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并不妨碍她不太喜欢这种舟车劳顿、走走歇歇的感觉。
所以在赶路的途中,她几乎每天都在关心同一个问题:“大概还有多久能到?”
这时间过着好像很慢,实际上又比想象中要快一些。
离玉感觉自己仿佛在马车上颠了半辈子,又仿佛仅仅只是一转眼。
她把日子过得迷迷糊糊的,赵闲辰的回答便也恍恍惚惚地从“约莫十来天”到了“再有两三天”。
忽有一日黄昏,颠了一万年的马车终于放缓速度,驶进了传说中的当朝皇都——焉阳城。
“师尊!我们到焉阳了!”
慕陶说着,兴奋得把头探出了窗外。
离玉有些好奇,也扒开一条帘缝向外悄悄看去。
焉阳不愧是一国都城,光是城门口的街市看上去都比澜城繁华许多。
结队的车马招摇,此处的人们却早已见惯,只是平静地让了路,并没有谁太过在意。
离玉原以为赵闲辰会将她们带入皇城,马车却是没走多久便在一处看着很贵的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赵闲辰先一步下了马,快步走到马车边上,笑着说了一句:“仙长,到了。”
“师尊,到了!”
慕陶开心地跳下了马车,回身将离玉从车上扶了下来。
离玉刚才下车,脚都没有站稳,便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从客栈内匆匆走了出来。
她很快来到了赵闲辰的身旁,目光在扫过离玉之时明显多了几分惊叹之色。
但她很快回过神来,双手合于胸前,微微俯首屈膝,向赵闲辰行了一个明显出自宫中的礼仪:“赵大人,公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就在这儿见?”离玉不禁问道。
慕陶虽不知在这儿见有何不妥,但还是仰着小脑袋附和了一句:“对啊,就在这儿见?”
赵闲辰:“这……”
“仙人莫要误会,公主绝无半分轻易之意,只是觉得宫中规矩繁杂,仙人来自世外,恐难一一适应,宫外见面更为方便一些。公主刚收到赵大人的飞鸽传信,便已早早出宫等候,就是害怕怠慢了各位仙人。”
那宫女把话讲得十分得体,离玉的关注点却全在“早早出宫等候”上。
看来这三公主是真心急啊。
离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恰见墨夷初从马上下来,一声不吭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师侄虽是一根方向感略差的木头,但属实生得养眼,待会儿怕是有瓜能吃。
还好,慕陶如今对他并无男女之情,随他怎么招蜂引蝶都不碍事,全当乐子看就好了。
离玉这般想着,不自觉微微点了点头。
慕陶不由皱了皱眉,一双眸子顺着离玉那疑似赞许但又带了点微妙情绪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墨夷初,并不自知地瞪大了双眼。
慕陶:“……!”
墨夷初:“……?”
赵闲辰在边上看得一头雾水:“那个,仙……仙长?”
离玉:“嗯?”
赵闲辰:“可否移步了?”
离玉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向那宫女淡淡说了一句:“有劳姑娘前方带路。”
那宫女见状,忙向离玉行了一礼:“仙人请随我来!”
说罢,转身向里走去。
第26章 不太对劲!
随行的十来个修士留在了原地,丫鬟打扮的宫女走在前头,将身后四人引向了二楼天字号的客房。
早在来的路上,赵闲辰就曾不止一次提及过这位公主。
槐国三公主秦鸢打小就是一个仙痴。
皇帝宠她,槐国的八品修士各个都曾围着这位小公主打过转。
就这样,她还觉得不够,吵着闹着非要拜入仙门。
那些教过她的皇家修士各个都曾劝解过她,说仙门也没传说中的那么厉害,他们也大多都是各个仙门出来的佼佼者,跟着他们学,一点不比仙门差。
——但她就是不听。
她觉得,老师们很厉害没错,但终究不是真正的仙人。
九岁那年,她被送往一处隐匿于人间的仙门,如愿成为了一名仙门弟子,直到十五岁才重获下山历练的许可。
秦鸢下山以后,一人一剑于人间四处游历了一番,兜兜转转回到焉阳做回了槐国最受宠的三公主。
时隔六年,当初教过她的修士纷纷赶到宫外迎她。
小公主被昔日的老师们重重包围,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仙门修行的感觉如何?”
只见小公主叹了一声,没精打采地回了一句:“别提了。”
老师们说得对,仙门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美好,最厉害的掌门师尊好像也没比老师们厉害多少。
仙门里没有仙人,冬寒夏暑,生老病死,谁都免俗不了。
从那以后,这位公主对寻仙的执念少了许多,转而开始关心起她十五岁那年历练时偶然撞见却始终无力改变的一件旧事。
其实她没回仙门继续修行,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她发现了仙门其实没有多特别,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她撞见了那件旧事,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想,或许只有三公主的身份,才能让她聚集更多的力量,去处理好那一件旧事。
而她这一处理,就处理了整整六年。
那件旧事,恰好就是小说里南国月都之事。
其实早在仙使前往朝瑶之前,这位三公主就已经重金寻遍了天下各路能人异士,试图解决那三百年来一直悄无声息影响着整个人间的南国旧患。
她入仙门修行六年,虽说没能学到多么了不得的本事,但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性情骄纵,更是将“仙门中人本就应以驱邪除怨为己念”的教诲刻入了本心。
原文曾也写过,秦鸢是有仙缘的,若能前往朝瑶,没准真能踏上仙途。
未亡城一事解决之后,这位三公主也曾求问过男主可否将自己带回朝瑶。
她的心思,她的心意,不曾有过半分隐藏。
奈何男主已与女主互生情愫,也确实没有带外人回山的资格,所以她最终也只能遗憾地留在人间,做了一世凡人。
离玉不禁想,墨夷初没资格带外人回山,她堂堂三尊之首还能没有吗?
小姑娘一心寻仙问道,怎就不能成全一下呢?
要是恰好这个三公主能把男主牢牢缠住,她不就永远都不用担心小女主会和男主续上孽缘了吗?
胡思乱想间,前方的宫女推开了一扇房门。
离玉回过神来,端好姿态,缓步入内。
客房中,画鹤的屏风遮挡着众人的视线,一个窈窕倩影静坐在屏风之后,纤长的手指捻着一朵花影。
花瓣被她轻轻扯落,自指尖向下飘零而去。
端庄,优雅,美丽!
不愧是一国公主,当真是……
——猴儿似的,瞬间从座位上一跃而起,手中花枝随手一扔,提着裙角哒哒哒地从屏风后急不可耐地冲了出来。
走出屏风的那一刻,她嘴角携着灿烂的笑意,桃花瓣似的双眼好似藏着星辰。
鹅黄的衣裙,衬着少女的娇俏,腰间纯白的佩剑,也为她添了几分英气。
她欣喜的目光,第一时间望向了走在最前方的那位仙人。
青丝如墨,眉目如画,白衣不染纤尘,恍若天边孤月落了凡间。
那幽蓝深邃的眼眸,更是人间不曾有过的清寒。
宫女上前行了一礼:“公主,赵大人已将仙人带到!”
秦鸢顺手扶了宫女一下,而后快步走上前来,向离玉行了一个仙门礼仪。
末了,她抬起含笑的眉眼,笑着唤了一声:“仙人!”
这是仙人,她可以确定。
在修行这方面,她自认天赋过人,身边的老师各个又都是当今世上的顶尖修士,望气之术于她而言从来不在话下。
无论是人是妖,修为高低,她一眼看去,便能分辨得清清楚楚。
赵闲辰此行带回三人。
一为狼妖,修为肉眼可见的低。
一为人族,修为之高,深不*可测。
而这最后一人,无论她怎么看,都无法从其身上窥见一丝灵力,完全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人类。
如此样貌,如此气度之人,怎会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人呢?
能让人察觉到的强固然很强,但能让人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强,或许才是仙人不同于凡俗的强,是真真正正的深不可测!
赵闲辰书信里说了,此人是另外两人万般敬重的师长。
这又更加印证了她的判断。
——这叫什么?!
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见到了真正的仙人,这位三公主一时激动得眼里都有了泪光。
秦鸢:“凡女愚昧,不知该唤仙人上仙,还是上神?”
“离玉。”离玉淡淡应道。
什么上仙上神的,这也太不低调了。
她就一个吃瓜看戏的,没啥本事在身,要是可以的话,还是直接叫名字最顺耳了……
“仙人如此不拘小节,竟愿与凡女以名姓相称。”秦鸢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我名秦鸢,纸鸢的鸢……不知仙人之名,又是何字?”
怎么还要问是哪两个字的啊。
无非就是离开的离,玉石的玉,好简单的两个字,直接说好像土土的。
那要怎么答才能显得有风骨一点呢?
离玉正犯愁呢,便听一旁的慕陶大声说了一句:“山中向来无人直呼我师尊名讳,师尊不介意,不代表旁人可以不敬!”
言语之间似有几分平日里从未有过的不耐。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语,对一位公主来说多少有些无理了。
秦鸢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微微张着嘴巴愣在了原处。
一旁的宫女似想说点什么,却被赵闲辰用一个眼神制止了。
屋内忽然陷入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尴尬。
离玉完全不记得原文里女主有对秦鸢这么无理过。
在她模糊的印象里,哪怕这位公主天天缠在男主左右,女主都只是一声不吭地忍着,独自躲在无人之地偷偷难过。
慕陶怕不是近日被她宠得有点骄纵了?
小女主不再自卑自闭是好事,但眼前之人毕竟是人间的公主,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客气一点为好。
离玉这般想着,将目光落在了小徒弟的身上。
“慕陶,不得无礼。”
慕陶闻言,咬着内唇闭上了嘴。
【女主黑化值+1%!】
【当前女主黑化值:17%】
啊这……
虽然只加了一点,但也代表着小女主的心情。
是她刚才的语气太凶了吗?
离玉正反思呢,便见秦鸢连忙摆了摆手:“不无理,不无理!小仙长说得对,是我不敬在先,还望仙长不要介怀!”
秦鸢说着,反应过来仙人还站在门口,连忙把人迎到了屏风那头,招呼着一一入座。
赵闲辰本想跟着进去,却被那宫女拦住了去路,两人短短对视了一瞬,赵闲辰便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转身随着那宫女出了客房。
秦鸢九岁起便长在仙山,全然没有半点公主的架子。
她非但没有架子,似乎还有一些自来熟,刚一坐下就打开了自己的话匣子。
秦鸢:“赵大人书信中曾提及,三位仙长所居之地名为朝瑶,是隐匿在南海深处的世外仙山,山中随便一个弟子,都有七品以上的修为,可是真的?”
墨夷初:“那倒没有。”
秦鸢目光不自觉向慕陶看了一眼:“我想也是。”
许是膝盖中了一箭,离玉注意到慕陶把头扭向了一旁,显然是不想说话的。
秦鸢就不一样了,不管有没有人搭理她,那张小嘴都能叭叭地往下说。
“早就听闻澜城海域时有蠃鱼兴风作浪,此妖兽常年藏身于海,难以寻觅不说,远海之上与之交手,也难免会有诸多顾虑……”
“三位仙长此行为澜城百姓除了此患,秦鸢万分感激!若仙长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我定尽力满足!”
“仙长一路来此,吃住可还习惯?”
“这路上颠簸,仙长们受了罪,或可在焉阳休整几日再行出发!”
“此处是焉阳最好的客栈,我已为三位仙长包下天字号最好的三间客房,每日餐食都会从最好的酒楼定时定点送到,只愿三位仙长在出发之前,能够休息得舒服一些。”
“仙长们在仙山之中可曾听过评书?连日赶路多有烦闷,是否需要我叫个先生过来说段趣事,为仙长们解解闷?”
“仙长们……”
听着这位公主兴致勃勃在那说个不停,离玉不由得想起了某位同事。
这就是社交恐怖分子吧?
哪怕没人搭理,也能一点儿都不嫌尬地自说自话。
当初看小说的时候还真没发现这一点。
要是这位公主日后决定拜入朝瑶,说不准能靠这性子被司青岚收为亲传弟子。
离玉想着想着,秦鸢口中的话题已经变换了数次。
等她再次回神之时,秦鸢的目光已经放在了墨夷初的身上。
“凡间仙门向来不收妖族弟子,但我听闻朝瑶山中多是妖族,可是因为妖族寿数更长,更易修成正果?”秦鸢说着,望向墨夷初的眼底满是好奇,“朝瑶之中,像仙长这样的人族修士多吗?”
离玉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这位公主话题切得好快,这就已经进入正题,准备开始对男主发起进攻了吗?
快快快,让她来围观围观,原文里让女主疯狂吃醋的女配到底是什么段位。
墨夷初:“山中人族并不算多。”
秦鸢:“那他们也都和仙长一样得了长生?”
“寿数确比寻常人族长上一些,但也并非公主以为的长生不老。”墨夷初一本正经地解释着,末了不忘补了一句,“人族想要长生,需得登上天门,飞升成仙。这世间能以肉体凡胎登得天门之人少之又少,公主不必太过向往。”
秦鸢今日分外开心,原本应有说不完的话,此时此刻却是忽然噎住了。
啧!木头!
离玉好努力才压下了想翻白眼的那颗心。
原来这世上真有人会在漂亮妹子向自己请教专业知识的时候,没有一丢丢犹豫,不带一丝丝委婉,百分百认真地回上一句——这事你别想了,肯定做不到的。
她是真的服了!
这样一根木头能在文里人见人爱,只能说原文作者的笔杆子才是这个世上最最无敌的法器!
不过这秦鸢也是厉害,只尴尬了短短一瞬,便又恢复了常态。
她想了想,非常有礼貌地再次开了口:“我似还不曾问过仙长如何称呼。”
墨夷初:“墨夷初。”
“墨夷初……”秦鸢重复着这个名字,一时垂下眼睫,显然若有所思。
数秒沉默后,她再度抬眼。
秦鸢:“仙长,我有一事不明。”
墨夷初:“何事?”
秦鸢:“仙长的姓氏,是墨,还是墨夷?”
墨夷初:“墨夷。”
秦鸢眼底不由闪过一丝诧异:“仙长这个姓氏,不太常见……”
墨夷初:“公主见过?”
秦鸢没有回答,只是试探性地问道:“我听赵大人说,仙长似是三百岁有余?”
墨夷初点了点头。
秦鸢:“仙长是生来就在仙山之中吗?”
墨夷初:“幼时曾在人间,只是那时太小,并未留下任何记忆。”
秦鸢:“那仙长幼时可曾受过什么较重的伤?”
墨夷初:“……入山之前,曾为烈火所伤。”
秦鸢:“当真如此?”
墨夷初不由皱了皱眉:“公主何意?”
离玉在一旁听着,也觉得这对话不对劲了起来。
秦鸢字里行间明显是在求证一些事情,并不似原文里那种一见倾心,变着法子找话聊的感觉。
她倒是知道秦鸢在试探些什么,无非就是怀疑墨夷初与当年的南国有关联。
作为一个至少还会看看台词的粗心读者,离玉十分笃定原文中的秦鸢绝对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因为但凡秦鸢在原文里问过哪怕一次这样的问题,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都不至于闹出“墨师侄”这种会被扣分的笑话。
话说回来,这秦鸢本就是为了南国一事才向海外寻仙的,知道南国王族的姓氏倒也不足为奇。
可原文里的她似乎全然没有在意过这一点,现如今却是在第一时间问了出来。
这算是一种bug修正吗?
离玉想事想得正出神呢,忽觉一道很是炽热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抬眼一看,原是秦鸢不知何时望向了她。
怎么忽然就开始看她了呢?
吃瓜人并不想拥有太多互动……
秦鸢:“我为何要让赵大人出海寻仙,想必仙长早已知晓。”
离玉:“……嗯。”
慕陶忽然回过头来,冷不防地说了一句:“赵大人说,未亡城中怨气不散,公主是想让我们帮忙清除那些怨气。”
“不错,先前我找过很多人,试过无数法子,都没能做到,若不是有人认出了那朵灵花非凡尘之物,我都快看不到希望了。”秦鸢轻声说着,忽然好似试探一般,向离玉问了一句,“仙长来此之前,是否早已知晓一些事情?”
离玉:“……”
秦鸢:“我的意思是,关于三百年前的南国,赵大人不曾说过的事情。”
离玉:“……”
这是在问她是否知道墨夷初的身世吗?
沉思之间,离玉不自觉看向了此刻正一头雾水的墨夷初。
就是这一眼,让秦鸢一下坐直了身子,眼中敬意较之先前又多了不少。
“世人皆知,未亡城曾是三百年前覆灭的南国旧都,那里的怨气百年未散,都是因为我槐国先祖曾因一时之怒下令屠城所致……”秦鸢话到此处,不由眉心紧蹙,“古往今来,屠城之事数不胜数,先祖盛怒之下未想太多,可偏偏当时城中正在举行着一场奇怪的血祭,那血祭又不知为何忽然变成了一个引灵阵,以至于无数亡魂都被阵法困在了城中。”
慕陶单手托着下巴,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些赵大人都有说过。”
秦鸢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可赵大人一定不曾说过,那早已灭亡了三百多年的南国王族,便是以墨夷为姓的。”
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墨夷初茫然的眼底明显多了几分诧异。
他说:“可这一路走来,从未有人与我提及此事……”
“因为知晓此事之人世间无几。”秦鸢说着,不由得摇了摇头,“哪怕是赵大人,也是不知道的。”
墨夷初一时不再言语,似是陷入了一阵沉思。
秦鸢见状,把话继续说了下去。
她说,当年她途径未亡城,第一次望见漫天怨气如血色云海般遮天蔽日。
为了弄明白那里为何会变成这样,她一度游走于周围城镇四处探听,这才从无数零零碎碎的传闻之中,拼凑出了一个不知是否真实的过往。
三百年前,槐国远不似今日强盛,为避战火之乱,向多年交战的南国送去了一位和亲公主。
那位公主在去到南国的第三年,嫁给了当时南国风头最盛的那位少君,后来那位少君继位,她便也成为了南国的国君夫人。
相传这位和亲公主身子很弱,婚后好些年才得以生下一个小少君。
这个小少君的出现,让她更得国君喜爱。
只是没过多久,南国与槐国的关系便已恶化到了无可转圜的地步。
那时槐国的国力正盛,不出两年便已攻至月都城下。
敌国国破之日,远嫁的公主宁死不愿归家,率兵亲征的国君怒而屠城,使得一座城池彻底沦为人间的集怨之地。
这样一桩惊天丑闻,槐国先祖恨不能将其从史书上彻底抹去。
自那以后,南国之事成了禁忌,谁都不敢轻易提起,那一段过往便也没能留下任何的记载。
要不是未亡城的怨气始终无法消散,成为了一座鬼城,而鬼城之外,恰有传说流传下来,只怕许多事都将难以追溯。
秦鸢话到此处,稍稍放低了声音。
“后来,我曾与父王谈及此事,父王虽是讳莫如深,却也架不住我连番追问,悄悄与我说了一些幼时听闻之事。”
“父王说,其实当年未亡城中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前去除过怨的修士曾说,血祭形成的引灵阵明显缺了一个阵眼,虽因汲取了太多怨气无法轻易破除,但邪阵失了核心,时日久了总归会有失效的一天,那时城中所有亡魂便能得到解脱。”
秦鸢话到此处,不由叹了一声。
“只是先祖下令屠城之时,其实还下了另一道命令——那就是,务必要找到和亲公主唯一的孩子,千万不要伤他分毫。”
秦鸢说,她的先祖应是想要将那孩子带回槐国好好抚养的。
哪怕那孩子生在南国,终究还是流着一半槐国的血。
只是先祖最后没能找到那个孩子。
所有人都说那个孩子被祭司绑上了祭台,城破之前祭祀之火烧了那么久,早就没救了。
可就算是烧死的,也该要有个尸首吧?
偏偏那个孩子连一寸灰都没有留下,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谁也说不出他到底去了何处。
不久以后,外界有了一种传闻。
传闻说,那个消失了的孩子,就是城中邪阵缺失的阵眼。
阵眼不见了,可邪阵仍在。
定是阵眼化作了怨鬼,困着南国百姓的亡魂,只为引邪聚怨,获取足够的力量,亲手覆灭槐国。
先祖听信了传言,日日寝食难安。
为了能够心安,终是暗中召集了许多非皇室管辖的闲散方士,以护佑百姓为由,结下一道阵法,将那座城池彻底封印。
这道封印,让那怨气只进不出,城中情况愈渐恶劣。
数十年后,先祖归去,那一道封印也于岁月流转之间变得摇摇欲坠。
等她发现此事之时,未亡城中漫天的怨气早已影响了整个人间。
离玉:“……”
这些信息有点陌生,又有一点熟悉。
搞了半天,未亡城外那道内鬼般的封印,竟也出自槐国先祖的手笔?
这槐国先祖,又是屠城,又是设阵,如今剩下一堆烂摊子让后辈处理。
还真是让人无力吐槽啊。
不过她无力吐槽,有人却是藏不住心里的话。
慕陶在一旁听了许久,直到此刻终于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我还当未亡城变成如今的模样是阴差阳错呢,没想到竟是自食恶果!”
秦鸢似也觉得十分不齿,一时垂下眼睫:“确实是我槐国先祖自食恶果,我本也不敢奢求仙人相助,可此事若不能妥善处理,结果绝非只是槐国覆灭,只怕人间会遭大劫……”
“我原也以为,三百年前那位南国少君或许真的化作了厉鬼,只等时机一到,便会带着满城邪怨冲破封印,为当年的南国复仇。”秦鸢话到此处,目光再次望向离玉,眼底似是一下燃起了什么,“可仙长的出现,让我改变了想法!”
离玉:“嗯?”
这三公主说话的跳跃性怎么这么强,她都有点听不明白了。
秦鸢:“三百年前,可是仙长救下了那位小少君?”
离玉:“这……”
秦鸢:“我虽不知那位小少君是何名讳,可仙长的师侄,无论姓氏、岁数、伤势都能对得上!”
离玉不由得看向了墨夷初。
这一瞬的目移,更加坚定了秦鸢的想法。
“仙长三百年前是否来过人间?”她眼里闪着无比憧憬的光,语气激动万分,“您救下一人,种下了因,如今又将其带了回来,可是为了解开当年之结,换得一个正果?!”
离玉:“……”
这有仙缘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哈,怪让人不知道怎么接的。
所以咋就忽然扯起因果了呢?
就算真有因果,也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啊。
当初捞人的又不是她……
慕陶见离玉微微皱起了眉,当即抱着为师尊排忧解难的心思,很是认真地向秦鸢解释了起来。
她说:“师尊久不出山,就算你口中那位南国少君真是我师兄,当年将他救下的也应该是灵耀尊,不是我师尊!”
墨夷初不在状态地点了点头,看得出来脑子真的很懵。
秦鸢:“所以说,是我想多了?”
慕陶十分笃定:“你想多了!”
“这也不重要啊!”秦鸢笑着摇了摇头,眼中憧憬未减分毫,“仙长久不出山,却为此事奔波劳累,若非因果,那便是巧合,巧合……也就是缘分!”
慕陶:“……?”
秦鸢:“仙人因缘来到人间,定是为了拯救槐国于水火之中!”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满满都是藏不住的欢喜。
离玉心头不由咯噔了一下。
这眼神,这语气,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啊?
【女主黑化值+2%!】
【当前女主黑化值:19%!】
不是!这又是什么情况?!
第27章 “我,不喜欢……”
再怎么说也打过那么多年工了,领导也好同事也罢,相处起来都不会太简单。
这么多年干下来,离玉自认在察言观色这个方面,就算没有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也绝对算得上挥洒自如了。
有那么一瞬,她看着秦鸢的双眼,想着秦鸢说话时的语气。
那如火般的热情,让她十分确认刚才心头那种不对劲的感觉绝对不是一种错觉。
而且这种不对劲的程度,只能用明显二字来形容。
——真不是她自恋,这完全就是想要缠上她的节奏!
不是说这位秦鸢公主会对墨夷初一见钟情吗?
好不容易有一个她记得一些的情节,怎么角色完全不按剧本走呢?
两个主角之间的感情线没了,确实是她刻意为之,可配角想要喜欢谁,她可是半点都没有干预过啊!
怎么这原文里写的东西,完全就不发生了呢?
还有还有,小女主忽然涨了黑化值又是怎么回事啊!
系统,你出来!
你快告诉我,这真的合理吗?
秦鸢这样对吗?
慕陶这样对吗?
她们真的没有像我一样,被什么无良系统强迫吗?
【系统并没有监测到同类的存在。】
【系统并没有监测到各个角色行为动机存在任何异常。】
没有系统,行为动机正常……
那为什么完全不按原文内容走啊?
离玉正纳闷呢,耳边又一次响起了系统的声音。
【系统并没有想要强迫宿主,系统存在的意义是辅助宿主哦。】
离玉:……
行了行了,没人强迫我。
我是自愿上班的,可以了吧?
自己也真是的,没事和这系统扯啥呢,不如想想咋弄吧。
她果然受不了太热情的人。
要是吃瓜看看热闹还行,这样的热情被投射到自己身上就多少有点不安了。
或许自己应该向墨夷初学习一二,说点低情商话语,直接把天聊死。
没错,就这样决定了!
离玉:“公主误会了,人世间的王朝更替不过天道寻常,我与门中弟子此来人间,是以苍生为念,并非想护佑一家一国。”
这样说应该够无情了吧?
感觉都有点那种“拯救你,毁灭你,全都与你无关”的味儿了!
换谁听了心里不凉飕飕的呀。
“仙长不愧是世外的仙人,凡俗之人看不透的一切,在仙长心底不过弹指千百年,就像是水面惊起的一道波澜,很快又会平静如初。”秦鸢的语气一下子虔诚了起来,“仙长以苍生为念,槐国是苍生,凡女亦是苍生,仙长护了苍生,我便也为仙长所护……”
离玉:“……”
诶不是,我说姐妹,你未免也太会自我洗脑了吧!
这得多厚的滤镜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啊?
秦鸢没看上男主也就算了,怎么还看上她了呢?
系统竟然还说角色行为动机是正常的……
难道说,小说里的秦鸢喜欢的根本不是男主,而是她所能接触到的来自仙山的最强者?
这么一想,一切就通顺了很多。
原文里只有男女主来了,所以在她的眼里,男主就是那条唯一的,不可轻易松开的通仙路?
所以说,对秦鸢而言,仙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美是丑,其实都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她的热情,她的纠缠,她的勇敢示爱,其实根本无关爱情,只是类似追星一样的崇拜?
要真是这样,那她可就崇拜错人了……
她就是一个混子罢了。
至少在那棵技能树解锁之前,她确实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动动嘴皮子,然后在远处为晚辈打打call。
等一下,怎么好像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很低的气压。
不是错觉,这股低气压源自她右手边坐着没有说话的小女主。
离玉余光向右偷偷瞄了一眼,只见慕陶眉心半拧着,小嘴微噘着,把不开心都写在了脸上。
是了,慕陶不开心了,刚才还加过两点黑化值。
【女主黑化值+1%!】
【当前女主黑化值:20%】
不是!非要凑整吗?!
虽然她或多或少有点强迫症,生来就更偏爱双数和整数,但是黑化值向上取整就大可不必了吧!!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她原本以为,只要女主不喜欢男主,原文里为男主吃醋的情节就不会再出现了。
讲道理嘛,两个很好的女孩子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多没意思,如今没了这样的剧情,她们没准可以成为挺好的朋友。
可她真的如何都没想到,慕陶还是因为秦鸢的存在而感到不开心了。
只是这一次,女主不开心的源头不再是男主。
要是没猜错的话,慕陶如今不开心的源头,也许貌似大概,似乎好像可能……
——在她身上。
是秦鸢对她的过度热情,让慕陶感觉不高兴了。
虽然很离谱,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十分合理。
慕陶的世界很小,除了那些会欺负她的家伙,就只有一个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师尊。
忽然有一天,这个师尊开始对她好了,那么在她的眼里,师尊便成为了最重要的存在。
而这个最重要的存在,往日里只会与她接触,她难免会产生一种,师尊身边只有自己的错觉。
虽然不太贴切,但这确实像是家里忽然有了第二个孩子,年纪大的那个就开始患得患失,开始觉得家人的爱不再完全属于自己,开始通过叛逆来吸引家人的注意力了。
这就让人有点头疼了。
她分明是来吃瓜的,结果吃着吃着就吃到自己身上了。
搞半天她千防万防的结果,竟然是把男主原本要面临的尴尬全部揽到自己的身上。
罢了罢了。
打工赚钱嘛,干啥不是干?
姑且当一次万人迷,感受一下这世间爱意的沉重吧!
反正也就是当当女主的妈,当当女配的偶像,用不着出卖自己的色相与身体。
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赶紧结束眼下的尴尬,抓紧时间哄哄正在生气的小女主。
所以她缓缓闭上了双眼,幽幽说了一句:“公主,此行舟车劳顿,我们都有一些乏了。”
秦鸢眨了眨眼,连忙点头应道:“那仙长早些休息,此处左右两间都被我包下来了,仙长们随便住,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叫我!”
她说着,弯眉一笑:“我就住在天字一号,随叫随到哦!”
秦鸢三步一回头,高兴而又不舍地走出了这间客房。
关门之前,还不忘十分期待地对着屏风后的离玉喊了一声:“离玉仙长,有需要一定要告诉我哦!”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离玉不由得松了一口长气。
她将视线投向慕陶。
只见慕陶正低垂着双眼,两只小手将腿上的裙子攥得皱巴巴的。
离玉刚想安慰,余光又扫到了一旁更为沉默的墨夷初。
从精神受到冲击的程度来看,她似乎应该优先安慰一下这根木头。
秦鸢说的那番话,对他而言一定太过突然。
离山历练的仙门弟子,要面对的第一次试炼就与自己的身世有着莫大关联。
这种事情,换谁都很难接受吧。
只是这个口要怎么开呢?
——师侄,你还好吗?
怪诶,不像是长辈的安慰,像是在关心刚被领导批了一顿的同事。
——师侄可还无恙?
不行不行,这个也很奇怪。
——师侄,不必伤心。
更离谱了喂,这根本不是在安慰吧?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慕陶微微抬眸,见离玉望着墨夷初几度欲言又止,眼珠滴流一转,先她一步开了口。
“师兄,你还好吗?”
离玉感觉自己的呼吸一下子就顺畅了。
关心的话,果然还是同辈说起来最顺耳了。
要不是身份受限,有时还真想加入他们“年轻人”的阵营啊。
不得不说,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慕陶的声音比平日里更加悦耳又动听了。
软软糯糯,可可爱爱,简直就是为了替她排忧解难而存在的天籁之音!
墨夷初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平静地摇了摇头:“多谢师妹关心,我没事。”
慕陶:“那个三公主也真是的,这才第一次见面就说这些事情,完全没有顾及师兄的感受!”
她这话说得一张小脸儿气鼓鼓的,眼中的不悦似是多于关心。
离玉有资格怀疑,这丫头并不是真心为墨夷初抱不平,而是单纯想要找个由头蛐蛐一下秦鸢。
小丫头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不是好事,待会儿得和她好好谈谈。
墨夷初:“其实我没有什么感觉。”
慕陶:“没有感觉?”
墨夷初点了点头:“秦鸢公主所说之事,无论真假,我都没有一丝印象,就算她说那些事很有可能与我有关,听起来好像也和陌生人的故事没有多大区别。”
慕陶下意识看了一眼离玉,而后又重新看向了墨夷初:“师兄真这么想?”
墨夷初:“其实就算记得,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既不能改变,又何必挂心。”
慕陶:“师兄倒是看得开。”
确实看得开啊,真不愧是那个大冰坨子的徒弟,颇有一种脖子以上都是冰,世间冷暖皆不入脑的美感。
然而此事也并非完全入不了他的脑子。
他说完刚才那句话后明显若有所思:“我只是觉得这一切来得有点突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离玉想了想,随口安慰说道:“信或不信,都不会改变现在的你。”
墨夷初:“那师叔呢?师叔在今日之前,可曾知晓此事?”
离玉:“不知。”
无论原主知不知道,自己都该装出一副不知道模样。
争取一句话把天聊死,这样最省事儿了。
墨夷初:“如此……”
离玉:“嗯。”
墨夷初沉默片刻,不由叹了一声:“如果秦鸢公主所言为真,师尊当年岂不是为我冒了莫大的风险。”
其实风险应该也没有太大吧。
虽说天道在上,但也总有空子能钻,要真严苛到一点都不能犯,那仙神在人间飞行不也算使用神力了吗?
要是没有猜错,只要未被凡人察觉,也没有产生什么直接影响,应该就不算违规。
或者说,就算违规了,也不至于被当场逮捕。
说白一点,就是趁天道不注意!
——出手快准狠,捞完就走,毫不逗留!
不过就算只是顺手的事,微生玄烛对男主这个徒弟也算是尽心尽力在培养了。
原文里,大冰坨子休眠前都还在关心徒弟,特地拜托沧溟尊帮忙照料,生怕自己几百上千年后醒来徒弟会长歪了似的。
然而他的徒弟没歪,他拜托的那位的徒弟倒是歪出了天际……
这年头,当师父的都不容易啊。
“灵耀尊当年既然下定决心救你,就算真因此承了劫难,想来也不会有半分后悔。毕竟,你是他数千年来唯一的弟子。”
离玉说着,多少有些感慨。
她不禁想,小说里的离玉上神明知慕陶身负魔骨,却仍将她留于身侧,或许在劫难真正到来之前,她也不曾后悔过当初的决定吧?
离玉这般想着,不自觉看向了身旁的慕陶。
转身那一瞬,恰好撞上了那双又大又圆的杏儿眼。
慕陶歪了歪头,弯眉向她眨了眨眼,心情似比刚才好了不少。
但是黑化值是一点也没有减少。
她就纳闷了,这玩意儿怎么只增不减呢?
明明身份贴合度都会自然增长的……
离玉心底虽是十分困惑,目光却与乖巧的小徒弟持续对视着。
她看见慕陶眼底闪着的欣喜,嘴角也不自觉微微上扬。
有人觉得自己多余了,本着出门在外可以随意一点的基本原则,默不作声地起身行了一个没人看见的礼,而后轻手轻脚地从屋里退了出去,并关好了房门。
等离玉反应过来之时,屋内已经只剩下了她与慕陶二人。
离玉想要说点什么,比如和小姑娘讲讲做人的小道理,谈一谈不要轻易戴着有色眼镜看人的事。
但是话到嘴边,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有些话就算没什么毛病,只要开口就会透露出一丝责备的意味。
慕陶的心情本来就不是很好,要是她现在讲这些,怕不是待会儿又要涨黑化值了。
将心比心,自己不喜欢某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很讨厌关系好的朋友在自己面前为那个人说好话。
这种时候,要是再来一句:“你想多了,大度一点。”
就算真是她小气在先,那她也是真有可能原地爆炸给对方看的。
慕陶见离玉这般欲言又止,一时缓缓垂下了眼睫。
“师尊,对不起。”
“……”
什么情况,怎么这丫头先说起抱歉了?
“是徒儿让师尊为难了。”
“有,有吗……”
这话说的,她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慕陶:“我对秦鸢公主态度不好,师尊觉得这是不好的。”
离玉:“这……”
慕陶:“师尊什么都没说,可我看得出来,今日是我太放肆了。”
离玉:“为师……”
慕陶:“我以后不这样了。”
她说着,把本就微微低垂的小脑袋埋得更低了几分。
如此委屈巴巴的模样,离玉仿佛能够看见一对向下耷拉的尖尖耳朵。
她看得出来,慕陶嘴上说自己错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心里却还是不太开心的。
有时候,认识到错误并积极改正,和心里不再介意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小狼崽的毛还是顺着摸比较好。
离玉想了想,伸手轻轻摸了摸慕陶的头发。
“为师没想怪你。”
“……”
“为师今日吓到了你,*本该是为师向你道歉的。”
“师尊!”慕陶一下抬起了头,“师尊没有吓到我,是我无礼在先,师尊教训我,我不敢有半分怨气!”
离玉:“可你不开心了。”
慕陶:“没有……”
离玉一时失笑,忍不住捏了捏慕陶软乎乎的小脸:“还说没有,全都写在脸上了。”
这何止是写在脸上了,还被系统以另一种方式记录下来,半点道理都不讲地吓了她一跳。
虽说只是区区四点,但真要一天涨四点——十天就是四十,二十天就是八十,加上现在的二十,那不就完全黑化了吗!
虽然她知道,百分比这种东西不能这么算。
但这不妨碍她的小心脏承受不了啊。
话说回来,慕陶的脸颊软软的,皮肤很是细嫩,还有几分未褪的婴儿肥,看上去不胖,捏起来却是肉乎乎的,手感很好。
但她也不好意思一直捏,多少有点为老不尊了。
“你啊,为什么不开心,要为师指出来吗?”离玉说着,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捏人小脸的坏手。
她的话语很轻,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没有一丝责备。
责备女主这种事,她可是半点都不敢的。
梦里的断剑都断断续续追她半年了,她又哪敢在女主面前造次呢?
她也就只敢像这样暗示一下,然后再默默期盼女主能够自己反思到正确的道路上了。
还真别说,她这一句轻飘飘的反问,瞬间便让慕陶抿着小嘴开始了一阵反思。
好一阵沉默过后,慕陶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离玉轻声反问。
“我不喜欢一个外人用那种一点也不尊敬的语气……对师尊那样说话……”慕陶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一颗小脑袋也几乎快要叩上了面前的桌子,“我,不喜欢……”
“一点也不尊敬?”离玉再次明知故问。
“就,就是好像……好像和师尊很熟一样……”慕陶不自觉咬了咬唇,把话说得跟蚊子叫似的,不用点儿灵力都快听不清了,“师尊往日……不也不喜欢被人这样打扰吗……”
她说着说着,快要贴上桌面的脑瓜忽然被人找着角度弹了一下。
小丫头瞬间绷直了身子,刚才还略显幽怨的眼神,都在这一瞬间清澈了不少。
她愣愣看着离玉,小嘴干巴巴地张着,半天说不出话。
数秒沉默后,一杯茶水被离玉送到了她的面前。
慕陶小心翼翼接过茶杯,放到唇边抿了一下,一双大大的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离玉,在确认师尊眼底含着一丝笑意,应该是没有生气后才敢将茶水一饮而尽。
“慕陶。”
“啊?”慕陶放下茶杯,紧张地坐正了身子。
“为师这一生就有过你这么一个徒儿。”
“师尊,我……”
“也只会有你一个徒儿。”
“……”
离玉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很是认真地观察着慕陶的反应。
她看见了泪光。
泪光几乎瞬间盈满了那个丫头又大又圆的双眼,朦朦胧胧笼着那浅褐的眸,多像是日光下遇了水的一对琥珀。
这个小女主,看上去比从前活泼了不少,可还是那么容易掉眼泪。
而且一哭就安静得很,话也不说了,就知道吸鼻子。
离玉伸手揉了揉她的眉心,轻声问道:“疼吗?”
“不疼。”慕陶摇了摇头,泪珠子一下就从眼眶里被甩了出来。
离玉:“下次就疼了。”
慕陶:“……”
离玉:“下次,你要是再怀疑为师对你的好,就不会是这个力度了。”
慕陶:“……”
离玉:“为师看得出来,秦鸢公主是有仙缘之人,仙缘可遇而不可求,若能给她一个机会,或可因此踏上仙途。”
慕陶:“可是师尊……”
“我知道。”离玉打断了慕陶的话,只以衣袖为她轻轻拭去眼角泪痕,“你那点小心思,我都看在眼里。”
慕陶不禁瞪大了茫然无措的双眼。
离玉:“为师向你保证,就算有一天,秦鸢随我们回了朝瑶,她也绝不会是我的徒儿。”
慕陶吸了吸鼻子,凝视着离玉的双眼,忍不住问道:“师尊……为何与我说这些……”
还不是怕你黑化!
离玉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是仍旧温柔:“为师怕你不开心。”
这话一出,慕陶的眼泪水又开始啪嗒啪嗒掉个不停了。
离玉刚想安慰,便被那丫头撞了个满怀。
她说,师尊对不起。
是她太不懂事了,总让师尊操心劳神。
她现在知道了,师尊是世上最好的师尊,会一直疼她、爱她、护她……
她再也不会猜疑师尊哪怕一分一毫了。
慕陶这一番话说得哭哭啼啼,真挚得挑不出一丝儿毛病,听得离玉心都快要融化了。
那么问题来了……
【女主黑化值+5%】
【当前女主黑化值:25%!】
我现在,我就问,我就问问!
我就问我到底,到底要怎么做!这黑化值才能放过我呢?!!
第28章 她是来加入她们的。
那个傍晚,离玉由着慕陶在自己怀里哭了好一会儿,哭得她衣襟都湿了一大片。
她下意识轻轻拍抚着慕陶的后背。
慕陶哭得厉害,她的心却是麻麻的。
为什么呢?
她真的搞不懂。
这个黑化值涨得太莫名其妙了一点,让她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她想问系统,这项数值确定没有抽风吗?
但她其实很清楚,系统就算再无良,也不至于在这种地方抽大风。
慕陶就是涨黑化值了,只是具体涨在哪里,就比她的贴合度降在哪里还要扑朔迷离了。
晚饭过后,慕陶回了她自己的客房。
离玉坐在原处,看着那百分之二十五的黑化值发了很久的呆。
虽然还没有正式回归初始数值,但她还是有了一种一下回到解放前的挫败感。
难道是安慰的方向错了?
慕陶嘴上说着以后一定乖乖的,心里其实并不是这么想的?
内心敏感的女孩子往往容易口是心非,而且越是不愿说出口的事,就越是渴望旁人能够自己猜测出来。
原文里不就是这样吗?
要说哪里有区别,大概就是原文里的小女主更加沉默内向,愿意主动向外表露的信息会更少一些。
但就算现在的慕陶会把自己的不开心直接说出来,她也还是摸不准到底要怎么安抚,才能让那丫头真正感到满意啊。
离玉感觉,这就像是一场小女主给她的毕业考试,答案在小女主的心里,猜对加分,猜错扣分,分不够就留级一直考。
要是寻常的考试,考不好也就算了。
但这位考官看上去又甜又软,实际上可是会黑化的。
要是一直考不好,等到考官黑化的那一天,她就算不用收拾收拾心情等死,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为人师长实在是太难了。
离玉不禁叹出了一口无声的长气。
关于带孩子这件事,她还是太业余、太大意,太过想当然了。
她怎么会以为短短半年的时间,就能让一个阴郁了两百多年的孩子,改变成一副真正乐观开朗的模样啊?
小女主在孤寂又压抑的环境中长大,心病一定不会少……
或许,她还需要给予她更多的关爱和重视,才能一点一点将她慢慢治愈?
无论如何,总之先稳住心态。
不急,不慌,不要怕,凡事都往好处想!
身份贴合度可是低于70%就得狗带了,女主黑化值并不存在这样的抹杀线哦!
如此一看,黑化值比贴合度要安全许多呢!
先前贴合度不也一直在降吗?
后来降着降着,大家把如今的她看顺眼了,不就没有再大降过了吗?
说不准,这黑化值也是需要先升再降,最后才能逐渐稳定在一个安全的范围里呢?
或许,数值的增减,换个角度去看,其实就是八个大字。
——暴露问题,解决问题!
这不过是工作的一环罢了!
钱难挣,屎难吃,人活在世,哪能没点糟心事呢?
但是无所谓,她会自己哄好自己。
近来虽然什么都没做,但在马车上颠了那么久,真是辛苦自己了。
事已至此,先洗漱洗漱,好好睡上一觉吧。
有什么事等补充好了体力再去面对也不迟嘛。
离玉这般想着,又一次安心地躺回了床上。
这焉阳城中最好的客栈,躺起来的感觉比沿途住过的客栈舒服许多。
屋内点着上等的熏香,香味淡淡的,闻着很舒服。
离玉这一觉睡得难得舒坦,不但一夜无梦,醒来之时还感觉这一路上的疲惫都得到了舒缓。
推开窗户,太阳还未升起,外头的街市也才刚刚醒来,还没来得及热闹,但也半点都不冷清。
这就是小说里最繁华的人间都城啊!
后头还有主线要跑呢,能待在这里的时间不多,她又有一点想要出去四处逛逛了。
要不先把小徒弟给叫上,上外头随便逛逛,顺带找个地方吃个早餐吧!
这个念头在脑中浮现的瞬间,离玉便已用灵力换好衣裳,打理干净睡乱了的长发,开开心心绕过屏风,走到门前,伸手拉开了房门。
只是开门的那一瞬,她便被门外的阵仗吓得愣在了原地。
她的房门被堵了!
准确说,不是被堵,出去的路还是给她留出来了,可她根本不敢出去啊!
门外好多人啊,领头的是个熟面孔,就是昨儿为她们引路的那位宫女。
她们不是那种杂乱无章的围观,而是一左一右整整齐齐排成了两行长队,从楼梯拐角处一路排到她的门口。
她们手里都端着一个长方形的木盘,盘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最靠近屋门的那几个人,手上端的都是食物。
光是早餐,就有好多可选项。
除了适合早上吃的主食,还有新鲜的水果,卖相特别好的各色点心,不知名但应该很昂贵的茶叶。
再往后看,还有各种胭脂水粉、熏香、首饰,以及一些她根本认不出是啥,但好像挺值钱的大小摆件。
这些人似乎在外头恭候有一会儿了,此刻见她开了门,领头的那个熟面孔当即满面笑容地开了口。
“仙人,你醒啦!”她说着,微微欠身,行了一个宫中之礼,“公主不知仙人喜好如何,特意让我们多备一些寻常日用,供给仙人随意挑选。”
离玉:“……挑选?”
那么多东西,怎么看都不便宜,竟然可以随便挑选!
这就是金主妈妈的实力吗,弄得她好紧张啊,呼吸都要不顺畅了!
宫女:“不是不是,这些都是仙人的!仙人若是喜欢,只管收着,若是不喜欢,扔了也是可以的!”
离玉:“……扔了?”
宫女见离玉神色不对,一下子急了:“仙人?这些凡俗之物,莫非脏了仙人的眼?”
离玉:“不是,没有……”
什么叫凡俗之物啊,怎么能脏了她的眼呢!
这世上不可能有人不爱钱吧?
虽说日后回了朝瑶也用不着什么钱,但万一任务结束以后系统告诉她,可以带一些随身物件儿回现代呢?
朝夕池那个冷清的住所,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她总不能两手空空地回去吧!
这些东西体积不大,但一看就十分值钱。
她想要啊,非常想要!
世俗的欲望在这一刻几乎顶到了理智的最高点!
但她恨自己还留存一丝理智。
无功不受禄……
最大的问题都还没有解决呢,要是人家送,她就伸手拿,会不会不太好啊?
所以说,这是在考验她吗?
她可不是真神仙,她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人性。
人性可是一点都经不起考验的啊!
离玉正挣扎呢,便听隔壁房门传来了一声响动。
慕陶拉开房门的那一刻,见自己门外堵了一长条的人,不由得愣在了原处。
数秒呆滞后,她扶着门框,向外探出了一颗小脑袋,一脸懵逼地看向了同样被堵在了客房门口的离玉。
“师尊!”
慕陶轻声叫着,眼中携了一丝不悦。
领头的宫女见了,连忙回身招呼:“你们几个,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挪一下步子,给小仙长让个路!”
这路刚一让开,慕陶便已几步小跑来到了离玉的身旁。
“师尊,这些人是在做什么?”她微微仰着下巴,望着离玉的眼中满是困惑。
“小仙长,这是公主命我们送来给离玉仙长的。”
宫女话音落时,离玉不由紧张了一下。
天知道她有多担心慕陶在听见这句话后会涨一截黑化值。
万幸,慕陶的神色只是稍稍沉了沉,下一秒便把视线望向了身侧的两条长队。
许是从小到大没有见过那么多好东西,她眼底的不悦一点点变成了惊讶,而后又变成了好奇与向往。
初至人间之时,看见一把漂亮的小扇子都会走不动道的小姑娘,很快便被那些款式精致的珠宝首饰吸引了注意力。
领头的那位宫女见了,连忙哄小姑娘似的牵着慕陶的手,一路把她领到了那些珠宝首饰面前。
“这些首饰皆是城中名匠所造,小仙长可有喜欢的?”
慕陶下意识张了张嘴,眼底不由闪过一丝犹疑。
忽有一个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抬眼一看,竟是秦鸢提着裙边,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
“慕小仙长!”
秦鸢语气欢快地叫着,一时笑吟吟地站定在了慕陶的身旁,目光不自觉向离玉看了一眼。
慕陶:“……”
秦鸢拿起手边一串月白的手链,笑着问道:“我看这手链和慕小仙长气质很搭啊,慕小仙长可喜欢?”
慕陶沉默地摇了摇头。
“试试嘛!”秦鸢说着,拉起慕陶的右手就要往上戴。
慕陶一下愣住了,回神之时,那串手链已经挂在了自己的手上。
腕间衣袖向下滑落些许,露出了红绳系的银铃。
秦鸢忽觉眼前一亮,下意识俯身凑近多看了一会儿。
慕陶皱了皱眉,正要把手往回缩,便听秦鸢发出了一声惊叹。
“这是同心铃吧?”秦鸢这般说着,眼底不由多了几分欣羡,“我听闻,同心铃一旦系上,便是一生一世的牵绊,若要强行斩断,等同于要了系铃之人半条性命……慕小仙长身上竟有此铃,想来是有那样一个人,愿意永生永世护着慕小仙长了?”
慕陶闻言,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短暂愣神后,她回头看向了身后的离玉。
离玉也是懵了一下。
感情出海那日被她拿来借花献佛的小玩意儿,竟是一个不废半条命就别想取下来的东西吗?
当初也没人和她说过啊!
早知道她就不乱系了,小女主将来要是遇上了合适的人,只怕是洞房花烛都得戴着这铃铛过,动一下响一下,毁气氛得很。
——《娘子手上的同心铃不是我系的》
这堪比事故的故事,光是用脚想想,都能体会到其中的尴尬!
两个各有所思之人失神对望的那一刻,秦鸢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同心铃上。
等她回过神时,再看自己为慕陶戴上的另一条手链,便多少觉得这月色的手链与慕陶有些不太般配了。
“看来慕小仙长已经有了最好的手链,我这一条和它比起来逊色太多了。”秦鸢说着,将那串手链从慕陶手上轻轻取下,随手放回了一旁的木盘。
手腕被秦鸢松开的那一瞬,慕陶转身跑回了离玉的身旁,轻轻叫了一声:“师尊。”
当她再次回身看向秦鸢之时,眼底已是多了几分藏不住的笑意。
这个秦鸢公主……
说起话来,好像也不怎么难听嘛。
慕陶这般想着,不自觉伸出右手,轻轻拉住了身侧那一抹轻柔的衣袖。
秦鸢向她们走了过来,望向离玉的目光十分真挚:“离玉仙长,这些东西不过是我的一点心意,仙长是不愿收下吗?”
“公主,这不太合适。”离玉淡淡说着。
语气多平淡,内心多痛苦。
她上辈子到底犯了什么错,这辈子才需要在泼天的富贵面前,假装一个没有世俗欲望的圣人啊!
“未亡城凶险万分,仙长愿为我槐国解决此患,已是秦鸢千金难求的幸事!”秦鸢认真道,“仙长若是觉得直接收下不妥,那可否将其当做此事的一部分报酬?”
离玉:“这……”
秦鸢:“仙长若不收下,秦鸢实在难安!”
要不怎么说秦鸢有仙缘呢。
请人办事先付定金,这也太会做人了!
既然是定金,那她也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离玉清了清嗓,沉声道:“公主都这样说了,那我便不再推拒了。”
秦鸢一下笑开了颜,赶忙招呼着屋外那两排长队的下人,将这一堆东西送进了离玉的客房。
当所有人有序退下后,离玉心绪不平地走进了房门,忽然觉得原本闲静淡雅的客房一下子就变了个模样。
满屋都是金银珠宝!
俗啊,实在是俗!
但是她是俗人,好可耻,好喜欢……
等回头屋里没人了,她要好好观察一番,看看哪些是便携且值钱的,她要全部收进灵囊!
离玉回身之时,慕陶和秦鸢都跟在她的身后走了进来。
“离玉仙长,慕小仙长,先吃一些东西吧!”秦鸢说着,跟回自己家里似的,步伐轻盈地走到了桌边。
刚才门口那些吃食,此刻都已被摆放在了圆桌之上。
她第一个坐下,下一秒反应过来应该仙人先坐,便又连忙站了起来,直到离玉和慕陶落座,这才再次坐了回去。
离玉:“公主也没吃呢?”
秦鸢:“是啊,刚好仙长也没吃,我来凑个热闹!”
慕陶:“……”
离玉笑了笑,很努力地没让自己看上去太尴尬。
她端起一个空碗,盛了一碗甜粥,递到了慕陶面前,又夹了一只看上去兔子模样的软糯点心,放在了慕陶面前的空盘里。
慕陶一下笑弯了眉:“谢谢师尊!”
秦鸢满脸欣羡地看着这一幕,不禁在心底默默感叹——仙人不愧是仙人,看似清冷离尘,却也仍有温柔如水的一面。
这世界,若当真存在完美,此刻一定是让她遇见了。
秦鸢如此想着,开心地吃了一口糕点。
平日里不太喜欢的甜食,今日忽然入口,都觉得清新可口。
一定是仙人身上无形的仙气滋润了这世间万物吧。
秦鸢:“离玉仙长,可是第一次来焉阳?”
离玉:“嗯。”
秦鸢连忙笑着追问:“那仙长饭后可想在焉阳城中四处逛逛?”
离玉下意识看了一眼慕陶,只见慕陶也在这一刻抬头看向了她。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哪怕慕陶什么都没说,离玉也知道属于自己的考题又来了。
但是没关系,完全不用慌!
她可不是什么木系低情商直男,绝不可能让小女主轻易失去安全感!
片刻沉默后,离玉微微颔首,淡淡说道:“我自是要带徒儿四下走走看看的。”
说罢,看似无意,却又有意地动了动左手。
袖中银铃轻响,秦鸢不由一愣。
短暂静默后,她把指尖剩下的一半糕点塞进了嘴里,眼中的诧异一点一点变成了更深的欣羡与憧憬。
原来,慕小仙长的同心铃是她师尊送的。
这世上怎会有那么温柔的师尊,竟会将这样的法宝送给自己的徒弟。
天呐,这是何等润物细无声的守护!
也不知道一个人身上能同时系上几串同心铃,自己这一生有没有机会得到这位仙人的温柔守护……
好想加入这个师门啊!
秦鸢:“离玉仙长!”
离玉:“嗯?”
秦鸢:“仙长和慕小仙长对焉阳都不熟,既然要四下走走看看,我可以为二位引路的!”
离玉:“……”
“焉阳城哪里值得去我全都知道,看戏听曲赏风景,喜欢什么都能带你们去!”秦鸢越说越是欢喜,那雀跃的语气,明显已经开始思考待会儿要去哪里了,“近日天气很热,就算仙长不惧寒暑,慕小仙长也是怕热的吧?二位可以搭乘我的马车,马车可以遮阳,去再远的地方都不会太热的!”
真不愧是原文里天天缠着男主的女配啊!
热情成这样,别说墨夷初那根木头了,就连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好啊!”慕陶忽然抬头应了一声。
她知道,师尊又开始为难了。
这样不可以,哪怕自己不开心,也不能让师尊再为自己为难了……
秦鸢闻言,一时喜出望外。
她想,仙人清冷难近,若想拜入仙人门下,或许应该先和未来的师姐搞好关系!
所以下一秒,她便已经笑吟吟地把位置换到了慕陶身旁,无比热情地轻轻拉了拉慕陶的衣袖。
秦鸢:“慕小仙长想去什么地方玩儿?”
慕陶愣愣地回了一句:“我,我不知道……”
秦鸢:“那你喜欢清净点的地方,还是热闹点的地方啊?”
慕陶:“我不知道啊……”
秦鸢:“那我来安排吧?”
三公主这般应着,将一盘糕点端到了慕陶面前:“慕小仙长,这是我最喜欢的糕点,偏咸口的,味道很特别,平日里可不容易买到,你吃吃看!”
慕陶正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伸手去接,便见那糕点被秦鸢送到了自己嘴边。
“尝尝嘛!”她撒娇似的催了一下。
慕陶连忙接过糕点,放嘴里咬了一口。
秦鸢满眼期待:“好吃吗?”
慕陶用力点了点头。
秦鸢嘻嘻一笑,仿佛关系很好似的,用手肘轻轻撞了撞慕陶的胳膊:“你喜欢就好,我回头再给你送来一些!”
慕陶愣了一下,再次点了点头,眼里的警惕似也在这一刻散去了不少。
离玉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却还是默默喝完了碗里的粥。
早饭过后,秦鸢招呼着要出去逛逛。
慕陶刚起身,正想去到离玉身旁,便被秦鸢半路截下,伸手挽住她的胳膊,一路走在了前方。
离玉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满心问号地跟在了二人身后。
客栈外头,好大一个马车停在门口。
秦鸢挽着慕陶,迎着离玉,将二人带上了豪华马车。
马车内点着一种很好闻的熏香,车上不止有茶水与点心,还有降温用的冰块与小扇,以及供人路上解闷的棋盘与黑白棋子。
这可比她们先前赶路的马车不知高级了多少!
东西如此齐全,显然就是有备而来。
秦鸢拉着慕陶坐到了冰块边,将小扇塞进了她的手里,转头看向离玉,弯眉问道:“离玉仙长可喜欢下围棋?我对此略通一二,仙长若是需要,我可……”
离玉:“不会。”
五子棋还行,围棋下不了一点。
秦鸢:“仙山岁月悠长,仙长竟从不以棋解闷吗?”
离玉刚想开口,便见慕陶一脸认真地说了一句:“师尊一心修炼,向来无心其它!”
秦鸢闻言,恍然大悟:“仙人为护苍生,竟是早已舍下享乐!”
不愧是仙人,如此舍己忘尘,只为苍生二字!
如此境界,令人惭愧!
秦鸢连忙站起身来,命人将棋盘棋子尽数收走。
重新坐回座位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也随仙人一同丢掉了享乐之欲,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
刚才给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了,得更努力讨好未来的师姐才是!
帘外的车夫驾起了马,向着不知哪个方向驶了过去。
那一日,秦鸢兴致勃勃带着二人在焉阳逛了一圈。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秦鸢把今日的热情都落在了慕陶身上。
有好吃的,先为慕陶买。
有好看的,先问慕陶要不要。
玩着玩着,还带她逛起了城中有名的成衣铺子,耐着性子一件一件地带她试衣裳,一口气买了十几套新衣。
“这也太多了,我穿不了那么多,也不方便带……”
秦鸢挽着慕陶,笑吟吟地说道:“哎呀,没事啦,又没有多重,你们回去的时候说一声就是,你的所有行李,我都可以找人帮你背的!”
慕陶望着被下人抱进马车的衣裳,不好意思道:“可……”
秦鸢拉着慕陶的右手左右晃了起来,腕间同心铃一时响得清脆。
“不要拒绝我嘛,一点小心意!”
“那好吧……”
“那边一家蜜饯铺子,味道特别好,我带你去看看!”
“啊?”
“走啦!”
“唔……”
话音落下,秦鸢拉着慕陶的手腕,向另一个方向快步走了去。
离玉在后面看得都有一点怀疑人生了。
不是,这什么情况?
她怎么忽然看不懂了呢?
——这个秦鸢公主到底什么意思啊?
昨天不还满眼都是她吗?怎么今天牵上她的小徒弟就舍不得放手了呢?
这俩丫头就这样贴了一路,留她一人在后头跟个背后灵似的……
请问这真的合适吗?
她那黏人的小徒弟已经一整天没怎么和她说过话了!
第29章 “我给仙人做仙侍也是可以的!”
离玉感觉自己被冷落了。
这样的冷落,或许会是一场意外,但绝不会是一种错觉。
如果今天陪她出来的只有慕陶该有多好。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除非三个人的关系是差不多好的,否则三人行,大多时候都有一人是要尴尬的。
可她如何都没有想到,尴尬的那个人会是自己。
她到底还是太自恋了一些,在离开客栈之前竟还以为今日会是两个少女围绕着自己打转的争宠修罗场。
原文里类似情形不就是这样吗?
难道是因为性别不对,少了男女之情,就没有争风吃醋的说法了?
也不对,就算不争风吃醋,她俩也该多在意她一点吧!
离玉思来想去,觉得问题出在了年龄上。
准确点说,应该是出在了辈分上。
她到底是个“长辈”,在出去玩这件事上,就是混不进小辈的圈子。
其实她想融入也不是做不到,毕竟她连三十岁都没有,恋爱都没有谈过一次,怎么就不是一个年轻人呢?
虽然工作抽走了她的活力,但是在不工作的时候,要是遇上什么开心事,她也是可以活蹦乱跳的啊!
谁还没有一颗少女心了?
可她的身份贴合度不允许她融入年轻人的圈子,她就只能维持着原主的高冷人设,像一个陪孩子逛街的长辈那样,主打一个陪伴但不干预。
这样真的好无聊啊!
早知道会是这样,她还不如留在客栈里数钱呢。
又或者,她该把墨夷初也抓出来。
那家伙肯定也融入不了女孩子的世界,要是把他抓出来,她就不是一个人在尴尬了。
大家都不寂寞,大家都不白来。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离玉到底还是沉默随行了一整天。
对的没错,是一整天。
她本以为夜幕将至,可以回客栈休息了,却不料秦鸢还要带她们去逛夜市。
秦鸢说焉阳城的夜市十分热闹,好不容易来一次,不去看看可惜了。
于是又招呼着车夫把车驾去了城南那头的夜市。
等到三人回到客栈之时,天边的月都已经静悄悄地爬上了屋顶。
离玉回屋之前,路过赵闲辰的房间,恰听见里面十分热闹。
烛光摇曳间,六七个人影,有说有笑,似还有酒有肉。
他们聊着一些术法、灵宝、妖邪相关的事。
修士间的硬核话题,离玉听不太懂,但却听到了颇为熟悉的声音。
好好好,非常好的一天。
就连木头都有地方热热闹闹,只有她一人从早到晚寂寞如雪。
离玉叹了一声,像个幽灵似的,迈着没什么精气神的步伐,幽幽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进屋的那一刻,她看见了满屋的金银首饰,心情一下子又好了起来。
那个晚上,她把看上去值钱的精巧小物尽数收入了行囊,至于那些看不太出价值,也不太方便携带的,则被她堆到了客房的角落。
次日,秦鸢本还想带她们继续逛逛的,但刚一开口就被离玉无情回绝了。
逛街可以,但是三个人不行。
秦鸢见离玉不愿出门了,一时有些遗憾。
短暂遗憾后,她扭头问慕陶要不要出去玩儿。
慕陶眨巴着一双心动的大眼睛,但最后还是回了一句:“师尊不去,我不去。”
秦鸢闻言,努了努嘴。
她见慕陶给离玉倒了一杯茶水,忽然灵机一动,起身小跑出了房门。
约莫一个时辰后,客栈里来了一个皮影戏的戏班子,三两下把一个不大的戏台搭在了客栈一楼。
“仙长,慕小仙长,来看皮影戏吧?我给你们备了雅座!”
秦鸢说着,伸手牵起慕陶,先一步向楼下跑去。
“师尊!”慕陶睁大眼睛回头望着离玉,见她起身跟了上来,这才放下心来。
因为来了一个戏班子,客栈瞬间热闹了许多。
不少客人都从客房里走了出来,街上路过的闲暇之人听见声响,也纷纷进来与人拼桌点酒,共听此戏。
这戏班子是秦鸢叫来的,他们表演的选段自然也是秦鸢喜欢的。
秦鸢自幼是个仙痴,最爱听的故事就是与仙神相关的传说。
今日这一段,便是讲了一个古神因力量衰竭、神魂将死,从而心有不甘、生出心魔,布下招阴之阵,引天地怨气为己用,妄图改写天道法则,但最终邪不胜正,被四方仙神联手斩于阵中的故事。
故事的结局,众仙神护住了苍生,那个误入歧途的古神罪有应得,落了个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的下场。
光影交错之间,神魔聚于一片无光之海,故事一步一步走向高潮。
仙神大胜的那一刻,所有看客都在欢呼喝彩。
如今人间怨气四起、妖祸横行,哪怕是生活在有皇家修士护佑的焉阳城里,人们也仍旧期盼着会有仙神降临人间,为这天地驱魔除怨。
这样的故事,最能牵动他们的心弦。
一场好戏演完,看客纷纷离场。
慕陶看得意犹未尽,捧着一把瓜子,很是认真地和秦鸢交流起了观后感。
秦鸢似乎很喜欢这种卖了安利后有人认真反馈的感觉,当即决定不拆戏台,下午和晚上再加演两场别的故事。
这两场戏看下来,两人之间的称呼都变了。
秦鸢拉着慕陶就是一口一个妹妹,全然不在意真实年龄比人家少了多少。
慕陶倒也完全没有在意这一点,被叫妹妹了就回过去叫姐姐。
离玉在一旁听*得多少有点儿头大。
可她又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她一开始最期待的结果吗?
两个好姑娘成为好朋友,她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没错,她很开心!
多好啊,小女主开心,她也一整天都有戏能看,原本无聊的日子一下充实了许多。
皇家最受宠的公主就是懂得享受生活啊。
要是这样的小日子能一直过下去多好,光是想想都觉得浑身舒坦。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这位三公主把她们招待得那么好,说到底还是因为心有所求。
所以第五日清晨,秦鸢在早饭过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出了心中所求之事。
“离玉仙长,经过这几日的休整,可能随时出发了?”
这姑娘说话十分干脆,半点弯子都不绕,催出发就是催出发,让人不知如何推脱。
就这样,一段有富婆包吃包住包娱乐的快乐时光结束了。
慕陶又一次背上了她的大包袱。
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行囊比之前更大了一些。
小丫头没见过多少好东西,出发前来离玉的客房收拾了一下,把离玉没看上的,堆在了客房角落的那些东西再次挑拣了一番,想方设法塞进了自己的行囊。
秦鸢看见那个大包袱的时候差点惊掉了下巴,连忙招呼着赵闲辰上前帮忙。
慕陶:“很重的,我自己背就好!”
秦鸢:“那不行,说好了让人帮你背的!”
言语之间,赵闲辰接过了慕陶肩上的包袱。
他先前不止一次见慕陶把这么大个包袱背在身上走来走去,看上去并不怎么吃力,还以为这包袱只是体积大,并没多少重量,伸手去接的时候也就没太在意。
然而就是这份不在意,让他差点在接包的瞬间把东西摔到地上。
还好他反应够快,忙用另一只手托住了下头,这才没有丢人现眼。
包袱上身的那一刻,他看向慕陶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敬畏。
这位小仙长看上去瘦瘦小小,修为更是十分低微,但她力气是真大啊!
果然,仙山上出来的人不可能太简单!
赵闲辰为了早点卸重,先一步走在了最前头,把慕陶的行囊小心翼翼放上了马车。
离玉紧随其后,坐上了又不知要颠簸几日的小马车。
就在她准备拉开窗帘与秦鸢道别的那一刻,秦鸢便已经跟在慕陶的身后钻进了马车。
秦鸢:“仙长!”
离玉:“……”
秦鸢:“能和仙长同行,真是秦鸢此生之幸!”
离玉:“……”
不是,原文里,秦鸢有和主角一起去未亡城吗?
她要是没有记错,未亡城一事并没有这位公主的参与,主角完成任务后甚至还有回焉阳找她复命来着。
这秦鸢怎么就这样丝滑地钻进她们的马车了?
“未亡城一事,父皇并不希望我亲自涉险,若是此行乘坐我的马车,只怕未出城门就被拦下了。”秦鸢如此说着,从衣襟里摸出一张半透的面纱,递到了慕陶手里,自己则是背过身去,说了一句,“慕陶妹妹,你帮我戴一下这个。”
“哦哦!”慕陶点了点头,从身后帮秦鸢戴好了面纱。
出现了,曾经困惑了离玉很多年的剧情,终于还是在此时此刻出现了。
在穿着打扮与平日无异的情况下,单凭这样一张半透的面纱,真能让人辨别不出一个人吗?
至少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位三公主样貌不俗,眉眼很是特别,真要有人查车,哪里躲得过去?
“这能藏住吗?”慕陶忍不住问了一句。
秦鸢摸了摸被面纱遮住的脸,一脸紧张地问道:“遮住了也很明显吗?”
慕陶点了点头。
秦鸢:“那怎么办呀,父皇今日加强了城门守卫,就是为了防我溜走……”
离玉:“既如此,公主还是……”
秦鸢:“还是只能硬闯了!”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还是别一起去了!
秦鸢深吸了一口长气,低头摸了摸腰间的长剑,万分认真道:“城门守卫留不住我,只是这样硬闯出去,回来时少不了要受责骂了……”
不是,这妹儿真有那么执着吗?
哪怕硬闯都要跟去?!
慕陶:“那怎么办啊?”
秦鸢:“没事的慕陶妹妹,大不了罚跪几个时辰,只要能和你们同行,我不怕的!”
“要罚跪啊!”
“是啊!好痛苦的!”秦鸢咬了咬牙,“我最讨厌罚跪了,罚跪的时候饭也不让吃,每次跪完都觉得腿不是自己的了……不止父皇生气了会罚我,从前在仙门修行之时犯错了也会被罚!”
她说着,还不忘问了一句:“慕陶妹妹,离玉仙长应该不曾这样罚过你吧?”
离玉忽然感觉膝盖好痛,一时默默侧过脸去,面壁思过似的,看向了没有拉开窗帘的车窗。
慕陶张了张嘴,显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了。
数秒思虑后,她无比坚定地说了一句:“犯了错,本就是要罚的,无论师尊怎么罚我,都是打心底里为我好!”
秦鸢:“慕陶妹妹,你好有觉悟啊!怪不得离玉仙长如此疼你!”
慕陶微微红了脸颊,低着头没有说话。
只是离玉把这话听在心里,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什么觉悟,这不就是自我PUA吗……
真难为这丫头,本就身负重伤,被罚在雪地不吃不喝跪了三天三夜,还能这么坚定地说出这样的话来维护师尊。
她生在现代,长在城市里,从小到大没被家里人罚跪过。
这辈子少有的两次长跪都是在殡仪馆里被家人叫去做送魂仪式的时候。
仪式的时间不长,却也跪得她腰酸腿痛。
古时候的人就是惨啊,哪怕是身份高贵的公主,也躲不开被罚跪的命。
罚跪几个时辰,还不让吃饭,光是想想都觉得很痛苦。
要不顺手帮一下吧?
眼瞅着马车离城门越来越近,离玉不禁轻叹着从灵囊中取出了临行之前司青岚送她的法宝。
那是一个绿色的玉镯,看上去并没有多么特别,但司青岚说过,只要戴上它就能让旁人看不见自己的真实样貌。
这东西她拿着也不知有什么用,要是能让一个好姑娘少跪几个时辰,倒也算物尽其用了。
离玉把玉镯递向秦鸢的那一刻,并没有发现慕陶的眼中多了几分警惕。
秦鸢忽然收到了来自仙人的礼物,满心满眼都是受宠若惊四个大字。
秦鸢:“离玉仙长!!”
虽然不知这是什么,看上去也并不贵重,但是仙人忽然赠了她一个玉镯,莫不是,莫不是……
莫不是被她不惧艰险的虔诚打动,决定要收她为徒了?!
“此物可以隐藏你的真实样貌。”离玉淡淡说道,“出城后记得还我。”
秦鸢万分激动的笑容一点一点凝固在了脸上。
慕陶抿了抿唇,努力压住唇角,往窗外看了一眼。
数秒沉默后,秦鸢非常有礼貌地道了一声谢,略显沉默地低下头去,将那玉镯戴上了自己的右腕。
只一瞬,面纱外的那双眉眼便已变得无比陌生。
慕陶:“师尊的法宝好厉害,秦鸢姐姐一下就变得不一样了!”
离玉:“此物为清玄尊所赠。”
“哦。”慕陶的声音一下小了。
秦鸢闻言,好奇地从行囊里翻出了一把小镜,取下面纱将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来回看了好久,眼里满满都是惊叹。
她完全感受不到这里头蕴含一丝一毫的灵力,却又在它的帮助下变幻出了一副全然陌生的面容。
这就是仙家之物吗?
仙人随手拿出一个法宝都这么厉害,也不知那遥远的海外仙山究竟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她太想拜入仙人门下了。
可仙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心中如火的热情。
秦鸢思忖良久,忽然抬起头来,望着离玉很是认真地喊了一声:“离玉仙长!”
离玉:“嗯?”
秦鸢换了一个称呼:“仙人!”
慕陶:“……?”
秦鸢:“仙人!秦鸢自幼修行,自认资质不凡,亦有除魔卫道,护佑苍生之念,奈何生于凡尘,不见仙途!”
离玉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见秦鸢一下跪在了她的面前。
“还请仙人收我为徒!”那一瞬,秦鸢的恳求大声而又无比坚定。
离玉被这一跪吓得不轻,连忙伸手想要把人拽起来。
奈何这本小说里跪她的人一个赛一个的坚定,没点儿力气还真没法子从地上拔起来。
【女主黑化值+2%!】
【当前女主黑化值:27%!】
不是,你俩这几天看上去都那么亲密无间了,怎么还能因为这种事情涨黑化值啊!
离玉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长气。
小公主拜师拜得很有诚意,但奈何小命要紧,她答应过慕陶的事是不可能食言的。
“慕陶,扶公主起来。”
“是,师尊!”
“仙人,我……”秦鸢并不想起,嘴里明显还有没说完的话,可都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慕陶从地上拽了起来。
她不禁愣了一下,回身很是诧异地看了慕陶一眼。
要知道,她可不止修行过法术,她的武术也是一点都不差的。
她若不想起,应该谁都拽不动才对,不愧是未来的师姐,真是好大的力气!
既然被拽起来了,那就坐下说话吧。
秦鸢这般想着,毫无心理负担地坐回了座位:“仙人,我是认真的,我从小就幻想着有一天可以拜入真正的仙门!这是我秦鸢此生心之所向,只要能够得偿所愿,我什么苦都愿意吃的!”
确实什么苦都愿意吃,放着好好的公主不做,跑到深山里勤学苦修好多年。
执念如此深,她自然是想成全一下的。
离玉:“秦鸢公主,我不会收你为徒。”
“为什么啊?”秦鸢眼里一下多了几分失落。
离玉:“我这一生只会有慕陶一个徒儿。”
秦鸢:“……”
离玉:“但是……”
秦鸢一下又支棱了起来:“我给仙人做仙侍也是可以的!”
【女主黑化值+3%!】
【当前女主黑化值:30%!】
焯!这谁能想得到啊!
见拜不了师了,就想从仙侍做起,这怎么还能曲线救国的啊!
早知道说话不大喘气了,为了一秒的高深莫测,直接让小女主的黑化值涨到了最初始的百分比!
离玉这下是半刻也不敢多拖了,开口就是一个直奔主题。
“秦鸢公主,我不需要仙侍,也不需要第二个徒儿,公主不必在我身上耗费多余的心思。”她话到此处,不等秦鸢做出任何反应,快速换了一口气,把话继续说了下去,“但是我见公主颇有仙缘,若能得正确指引,假以时日或许真能有所成就。公主若是真的准备好了,待到凡间事了之时,我可带你回到朝瑶,至于能否拜入其他仙人门下,就要看公主自己的造化了。”
说完此话,离玉不禁松了一口气。
她想,打从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一口气说过那么长的句子。
该说不说,刚才真是好紧张,生怕说慢了小女主又要涨黑化值。
万幸,系统的声音并没有出现。
离玉缓缓睁开双眼,心有万千波澜,眸光静如止水地看向了秦鸢。
秦鸢的目光有些呆滞,似是还在理解刚才那一番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回过神来,眼里流露出了一丝狂喜,整个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屈膝欲跪。
一旁的慕陶眼疾手快,伸手就是一拽,把她又一次拽回了座位。
慕陶:“秦鸢姐姐别跪了,师尊既已答应带你回山,往后你的师尊定是另有其人,此刻在这里跪我师尊算什么呀?”
“对哦……”秦鸢反应了一会儿,俯身向离玉行了一个仙门之礼,“秦鸢多谢仙人成全,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别没齿难忘了,别再天天缠着我就行。
自打这仙痴小公主出现,女主的黑化值就一直涨个没完。
离玉现在有资格怀疑,原文里女主最终走向黑化至少有秦鸢百分之二十的功劳。
现在好了,话说清楚了,饼也画上了。
秦鸢往后应该不会缠着她了,小女主的黑化值应该可以稳定下来了。
只是,她不过就是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这俩人怎么又贴到一块儿去了啊?
她身边也很空啊,怎么都没人坐过来呢!
秦鸢:“慕陶妹妹,朝瑶山有很多仙人吗?”
慕陶:“没有啊。”
秦鸢竖起了好奇的耳朵:“那方才你师尊说的其他仙人是……”
“朝瑶立派至今,只有三位尊者登过天门,有仙神之身,可出入天界。”慕陶说着,骄傲而又自豪地扬起了嘴角,“我师尊,沧溟尊,是朝瑶三尊之首,天生便是西海神族,寿数已有万年之久!就算天门大开,天神下界,都不一定能有我师尊厉害哦!”
谢谢你,小徒弟,夸得为师心很虚……
“那另外两位尊者呢?”秦鸢撒娇似的拉着慕陶的胳膊晃了晃,“往后我们也算同门了,你提前和我说说嘛!”
这小公主可真现实啊,眼见在她这边拜师无望了,竟是一秒都不愿多等,扭头就开始寻找新的目标了。
“这三尊中的第二位是灵耀尊,他是三尊里最后一个来到朝瑶的,在那之前久居北冥之渊,被朝瑶以外的人称作北冥鲲君。”慕陶说着,对两眼发光的秦鸢摇了摇头,“只是这灵耀尊性冷如冰,入山以来,只收过我师兄这么一个亲传弟子。”
鲲君?微生玄烛原来是鲲吗?
要不是有人说,她还以为那家伙是冰块成精呢……
“那……那岂不是,也没什么戏了……”秦鸢皱了皱眉,不放弃地追问了一句,“那么还有一位呢?”
“还有一位是清玄尊,她是朝瑶的开山祖师,也是朝瑶唯一能以花族的弱小妖身修出仙身的尊者。清玄尊性情温和,平易近人,门中弟子无数,光是亲传弟子都有上百个,其中不少都是门中负责教学的仙师。”慕陶认真说道,“秦鸢姐姐若想拜入三尊门下,清玄尊几乎是唯一的可能!”
“亲传弟子……上,上百个?!这还真是,仙人还真是桃李满门啊!”秦鸢不由眼角抽搐,“只是那么多弟子,真能管得过来吗?”
清玄尊,司青岚,一个天天四处吃瓜闲逛的女人,真会有空管教那么多徒弟吗?
离玉对此持怀疑态度。
所以她忍不住幽幽插了一嘴。
离玉:“好像不太管。”
秦鸢:“……”
在得知可以前往仙山的那一日。
槐国的三公主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思。
传说中的仙山,似乎与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第30章 咱们不带她。
秦鸢对仙山有着太多的向往,在得知可以前往之后,拉着慕陶与自己说了许多。
慕陶虽然只是朝瑶山中一个没人在意,甚至处处遭受排挤的小弟子,但毕竟在山中长大,对山里的情况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至少,要比某些来了半年不到,来之前也没怎么好好看文的“外人”了解太多。
某些外人身份较为特殊,就算心中有求知欲,也不知道能向谁去探寻。
此刻难得有机会补课,自是把心底那份无人陪伴的小小失落丢去了九霄云外,看似闭目养神,实则竖起耳朵,认真偷听起了小徒弟给小公主开的一对一小课堂。
慕陶所说,有一些是她依稀记得的,有一些则是她完全不知道的。
比如,山中内外门弟子的区别,未入门的妖灵在山中的地位与待遇,山间妖灵与外人一般要如何才能入外门,又要如何升至内门,或是拜入三尊门下。
又比如,山中有多少位仙师,又有多少不同的术法流派。
这些东西,离玉光是听听都觉得头疼,记是根本记不住一点的。
也不知小女主能记得这些,到底是记性特别好,还是确实在山里待得太久了,想不记住都难。
慕陶讲得认真,秦鸢听得专心,只有离玉越听越是昏昏欲睡。
她想,要不算了吧。
她已经毕业很多年了,都是奔三的人了,学习能力赶不上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很正常,没必要强行融入的。
再这样闭着眼睛听下去,待会儿真要在课上“频频点头”了。
所以她睁开双眼,拉开身侧的窗帘,吹起了车外的小风。
小老师的声音软糯可爱,在她忽然放空的脑子里被风吹得朦朦胧胧,缥缈得分明可以感觉得到存在,却又仿佛远得怎么抓也抓不到。
秦鸢为了顺利出城,此次人都没敢多带,生怕阵仗大了会被守卫拦下来检查。
但是哪怕整个队伍连人带马加起来都没有超过两位数的情况下,城门的守卫还是伸手拦下了骑马行在最前方的赵闲辰。
赵闲辰哪知马车内的秦鸢已经换了模样,为了帮公主蒙混过关,拉着领头的那位将军寒暄了半天,还试图往他怀里塞一条银锭。
那将军哪能收啊,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推了回去。
“奉命行事,赵大人见谅。”他说着,越过赵闲辰,招呼手下走向了马车。
赵闲辰皱了皱眉,当即翻身上马,向一旁的墨夷初使了个颜色。
还好先前都谈妥了,要是守卫执意留人,车夫会直接带着公主往外硬闯,他们只需要负责开路与断后就好了。
赵闲辰压低声音再次叮嘱了一下:“仙长切记,只伤不杀!”
墨夷初:“嗯。”
他们的身后,那位奉命严守城门的将军一把掀开了马车的车帘。
从刚才赵闲辰略显紧张的表现来看,他几乎可以确定三公主就藏在马车之中。
可他掀开车帘的那一刻,却只看见了三个面容极其陌生的女子。
正是错愕之时,他的身后忽然亮起了一阵冰蓝的灵光。
离玉第一时间看见了那阵灵光,瞬间明白了两个不明状况的队友想要做点什么。
坏!马车里俩小姑娘聊得太开心,完全忘记和外头的队友通气了!
灵光在短短数秒间于地面结出了一个陌生的阵法,只见那阵法自下而上瞬间展开十几米高,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城楼。
日光透过阵中漂浮的冰凌,投下一缕缕奇异的光线。
离玉不由得猛猛咳嗽了两声。
那守城将军隐隐察觉不对,猛地回身望去,瞬间愣在了原地。
秦鸢也被外头的阵仗吓得不轻,一下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一脸震惊地望向了赵闲辰。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一瞬的四目相对,赵闲辰立刻反应过来。
虽说阵中似乎有点小冷,但他一下子汗流浃背了。
“墨,墨墨墨仙长!”赵闲辰一把摁住了墨夷初施法的手,挤眉弄眼地向马车方向努了努嘴。
墨夷初一时愣住。
赵闲辰:“能收吗?”
墨夷初:“能不放……”
赵闲辰:“存在多久?伤人吗?”
墨夷初:“半个时辰?不伤人。”
赵闲辰倒吸了一口凉气,无意识地咬住了后槽牙,一脸尴尬地望向了手已经按在刀把上的守城将军。
“赵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将军别紧张,这只是……”
“只是什么?”将军一句反问,瞬间让所有守卫进入了警戒状态。
秦鸢急得不行,刚想说点什么,便被离玉拍了拍肩膀。
她回身看了一眼,只见离玉面不改色地放大了声音,向外头喊了一句:“将军,夏日炎炎,此阵是为大家消暑的。”
好正经的语气,好离谱的解释!
那将军眼底写满了困惑,腰间长刀不知该不该拔。
赵闲辰连忙配合着笑了起来:“对啊,天多热啊!”
“将军,马车你也查过了,没什么问题吧?”他说着,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若无其事般笑着问道,“我们可以出城了吗?还是说,将军想把三公主的贵客留在城里多住几日?”
“不敢,不敢……”将军一头雾水地向旁侧让开了一条道。
车夫微微颤抖着身子,跟在前方二人后头,将马车驶出了城门。
马车越走越远,笼罩了整个城楼的阵法却是留在了原地。
城门守卫们很是茫然地望着这个大阵,领头的将军沉思许久,忍不住拍了拍一个手下的肩膀:“快去宫里请一位修士过来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阵。”
他说着,小声嘀咕了一句:“还怪凉快的。”
只不过这份凉快并没有持续太久。
宫里请来的修士都还没有来得及赶到城门口,阵法便已于天地之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要不是有附近的百姓帮忙作证,领头将军差点儿就背上了戏耍七品修士的锅。
而那远行的马车里,秦鸢早已取下玉镯,无比郑重地交还到了离玉手中。
那么多年了,终于可以解了心头之患,这位小公主开心得一路上就没合拢过嘴,先是拉着慕陶聊了许多,后又趴在窗边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儿。
离玉好久没见过这么有活力的人了。
活力这个东西,有时也像情绪一样是会传染的。
虽说她不能由着自己那么活泼好动,心里却也还是燃起了一丝不知能维持多久的动力。
原本上午出发前还很抗拒主线的,此时此刻却是忽然有些期待了。
离玉:系统系统,未亡城算是一个重头副本吧?
【是的哦!】
离玉:那我完成以后,是不是可以解锁更高级的技能了啊!
【对的呢!】
离玉:除了新技能,还有什么别的奖励吗?
【有的哟!】
好好好,看来只要干完这一票,就可以变强了!
这种明明拿着最顶级的账号,却一点儿效果都打不出来的感觉,真是急死个人了!
主线,未亡城,冲冲冲!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离玉:“此去未亡城,需要走多久?”
秦鸢:“正常来说,半月足以。”
离玉:“半月?”
古时候的交通也太不方便了吧,动不动就要在马车上颠半个月!
秦鸢见离玉眉心微蹙,连忙问道:“上神可是觉得慢了?若是日夜兼程,八到九日也可抵达!”
日夜兼程?那岂不是要露宿山野?
就算再怎么想要完成任务,没到火烧眉毛的时候,大可不必让自己过得那么艰苦。
离玉这般想着,缓缓摇了摇头:“不必,若是太过疲惫,也不方便处理那么重的怨气。”
秦鸢:“上神说得对!”
离玉忽然反应过来,这位三公主对她的称呼变了。
在小徒弟的大力吹捧之下,她这个除了吃喝睡啥都不在行的混子,到底还是低调不了一点啊。
算了,既然啥都不在行,那就先发挥一下强项,努力把时间混过去吧。
离玉这般想着,把头向旁侧轻轻一靠,闭上眼睛睡起了今日份的回笼觉。
秦鸢见离玉睡了,一时没再出声,只静悄悄地望向了窗外。
马车颠簸,离玉睡得却是难得安稳。
几次迷迷糊糊眯开眼缝,都感觉有一股力量轻轻托着自己的脖颈,却又没有什么心思睁眼辨认。
直到马车压过一块大石头,上下猛地颠了一下,她才吓得睁开了双眼。
原本和秦鸢坐在一起的慕陶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旁,此刻不只是简单地扶住了她,还抬起一只手来,轻轻托住了她这一路随着马车摇摇晃晃的脑袋。
好奇怪的姿势,她是睡得舒服一些了,但这丫头就不会累吗?
离玉脑子懵懵地低眉看了一眼慕陶。
那双莹亮的眸子似是一直都在看着她,此刻与她四目相对,也没有半分闪躲,只是眨了一下,乖巧得像是一只狗狗。
“师尊,你醒了。”
“嗯。”
离玉端坐了一下身子,慕陶便也缩回了双手。
马车外的日光已格外炽烈,原本一直喋喋不休的小公主,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侧缩在座位上睡起了大觉。
小嘴微微张着,手里抱着长剑,鹅黄的裙袖落在地上,没有半点儿公主该有的形象。
离玉忽然想起了近日不经意间听到的一些言语。
——三公主今年都二十一岁了,平日里没规没矩,天天和一群修士混在一起,也不知将来有哪个男人敢要她。
那些难听的话,就连她这样一个外人都能轻易听见,秦鸢又怎会无知无觉?
但见秦鸢这毫不在意的样子,应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吧。
其实这样挺好的,离玉不禁这般想着。
许多故事里自幼生活在宫墙里的女子,往往都是规规矩矩、温柔娴静的模样。
秦鸢自幼长在仙门,并未受到太多世俗眼光的拘束,才能有如今这副在旁人看来或许不成体统,但于自己而言却是再好不过的模样。
其实这也是一种运气吧。
同是槐国的公主,三百年前被送去和亲的那一位,就有着与之截然不同的命运了。
从焉阳去往未亡城的路途很长,离玉感觉自己又进入了那种半麻的赶路状态。
只是有一日,马车途径一个村落,恰遇上妖邪作祟,多耽搁了一些时间,实在来不及在夜深以前赶至下一个落脚城镇了。
大家稍稍商量了一下,干脆就着落日原地休整了起来。
就在秦鸢翻出干粮准备饱腹之时,慕陶忽然抱着自己的大包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随便寻了一片空地,开开心心地搭起自己的小厨房。
看见小厨房的那一刻,无论是秦鸢、赵闲辰,还是那位随行的车夫,都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其实秦鸢备了不少干粮,就算夜间没地方借宿,也绝不至于没有东西吃。
可慕陶就是十分坚定地认为,白日里需要赶路,没时间好好吃也就算了,晚上横竖都是要停下来休息的,为什么不能吃好一点呢!
她不管,马车都停下来了,她说什么都要让师尊吃好一点!
“可这荒郊野岭的,就算你把做饭的家伙都带上了,也没有食……”
赵闲辰话都还没说完,便见慕陶从包里翻出了一袋白米,以及许多用瓶瓶罐罐装好的调味料。
秦鸢:“那菜呢?”
慕陶:“有的!”
秦鸢不解地歪了歪头,下一秒便见慕陶动了动鼻子,似是嗅着了什么,使着速行之术便跑向了远方。
没多会儿,慕陶回来了。
她左手抓着一只花花绿绿又奄奄一息的山鸡,右手抓了一大把看着陌生又好像能吃的野菜,蹦蹦跶跶跑回了大家的身旁。
站定脚步后,她稍稍思考了一下,把山鸡塞到了赵闲辰的手里。
慕陶:“可以帮我杀一下吗?”
赵闲辰愣了一下,手里灵光一现,山鸡彻底咽了气儿。
慕陶见他反手把山鸡递了回来,一时有些尴尬地冲他摇了摇头。
秦鸢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赵大人,慕陶妹妹的意思是让你帮忙处理一下。”
赵闲辰:“啊,这个,这个我就不太会了……”
他话音刚落,手里的山鸡便被墨夷初接了过去。
“我来吧。”墨夷初说着,转身向河边走去。
“多谢师兄!”慕陶笑着喊了一声,带着手里的野菜先一步冲到了最前面。
赵闲辰呆站在原地,总感觉余下三人的目光里都带了几分笑意。
随着一阵尴尬涌上心头,他选择了开溜大法:“我去拾点柴火吧……”
秦鸢见大家好像都有事做,稍加思索后从米袋子里舀出了一碗生米,一边叫唤着“慕陶妹妹等等我”,一边提着裙边快步追了上去。
落日余晖之下,奔向河边的两个少女脚步无比轻盈。
离玉下意识想要跟上去,最后却还是和车夫一同留在了原地。
青春啊青春,是如此的美好,却又和她如此不搭。
要是没有那身份贴合度该有多好啊!
那个晚上,慕陶为大家做了一顿算不上丰盛,但绝对比干粮好吃很多的饭菜。
秦鸢吃得可开心了,心满意足地坐在慕陶身旁,嘴里的称赞停不下来一点。
如此发自内心且又毫不吝啬的赞美,没多会儿便把慕陶夸得小脸通红。
火光摇曳,照着小丫头红扑扑的脸颊。
离玉能看见她眼底的欢喜,心里便也随着这份欢喜而感到欢喜。
只是一想到黑化值一动不动,忽然又开始感觉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了。
那一日,众人在临时撑起的结界中过了一夜。
因为睡得并不舒服,所以天边才刚泛起鱼肚白,大家便已先后转醒,又一次踏上了前往未亡城的路途。
又是几日颠簸,众人终于来到了最初的目的地。
准确说,马车停下的地方,并不是此行真正目的地。
此处名为松乡镇,是离未亡城最近的一个小镇。
许是受了未亡城的影响,这个镇子看上去有些冷清。
举目望去,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贴符纸、挂桃木,人人手上都系了五彩绳。
“这个地方,比起几年前,似乎又冷清了一些。”秦鸢轻声说着,“此处离未亡城太近了,难免招阴引邪……六年前,我第一次来到这里,就有人同我说过,此处但凡是有能力搬走的人,几乎全都搬走了。剩下的没走的,要么舍不得祖上传下来的家业,要么就是根本无处可去。”
“我请了一些闲散修士来此保护他们,那些符咒,辟邪的桃木,还有人们手上的五彩绳,都是有灵之物,可以抵挡一些低阶邪祟……”
“只是这地方怎么可能只有低阶邪祟呢?哪怕已经派人过来守着了,却也还是时不时就会有人平白无故地没了踪迹,就连尸首都找不到。”
秦鸢说着,不由叹了一声:“这种情况,大概是进未亡城了。”
慕陶:“未亡城那么危险,为什么还会有人进去啊?”
赵闲辰:“那肯定不是自愿的。”
秦鸢点了点头:“未亡城中有一个引灵阵,虽说那个引灵阵失了阵眼,但在如此强大的怨气加持下,它对魂灵仍然有着极强的牵引力。”
“这世上,每个人体内都有三魂七魄,生人不会受引灵阵的牵引,都是因为平日里身体康健,体内阳气旺盛,这才得以避免自身魂魄与引灵阵之间产生感应。”
“其实,早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引灵阵的威力就足以牵引生人了。附近城镇的百姓之所以没有受到影响,都是因为离得足够远,只*要人们不去主动靠近,那便基本上都是安全的。”
秦鸢说着,眼底浮现了深深的无奈。
她说,最初住在四周的人们确实都是安全的,只是随着阵法力量越来越大,曾经算得上安全的距离,如今也不再那么安全了。
“人在病弱之时,身上阳气衰减,体内魂灵之息也就会比平日重上许多,邪祟总爱附身病弱之人也是这个原因。”秦鸢话到此处,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些病弱之人,一不小心就会被引灵阵牵引,他们会失去自我意识,在夜间悄无声息地向未亡城的方向前去,若无人及时发现,他们就会在无知无觉间步入其中……”
慕陶听得心惊:“那,那就没有人可以去救一下吗。”
赵闲辰:“要是没进城还好,一旦进去了,基本就没救了。”
“是啊。”秦鸢面色凝重地解释了起来,“那个地方,怨气浓得跟海似的,就算是修行之人误入,都未必能够全身而退。没有任何修为的人一旦进去,立刻就会被怨气侵蚀而亡,再无活着离开的可能。”
她说,当初城外设下的那一道封印,早已让未亡城内的情况极度恶化。
这么多年来,各方修士为了减少怨气对周围城镇的影响,只能选择继续加固那道摇摇欲坠的封印,除此之外根本想不出任何法子。
只是那道封印的窟窿越来越多,已经到了一个怎么补都补不好的地步。
要是无法清除城中怨气,等到怨气彻底破封而出之时,只怕这附近所有的城镇都会被它彻底吞没。
秦鸢说着,抬眼看向了离玉:“从这里到未亡城的路,已经没有车夫愿意送行了,马匹若是靠近,也会变得疯癫难驯,我们得自己过去。”
离玉:“……”
走过去?听起来糟糕透了。
“上神,我们何时出发?”秦鸢的眼中写满了期待。
此刻天色尚早,离玉在这期待的目光中实在是说不出“休整”二字。
她想了想,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也要去?”
秦鸢:“对啊!”
赵闲辰闻言吓了一跳,连忙劝阻道:“公主,此事让仙长们去就好,你可千万不要涉险啊!”
秦鸢抬头反问:“怕什么?”
赵闲辰:“那引灵阵威力之大,城中怨气之深,就是八品修士都未必能够长时间守住心魂!公主是我带出焉阳的,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脑袋也别想保住了!”
“赵大人你别怕!”秦鸢很是心大地摆了摆手,弯眉笑道,“上神说了,事成之后会带我回朝瑶山,我往后就是朝瑶山的弟子了,上神肯定会保护我的呀,你就放心吧!”
离玉在边上听得心头一紧。
她可护不了任何人啊!
要不是女主必须参与主线,她又实在担心男女主会于危险之中互生情愫,她简直恨不得当个甩手掌柜,找个地方安安心心睡一场大觉。
她去也就算了,秦鸢绝对不能去!
毕竟,让一根木头带三个拖油瓶下高级副本,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离玉这般想着,忽然不动声色地拽了拽慕陶的衣袖。
慕陶连忙抬眼向她望去。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她们通过眼神交换了信息。
离玉目光轻飘飘地往秦鸢身上瞄了一眼,而后缓缓地,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
——咱们不带她,你俩聊得来,快想法子劝一下。
慕陶眉心微微一锁,而后眼神瞬间坚定了几分。
——交给我吧,师尊!
离玉见状,顿感欣慰。
她和她的小徒弟果然十分默契,已经可以通过眼神进行简单的交流了。
离玉正在心里感慨呢,便见慕陶像个小幽灵似的,默不作声地挪到了秦鸢的身后。
“慕陶妹妹,你怎……”
秦鸢正一脸认真地和赵闲辰保证自己一定不会有事呢,忽见慕陶向自己靠了过来,一时有些好奇地想要转身。
岂料她话音都还未落,便已被一记手刀劈得两眼一翻白,当即瘫软着身子摔进了慕陶的怀里。
赵闲辰:“啊?!!”
墨夷初:“……”
慕陶邀功似的望向离玉,歪着脑袋,眉眼弯弯:“师尊,人敲晕了,是要放回马车上吗?”
离玉:“……”
也,也行吧——
虽说过程比预想的粗暴了亿点点,但是结果好歹是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