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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callback了!

甚尔好像听到了很了不得的两个词汇拼凑在了一起。

“你,五条怜?做饭?”

他合理怀疑,这家伙就是热血上头,所以才说出了这么离谱的话。

“对呀。”五条怜眨眨眼,看起来果然还是一副过分兴奋的模样,“你不信任我呀?”

“嗯——”

甚尔不置可否。

要说信任呢,当然是有的,但在做饭这方面,他实在是没办法对五条怜怀有太多的信心,毕竟她平常在家里连家务活都不怎么做,仿佛心安理得一般享受着成为无业游民后的自己所提供的义务劳动,更别说要让她去完成做饭这么高难度的事情了。

再者说,高兴就非得亲自做饭不可吗?他们大可以去吃一顿好的庆祝一下嘛——当然最后掏钱的只可能是自己就是了。

甚尔的质疑之心显然已经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如此不加掩饰,看得五条怜的热情都陡然减半了。她立刻换上一副气呼呼的面孔。

“你果然是不信任我吧!”她高声控诉。

“算是吧。”他也总算是承认了,“我觉得你并不会做饭。”

五条怜攥紧拳头:“别小瞧我哟,我可是上过家政课的!”

不只上了家政课,还成功地完成了小组作业的咖喱牛腩和番茄意面——虽然是小组作业就是了。

并且在那次小组作业里,她承担的任务只是切菜而已,理由无他,完全就是因为她没有半点做菜的本事,但其实班里也没多少人会做菜。

“我家都是妈妈负责做菜的。”一个同学说。

“诶,我家是爸爸掌管厨房呢。”七井插嘴进来,“我有时候也会学着做一点。”

也难怪她会被分配到掌管火候的重大职责了。

“五条同学的家里呢,是不是哥哥做饭呀?”有个人随口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好像都知道自己是和哥哥一起住的了。

那时的五条怜有点茫然,很不自在地挠了挠头,在心里好好地措辞了一番,才说:“我家没人做饭。”

“诶?”大家表现得很夸张。

这很值得“诶?”吗?五条怜搞不懂。

她只好接着说下去:“我家一般都是外食来着。”

少部分不外食的时间,就是点外卖,家里的厨房除了加工冷冻速食之外绝无其他用处,就连早几年给禅院惠准备的辅食,也基本都是直接从母婴用品专卖店买来的,开火的机会少之又少。她有时候甚至觉得,厨房这块空间大可以改造成其他房间,完全没想过别人家居然是顿顿都到用到厨房的。

哇这可真酷——同学们都这么说。

顿顿外食就很酷了吗?搞不懂他们对于“酷”的定义和标准。在五条怜看来,能够有时间和精力亲手做饭,才是真正很酷的事情呢。

所以,她这才决定难得地酷一下。

尽管家政课上只肩负起了切菜的重责,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旁观了菜品的制作,直到今天那些步骤还清晰地停留在脑海中呢,想要复刻一遍绝对是小菜一碟!

“你就放心吧,绝对没问题的!”五条怜难得地自信心爆炸,“就让你试试我的手艺!”

说实在的,甚尔依然不敢苟同,但小海胆已经乐得没边了,“好耶”“好耶”地绕着五条怜打转,简直把她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更是把五条怜的自信心吹得更加膨胀了,就算没有系围巾也能昂首挺胸地走在冬日的风里。

先在商店街的蔬果店买了番茄和意面,顺便买了一把趁手的小平底锅——没错,禅院家的厨房正是一处连锅子都没有多少的贫瘠之地。

一回到家,五条怜就钻进了厨房里,一时也不知道她在捣鼓什么,只听到砧板被剁得咚咚咚的声响。甚尔努力不让自己太过在意她的情况,但脚步果然还是不知不觉地踱到了厨房门口。

鲜红,满目鲜红——还以为是一砧板的血,仔细一看全是都是剁得碎碎的番茄和流淌出来的汁水。五条怜举着刀,正在盯着锅子里沸腾的水发呆,越看越想是个奇怪的杀人魔,而禅院惠就待在旁边旁观,一副很好奇的模样。

总感觉五条怜又要把他的儿子教坏了。

抛开着没劲的念头,这种场合怎么看都不适合多作停留。甚尔准备溜走了,刚迈出一步就被叫住了。

“甚尔,我问你。”

这句询问也像是奇怪杀人魔说出来的话。

于是甚尔停住脚步:“干嘛?”

“我们家的盐呢?”

“家里哪来的盐?”

他以一种理所应当的的口吻说,事实上这件事也确实有有够理所应当的。

在一个从不做饭的厨房里找不到调味品,这不很正常吗?

虽然对此很是理解,五条怜还是忍不住嫌弃地撇嘴。

“我们家好简陋哦。”

住在新宿热门地段塔楼顶层的五条小姐居然只是因为缺少了一点盐就给出了这种气死人的发言,听得甚尔无话可说。

“那把你发配回以前的廉租公寓里去。”他以一种要挟般的口吻说。

被吓到了吗?倒不至于。但清水煮乌冬面的寡淡味道一定在这时候重新浮起来了。

五条怜捂住心口,努力地压下了这股恶心感,用力摇头。

“不了不了不了,我觉得这儿也挺好的……哈哈。”

她挠挠头,很不像样地尬笑了两声。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啦,我现在就去买盐。”

说着就出门去了,回来时提着一堆杂货,包括但不限于各种调味料,还顺手带了把锅铲和漏勺回来——禅院家的厨房,厨具真的很贫瘠。

那就接着开干吧!

把干巴巴的意大利面丢进滚水里,把剁碎的番茄丁也丢进平底锅里,顺手把胡萝卜碎也扔进去,然后……

……然后该干什么来着?

真不好意思这么说,但五条怜是真的有点想不起来了——明明她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认为自己能完美复刻曾经的小组作业呢。

说实在的,她可能只是记住了几个关键的步骤而已,这就自信地认为自己记住一切了。这点缺陷在是实战中轻而易举地暴露了出来。

譬如像是现在,她拿着酱油,纠结着不知道是不是该加进这锅红彤彤的酱汁里。

挖掘一下记忆。

毫无疑问的是,家政课教室里是一定有酱油的,至于在烧意面的时候是否用上了,怎么细节的事情,她实在没有印象了。

既然如此,稍微放一点,应该没事吧?……哎呀,加多了。

五条怜手忙脚乱地往锅子里添水,又犹豫不决地往里添了几滴味淋,如同在座一场焦头烂额的实验,早先的自信早就消磨光了。

真是……太麻烦了!

一直在旁观的禅院惠很认真地仰头盯着她。

他个子太小了,就算是站在小矮凳上,也看不清锅子里的动静,但五条怜手忙脚乱的动作和不时流露出来的紧张可是原原本本地落在了他的视野中。

“阿怜。”小海胆伸手,拽拽她的衣角,“没事吧?”

“诶?没事没事没事!”

五条怜感觉自己笑得很尴尬。

“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吗?”禅院惠眨眨眼问。

真是个好孩子呢。

五条怜有点感动,并且强行忍住了说出“那你来帮我做吧”这种很不负责发言的冲动,用力摇头。

“你就在外面等我吧,好不好?”她轻轻推着禅院惠出去,“我马上就搞定啦!”

“唔……好。”

虽然不确定五条怜口中的“马上”大概是多久,但禅院惠还是很配合地退出去了,一走出厨房就看到了瘫在餐桌旁的甚尔,他开玩笑似的说了句“你被赶出来了?”。

“没有!”小海胆不太高兴,“我只是……出来巡逻!”

“巡逻啊——”

甚尔一副笑眯眯的面孔,但怎么看都像是在嘲笑他没有错。禅院惠气呼呼地坐到餐桌的最角落,离他远远的,心想,难怪自己总是讨厌和爸爸说话。

禅院惠就这么暗戳戳地赌气了一小会儿(另一位当事人甚尔倒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总算等到五条怜从厨房里出来了,端着两盘意大利面,扬起的下巴足以证明她小时的自信统统回来了。

至于成品嘛……

按理说,她做的应该是番茄意面没错,但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更像是横滨中华街卖的正宗老北京炸酱面。

“可能是酱油加多了……但这不打紧!”五条怜山笑着,“先试试嘛,味道才是最重要的!”

都这么说了,要是不试试看,好像真的很糟。

那就拿起叉子,挑起几根意大利面试试看吧。

嚼嚼嚼,嚼嚼嚼,嚼嚼嚼。

一时之间,家里居然只剩下了咀嚼声而已,不过这声音很快也消失了,变成一片寂静。

“阿怜……”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才听到禅院惠说。

五条怜早就已经满心期待了。

“怎么了?”

小海胆皱着脸,看看盘子里的面,又看看五条怜,表情很为难:“能不能当做我已经把意大利面吃掉了?”

“呃啊——!”

第132章 食物中毒了捏

就当做吃完了,言下之意是吃不完眼前的食物了。

再换句话说就是,五条怜做的番茄意面难吃到只能勉强咽下一口的程度……吗?

普普通通的话语,成为了结结实实的会心一击!

五条怜捂着心口,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真的不想再禅院惠的面前表现得太过沮丧的,但嘴角果然不可避免地耷拉下去了。

“是、是不是刚才喝了果汁,所以尝到的味道也发生了一点点变化呢?”她正在进行强词夺理,“要不要先喝口水漱漱口?”

小海胆眨眨眼,很认真的表情:“可我刚才没有喝果汁。”

“呃!”

没有借口了。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五条怜灰溜溜躲进了厨房里,夹起锅里剩下的几根意面,怀着极度紧张的心情,细细品尝了起来。

说来也是惭愧,她还没尝过自己做到的菜呢,大概是因为太手忙脚乱了,咸淡调味全凭感觉,可以说是相当随性了。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这碟意面比想象中的难以入口的程度稍好一点,至少是能够吃下去的水平,说不定这是制作者本人自带的一层滤镜。

反正,调味确实淡了一点,番茄的味道几乎没有,味淋也不见踪迹,倒是酱油味儿分外浓厚,吃起来倒像是……

……清水煮乌冬?

“唔——!”

当年的可怜回忆又涌上来了。五条怜赶紧捂住嘴,把糟糕的清水煮乌冬的味道压下去,否则她真的会吐出来的。

总而言之,自己做出来的玩意儿绝对没有难吃到人神共愤的程度。禅院惠不爱吃,说不定只是不符合他的口味吧。

五条怜感觉好挫败——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禅院惠可以说是由她一手带大也不为过,而自己居然连对方的口味都捏不准,真的太失败了,也真叫人不甘心!

事到如今,提升自己的厨艺,貌似是来不及了。于是,她又凑了过去,可怜巴巴地盯着小海胆。

“惠惠,要不要再努力地试试看?”她简直是在哀求了,“我可是在添加了很多很多的爱呢!“”

这番强词夺理显然是在试图为不太好吃的料理增加一点美味滤镜。

甚尔默默地瞥着他们,直到现在才忍不住开口:“那你的爱还挺难吃的。”

这位的发言更是残忍!

现在已经不是会心一击了,而是切切实实的致命打击没错,五条怜整个人都晃了晃,差点要晕过去了。

“很……很难吃吗?”她不死心。

甚尔用叉子卷起一大缕面条,送进嘴里,很认真地品味了一番,并且给出了答复:“难吃。”

五条怜涨红了脸:“那你怎么还在吃?”

“我不挑食。”说着,他又吃了一口,“而且我饿了。”

这可真是……心情复杂。

五条怜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为了甚尔这位食客感到高兴。

再说了,唯一的食客实际上也并不赏识她的厨艺。她无话可说了,干脆丢下甚尔,带着禅院惠出门去吃罪恶的快餐了。

当晚,五条怜做了一个噩梦。梦境简单而淳朴,就是大坨大坨的意大利面。

梦中的自己似乎是淹没在了意面的海洋之中,一脚踩下去,就是软绵绵面条之间的空隙。她试着前进,但双腿也软绵绵的了。

浑身上下似乎变得分外诡异,一低头才发现自己居然是一颗圆滚滚的番茄,挺起的肚皮上破了个大洞,哗啦哗啦往外淌着汁水,把意大利面的海洋染出鲜红色的痕迹。

分明谁也没有在追逐着自己,她却不受控制地往前奔跑,半梦半醒之间,腹部的巨大破口疼得厉害,她都怀疑自己要被撕裂了。

这个漫长的梦好像持续了好久好久,也可能并不太久,浑浑噩噩地挣扎着醒来时,才刚过零点,嘴里苦涩得厉害,身为番茄的梦却好像还没有彻底远去,她还是觉得自己圆滚滚的身体破了个大洞。躺在床上愣了好几分钟,她才反应过来,其实是自己的胃在抽痛。

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恶心感也迟缓地涌了上来。五条怜猛地弯下腰,脊背肌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拉扯得涩涩发痛。

啊……想吐。好难受。

艰难地抹黑下床,双脚一踩到地上,就立刻软下去了,仿佛坚实的地面也是梦里意大利面的海洋。

好不容易重新站起来,两条腿还是抖得厉害。

哎呀。好像有点不太对?

这个事实也是后知后觉才意识到的。

五条怜艰难地摸出房门,发现卫生间的灯亮着。听到了呕吐的声音,才发现禅院惠好像也很不对劲的样子。

“阿怜……”

禅院惠可怜地苍白着脸,冷冰冰的手攥住她的指尖。

“我难受。”

五条怜的罪恶感爆炸了。

自己和小海胆同时身体不适,绝对是出于同一个原因,但她现在实在是不愿意——也没什么勇气去深究了,艰难地抹了抹额角的冷汗。

“我们去医院吧……去医院。”

她嘀咕着。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凭她软绵绵的双腿和痛到不行的胃,能不能独自一人撑到医院还不确定呢,更别说要带着禅院惠一起去了。

思来想去,她敲响了甚尔的房门。

“救命……”她气若游丝的声音绝对不是在开玩笑,“你快醒醒。”

甚尔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好像有一只冰冷冷湿漉漉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衣袖里,怪异的触感让他一下子醒了过来,睁开眼便看到了站在床边的两张苍白面孔,他一度以为是不久前看过的香港僵尸老电影成真了。

“……你们怎么回事?”他感觉到不对劲了。

“呃——”五条怜艰难地抬起手,挠了挠头,笑得很尴尬,“我猜,是食物中毒了?”

连夜赶去挂急诊。

事实证明,五条怜和禅院惠的确是食物中毒没错——看来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至于病症的原因,倒是还不清楚,可能是因为吃了没煮透的食物,也可能是餐点不够新鲜。

听起来很吓人,症状也吓人,还好治疗起来还算轻松,吃点药挂挂水就好了。

于是,甚尔坐在了医院难受的椅子上,左边是犯困打盹的禅院惠,右边是可怜巴巴皱着脸一声不吭的五条怜,挂在两旁的四瓶吊水都需要他来留意。

说不定最艰难最忙碌的那个人是自己吧?他满不情愿的想。

“看来你的‘爱’不仅难吃,还有毒。”

他自言自语似的嘟哝着,话语钻进了五条怜的耳朵里。

“你在说什么呐?”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你做的意大利面啊。”他说,“肯定是因为那个难吃的面才害得你和惠都进医院的。”

“什么嘛……你说得太过分了。”

她不高兴地撇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力气,连说出的控诉话语都显得有力了不少。

“快向我道歉!”

“啊?好吧好吧。”可能是开了个过分的玩笑吧,“对不起,这样可以了吗?”

五条怜梗着脖子,故意不去看她,只发出了“哼”的一声。甚尔怀疑她还在同自己置气——这家伙还是挺容易对他生气的,麻烦。

他接着追问:“你不接受?”

“……接受了。”

“那就好。”

这下倒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五条怜无意识地晃着身子,胃还是抽痛得厉害,甚至比来医院之前更严重了。医生貌似说过这属于正常情况,“疾病的发展总有不同的阶段”,当时似乎是这么说的。

话虽如此,要忍耐疼痛,果然还是很难受。她很不自在地闭起眼,感觉意识又要回到意大利面的海洋之中了。

“要是觉得难受。”很忽然的,甚尔开口说,“就靠过来吧。”

“诶?”五条怜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可以吗?”

“我都这么说了,当然可以。”

“唔……谢谢。”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客气了。

五条怜歪过身子,靠在他的肩膀上。

大概是甚尔的手臂肌肉实在太饱满太圆润了,她的脑袋只在上面搁了一秒钟,居然就滑了下去,“啪”的一下,就掉到了他的腿上,闹出了好一番响亮的动静。

哎呀,变成膝枕了?

五条怜偷摸摸打量着甚尔的表情。

对于自己一不小心枕到了他的大腿上,甚尔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反感,就算有也没表现出来。

看来她,可以继续呆在这里?

也不知道该说是心安理得还是惴惴不安了,总之她一动不动,就这么枕着他的腿。胃似乎也舒服了一点,不过指尖倒是战栗起来了,心跳也有点快,明明她根本不觉得冷。

沉默地躺了一会儿,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有听到甚尔说话。他是不是睡着了?

抬头看看,啊,原来他在盯着盐水瓶发呆,真是好无聊的一个男人。

五条怜暗自偷笑。

“在笑什么?”甚尔一下子就发现了。

“没有。”她收敛起嘴角的弧度,“只是在想事情。”

“那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呀……唔……我觉得食物中毒不应该是我做的番茄意面的问题。”

第133章 一下子就被戳中了

甚尔有理由相信,五条怜现在正在强词夺理,理由是她居然宣称其自制的番茄意面并非是导致她和他儿子食物中毒的罪魁祸首。

“你在逞强吗?”他说。

只凭这一句话,他就很成功地戳中了五条怜的痛脚。

“我没有!”虚弱到刚才还浑身瘫软的她居然来劲了,中气十足地说,“才不是在逞强,我有事实依据的!”

甚尔有点想笑:“什么依据?”

五条怜仰起头来,眨眨眼看他:“就是你呀。”

“我?”

“嗯。”她很认真地点点头,“你不也吃了我做的意面嘛,而且吃了很多,可你还好好地呆在这里,根本没什么不正常的。”

“啊是嘛。”

甚尔应得漫不经心,大概是多少已经猜到她会这么说了。

“那是因为我和你们不一样。”他解释起来,“我的消化能力很好,就连酒精都能轻松地消化掉,更不用说你那有毒的‘爱’了。”

五条怜瞬间涨红了脸:“不要再说我的‘爱’是有毒的了!”

“哦。好。”

完全忘记这茬了。

甚尔敷衍地连道歉都不说一句,幸好五条怜也没有为此太过生气,做了个鬼脸就当是泄愤完了。

还是回到正题吧——虽说现在正在讨论的事情也不算不上是什么“正题”就是了。

“连酒精都能消化的话……岂不是喝不醉?”她提出合理的猜想。

“是啊,所以我讨厌喝酒。”甚尔瞟了她一眼,“怎么了吗?”

五条怜收回视线,继续窝在他的腿上,磨蹭着摇摇头“没怎么,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刚到甚尔家的时候……

啊,那都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时间过得真快。

那时候,甚尔还是个躲在被炉里的寄居蟹,整个人阴暗又可怕,是个多瞧上一眼都会觉得可怕的男人,比现在讨人厌一百倍——倒不是说他现在就很讨人喜欢了,绝没有这样的意思哟!

也不知道是懒惰还是消沉作祟,那段日子里,他家里总是乱糟糟的,被炉的小桌子上堆满了捏扁的啤酒罐和橘子皮,厨房里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就更别说堆满脏衣服的沙发和椅子了,怎么看都像是狗窝。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居然能够在那种环境里住上好几个月,无论是她还是甚尔,好像都相当的了不起呢。

“明明不喜欢,那时却喝了不少酒呢。”五条怜小声嘀咕着。

她是真的有点搞不懂他。

“你刚才不还说自己不喜欢喝酒吗,难道是因为那个时候喝得太多,喝伤了?”

甚尔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在思索,还是纯粹地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输液室的灯光点得不够亮,不太能看清他的表情,所以哪怕无比认真地注视着他,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差点忘记了,平常她也摸不透甚尔的想法。

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五条怜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是说错了话,或许自己应该说声道歉,但在这句对不起说出口之前,甚尔终于开口了。

“因为那时候太难受了。惠的妈妈才刚去世。我一个人到底能不能把孩子带大?我很苦恼。”

他说着,没有叹气也没有怎样,无起伏的语调像是平白直叙,苍白地陈述着依然鲜活的过去。

“难受的时候就是会做一点让自己更难受的事情。”

“哦……”果然提起了不愉快的话题,看来她应该开点玩笑,“自虐狂的心理?”

甚尔撇撇嘴,并不否认:“差不多。”

痛上加痛,于是原本的疼痛便可被掩盖得几乎不存在。这是他一贯的生存方式。

很难得地想起了往事,但甚尔并未过分地沉浸在过去的痛楚之中——意思是,在刚才短暂的几秒钟里,他好像又回到了冰河之中,浸泡在丧失的失落感里。

回过神来,才发现五条怜一直在盯着他,不知道正在看些什么。她很忽然地伸出手,甚尔本想躲开的,但还是没有动,任由她微凉的指尖抵在他的脸颊上。

像是爱抚一只小狗,她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

“你也很不容易呢……”她喃喃似的说,“但现在的日子总算是好一点了,不是吗?”

“是吗?”

甚尔很轻地笑了一声,一时也听不出这笑声中的含义,只见他竖起了中指,啪一下弹在五条怜的脑门上。

真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大半夜睡不了觉要带你和惠来医院看病,这种日子哪里好了?”他毫不留情地抱怨起来,“你倒是再争气一点啊。”

“唔唔唔——”

五条怜捂着脑门,缩得像一只虾子,痛到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食物中毒才不是我争气就可以避免的事情啊!”她为自己控诉。

大概也是没办法辩驳了,甚尔不再吱声,只轻哼了一下,任由她继续在腿上缩着。

在不知不觉之间之间长得又瘦又高、就此变得像意大利面一样的五条怜,蜷起身来倒变成了小小的一团,很像是刚刚见到时的她了。

五年……是了,都五年过去了。

烦人的小屁孩也终于长大了,问题是她依然很烦人。甚尔暗自叹气,倒是一点都没有去想以后她会不会变得更不烦人一点的可能性,当然也根本没有去想以后的事情。

“你干嘛叹气?”她问。

甚尔说话,只是揉了揉她的脑袋,姑且算是给出了回答,可惜五条怜还是觉得莫名其妙的。

就这么躺了好久,盐水瓶里的药水却还有一大半。看来今晚都要耗在这里了。

五条怜打了个哈欠,感觉困倦在泛滥,眼皮也越来越重了。她几乎快要睡着了,但总是在沉入梦乡的一秒钟之前猛地浑身一颤,然后就醒来了。

“看来,这次是失败的庆祝呢……”她自言自语似的嘀咕,“感觉连考上大学的兴奋感都要减半了。”

“是吗?”甚尔漫不经心地抛出一句反问。

也不怪他摆出这幅态度,毕竟考上大学的不是他,食物中毒也没他的份,实在是没办法对此刻的五条怜多么感同身受。

“要换个庆祝方式吗?”

他随口一说,没想到五条怜真的认真地思索起来了,摸摸下巴又搓搓脸,小动作一大堆。

“换种庆祝方式……那,”她抬起眼眸,偷摸摸打量着甚尔,看了两秒就收回实现了,好像很心虚,“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玩吗?我们都没怎么出门玩过,更别说出远门了。”

上一次出门玩还是上一次在迪士尼乐园,出远门更是从没有过的经历——每次离开东京,不是为了工作就是为了工作,无趣到了极点,有趣的事情更是一点都没有经历过,光是想想就有够悲伤的。

对于这番提议,甚尔不置可否,只问:“你想去哪里?”

这是会答应的意思吗?如果真是这样,她就得好好想想才行了,可不能给出什么草率的回答。

五条怜苦思冥想,下意识想要说出的第一个地点居然是佛罗伦萨,但意大利实在是有点太过遥远了,而且欧洲行一定贵到离谱,想想还是算了。

别的地方嘛,那就……

“想去能看到大海的地方。”这就是她深思熟虑之后给出的答复。

“在东京也能看到大海。”甚尔从她的话里挑刺,“去台场海滨公园就行了。”

“……东京湾除外啦——镰仓也除外!”五条怜气鼓着脸,“都说了,想去远一点的地方嘛!”

“远一点的地方?唉,行吧行吧。”

甚尔叹着气,无奈地摆着手,像是罢休了。

“那就带你们去夏威夷吧。”他忽然说。

意料之外的话语钻进五条怜的耳朵里,痒痒的,好像蚊子在叫。她挥挥手,想把这股恼人的感觉挥走,但“夏威夷”这几个字果然还是固执地盘踞在了耳边,怎么也赶不走。

于是她也不得不认真起来对待了。

“诶……你说夏威夷?真的吗?”她眨眨眼,苍白的脸上好像终于多出一点血色了,“真的去夏威夷?”

“你不信我?”

“没有没有没有……真去啊?”

甚尔点头:“没错。”

“好耶!”

要不是胃还在痛,五条怜真的要跳起来了。

依然还是因为胃痛,否则这时候她肯定已经要抱住甚尔了。

“谢谢你!”她一本正经地握着他的手,晃来又晃去*,“你太好了,太感谢你了!”

甚尔笑而不语,任由她攥紧了自己的手。要是输液室的灯光可以再亮一点,或许五条怜会发现他的笑容带着一点难以言喻的微妙感,可惜五条怜的脑海里此刻满是跳草裙舞的夏威夷热情女郎,其他什么都没办法去想了。

哪怕是为了夏威夷之行,自己也得快快好起来才行!

凭着这腔坚定的意志,只吃了两天药,五条怜就变得生龙活虎了。甚尔也难得的没有再讨价还价,当天就很痛快地把把机票交到了她手上。

定睛一看,目的地是……

“……为什么去的是日本的夏威夷啊!”

是冲绳。

第134章 夏威夷和日本的夏威夷

夏威夷和日本的夏威夷,虽然只是多了个无关紧要的前缀,但想也不用想,这之间的区别当然是天差地别没有错。

而且……

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承认,其实五条怜对于冲绳怀揣着一点微妙的情感。

星浆体事件时,他们恰好就是把一直跟在星浆体身边的侍女送去了冲绳。在那几十个小时里,自己一直在在和孔时雨一起盯着五条悟他们在冲绳那边的情况,所以理所应当地知道他们快快乐乐地去划船玩海,还去看了水族馆鼎鼎大名的那条鲸鲨,完全没有被追杀的危机感,反倒像是春游那般轻松愉快。

所以,是觉得有点嫉妒了吗?可能吧。

……不对。

她当时一定是嫉妒了,嫉妒着天内理子能和五条悟亲亲热热地玩在一起,而自己和五条悟之间还隔着一层海上浮沫般虚妄的屏障,所以她那时才会对天内理子格外冰冷。

这爱屋及乌的嫉妒心,连带着让她对冲绳这个地方都充满了一种诡异的抗拒感。

当然了,如果现在她跑去和五条悟说,自己想要跟他一起去冲绳玩,如果他不忙的话,大概也是会同意的,不过这种话五条怜可说不出口。正如放在衣柜里的,早就被撑得不像样的天内理子的那身校服一样,她始终没有还过去——倒是自己给天内理子穿的那套衣服,她早早地就委托五条悟还过来了,真是不对等的一次交易。

现在天内理子究竟怎样了?不清楚。

总之,似乎是还好好地活着,没有死去也没有被同化,但除此之外的事情,她就一点都不清楚了。

至于缺少了同化的星浆体,世界是不是会就此毁灭,这个问题五条怜也已经不再考虑了,毕竟这一切听起来实在太像是咒术界需要苦恼的问题,已经身为普通人兼女子大学生的自己可不要去苦恼这种事情。

抛开这些废话,五条怜真正想说的是,她对冲绳心怀芥蒂。哪怕那地方是日本的夏威夷,哪怕那里有漂亮的大海与沙滩,这点芥蒂就是消失不掉,也难怪她不情不愿地瘪着嘴,盯着机票看了好久都不说话。

“干嘛。”甚尔闷闷地问。

他一点也不喜欢五条怜的反应——居然连欢呼或是感谢都没有,垮下去的脸上更是连半点惊喜的意味都不存在,真是有够扫兴的。

五条怜不知道该说什么,恹恹地应了一句:“不干嘛。”

冲绳……冲绳……唉。

光是看着机票上的目的地,她就觉得郁闷。

既然如此,那不如别看了。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才刚把机票拿开,视线却又不由自主地粘过去了,仿佛墨水印刷的“冲绳”这两个字真有这么强大的吸引力似的。

就这么反复拉扯了三个来回,五条怜终于下定决心收回了目光,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刻意摆出央求的态度,对甚尔说:“我们就不能去真正的夏威夷吗?”

“真正的夏威夷也不见得比冲绳好玩。”甚尔把每个借口都说得煞有其事,“坐飞机过去要七个小时,屁股都要坐烂了。而且你的英语真的能好到在美利坚的地盘上畅行无阻吗?话说在前头,我可是一点英文都不懂的。”

“我——”

五条怜梗着脖子,真想踢自己辩解几句,说点类似于“我可是考上了大学呢!”之类的得意话,可惜话都到了嘴边,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理由相当简单,自然是因为她的语言水平没有好到足够和当地人沟通的程度。

要承认这个事实,多少有点困难。于是五条怜改变了策略。

“不试试怎么知道!”她扬着下巴,“你要对我有信心!”

甚尔偷偷撇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索性扯开话题:“那就下次再说吧,下次再说。这次只能去冲绳。”

五条怜的脸垮得像个老太太:“诶,不要嘛!我们去真正的夏威夷——美国的夏威夷!”

“你不想去冲绳的话就算了。”

他故意重重地一叹气,收回她丢在茶几上的机票,演出了一副很失落的模样。

“我和惠一起去,你就留在东京吧。啊,对了,这两天还会接着下雪,你一个人在家里小心点。”

说得好像她单独出门就会怎么样了似的。

“不过,听说热海的早樱再过两周就要开了,你要是一个人在家闲着没事,也可以跑去看樱花。”

“……才不要去看樱花或者赏雪呢!”

五条怜气鼓鼓地从他手里抢走机票。

“冲绳就冲绳……哼!”

她重重地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冲甚尔做了个鬼脸,可惜威慑力是可怜巴巴的零。

也就是说,甚尔完全没有被她吓到或是怎样。他甚至还在偷笑,当然是为了自己这进展顺利的激将法。

既然如此,那就出发吧。

位于国境最南端的岛屿,就算在最寒冷的冬天,依旧温暖如春。

飞机驶过浅海上空,即将降落在那霸机场。在这个晴朗的午后,飞机的影子会投在蓝绿色的海面上,像是一只飞鸟从水上掠过,实在是奇迹般的景象,让人怎么也看不够。

甚尔偷瞄着扒在窗边的五条怜和禅院惠,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有些家伙,来之前明明那么不情不愿,对冲绳嫌弃的很,结果刚过安检就开始兴奋起来了,大喇喇地在候机厅的餐厅里点了最贵的套餐,还追加了两份小食,都不知道好胃口是从哪里来的。

现在嘛,更是夸张了,一双眼睛恨不得要黏在舷窗上,时不时发出的惊呼声可没有从他的耳边溜走。

这家伙,明明很喜欢冲绳嘛。

甚尔长舒了一口气,默默往旁边挪了挪,以免挤到身边好奇的两个小脑袋。

海面越来越近,陆地就在下方。飞机停稳之后,他们就算是真正抵达冲绳了。

该说是海岛的气味与众不同吗?五条怜用力嗅了嗅空气,总觉得这里的风都在诉说着“欢迎来到冲绳岛!”。

“你闻到的只是飞机的尾气吧?”甚尔嘲笑她,“毕竟,我们现在连机场都没出去。”

“……才不是尾气!”五条怜涨红了脸,“就是冲绳的味道,就是这样没错!”

“随便你了。”

冲绳的气味也好,燃油的废气也罢,只要在岛上待满半个钟头,就什么独特的味道都闻不到了。

早在登上飞机之前,五条怜就已经想好了避免嫉妒心大爆发的办法。

“我们不去划船,不赏绣球花,也不去水族馆!”她说得信誓旦旦,“更加不去看鲸鲨!”

甚尔无奈:“……我们本来也不去。”

确切地说,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出游计划,唯一的计划是走一步看一步,所以划船也好绣球花也罢,就连鲸鲨都不会游进他们未来几天的安排之中。

“咦,不去水族馆吗?”

小海胆一副哭唧唧的可怜模样,看着真叫人怜爱了。

但没办法,五条怜真的很坚定。

“对,不去!”

“呜……”禅院惠失落地耷拉着脑袋,“我都没去过水族馆。”

“你去过的。”甚尔插嘴进来,“在你还是小屁孩的时候。”

当时他在婴儿车里呼呼大睡,到了最后逛纪念品商店的时候才悠悠醒转,所以,倒也可以说是“从没去过水族馆”。

五条怜瞥了甚尔一眼,赶紧说:“其实水族馆很没意思的啦!鱼都被关在鱼缸里了,特别不自由特别没意思。”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可比甚尔扫兴多了。

“你要是真的想看的话,我们回家了再看,好不好?”

禅院惠眨眨眼,看起来还是很沮丧,不过点了点头:“好。”

真是个好孩子呢!——五条怜一边这么想着,把他搂在怀里,高高兴兴地带着他往前走。

坐上五十分钟的公交车,直达小岛的另一端,坐落在海边的古旧小木屋就是他们在冲绳的落脚点了。

早先就在管理人那里拿到了钥匙,用不着等待就能进入这个临时的新家。一打开门,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明明家里一尘不染,思来想去肯定还是因为这个房子太旧了。

五条怜放下满当当的背包,偷瞄了甚尔一眼,故作不经意地丢出一句:“我们就不能找个好点的地方住吗?”

甚尔无话可说:“这里是你选的。”

“……诶?”

是吗?啊对了,当时是想要找一个能看到海的住宿地点来着……

“啊哈哈哈。”五条怜尬笑起来,把行李箱也推进来了,“其实这里也挺好的,对不对?”

甚尔已经不想理她了。

好在这房子除了旧了一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坏处了,而且推开客厅的障子就能看到大海,让小海胆对这里喜欢不已——难怪是海胆呢。

五条怜绕着家里走了一圈,指着浴室里的超老式澡盆给甚尔看。

“看,甚尔。”

她得意的表情里填满了狡黠的意味。

“是五右卫门澡盆!”

好几年前射出的子弹终于正中眉心了。

第135章 大可不必

好几年前,还住在廉租公寓的时候,甚尔和五条怜曾进行过一次很了不得的大扫除,并且相当不道德地把收拾出来的垃圾带去旧澡堂的炉灶里烧掉了。当时五条怜就说过,那里的澡盆是老式的五右卫门澡盆——得用火加热的类型,没想到如今竟然能有机会亲自一试,可真是奇妙的巧合。

甚尔不确定该说点什么才好。

要是搭腔的话,五条怜肯定会得意膨胀,然后说点傻话。要是放任她的这点热情自生自灭,她保不齐还是会说傻话。

非要比较一下的话,貌似还是后者比较麻烦一点。

他轻轻叹气,随口应了句“是啊”,然后说:“到时候烧洗澡水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诶?不要。”

五条怜的脸又垮成老太太了,什么得意或是沾沾自喜的表情全都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很忧虑的表情。

“我肯定会把你煮熟的。”她一本正经说,“到时候你就不是禅院甚尔,而是水煮甚尔了。”

……不好笑的笑话。

“那你到时候就把我吃掉吧。”

他也回敬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姑且算是扯平了。

五右卫门澡盆其实只是这间旧房子里的小问题而已,不用多管也无妨。

回到客厅,看到禅院惠正蹲在角落里,头也低着,不知道在做什么,却颇有种鬼鬼祟祟的既视感。

五条怜走过去。

其实她没打算偷偷摸摸地凑近的,只是铺在木地板上的地毯吸收了她的脚步声,以至于她迈出的脚步都变得无比静悄悄。就这么悄声来到禅院惠身后,毫不意外地把这孩子吓了一大跳。

“你在做什么呢,惠惠?”

“啊!”

他下意识心虚地佝偻起身子,想把怀里的东西藏起来,不过看清是五条怜,他一下子放心下来,笑嘻嘻地把怀里的东西举得高高的。

“阿怜,看!”他显得那么骄傲,“小猫咪!”

一只完全算得上是大猫咪的白猫被他拎在手里,长长的毛茸身躯荡在半空中,几乎有半个禅院惠高了,更不像是一只“小”猫咪。但既然禅院惠这么称呼它,那她也别提出异议了吧。

五条怜看看小猫,小猫也看看她,两双困惑的眼睛碰在一起。

“它是从哪儿来的?”这个问题还是得了解一下的,“你从海滩上捡来的?”

禅院惠甩甩脑袋:“不是的,它自己跑进来的。”

“唔……是嘛。”

看来,说不定是管理人养的小猫呢。或者是周围其他谁家散养的猫咪。

不知道禅院惠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总之他紧紧地抱着小猫,一脸认真地说,他真的很喜欢它。

“那……”五条怜迟疑地摸摸额角,“你想把这只小猫带回家吗?”

“嗯!嗯!”点着脑袋的小海胆看起来也很认真。

像是听懂了他们在讨论什么,小白猫从禅院惠的怀里探出脑袋,粉色的三角形小鼻子在周围嗅来嗅去,几乎要碰到五条怜的衣服了,这副做派确实足够可爱,也难怪禅院惠会对它爱不释手了。

可爱归可爱,带回家又是另一件事情了,反正五条怜是拿不定主意。小猫的白色脑袋也在眼前探来探去的,像是在和她打招呼。五条怜一下子没抵住诱惑,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嗯,软乎乎的呢。

小海胆也在这时候乘胜追击

“可以吗,阿怜?”他睁大了一双圆眼睛,央求地看着她,“我喜欢这只猫咪。”

说真的,有那么一秒钟——也可能是很多秒钟,五条怜真的动摇了。

不知道算不算的上是“幸好”,她还没有动摇到连理智都一起缺位的程度。

“这个嘛……”她尴尬地挠挠后脑勺,摆出了很不像样的笑容,“得问问你爸爸哦。”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在这个家里,有权利做出如此重大决定的,确实只有唯一的成年人禅院甚尔而已。

说不定等自己过完成年礼了,也能够有决策权了?她乱七八糟地想。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甚尔找过来吧!

“你说什么,小猫?”甚尔皱起脸,一脸嫌弃,想也不想就说,“不行。”

“啊……”

禅院惠怀里的小猫都沮丧到往下滑了三厘米。

“为什么不行?”沮丧的小海胆必须问出一个所以然,“它真的很可爱,我很喜欢。爸爸你看,它真的很乖。”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确实没有错,他像个举重选手那样,硬是把白猫举过了头顶,用力到整张脸都涨红了,就此成为了一只很稀有的小红海胆。

正如他所说的,就算是被折腾到了这个地步,小猫还是一动不动的,睁着一双蓝眼睛到处乱瞟,过分灵活的尾巴尖一甩一甩,也不知道它的心里正在琢磨着些什么。

这番杂技般的演出,甚尔只瞄了一眼,就兴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

“不行就是不行。”他摆出一家之主的态度,“再说了,要怎么把小猫从冲绳带到东京,这个问题你想过吗?而且我们有丑宝了,不能再养猫。”

原来丑宝真的和小猫是同一个等级的吗?

五条怜暗自在心里感叹着。

说实在的,不管怎么看,丑宝绝对没办法和小狗小猫这种宠物放在同一个等级之上。非要说的话,它甚至有点像是万能工具箱,总是摆在家里很显眼的某个角落,五条怜平时只会在用到它的时候才会想到它的存在。

禅院惠天真地眨眨眼:“和我们一起坐飞机回家呀。”

“活体托运很麻烦的,也不是每个航司都愿意接这种生意。”

“要是这次带了丑宝过来就好了。”五条怜轻轻叹气,“这样就能用丑宝运输猫咪了。”

可惜这回他们把丑宝留下来看家了——虽然这么一只咒灵在看家方面也没有多大本事就是了。

甚尔的大脑里冒出了“诶?”的一刻停顿。他垂眸看向五条怜,有点意外。

怎么连这家伙都是“想要小猫”派的?

是错觉吗,怎么突然感觉有点,孤立无援?

老父亲的孤单感好像要冒出来了,但甚尔决定不要去在意这种小事情,依旧坚定立场。

“不能把小猫带回去。”

“呜……”

小海胆要哭了,就连小猫像是听懂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尖尖的耳朵可怜兮兮地耷拉了下去。

这气氛……貌似有点不妙?

看看甚尔,再看看禅院惠,最后再瞄一眼白猫,五条怜总觉得这场对话的走向不够愉快。

没办法,就由自己提出折中的建议吧!

“在冲绳的这段时间,就让小猫待在我们身边好了,这总可以吧?”五条怜用手肘捅了捅甚尔,“别那么小气嘛。”

这话听得甚尔特别不高兴:“我没有小气。”

“拜托啦,爸爸。”

就连禅院惠都开始求他了。要是再坚持下去,确实会显得他像是个扫兴的大人。

没办法,那就妥协吧。

小猫幸运地留了下来。虽然只会在冲绳停留短短的几天,但这也足够让禅院惠乐到不行了,就算是被甚尔吐槽说是“脏小孩”,他也非要把小猫带到自己的床上去,不时漏出欢笑声和喵喵叫,看来玩得正高兴呢。

傍晚时,房间里倒是安静下来了,甚尔偷偷瞄了一眼里头的动静,原来禅院惠和小猫都已经睡着了。蜷缩成一团的小猫看起来真像是大福团子。甚尔依然觉得无话可说,扯过薄被子,盖在禅院惠的肩头,顺便把小猫也盖起来了。

真不知道一只小猫有什么好玩的。

甚尔轻哼一声,暗自在心里这么想着。

就像他也搞不懂大海有什么好看的,而五条怜居然能坐在客厅看整整一个下午都不停。

“知道吗?”

在五条怜身边坐下的时候,她仰起头来,笑着对他说。

“所有的生命都是从大海中诞生的哟。”

“我不知道。”

但他知道人类是一种猴子。按照她的这番说法,猴子也该是从大海里冒出来的?

“那你现在知道了。”五条怜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得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戳穿了他的这点无知,“这是小时候阿悟告诉我的。”

“他从哪里知道的?”

“百科全书吧。”

她也不确定。

确实在客厅坐得太久了,肩膀和后背都酸痛得难受。五条怜伸了个懒腰,整张脸都惬意地眯了起来,看起来居然很像是那只小白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