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了。光顾着尽情地输出着自己的郁闷了,连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都还没有好好地解释过呢。
五条怜后知后觉地这才回过神来。
不过,到底要从哪里开始说呢?想了想,果然还是先从去池袋parco的路上遇到同学的那一秒钟开始讲起来吧。
说一说是如何在街对面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再把那一刻心中泛滥而起的思绪一起统统倒出来,最后向他坦白自己是如何仓皇逃窜的。
“然后,就把钥匙弄掉了。”她小声叹气,“再然后,我就只能在家门口等你了。故事就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你们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说。”
“啧——”
听到他咋舌,五条怜这才抬起眼眸看他——这一天来她总是低垂着脑袋,根本不在乎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有点意外,但也没有那么意外,甚尔的脸上写着一点失望,而他失望的对象当然是五条怜没错了。
“你为什么要露出这种表情?”她忍不住问。
“看你这么消极,我还以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冲突。”他像模像样地叹气,“原来半点事情都没有发生啊。”
五条怜觉得好不服气:“可这是完全偶然的重逢啊!他没有想到会见到我,我也一点都没料到还会再见到他。说不定那时候我该对他说点什么的,或者硬气点和他进行对话……”
“但是你没这么做。”
“是啊……”
现在,五条怜也想叹气了。她忽然觉得好疲惫,连一步都走不了,索性停住了脚步,任性地往花坛边一坐。
小海胆有样学样,哒哒哒跑过来,也在她的身边坐下,两只小手拖着脑袋,像模像样地认真听着她和爸爸之间的对话。
其实嘛,他一点都听不懂。
“我也有点后悔今天去了池袋。”她说,“如果没去池袋,肯定这辈子都不会遇到五条悟了,然后就可以继续让深藏的那点情绪继续被藏着,不会像现在这样喷涌而出。真是……糟透了。”
“为什么要设想你没做出的决定会带来更好的结果?”
甚尔站在面前,街灯投下的暖光不经意间将他塑造成了一个分外高大的形象。他的影子笼罩住五条怜,而她也必须眯起眼才能看着他的模样。
他好像要说出什么很有道理的发言了。
她不由得冒出了这种念头。
“禅院甚尔”和“有道理的发言”,这两者通常是不会同时出现的。五条怜莫名有点期待,很想知道他会说点什么。
但他只是说:“所以我通常不会去想‘不这么做’的可能性。”
灯光有点刺眼,五条怜眯了眯眼:“好……然后呢?”
总觉得这句话还没说完,所以她才忍不住想要追问。
“然后啊——”可能自己都还没有想好,甚尔摸了摸下巴,“你不是想要当我的学人精吗?既然我都不会做这种事,你就也别做了。给自己找不痛快没什么好的。”
“学人精……”她不高兴地瘪嘴,“我不喜欢这个词。”
“那你要我怎么描述你?”
“就不能说是踩着你的脚印往前走的小狼吗?”
“和学人精也没什么区别吧?我说你啊,可真喜欢用狗作比喻。”
“狗是狗,狼是狼,不一样的!”
“是同一个物种。”
“什么嘛!”
短暂的拌嘴差点让五条怜气血上头,但也是在这么短暂的几秒钟里,她忘记了那点郁闷的感觉。在话音落下之后,心绪似乎又开始收拢,重新变得紧绷,让人喘不上气。
算了。学人精也好,雪地的小狼也罢,全都是一样的。
她曾经是五条悟虚假的复制品,现在也该是禅院甚尔的廉价版本。
五条怜看着他。他们截然不同,却如此相似。
“为什么像个呆子一样瞪着眼?”甚尔被她看得难受。
“我在想,为什么你对我说话总是这么直白呢?”
“直白”这个词都算是温柔的了。非要说的话,甚尔有时候对她的态度都算得上是言语霸凌了。
“你对你的那些女朋友们的态度可不是这么差的吧,不然你还怎么当小白脸?”她也说得直白,“你就不能像对待她们那样,温柔地对待我吗?”
甚尔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因为那是‘工作’。如果面对你还要摆出那副虚假的模样,我会累死的。”
“意思是,在我的面前就可以露出最恶劣的样子?”
“差不多吧。毕竟我们才是真正相似的。”
“好吧……”
即便抛开家族、过去与能力,他们依然相似。就是这么回事。
“那么。”五条怜问他,“你还会回想禅院家或是以前的事情吗?”
甚尔嘴边的伤口丑陋地狰狞了一下:“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是学人精。”
“你这家伙……”
他重重地叹气,仿佛真有这么无奈。
“偶尔会吧,但这又怎么了?”他似乎不太开心,“你有意见吗?”
“我当然没有意见。”
她甚至有点窃喜。
既然甚尔也会想到过去,那么会回想五条家的自己,也不显得那么窝囊了吧?
“啊啊——”她习惯性往后倒,差点跌进花坛里,“想把御三家炸了!”
“把御三家炸了?真是伟大的理想。”甚尔冲她鼓掌,“既然这样,你就别再保持着这样的低气压了。”
“为什么,难道我没有权利消沉吗?”
甚尔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你要是消沉起来,我也会觉得很麻烦的。”
“怎么就麻烦了?”
“因为你的情绪会影响到我。”
“知道啦……”
好像被嫌弃了。
五条怜轻轻叹气,努力挣扎着站起身来,可四肢还是好沉重,内心也是一样,止不住地往下坠,她几乎要陷进地里,一步都迈不出去。
“对不起,我果然还是有点难过……”她喃喃着,“我想被抱一抱。”
什么奇怪的请求。
甚尔搞不懂她在想什么,也不确定是不是她根深蒂固的孤独在作祟。这请求虽然有点出乎意料,却也不算离谱或是夸张。既然如此,那他就勉为其难地……
“抱抱!”
禅院惠兴奋地蹦跶着,伸直了双臂,向五条怜索求拥抱。
旁听了这么久,其实只有“想被抱一抱”这句话是小海胆能听懂的。
他的一脸真挚看得让人忍俊不禁。五条怜终于能稍稍轻快地笑一下了,伏低身子,紧紧抱住他。
小小海胆,当然是小小的一个,搂在怀中,像在拥抱一只小狗或是小猫,纤细的骨架带着一种不真实感,但同时她又知道,这个怀抱理应是真实的。多么奇妙的落差。
小小的拥抱持续了多久呢?好像失去了概念。五条怜迷迷糊糊地站直了身,又被拽进了另一个怀抱中。
眼下的时间,好像变得更真实了一点,怀抱的温暖如此鲜明,能感觉到他为了迁就自己而弓起的脊背,还有他的呼吸声。
不知为何,她的心脏猛地抽紧了一下,然后是略带痛楚的跳动。
为什么偏偏是痛楚?她不知道。
一时无言以对。
“那个……”
她小声嘀咕,却被甚尔打断了:“不用谢。”
“不是这个事……不过也还是先谢谢你。”
她苦笑了两声。
“但是,那个,我有点喘不上气了,甚尔。”
第107章 终于归还
“五条同学,你还好吗?”
一到学校,七井就挨了过来,询问着她的情况。
五条怜“嗯?”了一声,装傻了几秒钟,这才说下去。
“是在说周末的事情吗?”
“是的。”七井点点头,满眼担忧,“因为那天五条同学你的脸色真的很差嘛,而且看到你急匆匆地跑走了,今天也来得这么晚,我和美纪都有点担心你。”
“没事没事,不用担心我啦。”五条怜笑着摆摆手,“今天来得晚只是因为出门之前在陪侄子玩游戏而已。”
事实证明,如果在上学之前陪小海胆玩耍,确实是有极大概率会触发迟到的结局。得亏她今天紧赶慢赶,这才踏着死线抵达了教室。
七井好奇地眨眨眼:“五条同学和侄子住在一起呀?”
“嗯。我和哥哥一起住。”
谎言也能轻而易举地说出口了,只是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头。
“哇……”不知道为什么,七井居然发出了很小声的惊叹,“五条同学果然很酷!”
“这就算酷了吗?”
“算呀——和一般人不一样就是很酷的事情。”
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理论呢。
“对了,五条同学,我有件事特别特别好奇。”这么说着的七井不自觉涨红了脸,能看出她真的很好奇了,不过她还是说,“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也没有关系哦。但你要是听了觉得不高兴的话,也不要对我生气呀。”
既然担心自己会生气,其实也可以不问的嘛。
五条怜暗自心想。
当然了,这么想着的她,实际上也没有觉得生气或是被冒犯。她多少能猜出七井会问什么——左不过就是周末发生在池袋的事情呗。
“没事的。”她大度地扬起嘴角,“你问吧。”
“你是不是认识池袋的那个帅哥呀?”
看嘛,果然就是这个话题没错!
梗在喉头的感觉好像变得更加强烈了一点,鲜明得有点挥之不去,她不自在地咳嗽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继续保持在笑眯眯的状态。
“为什么这么说?”她明知故问。
七井眨眨眼:“因为我和美纪看到帅哥后来朝你跑过去了。”
“是嘛……”原来是这样。
“我说啊。”七井又凑近了些,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他不会是……”
五条怜差点又要忘记呼吸了。
“……你的前男友?”
啊,原来只是这么个出乎意料但也不算太离谱的推测呀!
五条怜猛松了一口气,忽然感觉浑身都轻快了。
“是的是的。”虽然是百分之一百的谎话没错,但她表现得好像这就是真相,“所以我猜赶紧遁逃了嘛!你知道的,这种见面很尴尬嘛。”
七井一副明察秋毫的表情,像个煞有介事的侦探,立刻高呼起来:“我就知道!”
“但不要和别人说哦。”
“为什么?”
“路上遇到了前男友,结果被吓到临阵脱逃,这很丢人嘛。”五条怜缩起肩膀,装出一副无辜的可怜模样,“所以别告诉别人啦,拜托。”
她眯着眼合拢手掌,诚心诚意地拜托七井,于是七井也诚心诚意地接受了她的请求。
自此之后,这场尴尬的见面是不是就能埋在记忆之中了呢?说不好,但五条怜希望如此。
业余吉他课程和制服鞋革命当然还在继续,从第二学期持续到了寒假。不算漫长的冬季假日过去,她们就很正经地开始行动了。
挑了个街头占卜师钦定的好日子,被游说的女孩子们齐齐穿上了自己心仪的鞋子,还有几个好事的男生也换上了高跟鞋——真不晓得他们是从哪里淘到的。
虽然有种微妙的感觉,但果然支持者越多越好。
写满标语的横幅也拉起来了,大早上五条怜就跟着七井还有桐原站在校门口,举起空白的横幅请大家一起签名,果真是像模像样的主张行动。
果不其然,这样的行为会被教导主任们请去喝茶的。但不是骇人的那种狠厉指导,而是很心平气和的沟通。
这样的事件展开算是意料之中,五条怜不觉得多么意外,所以压根没觉得紧张。不过在老师认真地询问她们为什么要为了小小的制服鞋发出抗议时,她的心虚感还是小小的抽紧了一下。
“因为这限制了我们的自由!”
桐原很认真地说。
然后,她居然列出了一大堆的数据,举证东京的高中有多少所学校不会对鞋子有任何约束(五条怜都不知道她们还研究了这种数据),又说男生不受制服鞋的约束,这完全不是平权的表现(她还没听过“平权”这个词哩!)。
又来说了什么,说实在的,五条怜实在想不起来了。她只听得迷迷糊糊,心想自己还真像是个吉祥物。
如果这场小小的革命失败了,其实也无所谓。就算再吃一个处分,也完全没有关系。
看着一脸认真地说着自己主张的七井和桐原,五条怜忍不住这么想。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冒出了这种很不切实际般的念头。
毕竟,再吃一个处分,她就很有可能要退学了嘛。
五条怜等待着自己的处分审判,实际上审判并没有落下。
相反的,得到的消息是,校方愿意更改校规,把关于制服鞋的规定彻底移除。
所以,这是……成功了?
五条怜还有点懵,但七井和桐原已经搂着她的脖子蹦跶个不停了。或许自己也该蹦跶起来,不过呆滞状态下这好像是个高难度的动作。
不再有什么放课后的革命小联盟,倒是挺不错的。但同样应当随之结束的业余吉他课该怎么办呢?或许该想想该怎么结束了。
五条怜纠结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倒是天满隼先开口了。
“果然最近乐队的排练很忙。”他是这么说的,“我可能没办法继续教你弹吉他了,真是非常抱歉。”
明明是自己不愿意继续在这件事上消磨时间了,到了天满隼的口中,却变成了他自己的过错。五条怜一时哑口无言,不知道是应该点头应下,还是应当违心地说,自己还想继续学习吉他。
又或者,直接戳穿他的谎言?这么做显然不那么妥当,但也不是绝对不行。
最后她是怎么做的呢?不好意思,其实她什么也没做,除了呆愣愣地瞪着天满隼之外。
“你这样看着我,我会更加难过的。”他是笑着这么说的。
唔……所以他现在很难过吗?
虽然五条怜心里没有冒出太多的悲伤,但既然对方怀有这样的情感,那同为当事人的自己,也该说点什么安慰他才比较合适吧?
她连忙摆摆手:“乐队的演出,我还是会来看的呀。”
“嗯。而且平时上课也还是可以见面的。”他也像是在安慰自己,“真可惜,没能教你更多。”
“是我学得还不够多……”
这话倒是真的,她一点都没有认真在学。
那就提起吉他,挥挥手道别回家吧。她要完美履行回家部的部活了。但她也没那么着急,于是慢悠悠走在路上。
吉他包提手有几分粗糙,摩挲着指根,微微发痛,即便多么心不在焉,也忽略不了这股沉重下坠的触感。
说不定,应该把吉他背在身后,这样就能轻松一点了。可五条怜还是想要提着它,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本质是个受虐狂。
忍不住开始在大脑中整理学过的和弦,可是能记起来的实在不多。相较之下,更鲜明的回忆反倒是天满隼。
会想起天满隼的白衬衫,带着洗涤剂的清爽气味。想起他垂下的发丝和纤长手指扫过吉他弦。
然后,就像同类类比一样,她得想起甚尔的手了。
再之后,他的存在就会像是病毒一样,疯狂侵占大脑,好的他或是坏的他还有讨人厌的他的模样,一股脑全都冒出来了。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种时候想到甚尔呢?
一旦他那黑漆漆的身影挤进来,酸涩的校园感不就消失无踪了嘛——而且还会转变成阴暗的淤泥呢。
五条怜甩甩脑袋,干脆把天满隼和甚尔全都从脑海里丢出去,总算是享受了片刻的安宁。只是一回到家,就又要面对黑漆漆的家伙了。
“我回来了。”
她推开门,把吉他放下,发出“咚”的一声响。
“哦。”这声响让甚尔忍不住侧首,“哎,你把吉他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你说吉他啊?”
其实一直放在音乐教室里,但五条怜下意识地想要遮遮掩掩。
“你要用吉他吗?”
甚尔撇嘴,看起来也像是想要逃避这个问题:“也不是。”
“之后我都会早点到家的。”
“所以你前段时间那么晚都是在干嘛?”
“唔——”
五条怜挠挠头。
倒是可以把制服鞋*革命的事情说出来,但还是那句话,他八成会嘲笑自己孩子气。既然如此,还是继续隐瞒吧。
“没什么。”
“行吧。也是正好了。”
“正好什么?”
“正好能拉着你去干新的工作。”
像是想到了什么,甚尔笑了一声。
“这次很轻松,只需要你发挥你的大小姐本性就好了。”
第108章 并不存在的大小姐本性
五条怜既不是什么大小姐,更加不存在大小姐气性。即便如此,还总是被甚尔冠上“大小姐”的称号,怎么想都是他的性格太过恶劣的缘故。
“我说你啊。”五条怜第无数次发出抗议,“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小姐,别再这么喊我了——我会生气哦!”
现在绝对就是她的生气状态没错啦!
如此平白直叙的要挟,真的对甚尔起到作用了吗?抱歉,没有。
说实在的,他也完全不担心五条怜的怒火——一只小狗咬人罢了,就算是有点痛楚,也绝对疼不到哪里去的。
所以他满不在意地摆摆手,完全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说:“你就是很适合当大小姐嘛。”
“你呀……”
五条怜一下子感觉怒火无处可去了,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索性不再和他争辩了,躲进房间里,赌气似的把门砸上,发出“咚”一声好响的动静,听得甚尔无奈地抓抓耳朵,心想青春期的小姑娘果然脾气暴躁。
至于工作到底是什么,又该为此做些什么准备,他倒是一回都没有主动说起过。
难道又要等到最后一刻才给她布置任务,就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吗?说到底,“最后一刻”到底会是什么时候呢?只要甚尔不说,那就是没有概念了。
等了好几天,五条怜实在憋不住了,主动拉下面子,也难得的主动说出了“大小姐”这个词。
“所以,要我扮演大小姐干嘛?”她顿了顿,不忘补充一句,“顺便告诉你,我真的不是大小姐,所以就算让我演大小姐,说不定也会让你失望的。到时候别对我生气啊。”
“生气?不会的。我知道你不是什么真正的大小姐。不过嘛……”
甚尔细长的眼眸一挑,把她上下打量了个遍。
“只要你把这副畏畏缩缩的胆小模样收敛一点,再表现得张扬一些——就像华原一样——就很像是五条家备受宠爱的大小姐了。”
讨厌的词汇接踵而来,从华原夏梨到五条家,像是飞来的石块接连砸在五条怜的脑门上,害得她一下子变得晕晕乎乎的,差点没能喘过气。
“你……你说这些干嘛?”她支支吾吾的,“夏梨姐……华原夏梨已经是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还提她做什么?”
“谁让她是你人生中少有遇到的大小姐呢?”
“唔——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啦,但是……算了算了。”
这个话题光是说起来就不高兴,还是别多提了。
五条怜甩甩脑袋,继续追问:“‘五条家备受宠爱的大小姐’是什么意思?我觉得你今天遮遮掩掩的。快点坦白说吧,这次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遮遮掩掩?”甚尔苦笑了一下,伸手指着自己,“你说我啊?”
“不然还有谁?难道我在说玩积木的你儿子惠惠吗,或者是被你枕在脑袋下面当做靠垫的丑宝?”
丑宝很适时地在这个时候发出了“叽”的一声,说不好到底是在发出抱怨,还是被压得很惬意。毕竟咒灵的心思总是很难猜的。
甚尔撇嘴:“我没有遮遮掩掩。”
“你现在说的这些废话就是在遮遮掩掩。”
“唉……”他无奈叹气,“行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需要参加一个咒术师的酒会,顺便暗杀掉酒会上的某个人罢了。”
“某个人是哪个人?”
“你不用知道。我带上你,只是想要有个入场的通行证罢了。”他摆摆手,笑得很奇怪,“你是五条家的嘛。”
不爱听的词汇又冒出来了。
说实在的,五条怜有点不高兴,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默默地把这点不爽藏进了心里。
“难道你不能独自一个人过去吗?你也是禅院家的。和我一样,都是御三家的血脉哟。”
“我可是被除名了的废物。”
五条怜不以为意,或是她故意地说:“那也依然是‘禅院’甚尔。”
“你啊……”
果不其然,甚尔的脸上扫过一点不满,显然是生气了。
他的愤怒一贯不是狂风暴雨,也不常伴随着大吼大叫。
非要说的话,甚尔的怒气是有些阴恻恻的,在不经意之间钻进骨髓里,让人忍不住想要发抖——好消息是,五条怜不会对他怕到这种程度。
他做了个很难看的表情,嘴角的疤痕拉扯出难看的弧度:“你,别‘禅院’‘禅院’说个不停。”
她不服气:“你不也老是‘五条’‘五条’的?”
所以呀,这只是以牙还牙。
“如果不想要我总说出你不爱听的字眼,那你应该学着少说一点我不爱听的。”她像模像样地捏紧拳头,举到甚尔面前,“这就是我的以牙还牙理论。”
“屁。”
甚尔一下子拍开她的手,背过身去,懒得看她了。不过五条怜还是绕到了他的前面,好奇似的盯着他。
“还没说到重点呢,你别走呀。”明明是挽留的话语,被她说出来,却像是好奇的试探了,“我带着你参加酒会,这就好了,是吗?话说在前头,我还不会跳舞哦。”
“比起跳舞,你倒是先学会化妆吧。”
“化妆?这很必要吗?”
“很必要。”
他忽然伸手过来,捏住她的脸,仿佛她圆滚滚的脸颊是甜到腻人的大福麻糬。
“五条家的大小姐可不会把眼妆画得像是被人打过一样。”
他说得绝对是早前勒索事件中取赎金那天她画的糟糕的妆容了。
五条怜一下子脸红了,真想替自己辩解几句——说一点类似于“这是我第一次化妆没有经验”的借口,或者是“我觉得那天的妆容挺不错的呀你不满意纯粹只是因为你和我之间的审美观有所差异”这种逞强的话。
当然了,借口也好,逞强的话语也罢,最后一句都没能说出口。她依旧涨红着脸,连耳朵都烧烫了,艰难地才挤出了一句“知道了”。
但化妆技巧该怎么才能提升呢?
一口气买下了五本时尚杂志,顺便把手头的一整套化妆品都换新了,照着当红模特模仿的妆容好像不太成功。五条怜也说不清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明明她的每一步都是跟着步骤走的,得出的效果却大相径庭。
实在不行,不如等到行动当天再雇个化妆师帮忙算了?
这么做显然没什么问题,但不管怎么想都很像是自己对现实罢休了,也绝对会被甚尔嘲笑一通。
前者其实无所谓,毕竟她的尊严一向是一文不值的。但后者就万万不行了——被谁嘲笑都没关系,被甚尔嘲笑就很不行了!
既然如此,那就……
“七井同学,还有桐原同学。”
干脆找外援吧!
五条怜一脸认真:“你们会化妆吗?”
“会哦。美纪也会。”七井困惑地眨眨眼,“问这个做什么?”
她很适时地换上谄媚的笑容:“当然是希望你们可以教我啦!”
“诶?五条同学居然不会化妆吗?”桐原居然觉得很意外,“不过,怎么突然想到要请教我们这种事呢?”
“呃——因为——”
总不能说是因为工作吧。这话要是真说出去了,绝对会被认为是个怪人的。
七井盯着她,忽然敲了一下手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我知道了!”
“……诶?”
这是知道什么了?
五条怜不由得心虚了一下。
她已经很努力地把握住了扑克脸的精髓,照理说现在一定不会有人(除了甚尔之外)能够轻易看出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了。为什么七井会知道呢?
果不其然,七井笑嘻嘻地凑过来,一脸神秘。
“是为了约会,对吧!”
“啊哈哈——”
这个答案可真是……毫不意外呢。毕竟七井这孩子,满脑子都是恋爱嘛。
不过,在少女时期还不怀揣着恋爱的心思,那以后也绝对没有机会了,所以五条怜绝对不会批判七井脑袋里装得满满的粉红色恋爱泡泡。
赶紧把虚假的理由应下来,还好七井和桐原都没有追问约会对象的事情,五条怜也完全没想好如果真被追问了该怎么回答才好。
也要感谢“约会”这层滤镜加成,原本七井想要教她化涩谷辣妹妆的,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当。
“毕竟我上学的时候都不敢轻易化辣妹妆嘛。”七井大师本人是这么说的。
总之,寻找外援果然是很有用的。稍稍用了几天的课后时间,糟糕的技艺总算是被打磨得上得了台面了。再搭上在银座买的贵价晚礼服,五条大小姐就该堂堂登场了。
“噔噔!”
她还给自己配上了登场音效,带着一点自以为难以觉察实际却相当明显的得意感。
“还不错吧?”
甚尔只瞄了一眼。
压根懒得多看她的深蓝色披肩或是珍珠白的抹胸裙,更加无视了她捯饬了整一个小时的卷发和特意挑选的和披肩颜色呼应的发饰,只说:“腮红有点重。”
“……哦!”
“而且大小姐才不会露出你这种小人得志一样的表情。”
“知道啦!”
这家伙真是太没意思了!
第109章 浮夸的家伙
所以,到底要怎样才能表现得像是个称职的大小姐呢?这是个好问题。
结合甚尔之前(没用)的指导,五条怜立刻昂首挺胸,眯起眼眸,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虽然很不乐意在这种时候回想起华原夏梨,但夏梨貌似一直都是笑眯眯的?
于是,五条怜也扬起嘴角。
眯眯眼配上微笑,看起来好像是个邪恶分子。——甚尔如此吐槽。
“可我们今天确实是邪恶分子没错啊。”
一开口,五条怜原有的那副带着一点点无所适表情的面孔又露出来了。没办法,甚尔只好说:“等到了现场,你还是少说一点话吧。”
“我——”
“否则绝对会露馅的。”
“……哦。”
居然这么说她,真是有点过分呢。
当然了,这话五条怜是绝对不可能放在明面上去说的。她仅仅只是在心里想了一下,然后趁着甚尔转过身去的时候,在他的背后做了个鬼脸。
“鬼脸也别做。”他一脸无奈,“谁家的大小姐会做鬼脸啊?”
“你背后长眼睛了吗?”
“反正我就是感觉到了。”甚尔抬手,压在五条怜的脑袋上,“听好了,别做鬼脸。”
他的手压得好沉,绝对会把她好不容易卷好的头发压扁的。五条怜赶紧往旁边躲:“五条悟会呀!他也是正经的大少爷没错。”
“被娇宠长大的六眼不在我们现在讨论的范畴里。”
“怎么就不是了……”
她今天的人设明明也是被娇宠长大的五条大小姐嘛。
实在搞不懂甚尔在想什么,五条怜索性不想了,转而打量起他,本意是想要找到一点能够供自己吐槽的点,没想到看着看着就好像变成了一种微妙的欣赏心情。
不得不承认,光从背后看过去,甚尔的身材确实很适合穿西装,剪裁得体的外套把他那些夸张的肌肉修饰得很妥帖,虽然看起来还是很像是几乎快要被撑爆的样子。
他没有系领带,而是选择了一条浅色的领巾,看起来复古又优雅,虽然确实很漂亮没错,但是和甚尔的脸搭配在一起,怎么看都有种微妙的违和感。
这套装扮绝对花了他大价钱,正如五条怜在银座买的这条贵到叫人心痛的晚礼服。
“在看什么?”甚尔觉得自己被她的视线骚扰了。
“在看你。”五条怜难得的没有遮遮掩掩,很直白地说,“你怎么打扮得像是个执事?”
“谁叫今天你才是主角。”
甚尔无奈叹气,架起手臂。五条怜盯着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挽着你,是吗?”
“对。”
真怪啊。“……好吧。”
甚尔撇撇嘴:“你不乐意?”
“也没有。”
就是觉得太奇怪了。
不是没有过在此之上的亲昵举动,但穿着这么一身很紧绷却很优雅的衣服,连甚尔也换上了相似的装束,她几乎真的要以为他们会是很登对的一对了。
……果然是想太多了。
五条怜甩甩脑袋,终于戴上了真丝的手套,冰冷的丝绸质地没能盖住掌心的燥热。绕过甚尔的臂弯,五条怜勾住他的手臂。
“好了。”甚尔显然已经彻底代入自己的角色之中了,“走吧,五条大小姐。”
“好的,禅院先生。”
酒会位于近郊的别墅,听甚尔的说法,这是几个有名家族组织的活动,旨在加强彼此之间的交流。
理论上,御三家当然是不屑于参加这种无聊的聚会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五条怜的参加就是露出了破绽,大可以将她的出席理解为御三家的俯首,或者是纯粹源于个人的贪玩。
所以,五条怜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在酒会上停留足够多的时间,吸引众人的目光。在这期间,甚尔将会完成自己的工作。
等到一切落定,他们会在中途离场,然后快速溜走。计划就是这样。
踏着别墅前的地毯,一步一步步入其中。五条怜的心脏在打鼓,不免有点紧张。
现在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她表现得还算得体吗?会被看出来不对劲吗?
又或者,这里会不会出现真正的五条家的人,他们会告诉在场的所有人,这个五条怜只是一个虚妄的存在?
“没事。”甚尔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就当做自己是备受宠爱的大小姐吧。大小姐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哪怕是初次踏入社交场合的紧张也是可以被原谅的。”
“……我明白了。”
别墅内部富丽堂皇,不晓得是隶属于哪个家族的地产。
踏入的瞬间,本以为会得到众人的瞩目,实际上并没有。既定的社交圈正在进行着既定的交流。
在这里,五条怜很像是个突然闯入的外来者,完全没有大小姐该有的待遇。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紧张的了吧?
五条怜一下自己就安心了
先是和几个前来打招呼(实际完全不认识)的家伙装作熟稔般寒暄了几句,甚尔就离开了,消失的速度快到让人难以置信,只余下她一个人留在这个社交场合。
拿了一杯香槟,无聊地游荡在华丽的别墅。
这里的一切都让五条怜觉得格格不入,倒不是别墅本身有什么问题。她只是觉得自己与这种地方格格不入而已。
咪一口香槟……嘶。苦涩的,有酒精的味道。也不意外,这毕竟是酒嘛。
果然还是没人会来主动搭话。之前预计的众星捧月的场合果然只是妄想而已,但也还好这种事情没有发生。
找了张软椅,五条怜随性地坐下,摇晃着手里的香槟酒,看着气泡接连不断地浮上来,实在不知道是不是该接着喝了。
因为真的不喜欢这股味道嘛。
远远的,能看到三位青年正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目光不自然地朝自己坐在的方向撇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对自己说吗?
果不其然,过了不多久,这三位就过来了。
一在面前站定,他们就立刻昂首挺胸,收拾衣领与发丝的小动作显得略微刻意。其中一位甚至把手中的酒换到了另一只手上,只为了把手腕上金色的手表露出来。
露出来了,然后呢?她能看懂的只有表盘上印着的“ROLEX”,又不知道这只表到底价值多少钱。
五条怜忍不住笑起来,看起来倒是一副很和熙的表情。
在开屏呢,这几个连西装都撑不起来的瘦弱家伙。
“您是五条家的怜小姐,对吗?”
金手表先生很礼貌地如是说。
居然用“怜小姐”作为称呼,倒是很新奇呢。
五条怜努力不让自己笑得很奇怪,勉强点了点头,向他伸出手:“是的。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
金手表握住她的手,居然很做作地吻了吻她的手背。
五条怜真庆幸自己戴了手套,否则这也太怪了。
“请问——”
“抱歉,我们该走了。”
甚尔生硬地打断了这场还没开始的对话。
他也很难得地摆出了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弓着身子,揽住五条怜的肩膀,当真像个称职的执事——区别是执事绝对不会随便搂着别人。
五条怜暗自在心里感谢他的及时到场。
“工作完成了?”等走远了,她才小声问。
他连头都没有点一下:“当然。”
“那我们该逃得快一点了?”
“没错。等过了这扇门,我们就跑起来吧。”
“知道了。”
别墅的大门近在咫尺。
就像是迈过了一条看不见的线,在跨过大门、将警卫们全都甩在身后的瞬间,他们迈步狂奔,冲进树林。
高跟鞋踏在草地上,每一步都变得歪歪扭扭。还没跑出多远,五条怜的鞋子就扎进石头的缝隙里,怎么也拔不出来了。
“你果然是仙蒂瑞拉没错吧?”甚尔好无奈。
“这……这也没办法啦!”五条怜涨红了脸,干脆把另一只脚上的鞋子也脱掉了,“快跑啦!”
“用不着你提醒。”
甚尔向她伸出手。五条怜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紧紧握住他的手。
被他拉着往前跑,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甚尔的脚步很快,她几乎像是被拉扯着前进,心脏却跳动得很轻快,为什么呢?完全搞不懂。
林子的出口藏了一辆摩托,是甚尔早先停过来的。
“你居然会开摩托……”五条怜真的觉得很意外。
甚尔也很意外:“都到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在惊讶我会开摩托这件事?”
早在规划逃脱路线的时候就已经确认了要用摩托作为逃脱工具了,那时候她也发出了类似的感叹。
“因为真的很惊人嘛。”
虽然惊人,但是摩托与禅院甚尔,居然得还挺搭的?
甚尔脱下西装,随意丢到灌木丛里——真是巨大的金钱牺牲呢。
马甲的纽扣也被揭开了,领巾更是被扯到不知道何处去。他向五条怜招招手,催她快点跟上来。
登上摩托,全速前进,风吹得脑袋晕乎乎,街灯也飞快地从身旁闪烁而过。五条怜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决定说出来。
“我觉得呀。”她大声说着,努力让话语穿透风声,“这次的行动,就算是不带上我,也没关系吧?”
她能派上的用场无限趋近于零,还不如这身值钱的晚礼服重要呢。
“没关系是没关系,不过……”
他毫不减速,拐过一处弯道,歪斜的车身几乎快要压到地面。
忽然扬起了一阵猛烈的风,从背后吹过来,五条怜扬起的发丝不住地拍打在甚尔的后背上。似乎听到了咔哒一声,一定是发饰被吹飞了。
“不过,还是有你在比较好。”
他是这么说的。
风愈发猛烈,发丝被吹得动荡不停。心跳好像感觉不到了……糟糕,心脏是不是也要被风吹走了?
接下来的整段路程,五条怜都迷迷糊糊的,重新回到地面上时,她几乎要站不住。她奇怪的模样让甚尔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五条怜被他看得好不自在:“干、干嘛!”
“果然……”
果然……然后呢?
她又开始紧张起来了,忍不住想要背过身去,但还是想要知晓他的谜题,只好强硬地梗着脖子,注视着他的表情。而他也在看着自己。
“果然,你的腮红太重了。”
“……你好烦!”
第110章 真是孤独
事实证明,曾经从托儿所老师那里得来的幼儿园宣传手册一点也没有派上用场。
到了真正该替禅院惠选择幼儿园的时候,无论是五条怜还是甚尔,谁都没有想到要去翻一翻夹在杂志里的这些宣传手册,况且他们也无暇去烦这种事。
那段时间的五条怜正在忙着期末复习。
感谢甚尔和她本人,她其实落下了不少课程。而那些难得在课堂上的时间,也全都因为她的不认真兼发呆导致知识的吸收率少得可怜,为了顺利升到二年级,她真的得重新拾起自己作为学生的重要职责了。
至于甚尔嘛,他忙碌的事情,不是杀人就是当小白脸。更不巧的是,最近他的金主与他有些不愉快,以至于他不得不耗费一大堆时间来弥补这段布满裂痕的关系。
恰是在这段关系破碎到不能再更加破碎的时候,附近的幼儿园送来了入学时间的通知。
“什么都不做居然都能有幼儿园上的吗?”五条怜好惊讶,“还有这种好事?”
她对幼儿园的事情一无所知,这全部都是因为之前甚尔忘记把幼儿园的宣传手册拿给她了。
所以,他装出一副很懵的样子:“你问我,我哪里知道?”
他在育儿,甚至是儿童教育方面的知识可不会比五条怜更广。
不管怎么说,能有幼儿园上,绝对是好事一件没有错。虽然不知道上幼儿园需要有什么准备,但五条怜还是先给禅院惠买了一顶黄色的软布帽子。
“我看街上的每个小朋友都会戴这样的帽子嘛!”
她说得理直气壮的,甚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才好了。
再说了,这顶黄帽子确实很可爱,唯一的缺点大概是小海胆的尖刺总是会把帽子给顶起来,看起来稍稍有那么一点奇怪吧。
幼儿园入学的那天,樱花已经开得很漂亮的了。甚尔也闲来无事,干脆跟着五条怜他们一起去了。
学校离家很近,走路只需要十分钟。“完全是惠独自可以上下学的程度嘛,平常根本用不着接送!”甚尔给出了这种很不负责任的发言。
五条怜都无话可说了。
“甚尔先生的育儿方式可真省力呢。”
她阴阳怪气了这么一句,但甚尔没有搭理她,于是阴阳怪气也没有了着落,实在叫人失望。
没办法,五条怜只好把对话的对象转为小海胆了。
“惠惠,你会紧张或者是害怕吗?”
小海胆眨眨眼,一脸懵懂:“紧张?”
“就是心脏突突跳个不停,怎么也安定不下来的感觉。”
“唔——”
他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不紧张!也不害怕!”
“……真的呀?”
这孩子的胆子这么大的吗?亏她自己高中入学的第一天还紧张得不行呢。
五条怜感觉有点懊恼,真后悔问了禅院惠这么问题——更后悔的是,她以过来人的身份还早早准备好了一大堆应对紧张的办法呢,比如像是在手心里写个“人”字然后吃进嘴里之类的。
想好的说辞一句都没能说出来,真是太可惜了。
她轻轻叹气,一抬头,才发现甚尔正一脸坏笑地盯着自己,嘲笑意味满满。五条怜无话可说,毕竟她也刚刚才嘲笑过甚尔嘛。
走到幼儿园门口,就能听到一些撕心裂肺的哭声了。
虽然只是少数,但有的孩子竟哭得小脸通红,扑在妈妈的怀里发泄情绪,哭声也变成了奇怪的喘息,真叫人怀疑他们是不是真能喘得上气来。
居然要和哭声这么大的小孩做同学吗……
现在,倒是五条怜开始紧张起来了。但看看一脸平淡的小海胆,她似乎也稍微能够释怀一点点了?
而小海胆迫不及待,已经拉着她的手想要往里走了。
“我不能跟着你一起进去哦。”五条怜小声提醒他,努力不去刺伤小孩脆弱的内心,“你知道的,幼儿园是要一个人去上的。”
“哦……”小海胆眨眨眼,似乎没有多消沉,很果断地松开了五条怜的手,“拜拜,阿怜!”
然后就跑向老师所在的方向了,途中甚至没有回头过一次,果断到都让人都点心碎了。
掌心中还留着小手的触感,可却已经空空如也了。五条怜愣了两秒才收回手,回头去看甚尔,多少有点难过。
“他走得好迅速哦。”
“是啊。”甚尔撇嘴,“都没和我打招呼。”
“……是哦!”
这么看来,她也不算倒霉嘛!
五条怜瞬间就释怀了。
看着小海胆的尖刺脑袋消失在校舍里,再继续留在校门口的意义,好像就不存在了。五条怜想了想,问甚尔要不要顺路送自己去学校,没想到他拒绝得好果断。
“反正到了半路你又会把我赶回家的,对吧?”他不爽地撇着嘴,“我不乐意。”
“确实是会这样啦……那好吧,我走啦?”
甚尔摆摆手:“走吧走吧。”
结果她也很果断地走了。就和他的气人儿子一样,没说再见也不回头,脚步倒是飞快。
甚尔有点郁闷,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郁闷什么,可能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做点什么才好,所以才满心气闷吧。
工作暂时是没有的,金主那边也完全告吹了。随之而来的好消息是他终于有了一大堆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糟糕的是他还没想好要怎么打发时间才行。
总之,先去打了柏青哥,狠狠输了一大笔。
接着,跑去赛马场,又是大输特输。
看来今天的运气不适合进行赌博。
恶狠狠吃了三碗天妇罗乌冬面,回到家的时候,才刚刚中午而已。甚尔有点意外,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慢。
也不是没有过一个人消磨时间的时候,但为什么今天的每一刻都被拉扯得格外的长?
空无一人的家里只有他,还有丑宝。丑宝可算不上人,所以家里实际上就只有他一个人没有错。
这就是时间变得更长的原因吗,因为他很寂寞?
当“寂寞”这个词从脑海中跳出来时,甚尔忍不住想要笑出来。
他一贯就是寂寞的,怎么可能为了空无一人的家的这个事实而感到更加严重的孤独呢?不可能。
像是为了证明这番孤独只是无稽之谈,他赌气般窝进沙发里,把丑宝往脑袋底下一塞,抄起手柄就开始玩《鬼武士》。
游戏玩了多久呢?好像很久,也可能不多久。他明明已经通关了不少,但不知道为什么,未探索的章节似乎更多。
于是,困意在不知不觉之间钻进来了。
起初还只是哈欠,然后就变成了结结实实的倦怠感。甚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也不确定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只是在许久之后,迷迷糊糊感觉到两道影子在眼前动来动去,有气息正在迫近。
“惠惠,你爸爸睡着了呢。”
“唔,是的。”
“老是在这种地方睡觉,你爸爸真怪。”
“原来爸爸是个怪人吗?”
“怪人?这倒是算不上啦。但他确实有点怪。”
甚尔睁开眼,五条怜与禅院惠的大脑袋一起闯进视野之中,且都在同时转变成了一副惊喜的神情。
“爸爸醒过来啦!”
五条怜在偷笑:“感觉怎么样,空巢老爹?”
甚尔一脸无奈,沉默着板起了面孔。
“你在说什么?”
果不其然,只要被这幅面孔稍稍吓上一下,她就怂了,立马摆摆手说:“没事没事,我没说什么!”
他轻哼了一声:“行吧。”
不过,就算是没有把“空巢老爹”的理论说给甚尔听,在五条怜的心中,也已经替他打上了这么个标签。
她如此确信着甚尔就是空巢老爹,以至于后来的某天在学校收到甚尔的短信,也觉得是他寂寞到无以复加的产物。
「Toji:立刻来这里。」
紧接着的另一条短信是地址信息。
真该庆幸这时候正值课间,否则她可就要错过这个“立刻”了。
五条怜等待着老师过来告诉自己,家里出了点事需要她立刻回去一趟——正如之前的每一次。但是没有。
等待了整整五分钟,老师都没有过来。来的反倒是甚尔的又一条短信。
「Toji:还没到?」
且不说现在是不是真的能离开学校,就算是真的立刻赶过来了,也绝对没有办法在五分钟内穿过这么长一段距离吧?
五条怜有点无奈,赶紧躲进无人的厕所里,给甚尔打了一通电话。
“你想让我过去做什么,有新的工作吗?”
“没错。过来帮忙。”
“那你替我请假了吗?”
“请假?没有啊。”甚尔用一种理所应当的口吻说,“我很忙的。”
说着很忙的甚尔,背景音里却出现了赛船比赛的动静。所以这就是他在忙碌的事情?
五条怜哑口无言。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开始抱怨起来才比较好。甚尔干脆把这份沉默当做她没有意见的象征了。
“帮了你这么多次,这回就自己想办法搞定请假的事情吧。好了,就这样。”
连句“拜拜”或者“再见”都没有,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真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