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需要一些狐假虎威!
还算可爱的校服,下一次穿在身上的时机,当然就是入学那天了。
“我今天也买炸猪排饭当早餐吧。”
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五条怜冷不丁来上了这么一句。
虽然完全没有被她这副神出鬼没的调性吓到,但甚尔还是觉得心情很微妙。
“……今天吃什么炸猪排饭?”搞不懂她的想法,“你的考试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不管怎么说,谐音“成功”的炸猪排饭,都该是该在有重要试炼的日子吃才对。在甚尔看来,开学第一天可算不上是什么重大的试炼,而且也完全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我紧张啊。”
她说得好大声,语气也满是理所应当的腔调。
紧张就该吃猪排饭吗?这简直就是歪理嘛。
甚尔都懒得说她了。
虽然嚷嚷着需要用炸猪排饭壮胆,但到了最后,早餐也没变成炸猪排饭,一如既往还是冷冻煎饺配米饭,简单到——准确地说应该是简陋到——连其他多余的配菜都没有。
“甚尔。”
还没开始洗碗,就听到五条怜在背后喊自己了。而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他有点不想回头,干脆选择默不作声。
“甚尔。甚尔?”
不回头且不回应的后果就是被接着叫唤,且还会有一只碍事的手指戳着自己的后背。
这下,他不得不理会了。
“干嘛……你脸怎么这么白?”
一回头就看到了五条怜苍白的面孔。
五条怜摸摸脑袋,尴尬地笑了两声:“和你说了嘛……我有点紧张。”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好紧张的?”
你可是在黑市看到疑似被囚禁的小姑娘都要路见不平上去帮助(然后成功地把自己陷进困境里)的笨蛋啊。
甚尔真想这么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紧张的,但就是觉得浑身不痛快。”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所以,你能和我一起去吗?”
“当你的陪读?”
“啊……不是不是不是。”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很有歧义的话,她赶紧更正,“我是在想,你能不能陪我一起走到学校?就当是送我上学嘛。”
甚尔思索了一秒钟,并且摆出了嫌弃的表情。
“你又不是小学生。”
“可是,第一次去学校的我,性质上和小学生没有区别呀!”五条怜理直气壮。
歪理,百分之一百的歪理。
真不知道她怎么能做到这么理直气壮地诉说歪理的。
甚尔下意识想要拒绝,但一想到拒绝带来的更多黏糊糊的麻烦,且有很大概率他最后还是会被说服,倒不如省去这点麻烦,赶紧答应下来了事。
于是,脏盘子暂且放在水槽里,这就出门吧。
固执地认为他们肯定是出门去做有意思的事情,禅院惠也缠着非要跟过来。没办法,就带上他一起吧。丑宝一如既往留家看守,幸好它不是非要出门遛一遛的小狗。
“要是丑宝会洗碗就好了。”想起脏碟子,五条怜忍不住暗自嘀咕,“你能不能教教它?”
“要是能教会,我当然教了。但这件事哪有这么轻松。”甚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它脑袋很小,没那么聪明。”
“这倒是。”
不能否认这个客观事实。而且收纳型咒灵其实也用不着多么聪明。
话题暂告一段落,沉默被踩在脚下。长长的裙摆擦着膝盖,五条怜偷偷瞄着他的侧脸,一如既往很锐利的面庞。
想起了重要的事,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诶。”先叫唤他一声。
甚尔垂眸看她:“嗯?”
“你是不是和东云美智子分手了?”
果然还是开口了,因为她真的很好奇。
他不回答,只反问:“干嘛这么说?”
看来是猜对了。
“因为你最近都不常出门了。”
不像之前那样,几乎每晚都要出去,他现在只在有工作的时候才会踏出家门。虽然零花钱还是一点没少,生活质量也毫无区别,但这种悠闲感果然不太对劲。
既然被看穿了,遮遮掩掩也没有必要。甚尔耸耸肩。
“是咯,是已经掰了。”他好像满不在意的,“人家找到了比我更好的小白脸嘛。”
“还有比你更好的?”
“干嘛?”甚尔忍不住发笑,“在你心里,我已经很完美了吗?”
五条怜眯起眼,从上到下打量他,对他随口一说的问题认真思索了好一会儿。
“完美嘛……倒不至于,但还算过得去?”
她自己也不太确定的样子。
对于她的意见,甚尔其实无所谓。无论她唾弃自己还是冒出了截然相反的其他态度,对他来说都没有影响。他只会耸耸肩:“反正人家有了新的小白脸,我就被丢在一边了。”
“这样啊……”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她的手不知不觉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五条怜最近确实长高了不少没错,但他们之间难免还是存着在一点不可忽视的身高差,再配上甚尔宽到离谱的肩,她此刻的动作看起来无比费劲,甚至要悄悄踮起脚尖,才能艰难地碰到他的肩膀。
不过无妨,这可不重要。
“甚尔,你被甩了呢。”
重要的是,她得说出这句话。
说完之后,她还很配合地露出了一副怜悯表情。
“要是觉得难过的话,可以和我说哦。”
真是……好缺德的安慰。
他一下子无语了,沉默了好一阵才说:“……我和那女人都不是正经的恋爱关系,所以不存在甩人或被甩。还有,能不能别再我儿子在场的情况下说这种话题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
甚尔硬是打断了她:“话就该这么说。”
于是五条怜也无话可说了,闷闷的走在路上,每落下一步,心跳都会随之颤动一下,带来微妙的颤栗感。学校钟楼的尖顶从几幢公寓楼的空隙间露出,显得那么醒目。能逐渐看到穿着同款校服的同龄人出现在路上了,她莫名地深呼吸了一口气,停住脚步,转头看着甚尔。
“送到这里就好了。”她说。
“剩下的路,一个人走也没问题了?”甚尔挑眉,其实已经猜出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了,“还是说,你怕被人看到高中生还要家里人陪着来上学很丢脸?”*
一缕日光穿透云层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晒在了她的脸颊上,害得她瞬间涨红了脸。想要否认,可光明正大的谎话一时半会儿实在说不出口。
没办法,五条怜只好推着甚尔赶紧往回走。
“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她急急地丢出道别,像是要给这段对话画上句点,“傍晚再见!拜拜,惠惠!”
“拜拜,阿怜!”
很配合的禅院惠也拉起甚尔的裤腿,往家的方向走,害得他更加郁闷了。
五条怜这家伙……
叫他一起来陪伴走过上学路的人是她,现在急急忙忙赶自己回家的也是她,难道他禅院甚尔只是个工具人吗?
甚尔不爽地撇嘴,双手插兜,看着五条怜的身影小跑着消失在拐角处,这才终于转身,牵着禅院惠走回家。只是还没走几步,小海胆就和秤砣似的赖在地上了。
“又怎么了?”真是个不太平的早晨,“该走了。不舍得阿怜吗?”
禅院惠甩甩海胆脑袋:“爸爸,我走不动了。”
“……行吧。”
走了一趟空,居然还得把禅院惠扛回家,家里又剩着没洗的盘子,甚尔心想,这个白天到底有点太过忙碌了。
但对于五条怜来说,这个白天才刚刚开始。
陌生的校舍,陌生的同学,陌生的一切,五条怜开始后悔入学考试之前没有参观学校了——她只在办理入学之前简单地来这里递交过材料而已,根本没好好看过整个学校的模样。
这份不大不小的疏忽,彻底导致她此刻走在从未来过的小径上,每一步都充满了茫然。她不想表现得像是个笨蛋,但她严重怀疑自己现在看起来已经很像是个大笨蛋了。
紧张吗?这当然了。
恐惧吗?可能有一点吧。
这些情绪,好像都有点太多余了。
五条怜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不管怎么说,她可是在北海道成功丢出咒灵尸体替甚尔好好地补了刀,也逃出了地下黑市的拍卖场牢笼,这些经历比起简简单单的高中可要可怕多了。那时候的紧张,肯定比现在厉害多了。
试着用更恐怖的经历覆盖此刻的情绪,有没有成功实在不好说。回过神来,倒是走到了没人的校舍前,而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入学信件上所说的报到地点教学楼A。
嘶——出师不利!
赶紧折返,总算是遇到了一个老师模样的温柔女士。尽管对方也行色匆匆,不过还是很热心地带她去往了教学楼A。
接着登上三楼,找到教职员办公室,和即将成为自己班主任的男老师打招呼,接下来就是——
“我带你去教室吧。”
既定环节到来了。
五条怜默默咽了口唾沫。
跟在胖墩墩的班主任身后,每一步走得很慢,以至于室内鞋都要在木地板上打滑。
心跳得很快吗?或许有一点。
在教室门敞开的那个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第92章 并不如期待一样
粉笔在黑板上剐蹭出沙拉沙拉的声响,白色灰尘扑朔着落下来。五条怜感觉头皮发麻,更加麻木一点的是知道后面的这块黑板上已经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位是从本学期加入我们一年B班的五条怜同学。”
班主任的手虚浮地搭在她的后背上,说出的这句介绍不知道为什么很有种社畜的既视感。
在短暂几秒钟的沉默之后,她才意识到,现在说不定应该是自己发言的时间,匆忙鞠躬。
“各位好。”头皮发麻的感觉一点都没有消失,也不确定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木木地吐出一句,“我是五条怜。”
然后是意料之中的鼓掌,大概算是对她的欢迎。不自在的僵硬感好像发酵得更厉害了,只好抿嘴笑了笑,走向靠窗的空位。
主角的宝座,她想。
不过嘛,就算是真的坐在了主角的位置,她大概也是做不了主角的。毕竟主角一定能够在新班级里游刃有余,而她举步维艰。
“五条同学是混血儿吗?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好特别哦!”
课间,前排的女生很热情地说,五条怜花了三秒钟才想起来她叫七井纪子,和自己一样,名字里有个数字。
混血儿?新奇的论调。
她挠挠头:“我大概只是有白化病吧。哈哈。”
这句玩笑话还算挺成功的,成功逗笑了七井和其他她不知道名字的女同学们。
“对了对了,五条同学之前是在哪个高中读书的?”
又有问题丢过来了。
此刻真像是记者发布会,好奇的长枪短炮对准了自己,咔嚓咔嚓抛出问题。
五条怜又想挠头了:“呃……离这里比较远的高中……吧?”
撒谎了。
真不好意思说,其实她教育生涯的起点是从这里开始的。
“哦——为什么转来成实了?”
“因为家里人的工作变动啦。正好搬来附近了,所以转来这里上学。”
大概是因为已经说谎过一次了,现在的这句谎话说出口来,意外的倒是非常顺利。
只有远远在家洗盘子的甚尔,他则是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喷嚏,手里的盘子差点掉在水槽里。不用想都能知道,绝对是五条怜在说她的坏话。
还好还好,“坏话”只说了一句,喷嚏也只打了一声,上课铃响起,记者发布会也就结束了。等到下一个课间,问题依然会抛过来,幸好没那么多。
和临近的女同学们一起吃了午饭,一起聊一聊最近热映的韩剧和杰尼斯男团,话题居然一次都没有落到无处可归,看来天天跟着甚尔打游戏看电视也不无作用。
阿——嚏!
午睡刚躺下的甚尔被喷嚏扰了个不安定,心想等五条怜回来一定要好好地盘问她一番。一定得知道她今天到底说了多少自己的坏话不可!
结果,真到她回家的时候,他却把这份质问完全忘光了,顺带着连其他问题也没想起来问,还是五条怜自己按捺不住,主动说:“你就不问问我人生第一天的学校生活怎么样吗?”
甚尔翻着外卖菜单,还没想好今晚吃什么,于是说出的话语也带着一点纠纠结结的感觉了:“所以,怎么样?”
还得靠自己的提示才得到了想要的关心,五条怜完全没觉得有被安慰道,也实在高兴不起来,但没有气恼到非要发火不可,这让她更觉得郁闷了。
把整个人砸在沙发上,软绵绵的坐垫被压出了“砰”一声巨响。她坐下来,目光偷偷瞄着甚尔,却发现他一点都没有没自己刚才那记重重落下影响到,连头发丝都没有随之颤抖半下。更气人了!
五条怜抱着手臂,努力不让自己生闷气。
“还好啦。”虽然努力了,但说出口的话语还是闷闷的,“大家都挺欢迎我的。”
甚尔“哦”了一声,把菜单递过来:“我吃牛肉饭,你吃什么?”
五条怜眨眨眼:“诶,话题这就结束了吗?再和我多聊聊学校的事嘛!我吃咖喱饭。”
“学校的事情有什么好聊的?我又没去过学校,也没那么感兴趣。想吃咖喱饭的话,你就打电话点餐吧。”
“哦……”
郁闷,果然还是郁闷,可惜无从发泄。
就算是偷摸摸在甚尔的味噌汤里倒入了半瓶七辛粉,也还是没能缓解气闷——主要是因为这个可怕的男人根本没发现汤变味了。
也可能他发现了,只不过忍耐住了。无论如何,计谋没能得逞,就是最大的失败没错。
五条怜满心气闷,吃下了两大碗咖喱饭还没觉得满足。
至于对学校的分享,在过了最初的那段新奇的时间之后,也就没什么好再说的了。正如自己的新奇感正在班级中飞快地消失,她泯然众人,甚至显得有点孤僻了。
班级里已经有了既定的社交圈子,相较之下,中途转学的自己始终像是闯入这个圈层的外来者。
究竟是想要被多多搭理,还是更希望一个人清净?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每一天都是相似的日程,上学上课然后放学。现实和理想不太一样。
刚入学没多久的时候,周围的同学倒是有问过她要不要参加社团,但无论是体育还是艺术,她都没有什么擅长的,甚至连半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如果能有“电子游戏同好会”,说不定她会愿意参加一下,但现实情况是,在校风严谨的这所高中里,游戏可不是什么适合大肆讨论的元素。
于是,五条怜荣登回家部尊贵的社员,每当放课铃响起,便准时地收起背包,穿过充满社团青春梦想的同学们,径直走回家。
是不是到了该打退堂鼓的时候了?她开始琢磨这件事。
“啊,五条同学。”
校门口近在眼前,却和班主任打了个照面。
“要准备回家了吗?”
不然呢,我这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一看就不像是要参加社团活动吧?
五条怜下意识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当然了,如此冒犯的想法,绝对不可能化作真实的语句。她只抿唇笑了笑,慢吞吞点头。
感觉会有麻烦事要冒出来,说不定还是赶紧溜走比较好吧。
班主任笑眯眯的:“这样的话,方便耽误你一点时间,一起去趟办公室吗?”
果不其然!
说实在的,光是听到这句话,五条怜就已经满心不情愿了。下意识想要说出口的,当然也是拒绝,可话都到了嘴边,却硬生生拐了个弯,变成了很违心的“没问题”。
其实,大可以拒绝的嘛。
重新换上室内鞋,走在教学楼长廊时,五条怜如此想着。
放学时间就该是全部属于她的,还要浪费在班主任身上算是怎么回事?最好他能说点正事,否则她真的会很不爽的。
跟着班主任来到熟悉的教职员办公室。
这个时间,小小的办公室里没多少老师在。班主任替她拖了把旧椅子到桌边,五条怜小声嘀咕了一声谢谢,磨磨蹭蹭坐下,等着班主任率先开启话题。
如果猜得没错,他的第一句话应该是——
“来到新学校,五条同学还觉得习惯吗?”
猜对了。
上周单独对话的时候,他也是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的。
“嗯,已经习惯了。”上周她就是这么说的,这周她决定把相同的话再重复一次,“班级里的大家也都很友好,我很高兴能够来到这里。”
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当事人五条怜自己也说不准。或许是百分之一百的真实,也可能每一个字都是假话。
“这样啊?”班主任笑着点头,“蛮好的。”
这番答复也和之前完全一样,真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困进了为期一周的时间循环里。
还好还好,他的下一句话,就是崭新的询问了。
“为什么不参加社团活动呢?”
崭新的询问,但是老生常谈。
五条怜不自在地挠挠头,小声嘀咕:“准点回家也算是回家部的社团活动。”
“啊,确实是这样。”
班主任捧腹大笑,倒让五条怜有点不好意思了。
“老师顺便问问你,今天回家有什么着急的事情要做吗?”
“今天呀?”她认真地想了想,“应该没有。”
“那好。”
他坐直了身。看来接下来要说的,才是他特地把五条怜叫过来的目的。
“老师想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当老师的人都爱用“老师”作为自称吗?这是上了半个月的课后,五条怜经常会冒出来的想法。
真的好怪。她想。
当然了,心思是半点都不能暴露出来的。她点点头:“有什么事?您说。”
“你有没有发现教室里总有个位置空着?”
“嗯……发现了。”
其实一点都没发现,但五条怜还是很配合地应下了。
“那个位置是天满同学的,他啊……”
班主任叹了口气。
难道有什么秘不可言的故事?她有点兴奋起来了,竖起耳朵听得仔细。
“他一向身体不好,最近总是在请假。”
原来只是请假啊!
“咦,五条同学,你刚才是不是露出了很失望的表情?”
“啊,我?没有没有没有——”
应该是搪塞成功了……吧?
第93章 跑腿倒大霉
根据班主任所说,全名天满隼的天满同学是和五条怜一样的转学生。不过他来的更早一点,是第一学期转来的。
保不齐这家伙已经打进了社交圈层之中——听完这番描述的五条怜只冒出了这种阴暗的念头。
但班主任说的却是:“同为转学生,说不定你们能相处得很好。”
同样是转学生就能相处好了,这算是什么歪理?
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五条怜当然只在心里想了想,半句都没有说出口——如果老是把心里的念头说出口来,她的形象绝对会从寡言少语的文静高中生变成大逆不道的没礼貌小屁孩的。
“需要为天满同学做点什么吗?”她问。
班主任俯身,从抽屉里抽出了几本册子:“是这样的,老师希望你……”
又拿“老师”作为自称了呢。
五条怜抿了抿嘴角,忍不住要偷笑出来,明明这也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
“……能帮忙将这些复习资料送到天满同学的手上。正好能给你们一个认识的机会。和你一样,天满同学也是很友善的孩子。”
“唔……”
和她一样?可是她哪里和善了?
迷迷糊糊地,连句像样的应声都还没来记得说过口,复习资料已然来到了手上。五条怜懵懵的。
“可是。”她说了句傻话,“我不知道天满同学在哪里。”
“别担心,我会把他家的地址告诉你的。谢谢你啦,五条同学。”
“哪里哪里……”
五条怜笑得尴尬。
实在没想到,连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自己就被迫接下了这麻烦的活计。内心当然是叫苦不迭,嘴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拒绝的话语当然是更加说不出口了。
没办法,就捧起厚厚一沓复习资料把,别忘了拿上写着地址的小纸条。五条怜二度迈过校门,可惜前进的方向并不是自己的家,而是这位倒霉缺课的天满同学的家。
不知该算是巧合,还是老天设下的恶作剧,天满家完全和自家在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远在半小时车程之外的吉祥寺——而五条怜连吉祥寺都没去过一回。
说不定应该借着这个机会顺路去逛一逛?嗯……算了算了,还是早点结束麻烦差事,早点回家更好。
跟着电车哐当哐当摇晃,行驶在地下的车厢也来到地上,灰扑扑的楼房从铁轨两侧掠过,天看起来要下雨了。五条怜很忧愁,她今天忘记带伞了。
其实不止今天而已,她的书包里一天都没出现过三折伞的踪迹,因为她每天都会想不起要把伞塞进书包的这件小事,而甚尔也每天都懒得提醒她。真该庆幸这些天来都是晴天,否则她一定会变成可怜的落汤鸡。
还好,列车驶过一段之后,她发现阴沉的天色并非是因为快要下雨,纯粹只是傍晚即将来临。这个季节,天总是黑得很快。
在吉祥寺站下车时,太阳的下缘已经快要碰到地平线了。
照着小纸片上的简易地图,五条怜大约绕了三次远路,才终于找到了挂着“天满”名牌的独栋小屋。她仰起头,忍不住眯着眼眸,总算把这栋房子装进了视野里。
这一片区域几乎都是小型的一户建,外墙都是灰扑扑的颜色。天满家的房子像个例外,设计成了欧式风格,浅米色的外墙是温暖的色泽,占地面积也更大,门前还带了一片小花园和车库,精致到反而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才好了。
天快暗下去了,天满家却并未开灯,每扇窗户里透出的都是一片黑洞洞的寂静。
五条怜试着按了按门铃,没有反应。等一等,再按一下,叮铃叮铃的声音响了好久,却没有任何回声。
……没人在家吗?
踮起脚,从铁栅栏门的空隙间打量几眼,果然没见到任何人,也没有哪一盏灯亮起,大概真是没人在家吧。
真该提前让班主任打电话,说一下会有自己这么个倒霉蛋过来的。
她郁闷地想。
可惜事后的机智派不上半点用场,最该想的应当是现在该怎么办才对。
五条怜四下瞄了瞄,倒是很顺利地找到了信箱。
正好,就把复习资料丢进信箱里头算了。
这个念头才刚冒出头来,还来不及实现就立刻宣告失败了——信箱的开口又窄又扁,当真是只能容纳信件通过的小箱子。
看看手中A4开本的纸张和练习册,就算是折上四折,肯定也没办法塞进信箱里。
嘶——真麻烦。
要不干脆把复习材料卷一卷,卡进栅栏门的空隙之间算了?如此一来,天满隼这家伙一回来就能看到了。
很可惜,这天才般(其实也没有那么天才)的念头,暂且只停留在了设想的阶段,怎么也没办法付诸实际。五条怜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下不了决心这么做,大概是她并不存在的良心在偷偷作祟,让她没办法干出这种偷懒的小人行径。
这也不行,那也不可,既然如此,就只能苦等着了。
五条怜轻轻叹气,靠在门边,望着夕阳发呆。
日光慢慢吞吞地沉到天际线的边缘,她的影子被拉得无限长,一点一点消失在黑暗中,随即街灯亮起,各个方向打来的光源在脚下投落了好几道影子。她捧着复习资料,约莫变换了八十种站姿,可还是感觉大脑都快凝固住了。
无聊。好无聊。为什么还不回来?实不相瞒。她真的有点想回家了,念家的心情从没有比这一刻更加强烈的了。
五条怜满不高兴地撇撇嘴,把重心移到另一条腿上,无趣地晃悠着身子,任由晚饭吹拂发丝。实在无聊透顶了,她把手伸进了口袋里。
还是玩会儿手机打发时间吧,她想。虽然手机上也只有贪吃蛇和太鼓达人玩就是了。
掏出手机,按量屏幕,电量槽空空如也,已经在可怜巴巴地跳动着催促她快点连接充电线了。
往包里翻翻……哎呀,备用电池也没带!
五条怜头皮发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了。
说不定她应该哭丧着脸,然后哀嚎上几嗓子,可惜叫得再怎么响也没办法改变现状,她干脆收起了这番念头,只好瘪了瘪嘴,把手机塞回口袋里了。
唯一的娱乐手段消失无踪,眼下乏味和无趣成为了她永远的好伙伴。它们手拉着手在五条怜的脑海里跳舞,踩下的每一步都写着无聊。
左右看看,收回目光。再左右看看。看了太久,周遭的一切都快刻进DNA里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也无趣得不能再无趣,可她依然只能等待。
天都黑了还不回家,甚尔会觉得不对劲吗?要是手机还有电就好了,至少还能联络一下。可是“要是”不是“确实”。
最后十分钟。五条怜暗自在心里对自己说。
再等十分钟,要是还无事发生,她就把复习资料留在门口。
能等到现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说不定天满家这一整天都没有人在,总不能真把夜晚的时间傻兮兮的全浪费在这里吧。
下定了决心,等待似乎也不那么乏味了,但东张西望还是免不了。五条怜低头,写在笔记本上的“天满隼”这个名字再度撞进视线里。她不自觉地咬了咬牙,回过神来才觉得有点牙酸。
天满……隼。
这名字又有“天”又有飞禽,真是酷得要命,不用多想都知道一定是父母用心起的名字,就算愚钝如她,都能多多少少猜出这个名字里寄托了怎样的情感。
真好啊。也真坏。
五条怜知道自己有点嫉妒,而这点阴暗的情感出乎预料地愈演愈烈,鲜明到让她觉得浑身难受。
果然,还是别等了吧——她现在连十分钟都不乐意送给天满隼这家伙。
这念头一冒出来,立刻就被本人采纳了。她从包里掏出便签纸,贴在笔记本上,简单把情况写一下,不要忘记在落款处写下自己的名字——专程前来的功劳可不能被磨灭。
对了,不如把现在的时间也写下来吧,这样更显得自己辛苦嘛。
暗戳戳地在心里这么盘算着,她立刻付诸实际。才刚停笔,忽然听到有车开过,她习惯性地往门边躲了躲,便签纸也被塞到了不知何处去。直到车灯落在自己的身上,她才意识到,这辆车是朝着天满家的方向开过来的。
车窗被摇了下来,探出女人的面孔。她随即下了车,朝五条怜走过来。
“你好。”她笑着打招呼,“是阿隼的同学吗?”
“唔,是的。”
五条怜点点头,视线却越过了天满家妈妈,落在了跟在她身后的高个子少年的身上。
不用多想,他一定就是天满隼了。
这家伙个子和甚尔差不多,可能稍矮一点,瘦弱的身材衬得他有点不精神。厚厚的棉布口罩盖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圆眼睛,不过这双眼睛现在也疲惫地耷拉着。
和甚尔的细长眼不一样呢。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在这么想。
病恹恹的,她想。
真是白瞎了“天满隼”这么有期待的名字。
第94章 他才不会担心自己
嗯,自己好像冒出了很失礼的念头呢。
收回目光,五条怜赶紧中断了不礼貌的想法,赶紧递上复习材料,顺便说明自己身为倒霉蛋搬运工的来意。
“原来是这样,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天满家妈妈一脸抱歉,“我们不知道今天会有同学过来,所以直到现在才刚从医院回来。真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啊……没事的没事的,我也没等太久。”
无聊到整个人都快发芽了还算没事吗?自己的谎话真是越来越信手拈来了。
“你一定等得很累吧,来家里休息一下好不好?然后一起吃点草莓蛋糕,怎么样?”一定是愧疚感让天满家妈妈显得格外热情,“是我自己做的哟。”
“唔——真的不用了。我得快点回家了,家里人要担心的。”
甚尔真的会担心她吗?不好说,大概是不会的。
不过,她确实还没有汇报过自己的今天的行程,说不定甚尔他真的会担心呢?
这么想着,难免叫人不安起来了。五条怜忍不住又瞄了瞄口袋,里头装着早就没电了的手机。
真该带块备用电池的。她懊恼地继续后悔这件事。
于是,赶着要走的脚步收回来了。
“不过,不好意思……”
五条怜从口袋里收回目光,抱歉地笑了笑。
“可以借用一下您家里的电话吗?”
居然要沦落到借别人家的电话,感觉有点惨。
其实,大可以不打电话,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回家的,但她总觉得甚尔会……
啊,倒不是甚尔会担心她,而是五条怜有点担心他会不会想太多。
以防万一,还是先知会一下吧。
“我还没和家里人说过今天要给同学送东西,手机也没电了,所以——”她拿出早就亮不起来的手机,无奈地挥了挥,“——提出了这么个不情之请,真不好意思。”
天满家妈妈赶紧打开门:“快请进快请进,确实不能让父母着急呢。”
“甚尔”和“着急”,这两个词真不搭呢。
五条怜心想着,挠了挠头,笨拙地说了句谢谢,跟在天满家妈妈的身后,一起穿过庭院。
像是有层奇妙的结界,迈过铁栅栏的大门、真正迈入天满家的地界之后,她感到了一股莫名的不自在,仿佛自己正在窥探什么人的秘密,可她明明还什么都没有看到。
此刻能够看到的,不过是打理得相当精致的花丛,还有落灰的白色秋千,这些在她无趣等待时已经全部看过了。那时并未有任何感觉,为什么现在要觉得别扭了?真怪。
她是说她自己很怪。
“那个……”
走在身旁的天满隼忽然出声,带着沙哑的嗓音。她愣了一下:“嗯?”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哦……说得也是。”
她还没自我介绍呢,得赶紧把漏掉的这个环节补上才行。
“真不好意思,今天让你等了很久。希望没有耽误你做其他事情。”
又是这种很客套的话,让五条怜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好,只能不自在地笑了笑,又说了点类似于“没有的事”或是“我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之类的违心的话。
通往屋门口的这段碎石小路其实并不那么长,只是沉默将它拉拽得分外遥远,尽头的房门也像是遥不可及。五条怜后悔了——甚尔这种人怎么可能担心她。
后悔也派不上用场了,眼下必须想一想怎么打发掉此刻尴尬到窒息的时间才对。
迟疑了一会儿,她问天满隼,大概什么时候会回到学校上课。
“应该很快了。”
他刚说完,就不受控地咳了两声,真叫人怀疑这话的准确性。
“是嘛。”五条怜还是笑笑,“我也觉得你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谢谢。”
“没事。”
其实真的很想问问他到底是生了怎样的病——全怪她的好奇心在作祟。
五条怜心里还是有点数的,知道这话问出口会有多不礼貌,便乖乖地噤声了,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
还好,大门就在眼前了。
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摆在玄关处的电话机,都不用费心去找了。
五条怜小声地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了”,感觉自己分外唐突地闯进了别人的家里。她努力让自己只盯着电话机,不往别处去看,可视线还是不自觉在乱瞟。
不过嘛,就算是东张西望,其实也看不到什么特别的东西。玄关连接着长廊,能瞥见到的只有蜂蜜色的木地板和同样色泽的温暖灯光,其他房间的门都关着,看不出具体的装修。
电话机上方挂了画,是稚嫩的小学生画作。不用想,当然是来自天满同学的得意之作。
真好呢。五条怜想。
这里的装修风格显然比甚尔家更好。
甚尔家是没有什么装修风格一说的。家具和搭配全都来自宜家现成的样板房,乍一看很精致,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家的温暖”这种东西更是少得可怜。
或许,她也该在家里挂一点禅院惠的画?但这孩子对画画好像没有太多兴趣就是了。
甩甩脑袋,还是别想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了。她拿起电话,依着记忆,拨给甚尔的手机号,“嘟——”声显得好漫长。
没想到又要落入等待的漩涡之中,真是凄惨。
几秒钟之后,电话接通了。
“喂,甚尔?是我。”五条怜知道他肯定能听出自己的声音,便懒得说复杂的开场白了,直言道,“我马上回家。”
甚尔嘛,他只“哦”了一声,别的什么也没说。好冷淡的答复。
五条怜有点不高兴。
“你都不问我去哪儿了吗?”
大概是听出她的心思了,也可能纯粹地只想当个不动脑子的捧哏,甚尔这才说:“你去哪儿了?”
“吉祥寺,正在给同学送复习资料。”
“哦。”
又是冷淡答复,这下她真的要生气了。
“你一点都不担心女高中生的安危吗?”
“对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好像,被小瞧了?
五条怜生着闷气,语气也变得硬邦邦的了:“反正我马上就回来了。”
“行。回来的时候记得帮我带张彩票。”
“你又中不了。”她无情地戳穿了甚尔的希望,“再说了,未成年人不能买彩票。”
“装作你是成年人不就好了?”
“成年人才不会穿高中校服。好了,我挂啦。”
“嘁——”
呼……真是恼人又疲惫的对话。
摆好电话机,五条怜准备偷偷溜走,可惜才刚推开门,就被天满家妈妈捕捉到了踪迹。她小跑几步追上来,依旧是带着客气的笑。
“要回去了吗?真不好意思呐,害你在我家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家里人是不是很着急?”
“嗯——有点吧。”
其实一点也没有。
甚尔这家伙,才不会为了她的事情急切呢。
“收下这个蛋糕吧。”天满家妈妈像变戏法那样,从背后端出一个纸盒,“正好,可以带回去和家里人一起吃,就当是我的赔罪了。”
“啊。”五条怜有点不知所措,“您太客气了。”
“你就收下吧。今天真的非常不好意思了!”
“唔……谢谢……”
半推半就的,装着蛋糕的纸盒就这么来到了她的手中。天满家妈妈送着她一路走出门外,很热情地邀请她以后有空再来家里玩。其实这样的“以后”大概率不会实现,她也知道对方只是客套而已。
于是,来时是捧着复习资料过来,走的时候却捧着草莓蛋糕回去了,坐在电车上,又是一路晃晃悠悠,五条怜总觉得这一切带着点不真实感。
磨磨蹭蹭回到家,小海胆扑到身边,兴冲冲地说着“欢迎回来”,张开小手想要抱抱,可惜没办法如愿了——五条怜的手里拿着别的东西呢。
“是草莓蛋糕哟。”
“蛋糕!”
小海胆振臂欢呼,头顶上的每根尖刺都欣喜到舒展开来了。五条怜把蛋糕盒交到他手上,他一本正经地搬着它跑开了。
“哟。”甚尔趿着拖鞋踱过来,整个人看起来都懒洋洋的,“回来了?”
他说了句废话,但五条怜也只能回答:“是啊。”
“你跑哪里玩去了?”
“替同学送复习资料去了。我不是打电话和你说了吗?”
“是吗?”他抓抓头顶,“我刚才没认真听。”
这家伙真是……没话说。
看她不服气地撇着嘴,甚尔多少意味到不妙了,走过来搓搓她的脑袋,算是服软了,可惜软和话是一句都没有。
更怪的是,搓着搓着,他忽然低下头,凑近的鼻尖嗅着她身上的气味,吓得五条怜猛地弹起来。
“你在干什么啊!”
甚尔完全没被她一惊一乍的大呼小叫吓到,像条狗似的又嗅了嗅。
“你闻*起来有股别人家的味道。”这就是他得出的结论。
五条怜完全没听懂:“别人家的味道是什么味道,我怎么一点都闻不到?”
“描述不出来,反正很怪。”他一掌拍在她的后背上,“赶紧去洗澡!”
“知道了知道了……”
……这家伙真烦。
第95章 来自“哥哥”的请假需求
又是平平无奇的一个清晨。坐在空空如也的教室里,五条怜意识到自己来早了。
至于为什么早早地到了学校,大概率和今天醒得特别早的小海胆有点关系。
“陪我玩陪我玩!”
几乎是刚醒过来,禅院惠就开始缠着她撒娇。
“诶?”说实在的,五条怜有点为难,“我上学会迟到哦。”
如果休息日也就算了,偏偏今天是工作日。虽然学校里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做的事情,但要是一不小心玩得忘了时间(或是禅院惠缠着不肯停),那她可就要吃迟到处分了。
对于高中生的担忧,小海胆当然是一丁点都不知道。他只眨了眨眼:“阿怜可以不去上学!我们玩嘛,玩嘛!”
小小海胆,命令起来倒是霸道。五条怜可受不住这种撒娇,赶紧以上学为借口,飞快地溜出家门了。
然后就到得太早,完全无事可做了。
“唉……”
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跟禅院惠一起玩过家家或者是公主茶话会了。
距离标准的上学时间还有一小时,这将是独属于她的六十分钟,五条怜索性抛开了被旁观的束缚,直接懒散又自在地岔开腿,架在桌下横杠上的小腿伸得笔直,双手则是揣在百褶裙的口袋里,佝偻着身子靠在椅背上。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看起来绝对很像是个不良少女,也有点像是甚尔会有的姿态,但不得不说,这个姿势真的好舒服。
保持着这副自在姿态,五条怜盯着窗外发呆,感觉困意又开始发酵了,眼睛忍不住要眯起来。如果不是忽然被喊了一声,她绝对会这么睡过去的。
“五条同学。”
闷闷的声音,好像有点熟悉。她猛抖了一下,瞬间回过神来。
“怎么怎么?”
从无趣的窗外收回视线,才发现天满隼站在自己的桌边,依旧带着厚重的口罩,不过脸色总算是好一点了。
上回说着马上就能回到学校的他,结果还是连着休假了整整两周。五条怜还以为他这学期都不见踪影了。
话虽如此,在那天之后,班主任就没再叫她去送过复习资料了,大概是把这份苦差事委托给了其他倒霉同学吧。
不管怎么说,不是自己就好。
在冒出了这一堆的想法之后,五条怜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丑陋坐姿好像完全暴露在天满隼面前了。
呃——
尴尬感后知后觉地探出头来,但很快就填满了浑身上下的每个角落。她知道自己应该赶紧坐端正了,可不得不说,这副混子姿态实在是太过舒服,让她怎么也舍弃不了。
再说了——她转念一想——对方都已经看到自己是什么坐姿了,要是突然变回端正模样,反而会显得自己很心虚吧?
这么想着,她瞬间觉得自己有了百分之百懒散的理由,心安理得地绽开笑容,对他说了一句早上好。
“你也来得很早呢。”她默默地把岔开的腿合拢了。
天满隼把书包放在了她斜后方的空桌子上:“是的,今天家里人顺路送我过来。”
“是吗?真不错。”
揣在百褶裙口袋里的双手也拿出来了,装作不经意地捋平百褶裙凌乱的褶皱。
“之前帮忙送复习资料的事情,真的很谢谢你。”
又提起这件事了。
五条怜坐正身子,用手托着下巴,勉强地笑了笑:“真的只是很小的事情而已,不用谢我的。”
“那天,耽误了你很多时间。”
“没事的,我的时间不值钱。”
而且,她的时间还很多——虽然说出这话总有种给自己立了flag的既视感。
天满隼似乎是笑了一下,能看到棉布口罩上压出了一道小小的褶皱,而后就不再说什么了。
就和班里的其他人一样,他们之间不存在什么特别的共同话题。
再等待上一会儿,就有同学陆陆续续地走进教室了。他们同天满隼问好,问问他身体是不是好些了,顺便也和五条怜说了句早上好,不过这份“顺便”也不是百分之百能够触发的。
果然……
五条怜忍不住想,天满隼果然已经打入了这个班级的社交圈子里——也就是说,完全和她不一样。
看来班主任所坚信的“你们同为转校生关系一定会很不错”的理论是完全错误的。她可不觉得自己能和他——或是其他的任何人——打好关系。
那就接着发呆吧,窗外的云变得逐渐厚重。昨晚忘记看天气预报了,看起来今天不会是什么好天气。老师讲的那些知识点也从耳朵旁边美滋滋地溜走了。
说实在的,现在到底处在一种怎样的状态呢?五条怜自己也说不好。
一整个上午都在无趣和乏味中度过了,就连午餐也是乏味的炒面面包。其实也大可以不买炒面面包吃的,这依然是一个她自己也不知道算是怎么一回事的选择。
趴在桌上午休,教室里的声响好像完全与她没有关系,她几乎也要沉入梦境之中了。
不知道是否能算是“还好”,就在她将将要触碰到梦境的边缘时,有人正在呼唤她。
“五条同学。”
一如既往的称呼。
五条怜抬头,发现是教英语的羽田老师站在门口,正向她招招手。
是叫她过去的意思吗?难道她的英语小测验做得很烂吗?
但就算真的做得很烂,也不能全部怪她吧。烂成绩全是因为她在英语方面的基础真的很差。
她在心里给自己找着借口,但还是磨蹭着站起来了,一步一步挪到教室门口,说实话,满心都是不自在。
“有什么事吗,老师?”她抢下对话的先机。
羽田老师捧着一摞书,不知道为什么表情看起来居然有点紧张,煞有介事一般:“刚才你哥哥打电话过来,说是家里出了一点事,想要你快点回家一趟。”
“哦——”
五条怜了然般点点头,想了想,觉得自己也该表现得稍微紧张一点才对,于是立刻换上了一副慌乱的神色,还很做作地抹抹额角,仿佛她光洁的额头上真的存在着多少汗水似的。
“我知道了。”八成是甚尔有工作找她帮忙了,但这个事实可不能说出来,所以她还是维持着那副惴惴不安的神态,“我现在就回去一趟。那下午的课……”
“就算作是休假吧。眼下肯定还是家里的事情更加重要一点,不是吗?”
“是是是……”
真是让人意外呢,还以为自己会被记缺勤。
五条怜偷摸摸后退了一小步,然后又退了两步:“那我就,先回去了?”
“嗯。”羽田老师拍拍她的肩膀,“路上小心呐。”
“明白。谢谢老师。”
然后,只花了五秒钟,五条怜就收拾好了书包,毫不犹豫地踏出了教室。坐在前排的七井纪子半开玩笑地问她是不是要逃课。
“在‘严谨诚实’的成实高中,逃课可是万万不行的哟!”她试着用可爱的圆圆脸摆出一副吓唬人的模样,结果完全失败了,“可不能触犯校规呀,五条同学。”
“不是啦。”五条怜尴尬地笑笑。
就算是真的要逃课,也不会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收拾书包走人的吧。
“只是家里有点事而已。”
“这样啊……”七井赶紧换回正经的面孔,冲她挥挥手,“那就明天见啦,拜拜——路上小心!”
她也说了路上小心呢。
五条怜不自觉地怔愣了一下,心想大家都太有礼貌了。她可不常说“路上小心”这种话。
在正午时分踏出校园,多么稀奇。但考虑到这是归功于甚尔才得到的“特权”,也就觉得没什么好高兴的了。
等到学校的钟塔尖顶消失在楼房之间,她就迫不及待地给甚尔打去了电话。
“你的翘课时间开始了?”
一拨通电话,就是这么句挖苦的话。
怎么连他也这么说,难道对高中生能开的玩笑话,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吗?
五条怜撇撇嘴。知道电话那头的甚尔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于是更夸张地咧开嘴角,做了个难看的鬼脸。
“对,我开始翘课了,感谢哥哥您的倾情帮忙。需要我做什么?”
他顺着她那句报复似的“哥哥”接着说下去:“哥哥我希望你帮忙跟踪一个人,不过在此之前,记得先回趟家,把你的相机拿上。”
“需要我拍下目标对象的照片?”
“倒也不是。只是觉得有相机追踪起来会更加方便,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五条怜轻轻叹气,必须说一点重要的事实出来了。
“可是,你不觉得高中生带着这么个夸张的长焦相机很格格不入吗?”
甚尔不以为意:“就说你是摄影社的好了。”
成实高中可没有摄影社这么个社团。
她真想这么提醒甚尔,不过说了好像也没用,五条怜索性不吱声了,继续对他的安排挑刺。
“‘作为高中生为什么在上课的时间跑到街上拍照’,要是被人这么问了,我该怎么回答?”
她没有给出正面答复,只说:“你是不是在故意挑刺?”
五条怜怎么可能承认:“没有,我只是在向你讨教。”
“你自己想答案吧。你又不是什么动不了脑筋的笨蛋。”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