。
“这是事实!”司青岚瞪了那人一眼,大声说道,“魔骨从来不曾伤人,那么多人都是有目共睹的,怎么就成我偏帮了?”
“再不伤人,那也是魔骨啊!”
“魔骨怎么了?”司青岚皱了皱眉,一个气不过,和那人比起了谁更大声,“两百多年来不一直都被我们封印得好好的,若不是为了寻回上灵灯,需要魔骨帮忙感应,这封印能破吗?”
“若不是封印破了,你们还想把魔骨继续藏下去!”
“她就算失去了体内封印,也不曾伤人分毫,只要将她留在眼皮底下看顾着,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司青岚没好气道,“你们在这儿说着放虎归山,可若不是有人非要来此问罪,能将她逼去魔界吗?”
“事关天魔,岂可儿戏!上灵灯不也被你们放在眼皮底下看顾着,前些日子怎么就能丢了呢?”那人大声辩驳着。
话音落时,他忽被门中之人拉了拉衣角,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叫得似乎太过大声,很有可能会变成下一只用来儆猴的“鸡”。一时连忙闭上了嘴,不动声色地向后缩了些许。
微生玄烛再次问道:“上灵灯现在何处?”
“上灵灯早已被沧溟尊亲自寻回。”司青岚说着,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只不过朝瑶不配守护上灵灯,所以现在并不在我们手上。”
任谁都听得出来,清玄尊这话里多少带了几分阴阳怪气。
所以下一秒,不少人都将目光望向了一个胡子花花的老道。
那老道愣了一下,连忙将上灵灯幻至手中,紧张道:“这,这……老朽只是,代,代为保管……着实无力守护,无力守护……”
微生玄烛略一抬手,上灵灯便已回到他的掌心。
他目光如冰,冷冷说道:“上灵灯未丢,魔骨也未伤人,此事如何关乎苍生?”
“这……”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虽觉这很没道理,却又无人敢言。
微生玄烛:“朝瑶护了上灵灯四千多年,你们半分力都不曾出过,如今我们不过出了些许差错,甚至都没酿成什么祸事,你们倒是急着过来问责了。”
“……”
“怎么,是等这一天很久了吗?”
“这,这……鲲君此话怎讲啊!我们只是……”
“人间有怨不除,只是在此商议如何处置护了上灵灯四千多年的离玉上神。”微生玄烛说着,指尖灵光一现,冰蓝的莲灯于他掌中消失不见。
“可魔……”有人还想再言,忽觉一阵奇寒笼上了身。
话语停顿之际,他用余光扫了一眼身侧的“冰人”,见其呼吸愈渐微弱,一时连忙心惊胆战地闭上了嘴。
“看来这天下苍生,也没几斤几两……”微生玄烛沉声说着,如夜般漆黑的眸中闪过了一寸寒芒,“不过是谁都可以执于手中的剑,斩不了魔,却可斩神。”
“可惜了,此剑对我无用。”他不禁发出*一声冷笑,“苍生二字,从你们口中说出,我只觉得可笑。”
这话难听得多少让人有些抬不起头了。
不少人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辩解。
奈何悬在头顶的冰凌又向下压了几分,数秒静默过后,一个个终是欲言又止。
“天门不会再开,上灵灯会回到碎琼洞,离玉上神是对是错也由不得你们评判。”
微生玄烛说着,抬手释出了一道通天之光。
只见那冰蓝的灵光瞬间笼罩了整个朝瑶,不一会儿便将破损已久的山门尽数修复。
末了,他将手放下,淡淡问了一句:“可还有人需要交代?”
仙门众人一时鸦雀无声。
不是他们不想要一个交代,实在是头上悬着的冰凌至今都没消散。
这拿刀架人脖子上,问人到底服不服的操作,离玉此生也是第一次亲眼见着。
很多时候讲道理确实不如讲拳头。
也许原文中的离玉上神就是太讲道理了,才会被一群啥事儿都不干,只会动动嘴皮子的家伙道德绑架。
只不过,她还以为这朝瑶三尊皆是作风正派之人。
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有这种行事风格的同事。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算奇怪。
微生玄烛非仙非妖,乃是上古神兽,活了不知多久,难免缺点人性。
他自愿来此守护上灵灯,也不是为了什么苍生大义,只是为了挖点儿野菜,吃吃爱情的苦。
这样一个人,混沌中立一点,也是十分正常的。
离玉这般想着,悬空的冰凌忽然化作了水,悄然绕过朝瑶弟子,如落雨般浇了仙门众人一头,顿时一个个都狼狈得不像样子。
与此同时,凝结的冰霜缓缓化开。
那些化冻之人,死里逃生般喘起了粗气,浑身上下满是红紫的冻伤。
好一阵静默之后,不少人逃似的离开了此地。
望着那一缕缕远去的灵光,司青岚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声。
离玉沉默片刻,从大阵之中走了下来。
微生玄烛向她问道:“没事吧?”
离玉:“还好。”
她轻声应着,下意识避开了目光。
不知为何,离玉感觉自己脑子忽然空空的,似是忘记了一些事情,却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司青岚倒是心情大好,连忙将身旁两位同事一并邀请到了千里烛中。
若是从前,她是半点也不想把这两人聚到一块儿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感觉自己有一肚子话想和他们一起说说。
这人都还没到千里烛呢,她就已经叭叭地说了一堆。
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了点什么,顺手唤了只灵蝶,让它飞去了戒灵司。
“差点儿忘了,你徒弟还在里头关着呢,外头那些人走了,可算是能放出来了。”司青岚说着,快步走进屋中,笑着倒好了三杯茶水。
离玉倒是很久没见她步子这么轻盈了,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千里烛的花儿都似开得比平日更加灿烂了几分。
在招呼着两人坐下之后,司青岚重重叹了一声长气,很是后怕地感慨了起来:“真是万幸,天门没开,否则真不知天界会对离玉降下怎样的责罚!”
离玉:“我倒是准备好了。”
司青岚:“我看你是早就活腻了!自打从魔界入口回来,你就每天都是一副活着没意思,死了也没差的状态!”
离玉笑了笑,没有辩解。
司青岚见她这副模样,不禁翻了个白眼,将目光看向了微生玄烛:“她最近是越来越怪了,我跟她说不通的!得亏你来得及时,不然我又不知要耗费多少灵力和仙药去为她吊命了!”
她说着,顿了顿,见没人搭理自己,不禁撇了撇嘴,一口闷掉了手中的茶水。
短暂沉默后,她又开口问了一句:“微生,你怎么忽然醒了?”
微生玄烛:“吵。”
司青岚:“被吵醒的啊?”
微生玄烛:“嗯。”
司青岚:“你这睡眠质量也不行啊,这就醒了,先前是怎么睡上千百年的?”
微生玄烛:“许是北冥安静。”
司青岚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管怎样,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
她说着,忍不住小声嘟囔起来:“这段时间,是真的发生太多事了,我好几次都以为要过不去了……”
离玉:“能过去的。”
“我知道我知道,可就是容易胡思乱想嘛!”司青岚说着,做了一个深呼吸,弯眉笑道,“现在山门也补上了,回头再把碎琼洞修修,一切又都可以恢复如初了!”
嗯……不一定呢。
没准三年后,魔族就要攻过来了。
司青岚:“对了微生,你这次醒来……大概能撑多久啊?”
微生玄烛:“不清楚。”
司青岚不由皱眉:“离玉的伤势一时半会儿恢复不好,那个从未露面的黑袍本事十分了得,无论是破除山门,还是碎琼洞的封印,几乎都在一瞬之间。你若睡了,他要再来,我们是真应付不了!”
她说着,叹了一声:“慕陶如今入了魔界,也都是那家伙害的!”
微生玄烛沉默片刻,抬眼说道:“慕陶之事,你们不曾与我说过。”
司青岚:“这,这个……”
微生玄烛:“身怀魔骨,你们倒也敢养在山里。”
司青岚:“那不是没出事儿吗?”
离玉:“……”
微生玄烛:“你从哪儿把她带回来的?”
司青岚:“人间呐……”
微生玄烛:“人间何处?”
司青岚:“这都两百多年了,我哪儿记得清啊!”
微生玄烛:“明知她身怀魔骨,为什么还会把她带回来?”
司青岚:“我,这……”
微生玄烛:“为何唯独瞒我一人?”
司青岚:“……”
好一阵沉默过后,司青岚用力拍了拍桌子:“干嘛!你审犯人啊!”
离玉不由被她吓了一跳,端茶的手都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司青岚:“你看看你刚才这些问题,真是半点同情心都没有!”
微生玄烛:“……”
司青岚:“我不告诉你,不就是怕你把她杀了吗!”
微生玄烛:“……”
司青岚:“我们女人的秘密,你们男人配听吗?!”
微生玄烛:“……”
那一瞬,司青岚的气势强得可怕。
从被审的那个,变成咄咄逼人的那个,好像也就只用了短短几秒。
“行了!回归正题!”司青岚没好气地为自己倒了杯茶,缓和了一下情绪,大声密谋道,“你稍微估摸一下,这次大概能醒多久,我们最好想个法子,趁你还醒着,赶紧把那黑袍引出来。”
她说着,目光凌厉了几分,手掌于颈间比划了一下。
无比认真道:“我们仨,弄死他!”
第60章 “慕陶这样,怕是回不了头了……”
很好,很有梦想,气势上也分毫不差!
真不愧是朝瑶的开山祖师,七千年前被古神点化过的清玄尊!
有那么一刻,离玉仿佛在司青岚的身上看到了自己领导的影子。
而微生玄烛,像是某个连着干了三个通宵,濒临猝死时逼自己躺下睡了半个小时,起来尿个尿的功夫,就又被领导抓着问了一句能不能继续干活的牛马同事。
如今领导想要干一番大事,同事看上去没有太大的意见。
但离玉总觉得“我们仨”这个概念多少有那么一点点抽象了。
她如今灵脉残损,灵力空虚,坐久了都觉得累,开个天门还得借助阵法之力,属实算不上什么战力。
虽说残血也不是完全不能玩儿吧,但是这种氪命的事儿,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是真的不想再主动去做了。
再说了,黑袍是什么水平?
那么轻易就能搅弄人间风云,向来不愿受人管束的群妖也都对他马首是瞻,怎么看都与她先前遇上过的麻烦要大上许多。
真要让她正面碰上了,也不知残血状态下氪命能接上几招。
司青岚就不用说了,身体状况没比她好上太多,当初应付攻破山门的群妖都有些吃力,真对上黑袍大概也就能起到一个在边上喊加油的作用。
就这,真能称得上“我们仨”吗?
黑袍是何身份,修为有多高深,现在都是未知数。
离玉只知道,他可以轻易破除碎琼洞的封印,随便留下的一点灵力能轻易杀掉人间的八品修士,也就是说千年之妖在他面前也会毫无还手之力。
据先前向寒玉所言,这个黑袍还极有可能是四千年前吸入魔魂、引怨堕魔的那位古神。
就算有办法引他出现,微生玄烛一人真的可以对付他吗?
离玉对此持有一定怀疑态度。
虽说微生玄烛的本事她刚才已经亲眼见过了,但她还是对这位原文之中没有多少戏份,且一觉睡到了一命呜呼的仁兄提不起太多的信任。
离玉这般想着,不禁摇头轻叹。
司青岚不知她心底的担忧,此刻正兴致勃勃地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看得出来,她对微生玄烛的能力还是十分信任。
离玉看她说了半天,实在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那个黑袍可以操纵星辰之力。”
“那咋了?”司青岚扭头问道。
离玉:“据我所知,这星辰之力,似乎只有四千年前堕化为天魔的那位古神会使,若他真是那位古神,以我们如今之力,能够应付吗?”
微生玄烛:“……”
司青岚皱了皱眉,于短暂沉思后连连摇头:“这不可能!”
离玉:“你就那么笃定?”
“那肯定啊!”司青岚的语气笃定极了,“早在你我诞生于世之前,天地间的古神便已纷纷进入了燃烛之期,只待神力衰竭,便什么都不会剩下。”
她说:“四千年前,不就是因为那位古神不甘魂散,对天魔之力起了贪念,这才导致了那场神魔之战吗?”
她话到此处,喝了一口茶水,又一次继续说了下去:“先不说当年天魔是被诸神斩杀在灭魔大阵之中的,就算真有什么金蝉脱壳之法,能让他避开诸神耳目苟活下来,这么多年过去,也早该燃尽了!”
离玉不由得轻轻咬住了内唇。
司青岚说的这些道理她都明白,可偏偏她知道这世上有一个特别不讲道理的家伙——原文作者。
她有资格怀疑这个黑袍就是作者大纲里某个圆不上的天坑,是隐藏于幕后随时准备出来搞事情的最终BOSS。但是因为他的能力超出了主角能够顺利解决的范围,为了不再折腾好不容易苦尽甘来的女主,干脆直接一刀砍了。
若真是如此,黑袍就是那位古神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司青岚:“离玉,你别想太多了,当年那一战你也是在的,最后是什么情况,我们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离玉:“……”
巧了不是,她还真就一点也不清楚呢。
司青岚:“既是存在于这天地之间的力量,就总有人能够驭使,三界那么大,我们不曾见过的人和事多了去了,怎么就不能有第二个会使星辰之力的人呢?”
离玉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司青岚见她一副不太愿意相信的样子,不由叹了一声,将目光看向了微生玄烛:“微生,你觉得呢?”
“……”
“怎么有人在走神啊!”司青岚拍了拍桌子,像极了中学老师在敲黑板,“是没睡好,精神集中不了吗!”
微生玄烛回过神来,很是敷衍地回了一声:“嗯。”
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嗯”些什么。
可能是在“嗯”前头三界那么大的那一句,也有可能是在“嗯”后头没睡好精神集中不了的那一句。
无论是什么,此时此刻,他的眼底都有几分不算明显,但又能够被人看出来的不悦。
不好说这种不悦的情绪和刚才司青岚凶巴巴的模样有没有关系。
司青岚深吸了一口气,放弃了和他的交流,一时放下茶杯,单手托腮,小声嘟囔了起来:“我这也是担心嘛,那家伙一直躲在暗处,微生刚睡下不久,他就跑来搞事情了,想来也是忌惮微生的。”
她说着,又一次蹙起了眉:“我们此次是把上灵灯拿回来了,可离玉也因此伤得不轻。那个家伙胆子不小,敢来一次便会敢来第二次……好不容易微生醒来,我们与他有一战之力了,要是不能趁此机会把他揪出来干掉,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得安稳嘛!”
离玉:“可黑袍也不是傻的,干坏事儿都知道挑时机,如今谁都知道微……灵耀尊醒了,他怎么可能还会出现?”
司青岚:“所以说才要想法子嘛!大家都动动脑子,总能想出办法来的!”
离玉:“嗯……”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动脑子这种事情,想想都觉得好痛苦。
只要一想到动了半天脑子,最后还是可能被系统强制走上某条道路,她就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根毛细血管都抗拒起来了呢。
微生玄烛:“我暂无困意,此事还是等沧溟尊伤势好些再议吧。”
司青岚闻言,低眉点了点头:“也好……”
她抬眼看着离玉,眼底多了几分愧疚:“是我太心急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帮你先养好身子。”
司青岚说着,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了门口:“我去看看新种的仙草都长得怎样了。”
离玉的目光不由追了过去,脑子还没反应过来,那一抹水绿色的身影便已消失在视线之中。
这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且行动能力极强呢……
司青岚走了,这不大的屋子里,便又只剩下她与微生玄烛两个人了。
许是因为有一次不太愉快的经历吧,离玉多少有点害怕与此人单独相处,就算一句话都没有,也会有种说不出的心虚感。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呢?
司青岚只说要去看看仙草,并没有说要散伙,待会儿是不是还会回来?
她要是忽然不辞而别是不是不太好?
就算司青岚对此并不在意,今日微生玄烛也算是帮她避过了天界的责罚,她若此刻做出一副急着撇清关系的样子,似乎多少也有些过分了。
那一刻,离玉在心底止不住地纠结着。
屋内沉默得略显诡异。
这样的沉默也不知持续了多久,沉默得离玉都要以为可以撑到司青岚回来了。
忽然之间,那个本该和她一同沉默下去的人,竟是先一步开了口。
那个让人略感冰冷的声音响起的那一瞬,离玉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收紧了几分。
微生玄烛:“沧溟尊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离玉:“……”
他这话问得多少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这是在期待得到关心,还是别有什么深意?
若是换做旁人,还能察言观色一下。
可这家伙,真就一张冰块脸,语气还如此平静,实在是让人看不出来半点真实意图。
所以她该有什么想问的吗?
为了不要让同事感受到太过明显的敷衍,离玉很是认真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该说不说,脑子这个东西,不动不知道,一动真奇妙。
她不过是稍微思考了那么一下下,就忽然拥有了好多好多的问号。
微生玄烛为什么会忽然醒来?
不是说好了,要么不睡觉,要睡就睡几百上千年吗?
他真是被吵醒的吗?
若论动静,开天门的动静远不如破山门那次大。
原文中他根本没有醒过,可这一次他却醒在了这样一个节点。
此事会与天门有关吗?
毕竟原文之中也不曾开过天门……
还有天门一事。
她如今彻底感应不到天门的存在了,他是真把天门直接劈没了吗?
若是真的,那么是刻意为之,还是一场意外?
最后是慕陶……
他对魔骨到底是什么看法呢?
若有一日慕陶回来了,他会阻在慕陶身前吗?
离玉想了想,决定先从最重要的问起。
“如果有一天,慕陶回来了,你会想要杀她吗?”
如果可以,她并不希望朝瑶与慕陶是绝对对立的存在。
司青岚的态度她是清楚的,可对于朝瑶而言,眼前之人的态度也是至关重要的。
“我杀她做什么?”微生玄烛反问道。
“刚才你问了司青岚许多,我还以为你对我们收容她一事十分不满。”
“只是诧异……”微生玄烛说着,眼底似有一瞬的情绪浮动,“还有一些,被蒙在鼓里的后知后觉,多少有点讽刺了。”
离玉不由轻叹了一声。
分明是三个人一起干活,结果两个人拉了小群,换谁谁没点儿情绪呢?
理解,都可以理解。
离玉端起茶杯,望着杯中茶水出了会儿神。
她也不知那一刻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也许是在想慕陶如今过得如何,又也许是在想从前慕陶还在时的样子。
慕陶似乎没有离开多久,她却总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得好似习惯了,又好似每天都不知道这日子到底要怎么去熬。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过。
一辈子那么长,多少人走着走着就散了,关系要好的朋友不是没有过,但都只是阶段性的,她早就十分习惯了。
可是慕陶的离开,她就是一直习惯不了。
是因为心中有太多遗憾与亏欠吗?
她想不明白,却又时常忍不住去想……
就像现在这样,一点都不受控。
离玉在反应过来这一点后,轻叹着缓缓回过神来,喝了一口杯中茶水。
千里烛的茶,都是用花叶与果子泡的。
比起朝夕池略显苦涩的茶水,这些花茶总有更多的馨香与清甜。
这种味道,她还怪喜欢的。
或许回头可以向司青岚要上一些。
只是有点可惜,慕陶在的时候似乎没有喝过,不然那丫头应该会挺喜欢的,毕竟她们口味相似。
等以后有机会吧,现在还是先说正事。
“关于天门一事,我想确认一点……”离玉开门见山道,“我感应不到天门的存在了,这是你的目的,还是出手时没有注意轻重?”
“天门只有在开启之时才可打碎,我来得没那么巧,只是一直在等那一刻罢了。”微生玄烛淡淡说着,话语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这只是一件寻常之事。
“分明可以直接阻止,为什么一定要将它打碎?”
“本就是人间之事,凭什么让一些抛下了人间的玩意儿随意插手?他们什么都没做,没有资格高高在上地对你降下责罚。”
“……”
“天门存在一日,那些人便会妄图将它开启,你顶不住这样的压力。”微生玄烛说,“如今天门已断,就算天界有意修复,也绝非一朝一夕之事,如此你便能安定不少。”
“……”离玉不由深吸了一口长气。
兄弟,别太爱了,我可不是本人。
微生玄烛:“除此之外,我也有别的私心。”
离玉:“私心?”
微生玄烛:“我还是想要一个真相。”
离玉:“……?”
这话听起来不太对劲啊。
怎么忽然提到真相不真相的了?
离玉茫然之时,微生玄烛看向她的眼神发生了些许变化。
“离玉,时至今日,当年之事,你仍要瞒我吗?”他轻声问着,言语之中似有一种无可消解的执念。
又是当年之事……
一共见了三面,他就问了两次。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总要如此追问?
现在看来,当初就算好好看这小说了,应该也是没有什么大用的。原文之中不曾提及的事情简直不要太多了,让她感觉自己永远都是一头雾水。
所以,一头雾水的她,此刻应该怎么回应这个问题呢?
还要像上次那样糊弄过去吗?
或者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从微生玄烛嘴里套套话,让她知道“当年之事”到底是怎样一件事。
离玉:“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听见怎样的答案。”
这样问会有梦想吗?
他会把正确答案告诉她,或者给她一点儿提示吗?
微生玄烛:“你想敷衍我到什么时候?”
离玉:“……”
这话真是没法接了,和谜语人说话真的好累。
微生玄烛:“我只要一句实话,对你来说有那么难吗?”
离玉:“……”
难啊,真的难死了!
离玉对天发誓,自己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难回答的问题!
关键它半点儿都不烧脑,只是单纯地一点方向都没有,让她全然摸不着头脑!
许是因为太过头疼,她忽然大着胆子,望向了那双深黑的眼。
其实她从来不敢与微生玄烛对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发觉不对之处,可为了寻到一点蛛丝马迹,她还是稍稍尝试了一下。
只是那一瞬的感觉,就像在凝视深渊。
深渊之中,除了一缕执念,似是再无其他。
这是第二次了,离玉在这双眼里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爱意”。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她就是忽然觉得,眼前之人对原主或许并没有原文中所写的那么一往情深。
他好像只是执着于一个只有原主能够给他的答案。
可那会是一个怎样的答案呢?
那个答案,对他而言又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离玉想得正出神呢,屋外忽然传来了司青岚的声音。
“我回来啦!”司青岚高高兴兴地从外头走了进来,步履轻盈得像是被一阵轻风吹来的,“仙草长得很是不错,再过两日,我便又可以给你送去一些了。”
微生玄烛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神色于这一刻恢复如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离玉微微蹙眉,低头喝完了手中剩下的半杯茶水。
那一日,司青岚将二人留下来吃了顿饭。
饭桌上的气氛还算正常,当然这主要也归功于司青岚一直都在叭叭。
似是担心有人刚睡醒,不太了解现在具体的情况,她一个人在那东拉西扯地说了许多,像单口相声似的,整顿饭下来冷场时间没有超过三分钟。
一顿饭后,微生玄烛先一步离开了此处,走之前只对离玉留下了一句:“那些不好的声音,我都会处理,你好生静养。”
离玉没有回应,而是回避着他的目光。
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个具体的缘由。
微生玄烛刚一走远,司青岚便一脸八卦地坐到了离玉身旁。
“他对你是真的很上心诶。”
“……”嗯嗯对对,但是不好说是为了什么。
“今日他出现得如此及时,怕不是睡梦中感应到你有危险,这才挣扎着醒来帮你挡灾。”
“……”可惜到底是错付了,她还是答不出他的问题。
“他都来这儿三千多年了,你半点回应都没有给过,他还是那么有耐心……”司青岚说着,双手托腮,认真问道,“我现在越来越好奇了,你们到底怎么认识的?”
“……”真巧,离玉也很好奇。
她不止好奇怎么认识的,还好奇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好奇原主到底对他撒过什么谎,又或者说他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误会。
司青岚冲她眨了眨眼:“从前我也不敢问,可是你看,如今我们都那么熟了,你就和我说说呗?”
看着司青岚无比期待的小眼神,离玉不由深吸了一口长气。
说啥啊,她啥也不知道。
离玉:“我不想聊这个。”
司青岚:“……”
短暂静默后,司青岚叹了一声:“行行行,我知道,你就只想聊你那个去了魔界的小徒弟。”
离玉:“……我哪有?”
司青岚:“你现在心里除了她,已经什么都装不下了。”
这话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为什么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司青岚:“你也别不承认,两串同心铃的牵绊都断了,你却还将它戴在手上。”
离玉愣了一下,不自觉摸上了藏于衣袖中的那串银铃。
当日在魔界入口,她只毁去了慕陶身上的那一串,而她身上的这一串,从始至终都是完整的。
失去了与之对应的那串银铃,如今的它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串凡俗之物,再也不会不摇自响,也不会让她感应到慕陶如今身在何方了。
尽管如此,她也从未想过将它取下。
她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司青岚:“其实我还是很好奇,你分明万般不舍,到底有什么事,重要到你非将她丢下不可?”
离玉:“……”
司青岚:“我知道你不愿说,所以我就好奇问问,那件事很难办吗?”
离玉:“或许吧。”
司青岚想了想,道:“那大约多久可以办完呢?”
离玉:“也许三年吧……”
司青岚:“那三年之后,你会去魔界把她寻回来吗?”
离玉张了张嘴,一时没有应答。
她知道,三年之后,都不需要她去魔界,慕陶自己就会回来了。
只是三年的时间,怎么想都觉得好长好长。
她到底不是这个世界的仙神,做不到几十年如一日,无论多么漫长的光阴,都似弹指一挥间。
离开之前,她向司青岚要了些花茶,而后独自回到了朝夕池中。
那之后的日子,便又再次归于了平淡。
如今朝瑶的山门已被修复,外来之人一旦离开,便再无法寻到入山的路。
也正因如此,仍有那么一群人日日赖在此处,迟迟不愿离开。
司青岚说,这些人许是对天门一事仍然抱有期待,所以想在此处等到微生玄烛再次入眠。
这样的想法固然令人无语,但是那群人好赖是没再嚣张了。
日子一天天在过,原本以为万分难熬的岁月,竟也在一不留神见过去了很久很久。
说是很久,其实也就是从春天,莫名其妙地来到了秋天。
这半年都过去了,离玉的心里却是没有几分实感。
许是心中确有顾忌,黑袍没有再出现过。
如今的朝瑶,和从前一样安稳,只是依旧少了个人。
那些最初非要留在朝瑶的外来者,都在这半年里渐渐选择了放弃与离开。
她的伤势有所好转,但也就是身体上的不适轻了许多,体内灵力慢慢积蓄起了一些,始终没能恢复到去往灵州之前的状态。
其实就算是那时的状态,对原主而言都已十分糟糕了,也就如今的她会把恢复到那个状态作为一个阶段性的小目标。
在安心养伤的日子里,她也不时尝试着许多从前没尝试过的术法。
不是错觉,她确实拥有了一部分从前不曾有过的记忆。
这记忆也没什么大用,就是每次施法之时,脑子里都会有一丝很模糊的印象,一直指引着她如何去做。
准确说,这并不是一种记忆,它更像是一种本能。
自从上次重伤后,她就得到了这样的本能。
这无疑让她感觉非常安心,至少往后需要与谁干架之时,再也用不着系统那个无比坑人的辅助了。
离玉原以为这样平淡的日子还会继续很久。
直到有一天,她从司青岚的口中听见了关于慕陶的消息。
那丫头在魔界杀了个人,消息已经传开了。
在那样一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一个人为了活着,杀多少人都是正常的。
可偏偏她杀的,是现如今的魔界之主,万千魔族一心追随的魔神。
“慕陶这样,怕是回不了头了……”司青岚眼底满是愁绪。
她好像还说了一些什么,离玉却是一句都听不进心里了。
那一刻,她满脑子都是慕陶杀了魔神。
这是原文的剧情没错,她本没必要如此大惊小怪。
可,这才过去多久啊!
不过半年,女主怎么就把原文里三年才做到的事儿给干完了?!
这效率高得未免有点太吓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