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原来是喜欢呀
按下发送键,五条怜回头望了一眼旁听席位。果然,甚尔已经起身了。虽然她也真的很想立刻动身,不过还是耐心地等了几秒钟(其实根本没有多少耐心嘛!),也从折叠椅上起来,俯身飞快地穿过席间,奔向出口。
甚尔就站在那里等她,两个人像小偷似的会和,偷偷摸摸走在长廊上。一个教师模样的中年男人与他们对上了目光,忽然顿住脚步,像是要对他们说点什么,但在此之前,甚尔已经拉着她往前跑了。
真有逃跑的必要吗?其实没有。但是快快从这个过分正式的场合逃走,倒是也挺不错的呢。
那就继续向前吧,一路跑出会议中心,冲进春日的风中。领带被吹得翻飞不止,迈出的每一步都让发丝轻快地颤动。五条怜抬眸,似乎看到了甚尔在笑。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炽热的温度在掌心中发酵,伴着飞快的心跳游走到浑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
啊啊。不想停下,如果能继续奔跑就好了,如果能继续握着他的手就好了。
她果然……
心中的事实再次得到了确认,于是内心大声呼唤。
呼喊着,她很喜欢禅院甚尔这个事实。
嗯。是的。
五条怜喜欢他。
一路跑到电车站前才停下脚步。五条怜几乎快要喘不上气,连责怪甚尔跑得太快的余力都没有了,只好轻轻锤了一下他的后背,可惜甚尔并没有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他问。
五条怜猛喘了几口气,气恼似的挪开目光,刻意地不去看他。但这股没由来的气恼根本持续不了太久,才过了一秒钟,她就忍不住继续注视着甚尔了。
“肚子饿了!”她把这话说得理直气壮,显然是准备让甚尔买单的意思。
甚尔故意装听不懂。
“饿了就自己去吃饭吧。”
“想和你一起嘛!”她故意亲昵地揽住他的手臂,心跳还因为刚才那忙不迭的蹦跑而急促着呢,“虽然我还没想好吃什么。”
“你每次都想不好。”
“是啦是啦——”
再怎么想不好,等到走出几步路,也就能想到了。五条怜任性地说要去原宿吃草莓芭菲,甚尔也就随她去了——反正今天也没别的什么事情要做,就陪着她吧。
现在轮到五条怜拉着甚尔往前走了。
依然是紧握的双手,依然是发酵的温暖,空落落的另一只手揣在口袋里,不安地捏成了拳头。
这样的举动真的没关系吗?五条怜直到现在才忍不住去想这个问题。
对待甚尔,她好像一直都是很亲昵。但会不会有点太亲昵了?
在意识到自己对甚尔的这份喜欢之后,再去审视自己的行为,怎么看都带着一点不妥帖的暧昧感,不知道甚尔会不会有一样的感觉。
如果他觉得不妥帖,却没有把真心话说出口怎么办?他会觉得自己很缠人很麻烦吗?又或者,他其实已经看穿自己的喜欢了,只是什么都没有说?
五条怜忽然不安起来,落在人行道上的脚步也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虚浮。
直到坐在了甜品店的露台,她还是忍不住在想这些无聊的问题,于是视线不自在地频频向他望去,似乎是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找到端倪,但是除了一点点乏味的表情以外,她什么都没有找到。
甚尔没有点任何甜品。“我不太想吃甜食。”这么说着的他点了一杯冰美式。
冰美式也很像是甚尔的风格呢。带着香醇气味的苦涩。
看着他灌吓一大口咖啡,玻璃杯中透黑色的液体瞬间少了一大半,他投来视线,带着一点困惑。
“你今天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他肯定是憋了很久才丢出这个问题的。
咔嚓——咬到金属勺子了,好痛!
五条怜捂着嘴,总感觉有种莫名的心虚感。
“有吗?”既然心虚了,当然要好好地掩饰一下才行,“你是不是看错了?”
甚尔毫不留情地冲她白了一眼:“我怎么可能看错?”
“唔……也是哦。”
骗不过他的眼睛。
五条怜揉揉脸颊,花了三秒钟,很顺利地给自己找到了借口:“因为你今天难得喘了西装,很帅气嘛!所以就忍不住多看两眼了。嗯,就是这样。”
总不能说,是因为意识到自己真的很喜欢他,所以视线都要黏在他的身上了吧。
可甚尔只是瘪了瘪嘴,看起来完全没有被五条怜说服。
“又不是第一次看我穿西装。”他又端起咖啡杯了,“不过,这么直白的夸奖还是第一次说。”
“没事,不用谢。”她已经替自己脑补好感谢了。
“倒是你……”甚尔的细长眼眸上下一挑,把她打量了个遍,“你这身西装不太好看啊。”
“……什么嘛!”
为了应付入学式,她难得的买了一套黑色的西装,整个人都包裹在了正装和一步裙里,虽然很难受没错,但看起来也不至于沦落到“不太好看”的程度吧?甚尔的评价听得真叫人气恼。
“对我的好话你从来不说,难听的话倒是一点都不犹豫呢!”
五条怜气呼呼地冲甚尔吐舌头,挖了一勺奶油冰激凌丢进他的咖啡杯里,好过分的报复。
不过嘛,考虑到是自己先说坏话在前,就算是如此拙劣的报仇手段,他也无话可说,除了无奈接受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了。
“对了。”他用吸管把奶油冰激凌搅开,抿了一口,嫌弃地蹙起眉头,“别忘记了你的承诺。”
五条怜茫然地眨眨眼:“承诺”
她答应过的事情倒是不太多,但是被甚尔这么突兀地忽然提起来,她实在是想不起来说得究竟是那件事情了。
“就是大学毕业之后养我的承诺啊。”他撇着嘴,“你不会真的忘记了吧?”
“唔……”脸颊怎么这么烫?“没忘没忘没忘……”
是是是,还有这么一件事来着呢。她发誓她真的没有忘记自己的约定,只是突然被甚尔这么提起来,多少觉得有点……微妙?
“你为什么脸红起来了?”甚尔也在疑惑同一个问题,“不会是现在想要抵赖吧?”
“‘抵赖’?我才做不出这种事情呢……哼!”
五条怜重重地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并且又挖了一勺冰激凌丢到甚尔的咖啡杯里。这下他也不乐意了,赶紧把杯子挪到了最远的角落里,发誓绝不会轻易再让她碰到自己的咖啡了。
而对于五条怜来说,到底是该为了眼下的小小报仇再度成功而高兴,还是该为了未来的复仇没有办法再实现而难过呢?这或许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可惜现在的她已经无暇去思考了。
她只忍不住在想,圈养一只禅院甚尔需要怎样的财力。
考虑到过去圈养了甚尔的都是鼎鼎有名的大富婆,自己在短时间之内显然是没有办法达到那种阶级的。但看在自己年轻力富的情况下,甚尔对自己的标准应该也可以稍微降低一点点……吧?
但无论如何,自己都得努力一点了!
“请放心,甚尔先生!”五条怜一本正经地握住他的手,“我绝对不会辜负我的承诺!”
“哦……好。”
虽然这确实是个很正经的问题没错,但她表现得是不是有点太过正经了?
作为未来的利益即得者,甚尔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把上述发言说出口,只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心想阿怜这孩子果然还是很有责任心的。
至于当下的努力该从哪里开始,这也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总而言之,高中时期的懒散学习态度是绝对不能再继续了。五条怜重新拾起好学生的态度,尽管没能因此顺利地成为教授眼中的顶级好学生,不过至少是没有愧对自己的心。
“说起来,甚尔。你知道就职冰河期吗?”
第一学期快结束的时候,五条怜忽然提起这个话题。
“就是当代适龄青年非常难找工作的一段时期。”
甚尔一脸平静。
“想抵赖了是吗?”
五条怜赶紧替自己辩解:“我可没这么说!只是先给你打一针预防针。”
“什么预防针?”
“那就是我能够提供给你的生活水平可能不怎么样。”她一脸认真,“而且有可能养不起你。”
禅院甚尔是一款开销非常惊人的男人,这一点她很早以前有概念了。
至于甚尔本人是否对此心知肚明,这个问题倒是不好说。总之在这一刻,他确实哽住了——他可还没想过这么久远的事情。
“对五条怜下达的投资未来一定能够得到回报”,这才是他能看到的最近的未来。在那之后的事,他一点都没想过。
就连“如果她拥有了自己的人生后承诺是否还能继续履行”这种事情,也仅仅只是短暂地在他的脑海中停留过短暂的一秒钟而已。深思当然也是没有的。他才不要去想那种会让自己不高兴的事情。
所以他说:“到那时候再说吧。”
完全就是享乐主义者会有的想法。
第142章 百分百享乐主义者
不只是甚尔不太太乐意去想未来的事情,有时候五条怜自己也不愿意去想“以后”。
未来太久远了,正如其名,全都是尚未到来的事情——既然还没到来,那想它干嘛?她甚至一度冒出过这种非常歪理的歪理。
所以,她也理所应当地不会去想未来养着甚尔的人生会不会与自己心中这份浅淡的爱恋产生任何关联,又或者是要不要干脆直白地条过分好日子把爱意说出口。
这些全部都是以后的事情。
当下已经足够好了,而这就够了。
如此看来,原来五条怜自己也是和甚尔一样的享乐主义者,但她并不那么想要承认这个事实。承认了,会显得她很没用的——当然,绝没有在暗示甚尔没用的意思。这是仅针对于她自己而言的说辞。
就算是享乐主义者,眼下也有不得不苦恼的事情,那就是小海胆的教育问题。
觉醒了不得了的十种影法术,这当然是大好事一桩,可正如之前所担忧的那样,眼下无论是甚尔还是五条怜,全都没办法好好地教导他。
有咒力没术式的她和连术式都没有的甚尔,两个人拼在一起,连个完整的咒术师都凑不出来,怎么教嘛!
正如之前所考虑的那样,对于教育为题的委托,唯一可行的办法是拜托五条悟,可惜之前的电话中,她没能成功地说服五条悟接下这个麻烦差事,且软磨硬泡了一整个学期也没能说动他半分。多么丢脸的挫败!
——我才不要当小屁孩的指导者嘞!
他每次都这么说,一副不情不愿的态度,脑袋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说真的,五条怜心中的那点希望都要被他的断然拒绝给磨光了,但一想到小海胆的未来,她又觉得不得不鼓起劲才行。
在这件事上,舍她其谁!
于是,挑一个课最少的周三,早早地在中午她就把小海胆从幼儿园接回家了。怀揣着一副神秘兮兮的态度,五条怜对他说,要带他去见一个人。
“要去见谁?”
小海胆毫不意外的一脸茫然,而五条怜依然笑得神秘,倒是也不和他遮遮掩掩的,直说道:“去见我的哥哥。”
“哦——”惠像是明白了什么,了然似的用力点点脑袋,“我知道他,他是阿怜不喜欢的家伙!”
“呃!”
怎么连这种事情都被他知道了!不对……他怎么知道的!
五条怜尴尬到不行,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了,大脑则是自顾自地进行着复盘,尽力回想过去发表过的一切言论。
太可惜了,她说过的话好像很多,完全记不得其中有多少是关于五条悟的,又有多少是和他相关的坏话。
“反正现在没有不喜欢!”总之,得先更正一下小海胆脑袋里的错误印象才行,“而且,你绝对不能在我哥哥的面前说我不喜欢他哟。”
“好。”
禅院惠乖巧地点点他的海胆脑袋,接受得倒是挺快的。五条怜松了口气。
总算是达成了共识,那就快点出发吧。
从家里到咒术高专,需要换乘总计三次地铁,还要再搭乘三十分钟的巴士。禅院惠坐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在幼儿园里经历的有趣事情,五条怜有时候听得认真,有时候思绪则是飘到了不知何处去,搁在车窗上的脑袋伴随着公交车的摇晃幅度动个不停,思维都要飘到天外去了。
“然后。”也不知道小海胆的话题进行到哪一步了,回过神来便听到他说,“田中和我说,他在和小美谈恋爱。”
五条怜有点想笑:“小美是谁呀,你的同学吗?还是小猫小狗?”
“是隔壁班的女孩子。”
“啊——这样呀。”
没想到爱情故事已经在幼儿园上演了,听着总叫人觉得有点违和,担心会不会是什么新型的家家酒游戏。但仔细想想,小孩子也该有喜欢别人的权利嘛。
于是她问:“惠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你也不喜欢小美吗?”
“我对她没有感觉。”板着面孔的禅院惠像个小大人似的,“阿怜呢?”
“嗯?”
她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
“阿怜有没有喜欢的人?”
“……”
很不争气的,五条怜在这时候愣了愣。与甚尔相似的这副面庞说出的这句话语,当真像是甚尔在问她,她不由得恍惚了一下,翕动的双唇几乎快要漏出事实。
还好还好,理性在最后一刻归位了,她扯着嘴角,努力挤出了一抹笑容。
“惠惠,你好八卦哦。”她笑着戳戳海胆圆滚滚的小脸蛋,“你很好奇吗?”
禅院惠也不遮遮掩掩——这一点当然比甚尔好多了——一本正经点点头:“嗯。因为阿怜已经是大人了。”
是大人就该有喜欢的人吗?这可是歪理哦。
五条怜真想这么说,但毫不意外,这么现实的谎话一点都说不出口。
“假如。”她必须提出假设,“惠惠有喜欢的人,那你会向喜欢的人告白吗?”
“唔——”
小海胆陷入了深思。
不得不说,这个问题对于一颗五岁的海胆来说,还是稍微有一点太难了。
他当真想了很久很久,久到公交车都靠站了,他还在沉吟。
看来她不该把这么深奥的问题交给海胆去处理的。
正想说“还是先不说这个了吧”,一直耷拉着的小海胆脑袋终于抬起来了。
“‘告白’是什么?”
原来他在纠结的是这个问题呀!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五条怜冒出的感受居然是释怀——刚才完全白紧张了嘛!然后才解释了一下告白的含义,总算是填补上了海胆的知识盲区。
然后又是长久的思考。
陷入思索的禅院惠也很像是甚尔。唯一的区别大概是,甚尔很少会思索得这么久,而小海胆现在摆出来的姿态当真像是一个大思想家。
一路走到高专前的长长楼梯,跨越重重鸟居投下的数到影子,思想家大人终于想到合适的答案了。
“如果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的话,我就告白。”他很认真地说。
五条怜想了想,不得不提出疑问:“那就是说,要是人家不喜欢你,你就不告白啦?”
“对!”
“你怎么知道对方喜欢你?”
“唔……”
禅院惠不吭声了,显然是被问倒了。
看来,深奥的问题不适合拿来和小孩子咨询呀。
五条怜瞬间收起了绮丽的心思,无处安放的情感却在无限下坠,伴着她迈出的每一步零落在咒术高专前的这条楼梯上,而她只会固执地认为,自己只是因为久违地来到了咒术高专,所以过去不愉快的记忆在悄然折磨着自己而已。
或许她应该和身边的朋友们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她的朋友不多,最适合讨论恋爱话题的显然是七井没有错,只不过她最近总忙于全国大赛的训练,连日常小聚都无暇参与,更不要说花上大把大把时间倾听她的恋爱繁闹了。
而且,五条怜也并不很想和别人说起自己的这份情感。
倘若说出了“爱”,那必定要将爱背后的一切过去还有回忆全盘托出,于是一切好的或者是不好的也全都藏不住了,这种感觉真像是被窥探了隐私。她也太自私了,根本不想分享那些过分私人的感受。
所以呀,还是独自苦恼吧。
“所以,阿怜有喜欢的人吗?”小海胆把问题又抛过来了。
他或许真的很好奇。
五条怜想了想,才终于点头。
“有哦。”
“哇,那好棒!”禅院惠替她欢呼起来,“阿怜喜欢的人是谁?”
“是个秘密哦。”
“不告诉我吗?”
“嗯,现在不告诉你。”
禅院惠眨眨眼,倒是不觉得多么失落,眼底漾着的那层好奇也一点也没有减少,只是很乖的没有再追问了。
“以后会告诉我吗?”
“以后呀……”以后该是多久之后呢?五条怜没有概念,“也许会吧。”
“那阿怜会告白吗?”
“暂时还不会吧。”
五条怜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希望自己的笑意看起来不要太过苦涩。
“因为我不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不是喜欢我嘛。”
或许他握住自己的手,完全只是因为那一刻适合这么做;或许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依旧还只是看着一个麻烦的孩子;或许他的心里依然存在着必须哀悼的对象,而自己根本无法走进他的最深处。
有好多的或许,也有好多的理由。她内心深处的不自信在诉说着一切的不可能。
所以,她不会说的——至少现在不会。
“惠,这是我的秘密。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好吗?”她勾住禅院惠的小拇指,“我们就这么约定好了,可以吗?”
禅院惠不疑有他,乖巧地点点头,但还是忍不住犹豫了一下。
“连爸爸都不能说吗?”
“不能哦。”
正因为是他,所以更加不能说了。
“这件事情,必须从成为我们之间的秘密。”
所以,在确定他的内心之前,五条怜一定一定,连半个字都不会说出口的。
第143章 成为事实
楼梯只走了一半,小海胆已经开始哼哼唧唧地撒娇了。
“阿怜,我走不动啦!”
他说得理直气壮的。
五条怜步履不停,决心不要在今天过分惯着这孩子。
“你累了吗?”所以,她决定把既定的事实再重复一遍,“如果累了的话,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吗?”
禅院惠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我想让阿怜抱我。”
“不可以哦。你得自己走上去才行。”
忽然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可能性。
“我在想呀。”她牵起禅院惠的手,“说不定等你长大之后,也会常常走过这条路呢。”
毕竟咒术高专是成为正经咒术师的前置环节(当然也完全可以跳过这一步)。如果想要让禅院惠好好地发挥才能,那他未来就一定会来到这里。
五条怜感觉到了一种没由来的宿命感——这一刻的选择将会决定未来的很多事情。
于是也很顺便地想到了,关于未来的事情,她还从来都没有和禅院惠本人聊过呢。
很多事情,都是她和甚尔自顾自地做出了决定……不对。
绝大多数时候做出决定的人,是甚尔才对,自己只是他身边的小小的应声虫而已,可没有那么强烈的自我意识可以作祟。
“应声虫”,想到这个词总觉得有种莫名的悲哀感。于是她甩甩脑袋,不再把思维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
还是说点正经的事情吧:“惠惠想要成为咒术师吗?”
小海胆一脸茫然,想也不想就说:“咒术师是什么?”
“咒术师呀?”
是了,该怎么解释咒术师?五条怜后知后觉地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重要的问题。
她当然不知道咒术师是什么——她又没能成为咒术师。
至于身边的咒术师……能想起来的只有家主。
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想起不称职的父亲,于是连带着心目中“咒术师”的这个角色都显得扭曲了一些。但一想到五条悟也是咒术师,这个未知的形象好像又添上了几分正面的、并且幼稚的色彩?
噗嗤——她笑出声来了。
“咒术师呀……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才好。”她必须坦白,“总之,能够成为咒术师的人一般都是天才,你就这么理解吧。”
“我也是天才吗?”
“是哦。”五条怜搓搓海胆脑袋,“能够从影子里召唤出一大群兔子,真的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对于她这番很不靠谱的发言,禅院惠认真琢磨了一会儿。
“阿怜和爸爸都不是咒术师吗?”
他这么说,让五条怜有点意外:“不是。我们没能成为咒术师。”
“可我觉得阿怜和爸爸都是天才。”
她还是很茫然:“哪方面的天才?”
“唔——”禅院惠歪着头,海胆脑袋一颤一颤,“很懂得怎么爱我的天才?”
“……什么嘛!”
五条怜忍不住了,大笑出声。
“在这方面,只有我才是天才哦。你爸爸不是啦。”她毫不留情地说着甚尔的坏话,“他那么不坦率!”
禅院惠想了想,也笑起来:“是哦!”
远在家里睡午觉的甚尔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喷嚏,结实到他整个人都从沙发上弹起来了。他知道的,绝对是五条怜在说她的坏话。
偷摸摸在心里也骂她一句,翻个身继续睡觉,于是这股酸涩的喷嚏便乘着风钻进了五条怜的鼻子里。
啊——啊————嚏!
五条怜差点没喘上气。
“啊,不好!”禅院惠一脸严肃,“肯定是被爸爸知道我们在说他的坏话了!”
“诶?哪、哪会有这种事啊!”五条怜心虚地扯扯嘴角,拉着他走到鸟居的影子里躲太阳,“别想这么多啦。”
“真的吗?好吧。”
总感觉小海胆的顾虑还是没有被打消,但她这会儿也顾不上这点小事了。眼下更麻烦的事情是无趣的等待,她开始后悔没有提前摸清五条悟的日程安排了。
原定的计划是这样的,她要偷摸摸来到咒术高专,趁着五条悟离开学校的当口把他截住,然后正经地和他讨论一下——其实是想要挟一下——让他接手禅院惠的教育问题的大事。
都面对面了,他肯定没办法再拒绝自己的要求了吧!她坚定地如此认为。
设想得还算不错,但现实情况貌似不是这么一回事。她只知道今天五条悟绝对会在学校,却不知道他大概什么时候才会跨出校门。倒是也可以直接走进学校去找他,但这种事多少有点别扭,想想还是留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再实行吧。
耐心等待。耐心等待。耐心等……来啦!
远远地看到白色脑袋出现在了视野之中,旁边还跟着一位奇怪刘海的家伙,五条怜想起他是很了不得的那位咒灵操使。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这两位应该是关系相当不错的朋友才对,但此刻看来,他们俩像是要吵架了,或者是已经吵完了一通,彼此阴沉着脸,脚步也越走越失去了一致的频率,也难怪最后是咒灵操使最先冲到了校门前,与五条怜打了个照面。
不经意间对上视线,他看起来有几分错愕,显然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种场合见到她——上一次他们面对面,还要追溯到星浆体事件,而那段记忆可算不上是美好的回忆。
想到甚尔曾经在他的躯干上划下了一道深深的十字,五条怜就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心虚,在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更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了,只好沉默着颔首,连礼节性的笑意也忘了添上。
其实也用不着笑的,毕竟夏油杰也不打算和她寒暄。只神色紧绷地看了她一眼,他就收回了目光,加快脚步往前走,很快就消失在了楼梯的尽头。
呼——五条怜很怂地松了口气。
还以为要挨骂或是经历什么不愉快的体验了呢。只被无视,可真是太棒了。
她真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在为了这种事情而庆幸。
再等上几分钟,五条悟就走出来了,一脸不情不愿,显然是猜透了五条怜的用意。
“我说你怎么突*然很殷勤地问我今天的安排呢。”他撇着嘴,不太高兴的表情却很像是故意装出来的,“原来是要来找我,还带着……呃啊,这小屁孩怎么长得和他爸爸一模一样!”
“别问我这种问题啦,我没办法回答你。”
五条怜手动帮他把快要掉到地上的下巴合拢,忍不住嗔怪起来。
“谁叫你总是不答应我。没办法,我现在只能来面对面求你了。”她双手合十,一脸真诚且虔诚的模样像是在乞求神明大人,“拜托啦,天才的悟大人,请好好地指导我家孩子吧!”
“诶?会很麻烦啦。”
“我家孩子很乖的,才不会给你添麻烦呢。”
“你肯定会这么说的嘛。”
明明是和小海胆息息相关的话题,小海胆本人却被完全撇除在了话题之外。禅院惠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怨言,毕竟他也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他好奇地睁大着眼,一会儿看看五条悟,一会儿又瞧瞧五条怜,发现了一个很了不得的事实。
“你们一点也不像。”
不太相似却同是深蓝色的两双眸子同时落在了他的身上,一双眼眸写着意料之外的欣喜,另一位则当然是大吃一惊。
五条怜一下子搂住了他,满脸都是欣慰:“说得真好呢惠惠!是啦,是啦,就是这样没错啦!”
五条悟忙着捂住自己快要掉下去的下巴:“果然连说话都像他爸爸一样讨人厌……”
“你这是爱屋及乌。”
“这明明就是事实。”
感觉快要吵起来了,最后还是以五条怜重重的“哼”一声作为收尾。
“所以你真的不想收惠惠当弟子吗?”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她立刻变回了软和的态度,“我家孩子真的很聪明哦,人也很可爱。”
五条悟别开脑袋,刻意不去看那颗圆滚滚的海胆脑袋:“嘁——”
“而且继承了十种影法术哦。”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绝对是个天才!”
“这个嘛……”
“所以拜托你了!”
五条怜攥紧拳头,一本正经。
“需要我跪下来求你吗?”她可是很认真的,“只要你乐意,我放下尊严对你土下座也没关系哦!”
反正她也没多少尊严可说,要是简简单单土下座一下就能搞定,那绝对是最轻松的交易没错了!
五条悟不高兴地皱着脸,琢磨了好久才说:“不用了。”
“不用我土下座的意思还是答应我了的意思?”
“答应了的意思。”
“谢谢你!”五条怜赶紧把禅院惠推过来,“快快,惠惠也快说谢谢。”
“谢谢。”
直到听到这句话,五条悟的表情才看起来舒服了一点,大概是他心里的某处角落成功地得到了满足吧。
目标达成,当然也没有必要再在荒凉的郊外多做停留了。
蹭着辅助监督的车回到市中心,再搭电车回家,五条怜心情好到哼着歌跨过闸机,带着禅院惠和下班潮的人群一起挤进月台。
说是下班潮,人倒是也没有那么多。远远地,还能看到一个背着吉他的瘦高青年,显然不在社畜的行列之中……哦,不对。
那不是吉他,应该是贝斯才对。
一定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也可能是她哼着的小曲响亮到跨越了站台,青年抬起头来,诧异地一愣,喊出了她的名字。
至于五条怜,她在长长的十秒钟过去之后,才终于想起了对方是谁。
“……天满同学?”
第144章 真是一对不懂摇滚乐有多好的没品父子
没能想起天满隼的名字,理由很简单,纯粹只是因为五条怜的脑袋卡住了,一时之间没转过弯来。大概也要归咎于他又长高了一点,气色也比病恹恹的高中时期好了不少,以至于她突兀地冒出来了“我认识的人中除了五条悟以外再也没有这种身高的人了吧”的错觉。
真对不起他教给自己(但根本没学会)的和弦,也对不起他辅导过(这些倒是成功了)的功课。五条怜笑得很抱歉,但她暗自希望这的笑容千万不要暴露出自己对天满隼的生疏。
幸好幸好,他应该是没看出来。也可能已经发现了彼此之间的僵硬氛围,只是没有说破罢了。五条怜赶紧扯开话题。
“天满同学还在积极地进行着乐队的活动吗?”
她指了指天满隼背后的贝斯,本人也下意识地耸起肩膀,瞄了一眼身后巨大的背包。
“是啊。”
“和高中的前辈们一起吗?”
“这倒不是。”他摆摆手,“我加入了别的乐队。”
“那,天满同学现在就是专职当乐队手了吗?”
记得他之前的志愿是考大学来着,但具体要去哪所学校,五条怜一直都没问过。最初是不想给他平添压力——毕竟要帮忙辅导自己这个没用家伙的功课就已经够让人头大的了——后来则是完全把这点好奇心忘了个精光,就连毕业典礼的那天都没有想起来一点。
放弃大学跑去成为乐队手……这种事情果然还是有点超乎想象。但要是天满隼真的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她也不会有什么异议的。毕竟她的意见也不重要嘛。
没想到(但也还算情理之中)天满隼笑着摆了摆手,摸着鼻子说,自己还在大学读书,乐队只是业余的爱好。
“就在早稻田,其实离上智还挺近的。有空的话,或许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出去玩。”
他说得很轻松,但五条怜心里想的是,他果然考上了比自己还要高上一个等级的学校,真是有够厉害的。
至于这礼貌性的“下次一起玩”的邀约,她也只打算听听而已。反正“下次再说”从来都只是一种用来推脱的说辞而已嘛。
姑且一起坐了几站电车,聊着聊着乐队的事情倒也成功打发掉了这段无聊的时间。
临下车的时候,天满隼递上了一张海报,风格简约且帅气,写着乐队最近一场演出的时间。
“如果方便的话……”
他又开始摸鼻子了,很不自在的指尖挪到耳廓,仿佛他的脸上依然戴着那棉布的口罩。
“你可以来看演出,也可以带上小朋友一起。”
他说的小朋友,当然是被五条怜宣称为“我侄子”的禅院惠。
“哦……好。”五条怜目不转睛地盯着海报,心想到底是谁做的排版和设计,意外的简洁好看,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紧接着说了一句,“我会去的。”
天满隼笑了,像是松了一口气,终于垂下了始终不自在的手。
车厢缓缓停下,天满隼该下车了。但他大概是没有留意到开启的车门,与她说着乐队的事情,直到关门的警示音吵闹地响起,他才回过神来,急急地冲出车门,却不忘向她挥挥手。
“那就……下次见。”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拜拜。”
“嗯。拜拜。”五条怜轻轻推着禅院惠的肩膀,“惠惠也快说再见。”
可是禅院惠没有吭声,只是伸出手来,手掌晃动的幅度小到几乎看不到。
这是突然闹起脾气来了吗?
五条怜有点搞不懂他,当下也没说什么,直到换了个车厢,找到空位坐下之后,才听到他磨蹭着开口。
“那就是阿怜喜欢的人吗?”
她茫然地眨眨眼:“嗯?”
“就是刚才的哥哥……叔叔?”他一时想不好合适的称呼了,干脆老气横秋地说,“刚才的男孩子!”
要是天满隼知道自己在小屁孩禅院惠的口中被称做事“男孩子”,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呢?考虑到天满同学的性格一向很温和,所以就算是听到了,大概也只是会一笑了之,其他多余的话语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吧。
对于天满隼来说可能是这样没错,但对于五条怜,她大可以放肆地大笑起来,摸摸禅院惠的脑袋,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你们两个人看起来说话说得很开心的样子。”小海胆很诚实地说,“而且,他也长得很帅气,我觉得是阿怜你会喜欢的那种类型的男孩子……”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子?”
“唔……”不知不觉,他居然涨红了脸,“就是有这种感觉!”
这是什么小大人发言呀。
五条怜还是笑眯眯,扬起的嘴角绝对一秒钟都掉不下去了。
“我们没有说得很开心呀,只是正常的社交而已。”她拍拍海胆脑袋,“不用担心不用担心。”
安心了吗?不好说。禅院惠仰着脑袋看她,看起来总像是心有余悸的模样:“阿怜喜欢的人真的不是他?”
“不是哦。”她难得的在这个话题上很有耐心,“所以不可以在你爸爸面前随便乱说,好不好?”
“好是好啦……那阿怜也不会离开家里咯?”
继小大人发言之后,莫名其妙的发言也冒出来了。五条怜一时没听明白,只好困惑地眨眨眼。
“你在说什么呢?”
禅院惠一脸认真:“我在想啊,阿怜既然有喜欢的人,以后就会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不会待在家里,和我还有爸爸在一起了。”
五条怜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直到这趟列车停靠在了他们的目的地,她才像是回过神来。
“……这些事情,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她攥紧拳头,不知道为什么心脏漏跳了几拍,“还是说,是爸爸告诉你的?”
“电视剧里说的呀。”
“呼——电视剧啊……”
不是甚尔说的就可以了。
她瞬间觉得安心了,淤在胸口的一股闷气也终于吐了出来,于是心脏总算能够轻快地继续跳动。
“不能再看这种乱七八糟的电视剧啦。”她板起面孔吓唬禅院惠,“你看你,都被电视剧里的价值观带坏了。”
“诶?”小海胆耷拉着面孔,看起来好可怜,“不能看了呀?”
“对,我要控制你看电视的时间了。回家还是好好地画画吧。”
“好吧……”
小海胆垂头丧气,五条怜则心满意足,牵着他的手走回家,一推门就看到了正泡在沙发上看着无聊肥皂剧的甚尔。她总算是知道这孩子是跟着谁学坏的了。
赶紧抢走遥控器,关掉电视机,在甚尔满不情愿的嚷嚷声中板正面孔坚定自我,绝对不被他的“不把遥控器还过来我就如何如何”的要挟动摇。
“蛮好一个工作日下午,倒是去做一点有价值的事情呀!”她用遥控机轻轻敲打着甚尔的脑袋,把没大没小的做派演绎得淋漓尽致,“天天窝在家里看电视算是怎么回事?”
甚尔瘪着嘴,默默忍受着自己变成木鱼的这个事实,并且总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遥控机砸扁了。
“我能做什么有价值的事情,总不可能出门工作去吧?”他仰起头来,笑似的看着五条怜,“啊,我忘记了,有些人说着担心我的安危,还说要养着我,所以我才不能出去工作的,不是吗?”
他故意用戏谑的语调说着他们之间早就已经达成共识的事情,听得五条怜好不自在,估计是某种不可言说的羞耻心在作祟吧,也可能是“养着你”这种发言太暧昧了,一旦想到就忍不住要脸红。
早知道会有现在这么尴尬的场合上演,那时候就不要说出这么害臊的话语了……真后悔。
明明那时候就已经喜欢上甚尔了的。
眼下再接着懊恼,显然是已经来不及了。既然如此,那还是赶紧跳过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说点别的令人愉快——或者也没那么愉快的话题吧。
“反正都要打发时间了,要不要去看乐队演出?”她从口袋里掏出叠成八折的海报,在空中用力甩甩,摊开到甚尔面前,“是我高中同学正在玩的乐队。”
“别扯开话题。”甚尔可不打算罢休,“你没忘掉自己的承诺吧?”
“当然没有。我已经和你表过忠心了,你忘记了吗?”
“没忘记。只是再确认一下而已。”
说到这里,他才终于抬起眼皮,随意地扫过一眼海报,丝毫提不起兴趣的样子。
“摇滚演出就不去了。”他撇着嘴,“不太喜欢和摇滚相关的东西。”
“好吧……惠惠要去吗?”
转头看禅院惠,他也满脸抗拒,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透着警惕的感觉。
真是……搞不懂他们父子。
五条怜默默地把海报重新收好。
“那我就一个人去咯?”
“去吧。”甚尔摆摆手。
“真的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去了?”
“嗯。”
……行吧。
真是一对不懂摇滚乐有多好的没品父子。
第145章 具有升值空间!
得到了甚尔的首肯(其实没有他的肯定也完全没关系吧?),在周六的夜晚,五条怜早早地就来到了位于下北泽的livehouse。
她甚至来得有点太早了,以至于不得不在周边的古着店里逛了好久,买了一枚戒指和两根项链,又去新开的北海道汤咖喱专卖店吃到肚子好撑,才总算是把时间磨蹭到了演出前夕。
没想到天满隼的乐队还算小有名气,至少livehouse里几乎快被听众们占满。她不太容易地在角落里才找到了自己的容身之所,好在她就喜欢角落的氛围。
等待上几分钟,就是开场时间了。
镁光灯从天顶上落下,乐队成员们投落的影子在舞台上汇聚成一处。在主唱握住话筒的那一刻,底下的观众很恰到好处地发出欢呼。五条怜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配合着也发出点欢闹的声音,手机却自顾自地震动起来,一连响了好几下。
说实在的,五条怜真的很想完全沉浸在演出之中,一点也不想去管这一连串的震动到底以为着什么。但想归想,是否真的能够随心所欲,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譬如像是现在,她立刻就被未知的信息攫去了注意力,彻底成为了手机的奴隶,只能很心虚地背过身去翻起了未读信息。
不知道算不算是意料之中,发来一大堆短信的家伙是甚尔。
至于他说的,全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Toji:你不在家?」
「Toji:跑去哪里了?」
「Toji:哦对,你去看摇滚乐队的演出了,我忘记了。忽略到我刚才说的话。」
「Toji:回家记得帮忙带盒牛奶。」
……什么嘛,这简直比无关紧要还要无关紧要!
为了这么几条消息而错过乐队开场时气氛最好的一刻的自己是笨蛋!
五条怜对着手机龇牙咧嘴,仿佛凶恶的表情当真能够穿透一点八英寸的这块屏幕,传到遥远的甚尔的身边。
难看的鬼脸做完了,郁闷的心情也表述完毕,她终于感觉平和了一点,自然也收起了恐怖的表情,默默敲打键盘。
「Ryo:知道了。」
下次再收到他的消息,她绝对不要立刻查看了——为了气人的家伙不值得!
五条怜气呼呼地把手机收进口袋里,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根本没什么好气的。
一抬头,恰好与同样站在舞台边缘的天满隼对上了目光。
他今天穿了一件很白的衬衫,虽然和摇滚乐队的现场多少有点格格不入,但是看起来的确有够清爽,舞台的灯光衬在衣领上,投落下五色的光。
看起来,他好像不怎么专心,总是抬眸不知道看些什么,只在必要的时候才低头扫弦。奇妙的是,就算维持着这么心不在焉的状态,他居然都能毫不出错地完成开场曲的演奏。五条怜莫名想起了高中时他和前辈们一起玩的乐队,那时候他们总是没办法好好地排练完几首歌。
看来天满同学也成长了不少呢——冒出这种念头的五条怜觉得自己很像是个唠叨的老妈子。
就这么心不在焉地搜寻了几个来回,他们的视线终于交汇在了一起。五条怜莫名冒出了一丝尴尬,大概是因为她刚才光顾着回复甚尔的消息了,根本没有在认真观看演出的那点心虚感正在作祟吧,所以她笑了笑,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笑容显得很笨拙很刻意。
一定是出于礼节性的回复,天满隼也回以一笑,腾出按在弦上的一根手指,向她轻轻挥动着,像是在同她问好,于是她也竖起手掌,小幅度地晃晃。
第三曲才刚刚结束,手机又开始震动起来了,不用想,八成又是甚尔的消息。真麻烦。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说绝对不会再轻易查看甚尔发来的短信了,但果然好奇心还是按捺不住。
啊,绝不是因为她在乎甚尔哦,绝对不会是出于这种原因的!
趁着MC环节刚刚结束,五条怜掏出手机,飞快地瞄了一眼。
「Toji:你什么时候回家?」
居然问她什么时候回家,真是稀奇!
五条怜努力压住嘴角的弧度,不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小人得志的家伙。
「Ryo:怎么,在担心我吗?」
「Toji:惠说想和你玩游戏。他不乐意和我玩。」
行吧……
就当是甚尔想念她的借口好了。
在自我安慰这一方面,她已经算得上是天才了。
「Ryo:演出一结束,我马上就从下北泽出发。」
所以演出结束到底是什么时候呢?甚尔真想追问她,不过最后还是没有把这句话发过去——从五条怜的回复中,他已经感觉到一股强烈的不耐烦了,显然有些人已经开始嫌弃他了。
甚尔不爽地皱着鼻子,把手机丢到一边,转头戳破了禅院惠满怀期待的泡泡。
“阿怜暂时回不来。”他说得很直白,“你要么和我玩,要么自己玩。”
“哦……”
只嘀咕了这么一句,禅院惠就不说话了,转头把赖在沙发扶手上的丑宝搬下来,看来是绝对采纳甚尔的第二条建议——也就是自己玩的这个选项了。
玩着玩着,似乎听到这孩子在嘀咕着“果然那家伙会把阿怜抢走”之类的话。
“在说什么呢?”
其实甚尔也没那么在意,只是忍不住想要多嘴问一句而已。
抬起头,禅院惠看起来气呼呼的,但完全不知道他在气什么。只见他义愤填膺的,几乎要说点什么了,话都到了最边,却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捂住了嘴。
“没事。”他摇摇头,像是为了要说服自己似的,又一叠声说,“没事没事没事。”
“真的没事?”
这孩子的状态怎么看都不对劲。
虽然真的很想好好地追问一下,但真不想承认,以甚尔他在禅院惠心里的地位,大概是追问了也得不到答案的。既然如此,他干脆也不要多费劲了,撇撇嘴就当是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一小时后,五条怜就回来了,大概是如约地在演出结束后回来了吧,整个人如沐春风,心情好到开始哼起了他从没听过的曲子,大概是在这场演出中听到的什么歌吧。
“甚尔,你看!”
她把手里的海报摊开来给甚尔看,得意地指着写在上面的金色签名。
“天满同学送给了我他们乐队的海报,还签名了!等到以后乐队出名了,说不定这就会成为无价之宝哟!”
“是吗?”甚尔看起来不太提得起劲的样子,海报也只瞄了一眼而已,倒是多嘴问了句,“‘天满’是谁?”
五条怜眨眨眼:“我同学呀。就是邀请我去看今天的演出的那位。”
“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
甚尔恹恹地应着。她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对这件事这么提不起兴趣。而五条怜还在眯着眼看他,带着几分嗔怪的意味,这副表情当真像是准备张嘴嚎叫的小白猫。
“你呀,一点都不认真听我说话。”她自顾自给甚尔治罪,“不认真!”
莫名其妙就冠上了一个糟糕的评价,他一点都不准备放在心上,往耳边甩甩手,就算是甩开了她的这句“不认真”,话题也被轻巧地扯开了:“那演出呢,有意思吗?”
“演出呀?还可以吧。”她又抖了抖手里的海报,“所以我才觉得海报会有收藏的价值嘛!”
“……行吧。”
无话可说了。
甚尔看她欢欢喜喜地把海报收进文件夹里,随后文件夹又被藏进了书柜的最深处,看来她确实怀揣着一颗真诚的希望海报快快升值的心。
“下次我们一起去看乐队的演出嘛,好不好?”她还是笑吟吟的,“livehouse真的很有趣哦!”
他也依然固执,像是心头梗了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化作一句硬邦邦的:“不感兴趣。”
“好吧……”
既然甚尔不感兴趣,那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去看乐队的演出了。
哪怕只是为了让签名海报实现价值最大化,顺便为高中同学的伟大乐队事业提供助力,她也必须要好好地支持天满隼的乐队才行了!
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了甚尔有多么不喜欢摇滚乐队。每次从下北泽回来,他都是一副微妙的表情,阴沉的面孔让人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了。更糟糕的是,露出这番扫兴表情的甚尔本人又从来不说扫兴话语,这份诡异的沉默更叫人觉得心情复杂了。
是不是最好别逆着他的喜好,少看点摇滚乐队比较好呢?
大概是在看了第五次演出之后,五条怜才冒出了这种念头。
念头尚未付诸实际,忽然听到天满隼在唤她。
见面的次数太多,姑且算是混熟了,大概是从第三次演出开始,他就能很直白地称呼她为“五条”,而无需加上累赘的“同学”这一后缀。
“嗯?”五条怜停下乱七八糟的思绪,冲他一笑,“怎么了?”
可别是要问她对今日演出的感想呀。她最怕这种索求反馈的环节了。
很难得的,天满隼又带上了口罩,可能是最近流感频发——二月份的天气总是这样。
他潮红的脸色藏在口罩下,话语几乎也要被罩住:“稍微有点唐突,但是……想问问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呀?”五条怜在脑海中把日程表过了一遍,“应该是没什么事的。”
“那么……”
他很不自然地扯了扯口罩。
“我们明天一起出去玩吧,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