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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眼花?“去,让人去沙河王陵,纵使掘……

“去,让人去沙河王陵,纵使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与小殿下有关的蛛丝马迹来。”

推着青年走出瓦楼,身后的护卫小心翼翼地看向许砚,他双手紧握,手臂之处青筋暴起,下颌因隐忍着暴怒而紧绷着,脸侧刺目的刮痕瘆着血滴摇摇欲坠。

“是,属下这就派人去查。”

许砚紧紧咬着牙,在看到守在瓦楼门前的护卫目光已有松懈与恻隐时,脸色难看至极。

他绝不信那女人胡诌出的把戏,偏生她所说之事他难以反驳,还蛊惑在场众人都听信了她的鬼话!

待他找到足以服众的证据证明她说谎,定要将她绑于漠海中暴晒成干尸!

“冥檀他们人呢?”

身后护卫答道:“血杀门门众袭击仙门为拖住玄意死伤众多,冥檀门主正在血杀门旧址清点人数。”

“他还敢回那处?当初被玄意在那里围剿了老巢,若非我们的人可化于沙海中无形,怕不是早已被仙门之人发现了蹊跷,这个蠢货,当年险些坏本君好事还不够,如今竟还不长记性。”许砚嫌恶地道。

他看向护卫:“命人通知他,本君与缠荆已打过照面,以缠荆的心智,想必已经发现他血杀门生了二心,让他自求多服,最好藏好了,若落在缠荆手里,本君也救不了他。”

护卫:“属下即刻命人去办。”

护卫说着,又向瓦楼处看了一眼,许砚幽幽道:“怎么?仅凭三两句话,便已经认定她是你们新主子了?”

护卫察觉到许砚眸中的危险之色,赶忙垂下头:“属下心里,只有主上您一个主子,不过,若非她真是当年的小殿下……属下心里高兴。”

许砚冷笑一声:“都是一群蠢货!”

他说完,被人推着离开。

许砚这一走,便有足足五日不曾出现,九雾将手中的点心分发给守着瓦楼的几名护卫,护卫连忙摆手:“使不得。”

九雾坐在门檐上,抬眸望着漠海中的圆月,瞬时间红了眼眶:“没想到,我有一日,竟还能回到故土。只可惜……物是人非,你们与我本该一起长大,互相信任,如今却做出这样一副陌生又疏离的神色,实在是令人难过。”她垂下眼眸,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哽咽。

门口守着的几名护卫面面相觑,有一人伸手接过了九雾双手捧着的瓷盘的点心,另外几人犹豫了下,也都拿起点心塞进口中。

“姑娘,不,殿下,你别哭了,我们几个大老粗不是有意辜负殿下你的好心,只是殿下身份高贵,我等不过是下人……”

“错!”

说话那人被九雾的声音惊得一顿,九雾眉眼真挚地望向他们:“你们都是西决人,我虽未曾在西决长大,但早已在母后留给我的密令中窥见,西决的王室与百姓,亲如一家人,先不说西决已经覆灭,就是西决如今还好端端的存在于世上,又那里有什么主子与下人之分呢!”

九雾想,西决覆灭于现在已经有数万年之久,或许这些人已经忘了西决还在时是何种光景,但能令这么多人当做信念铭记至今,变成不人不妖的怪物也要为家乡复仇,他们曾生活的地方,定是充满阳光与暖意令人难以忘怀的。

几人早就对九雾的身世已经信了大半,如今听她这般言论,更是又相信了几分。

他们动容的看着九雾,九雾坚定地对他们道:“你们不是下人,我们西决的血脉,不论贵贱,你们是我的兄长,我的朋友。”

“各位兄长,我这还有一些帝京中的好酒,今夜我们痛饮一番,不醉不归!”

九雾的晃了晃手腕上的玉镯,此镯是那日她与蒋芙蓉一起被困香江酒家后,蒋芙蓉特意命人给她打制的高阶储物器,里面不仅有蒋芙蓉给她塞得银钱,还有在帝宫时长川买来的剩余几坛花露浓。

花香烈酒倒进杯中,几名护卫很少能喝到这般天价的好酒,面上都显露出犹豫之色。

九雾将杯盏摆到地面上,自己率先拿起酒盏一饮而尽,其他几人见她这般爽快,纷纷拿起酒盏:“敬殿下。”

“花露浓果然不复盛名,今日还是沾了殿下的福气,我等才能有幸尝到这远近闻名的好酒。”

九雾又将酒盏给众人满上:“各位兄长太不容易,为了给我们西决复仇呕心沥血,此恩情,九雾记下了。”

“今日酒水管够,喝完为止!”

九雾说完,抬起酒盏:“敬我们的家乡。”

“敬故去的西决。”

“敬随着时间,已然忘却面容的亲人。”

随着她的声音,几个护卫眼眶微微泛红,他们望向远处,沙漠中的风带着黄沙,沙砾刮在脸上,发间,将整个人落下一层朦胧的灰尘。

可这里原来……没有雾蒙蒙的天,没有眯眼的风沙,沙漠里长出了花儿来,有成荫的树木,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有人拿出怀中的肉干,有人掏出口袋里的坚果蜜饯,九雾将饭盒里未曾动过的烤鸡与拌菜拿出来,就这么放在地上,几人蹲着围成一圈,迎着风沙喝着烈酒。

酒过三巡,护卫们也顾不得规矩与整洁,大咧咧的坐在地面上,有人道:“殿下,你想家吗?”

“殿下那时还小,定是对西决没什么印象的。”

九雾支着下巴,脸颊上带着酡红:“那你们说,西决到底是什么样的?”

其中较为年长的护卫眼里似有怀念之色:“西决覆灭时,我十岁,是所有被青芜君救下的孩子里,最年长的,说实话,就连我自己都忘了故土是什么样子,我只记得……”

他揉了揉眼睛:“我只记得,在模糊的记忆中,只记得,安逸。我们西决人,会因为一点点芝麻大的小事而吵得不可开交,吵完以后,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突然就和好了,我阿爹阿娘就是如此,邻里邻居也是如此,以前以为一坛酒,一个碟子,打碎了就是天大的事,如今想想,能把这些小事当做天大的事,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殿下先前说的不错,我们西决虽是一个国度,却也是一个家,不论血脉,不分贵贱,也或许是我的记忆美化了过往,可直到此时,午夜梦回,我都想回到那个地方,家没了,国没了,绿洲消失了,就连我等,都成了没有族类的怪物,这世间再无容身之地。”

那护卫说完,抱着面前的酒坛仰头灌着酒水。

另一人眼色迷离,身子缓缓滑到地面上:“殿下,其实我不想复仇,我只想回家。”

“不想再做怪物了……”

他说完,打起呼噜来。

其他几人见状,嘿嘿地嘲笑他,酒坛里的酒水越来越少,几个护卫歪七扭八的倒在地面上,九雾站起身,拿出几块毯布,给几人盖在身上,而后回了殿中。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对他们所说之言无半分真心,可听他们讲述着对家乡的怀念,也难免生出几分恻隐。

因为她以前,也曾认为自己是怪物。

可她没有地方去怪罪,去复仇,只能讨厌自己。

一时间,她也分不出,是被抛弃的她可怜,还是他们这些眼睁睁看着家乡覆灭,却无能为力之人,更可怜。

“宿主,不走吗?”系统问道。

“走?”

“宿主灌醉他们,不就是想离开这个瓦楼,去寻找从西决逃出的办法吗?”

九雾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意外深长地道:“探察此处地形,仅靠今夜是不够的。”

系统疑惑:“那宿主你?”

与这些人喝酒是什么目的……

“人与人之间,得信任,不是吗?”

她没有十足的把握离开这复杂的地形,亦是不知外面还有多少巡逻守卫,她若趁他们酒醉时离开,今日她的话,无论是她编撰出的身份,还是获取几人的好感,就都成了谎话。

反之,他们都醉了,她却并未因此而离开,那么就说明,她并不想逃,也不会逃,她今日这一顿酒,就只为思乡,无关其他。

九雾故意使脚步摇晃,歪倒在床榻上,更何况……

“你觉得,外面这几人,真的都不省人事了吗?”

殿中的油灯熄灭,本靠在门外打着呼噜的年长护卫睁开眼,与身侧缓缓起身的护卫对视一眼。

小声道:“去禀告主上,此处并无异常,殿下已经睡了。”

漆黑的月色下,坐在轮椅上的青年静静的看着指缝中的细沙落下,他扬了扬眉:“她竟毫无异动?”

“主上,您大概是想多了,殿下邀我们喝酒,只是重归故土心思惆怅,我等都趁着酒意故意睡过去了,她若真想逃,何不直接离开。”

许砚拍了拍手上的沙尘:“或许是她装的呢?”

“殿下要装,又何需拿出酒水来,只要什么也不做就好了,更何况,殿下的言语间,并不像装的,她是真的怀念西决,她都哭了……”

许砚打断他:“好了!殿下殿下,身份还未查明呢就一口一个殿下!”

他摆了摆手:“近些日子本君还有事,你们都是本君最信任之人,将人看好了,莫要出现差错。”

次日——

九雾打开门,便看到门外的护卫手中端着醒酒汤,不知等了多久。

她揉了揉额角,接过醒酒汤:“多谢阿兄,昨夜你们不曾受凉吧?”

那护卫挠了挠头,对于试探九雾有些心虚,憨厚一笑:“放心,我们都是粗人,皮糙肉厚的,不碍事。”

九雾点头,对那人甜甜一笑,而后将醒酒汤一饮而尽。

到了中午,她坐在门檐上,时不时叹息一声。

两侧守着的护卫侧目,只见少年的眼睛红了,又被压制下,似是想说什么,又化作一声叹息。

“殿下,怎么了?”

九雾欲言又止。

“殿下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九雾缓缓摇头:“还是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过了许久,有人问道:“殿下可是被关在此处太无聊了?”

九雾直了下腰,低落的垂着眼:“第一次回到这,我想去看一看如今的西决,可是……”

“许砚一定不会让我离开此处的。”

她小声喃喃道:“我是真的很想家。”

几名护卫面露难色,九雾说的对,主上他定不会答应她踏出此处,可少女低眉垂眼的样子实在太可怜了,这里也是她的故土……

“是不是,若许砚永远找不到证明我身世的证据,我就永远无法出了。”

“主上他……近日事务繁忙,不许人打扰。”年长的护卫道。

另一侧的护卫开口说道:“其实,殿下要是想出去,也可以,只要我们派个人跟着……”

九雾眼眸亮起,看向几人:“可以吗?”

年长的护卫想了想,若她想逃,昨夜便是最好的时机,只不过是想出去转转,又没什么大事,主上想来不会怪罪。

他点头:“行,让王戟保护殿下。”

王戟便是方才开口的另一个侍卫,九雾弯起唇:“太好了,王戟,你可以带我看一看如今的西决吗?”

另一个侍卫爽快的点头。

九雾跟着王戟离开瓦房,一路上,高高矮矮的瓦房有许多,短短不到一里路,就遇见了三剥巡逻的护卫,那些人见到王戟在九雾身边,便不曾多加阻拦。

九雾边跟着王戟走,边暗暗记下了此处地形,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王戟,

如今的西决看起来有些荒芜,连城门都没有,若有敌人来到此处,岂不是很危险?”

王戟笑着道:“不碍事,西决处于整片漠海深处,我们身处其中感知不到,但在外界,我们所在之处,外人根本无法探寻,更无法进入,入口处有流动沙沼,就算是修仙之人,也无法抵御,而且我们西决古城每隔半月便会随着流沙更换一次位置,漠海广阔无垠,若没有漠怪领路,妄图犯我西决之人,只会被困死在沙海。”

九雾眸中闪过深思,所以,就算她侥幸逃离了重重守卫,离开西决,也很有可能走不出漠海。

“若是这样,你们平时采买,岂不是很麻烦?”

王戟道:“不麻烦,我们有直通外界的……”他话音越来越小,察觉自己说的多了,赶紧闭上了嘴,对前方的流沙瀑布指了指:“听主上说,那里曾是真的瀑布,以前许多孩子最喜欢的地方,玩到黑夜也不愿回家。”

看来是有直通外界的秘密出口,那还不算太糟。

九雾向流沙瀑布望去,走过密集的瓦房,前方是一座座黄沙垒成的高耸入云的山巅,细腻的沙自天际倾泄如瀑,沙尘如雾,看着这诡异的盛景,九雾似乎能联想到,此处从前该是连绵青山,碧水蓝天。

这般看着,再回过神来,九雾已经来到流沙瀑布下,衣裙被沙尘染的灰扑扑的,身后是王戟的叫喊声,声音有些急迫,不知唤了她多少次。

“叮,宿主,察觉异常能量波动。”

九雾出白皙的手,掌心朝上,细沙从指间穿过时,好似有一种巨大的力量顺着她的掌心没入血脉,蔓延经络。

“决西有酒家,林深时见雾,哥儿在唱,妹儿起舞,烟波袅袅喜鹊东回,大漠底下鱼儿飞……”

那歌谣又一次在九雾耳边响起,她脑海中传来剧烈的疼痛,她捂着胸口,看着流沙瀑布的眼眸凝滞住。

她眨了眨眼,直直的盯着瀑布中,如帘般的沙瀑遮挡住了她的视线,一切又如常。

“宿主,你怎么了?”系统察觉到九雾的异常,担忧问道。

九雾眼睛瞪得发酸,她在心中问系统:“你刚刚,有没有看到那沙瀑中……有一个头发很长很长的女子?”

系统望向那沙瀑,倾泄的黄沙后方,明明是实体的沙墙,哪里会有人……

系统打了个寒颤:“没,没看到。”

第62章 命数恶犬

九雾望向沙瀑,鬼使神差地伸出指尖,细密的沙砾落在皮肤上有些刺痛,她指尖颤了颤,下意识回头看向王戟。

她感受到了……

朦胧的沙尘中,好似真得有东西握住了她的手。

似形非物,没有恶意。

九雾周身的风声停下了,面前的沙暴也定格在原地不再流动,就连身后的王戟也如一座雕像一般,周身天地都似化为虚空。

“你,是谁?”

她试探般的轻声问道。

突然,面前荒芜沙栾倾数崩塌,滚滚巨石狂沙自天际滚落。

九雾下意识想要逃离此处,周身灵力却如被封印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淹没在沙海之中……

“咳咳……”黄沙掩入口鼻的滋味令九雾大口喘着粗气。

“滴…哒,滴哒……”

幽谷中,水珠滴落到碎石上,九雾的眼睛被沙砾迷地刺痛,她指尖在地面上摸索着。

她面色一滞,身下像是一层层毛茸茸的水松芽。

可她身处风化数万年的荒漠中,哪里来的幽谷,水滴,松芽?

“有人吗?”九雾试探地开口问道。

她声音落下,眼睛上的刺痛感消散许多,她揉了揉眼,视线有些模糊,却看清了此间的情形。

她身下的,不是水草松芽,而是平铺在地面,冗长的青丝。

九雾抬眸,对上墙壁之上的眼眸,那双眼凭空出现在墙壁之上,好似这极有可能土崩瓦解的墙壁便是她的脸,没有鼻子,没有嘴,本该有些惊悚的场面,九雾心中却很难生出警惕与惊悚之感,她静静看着那双如旋涡一般巨大的眼眸,它好似饱含了风霜与沧桑,却又像是未经世事的稚童,复杂又纯粹。

一颗颗晶莹的泪珠自墙壁之上巨大的眼眸滴落在地面上,“滴哒”一声,令九雾回过神来。

“你是谁?”她揉了揉模糊的眼眸,直视着那双眼。

长长的发丝回拢,顷刻间,墙壁之上的眼眸失去神采,魂息黯淡的陌生少女走到九雾面前。

“我叫嘉乐,我的父母是西决最后一君与后。”

她伸手抱住九雾,几近透明的魂息没有实体,她却仍维持拥抱的姿态。

“我在此处,等你很久了。”

……

“姑娘?”

“你怎么了姑娘?”

王戟在九雾面前挥了挥手,茫然的问道。

九雾压抑住脑海中的晕眩,环顾四周,沙瀑垂流,风卷沙尘,一切如常。

刚才所看到的少女,仿佛是她的一场幻觉……

她深深看了一眼沙瀑,缓缓摇了摇头:“我无事,就是不小心被风沙迷了眼。”

她说着,转身离开沙瀑,向着来时路走去。

“宿主,本系统刚刚察觉到一种极为特殊的能量波动,可是发生了什么?”

九雾一怔,没想到就连系统,也被嘉乐的魂息所屏蔽……

“刚刚,我见到了那位西决的小公主。”

系统难以置信:“怎么会?西决已经灭亡了数万年,那小公主不曾沦为漠怪,又是如何活下来的,还活了这么久……”

“算不上活着,被诅咒,死后只能盘踞方寸之地,魂魄无法归忘川,入轮回。”

系统:“怎么如此?西决灭亡时,这小公主不过一岁,到底是何人如此歹毒,竟连死了,也不让她安息!”

九雾叹息一声:“为她下了诅咒之人,正是西决的君与后。”

系统惊呼:“这怎么可能?”

哪有父母会如此对待亲生骨肉的。

“她没多说,可她不怨,也不恨…”

九雾垂下眼眸,心中一直想着嘉乐重复的那句“等你很久了。”

等她?为何要等她?

九雾抬起手,指尖萦绕的灵力更加浓重了些,进入到嘉乐幻化出的小洞天中,她能感觉到,身体中的修为竟在短短一瞬内疯涨数年……

其实,不仅是嘉乐的小洞天,这几天她一直有意忽略,这片西决故土,好似十分适合她修炼?

九雾抬了下指尖,齐聚的剑气将黄沙聚起,王戟惊愕地瞪大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天际,巨大而巍峨的游龙呼啸而过。

忽然,游龙身形一晃,朝着某一幢瓦楼撞去,“嘭!”一声巨响,尘烟入空,

九雾虚弱的咳了咳:“唉,我还是太弱了。”

王戟摆了摆手:“小殿下有伤在身,能操控剑气至此已是十分精彩!”

“精彩?”

许砚磨了磨牙,目光幽森地看向身侧护卫。

那护卫看着被撞出窟窿的瓦楼,和满身风尘压抑不住眉眼怒火的许砚,心虚的垂下头。

方才若非他们动作快,如今主上只怕已经被埋在瓦楼中了。

到底是何人,幻化出这般磅礴的剑气,却又把控不住,砸得恰巧还是主上的住处……

许砚冷哼一声,水龙决!

他还没去找她麻烦,她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激怒他。

九雾前脚刚回到住处,还未来得及思索她与西决故土这不同寻常的牵连,房门便被一把推开。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一双漆黑的眼眸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九雾。

九雾弯起唇角:“听闻许公子这几日忙得很,不喜他人打扰,怎么有空闲到本宫这里来?”

许砚嗤笑一声,扬起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恣傲之态:“本宫二字倒是说的顺口。”

“不过本君倒是要提醒你,我西决的公主殿下,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冒充得了的。”

九雾朝他身后看了看,四下无人,她抱着手臂起身:“公子此言,何不当着你的部下面前说?”她凑近许砚:“无非是连你自己,也无法否认我的身份。”

她抬起许砚下颌,对上他那满是杀意的目光:“西决王还有子嗣存于世间,这件事,对许公子……不,青芜君这样的忠义之士来说,该是好事啊,为何,偏偏你恰恰相反?”

许砚紧绷着脸,指尖被气到发抖,他眯了眯眼:“若小公主真的还在世上,许某自是求之不得,可若有人胆敢利用殿下身份诓骗我等,许某也定要将其碎尸万段才足以消解心头之恨!”

“若我主动认错,公子可否能手下留情?”

许砚眉眼阴森的可怕:“你说什么?”

九雾半蹲下身,手肘支在他腿上撑着下巴,一双杏目水波流转:“我不是西决的公主。”

她眨了眨眼。

许砚垂眸看向他,眸中没有被欺骗的愤怒反而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阴寒。

“你既不是王上子嗣,是如何知晓本君真是名号,又是如何得知王上送与的沙翡佩?”

要知道,西决消失于世间数万载,就连史书,也只有寥寥几笔。

青芜君

这个称号,连他自己都要忘记了。

还有那只有王上王后与他所知晓的沙翡佩……

“是啊,我是如何知道的呢?”

许砚皱眉看向九雾,九雾勾唇看着他:“不如,你来告诉本宫,我若不是,怎会知晓这些?”

九雾拍了拍他的脸颊:“在没有答案之前,烦请你,对本宫恭敬些。”

她的力道不重,比起打,更像是轻抚。

可许砚却在那掌心的温度触及在脸上时,看到她眉眼中明晃晃的羞辱。

她承认她并非公主。

却又狡猾的让他给出只有她知晓的答案。

如此高傲笃定,便是认定了,有西决的旧部,他无法拿她怎么样。

许砚后悔到此处来了,这女子狡猾又恶劣,在他将她调查清楚,找到她假身份的证据前,他该离她远远的!

许砚面色涨红的操控着轮椅,还未行至房门,便见几个护卫将他日用之物抬了进来。

许砚指尖死死扣住把手,咬牙切齿问道:“你们做什么。”

护卫恭敬答道:“公子的住处需要修缮,无法居住,其余之处空闲房屋接待了血杀门残众……”

“殿**恤主上辛苦,便主动让出隔间拱主上这几日居住。”

许砚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九雾:“这不妥吧?”

九雾拍了拍许砚肩膀,似有安抚之意:“公子不必言谢,漠上环境恶劣,今日便是有一条丧家恶犬无家可归,本宫也会好心收留的。”

护卫指挥着手下搬东西,没懂九雾的隐喻,抽空回头附和着九雾:“殿下心善,属下替主上谢谢您。”

九雾看向按捺不住吃人般目光的许砚,勾起唇:“不必客气。”

恶犬她见得多了,心思又深又阴暗的恶犬,还是放到眼皮子底下安全些……

揽月宫城。

“人呢?”如蕴藏万年玄冰一般寒凉的剑气抵在身着官服的青年身上,揽月从前的帝师,如今的监国,许墨白被众人簇拥在中央,无数护卫重重守卫,那三尺青锋自天际而来,众多高手,竟无一人可挡。

霜发雪白的青年缓步而来,一道剑气抵在许墨白胸前,另有数不清的剑气挥退试图阻他脚步之人。

许墨白视线落在青年那狭长的凤眸上,晕染着血色的眸子将那高山上的雪莲染上妖异之色,金色的瞳仁下隐含暗红之态,他缓缓怵起眉,看着不远处的玄意。

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眼前的青年,与他曾看到的,不属于今生的未来模样,渐渐重合。

第63章 “许公子。”借宿

“你操控水龙决毁本君住处,意欲何为?”

九雾坐在窗前,漫不经心地道:“自然是受了重伤技法不精,一个巧合罢了。”

她说完,看向青年阴沉的面容,挑了挑眉:“难不成……你以为我故意毁你房屋,想与你同居一室,蓄意勾引不成?”

九雾说完,轻笑了起来,眉眼之中轻蔑尽显:“论修养,你不如许墨白,论地位,你不如蒋芙蓉,论长相……”

她上下打量许砚一眼:“我师兄要比你出色的多,试问,你有什么值得我惦记的?”

许砚一口气哽在喉间,脸色难看至极,一时间被九雾所言带偏了去。

“许墨白优柔寡断难成气候,蒋芙蓉看似赤诚却轻信他人,愚蠢至极,仙门玄意修炼邪术,迟早要被剑骨的力量吞噬而丧失理智,这几人,如何敢与本君相比”

许砚抱着手臂,神色倨傲。

九雾勾了下唇角,没有说话,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房中寂静,许砚面色逐渐涨红,似是反应过来自己莫名奇妙的攀比之心,脸色精彩极了。

他不过质问于她到底有什么目的,却被她拐带的与那几个与她纠缠不清的男子攀比起来,就好像……

好像他多在意那几人一般!

许砚恨恨地瞪了九雾一眼,长袖拂落九雾面前的茶盏“啪”地一声,四分五裂。

心中暗骂九雾一句“不知羞耻,水性杨花!”

操控着轮椅背过身去。

“主上,殿下,可是发生了什么?”茶盏落地的声音惊的门外护卫轻声询问。

九雾扫了一眼青年不耐的侧颜,意有所指道:“无碍,大抵是你家主上抽了筋,不小心的。”

“毕竟他又非狂犬,总不至于没由来的突发疯癔之症。”

许砚:“你!”

护卫觉得这话有些奇怪,面色茫然的退回原地,挠了挠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小殿下性子极好,自是不可能暗戳戳的骂主上是疯狗。

更何况是当着主上的面。

“将地面上收拾好。”九雾淡淡瞥了一眼许砚,而后走进隔间。

水墨清风挡住了那抹纤薄的身影,许砚将恶狠狠的目光收回,眼睛瞪得发酸。

他看向地面的瓷片,轻嗤一声,他不收拾,又如何?

这般想着,他操控着轮椅,想要离开桌前。

“看来时间过得太久,青芜君已经不认我这个王上子嗣了……”隔间那道女子声音幽幽传来。

许砚:“方才可是你亲承认,你并非是……”

“本宫何时说过?”

许砚脸色发青。

“可有用留影石留下证据?”

许砚的指尖死死扣住把手:“你竟敢戏耍本君?”

九雾懒倦的“嗯?”了一声,又问道:“我戏耍你,有证据吗?”

许砚被气得冷笑:“你当真以为,一个不清不楚的身份,便能牵制住本君,骑在本君头顶上为所欲为?”

许砚等了许久,只探寻到隔间微小而均匀的呼吸声,他阴郁的脸庞扭曲一瞬,操控着轮椅缓缓向门外走而去。

“可有从血杀门残众口中得知冥檀的下落?”

跟在他身后的护卫自是察觉他面色不虞,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闻言如实答道:“帝宫大火那日,冥檀门主率血杀门助我等搅乱帝京,说来也奇怪,自那日后,他便失去了消息,便是连血杀门的亲卫也无从得知。”

他说完,思索一番问道:“主上,那冥檀,难不成是心中另有了思量,想与我们撇清关系?”

许砚扬了扬眉,轻嗤一声:“冥檀曾在走投无路之时用神魂献祭魅魔,如此阴毒的对待自己,无非是想多活些时日。

那祭魔咒死后生效,身死魂消,当日围剿蒋芙蓉,魅魔现身,想来已经知晓冥檀与血杀门已投效于本君,冥檀是个聪明人,他该知晓,若想继续苟活于世,这世间,只有本君这,能够保住他的命。”

“冥檀对本君还有用,去,追加人手,将他找出来。”

护卫应下:“是。”

护卫说完,眼皮动了动,轮椅之上的青年眉宇间笼罩的浓雾依旧不曾散去,好似那深不见底鬼气森森的井口,阴寒的令人寒毛竖起。”

主上,您可是还在担忧冥檀门主?”

许砚漆黑的瞳仁看向他,眼底流露出轻蔑之色:“他?”

这副神态,纵使不曾说出接下来的话,护卫也心如明镜。

言外之意,冥檀不配。

不是血杀门门主,那会是何事?

明明来到此处前,还没有……此处?护卫好似明了,他隐昧的望了一眼身后的瓦楼。

“可是九雾殿下有所冲撞?”

许砚眉头竖起,好似十分嫌恶般厉声说道:“莫与本君提她。”

护卫轻咳一声:“九雾殿下天真纯善,温良宽和,若是有何处惹得主上不悦,定非故意。”

温良宽和?荒谬至极。

许砚缓慢的看向他,一双乌黑的瞳孔如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

“当真是出息,一顿酒,便轻易让你们一口一个殿下,你倒是说说,如何温良,如何宽厚?”

许砚扯过一旁挂着的酒壶,混着狂风中的沙尘,饮下一口烈酒。

他身着蓝白相间华丽长袍,浅玉簪发,面冠如玉,只眉宇间那股阴郁又带着浓稠恨意的复杂之感,与狂风中的漠海,与烈酒,倒也不相悖。

许砚将酒壶扔到护卫身上,冷哼一声。

护卫知晓许砚不愉,此刻也不敢称九雾为殿下了,语重心长的道:“九雾姑娘可是主动借宿给主上,先前主上不仅伤了姑娘,还对姑娘恶语相向……姑娘以德报怨,怎么不算温良宽和……”

许砚缓缓皱起眉:“怎就是她主动借宿于本君,本君不是让你们……”

护卫暗笑:“的确,主上不信任九雾姑娘,想把她放到眼皮子底下盯着,我等这不是还未来得及言说,便被九雾姑娘抢先一步嘛。”

许砚住所被毁需要修缮是不假,但诺大的漠海,怎可能没有宿处,不过是随口扯的谎罢了。

为了搬到此处,时时刻刻盯着她。

没想到,竟是她先开口借宿于他。

许砚微微眯了眯眼眸,似有所指地看向护卫:“愚蠢。”

护卫猝不及防被嫌弃,目露茫然。

“她先是毁了本君的住处,又主动借宿于本君,能是为了什么?”

不过是亦有所图谋。

护卫想了想,犹豫道:“姑娘身上有伤,灵力不稳,误给主上添了麻烦,自是心惊胆战想要弥补。”

“唉,姑娘也不容易,知晓主上不喜她,这次犯了错,定是害怕极了。”

许砚盯着护卫瞧了许久,被气得笑出了声。

“你脑子进沙了?”

他实在不明白了,那冒牌货才到西决没几日,怎就将这些蠢货收拢的服服帖帖的。

她会下蛊不成?

西决自成为荒漠后,大抵是连老天都厌恶了此处,终日狂风不断,气候恶劣。

簌簌的风声卷击着沙砾敲打在窗框之上,无人发觉,高矮参差的瓦楼所在,群居之处的地下,似有流沙滚动。

九雾不知怎么,前一刻还在以挑衅许砚为乐,一句话的功夫,竟毫无防备得沉沉睡去。

意识消散之际,她还在想,若是那许砚趁她睡着灭了她的口,那她死的当真是滑稽。

九雾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意识重新凝聚,她下意识动了动手指,心中沉重。

呼吸十分困难,带着一种口鼻被堵塞的窒息感,全身如同被无法挣脱的巨大力量压着,无法挣脱。

九雾睁不开眼,只能暗自较劲,她意图挣扎起身,却听到“咔嚓”一声,怪异又脆响的声音。

没有痛意,她却觉得……她的手臂,好像被自己挣断了……

这,怎么可能?

与此同时,许砚安寝于塌上,只听漠海某处一声巨响,随即是“轰隆隆”的沙尘流动。

他暗骂了一声,灵力托起无力的双腿,转瞬坐在了轮椅之上,离开之前,犹豫一瞬,眉宇间拢起厌恶之态,扛起隔间如睡死过去的女子,迅速的离开瓦楼。

“怎么回事?”

护卫匆匆赶来,气喘吁吁地禀报:“是西南方向的地下陵墓坍塌造成了小范围流沙涌动,不碍事,弟兄们已经去处理了,流沙暂且威胁不到此处。”

漠海之中流沙涌动是正常现象,西决故土被许砚下了结界,想来是结界有所不稳。

许砚“嗯”了一声,近日又该重新加固结界了。

护卫看向许砚怀中的少女,惊叹又羡慕:“九雾姑娘的睡眠质量可真好。”

许砚嘴角抽了下,语气算不上好,带着些怀疑的语调:“你来检查一下,她该不会是……死了吧。”

护卫看向许砚,小声嘟囔了句:“人在主上怀里,主上探一探灵息不就知道了……”

“本君懒得碰她。”

护卫哽住,一言难尽地看着任由女子靠在他肩头的许砚,心中暗道主上脾气古怪极了,压下心底的不解执行命令。

他探了探九雾的脉搏,放下心来:“主上,九雾姑娘的确是睡着了。”

此话刚落,许砚静静点了点头,然后……

他指尖抵在怀中之人的肩头,轻轻一点,少女的身躯从他怀中掉落在黄沙地面上,沙尘将少女熟睡的侧颜染得灰扑扑的。

许砚面色淡然,眼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愉悦,矜持有度的操控着轮椅扬长而去……

护卫呆在原地,看着自己阴晴不定毫无风度可言的主上的背影,一时不该如何是好。

好在,这个问题无需他来解决。

九雾吃了一嘴沙子,缓缓爬起身,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臂。

原来是梦,她的手没断。

她眼里恢复清明,刚醒,便听到系统自顾自的谩骂许砚,自也明白了她怎么睡着睡着睡到了沙子里。

九雾爬起身,毫不迟疑的追上前方轮椅上的青年。

“许公子。”

许砚不耐的转过头,对上九雾那双含着笑意的杏眸,只见那双好看的杏眸,对上他的目光时,笑意更甚。

随即便是天旋地转,轮椅甩出两米远。

再回神,许砚整个人以极其狼狈的姿势趴在黄沙中……

第64章 发布任务不知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法……

许砚面上神情短暂地懵然一瞬,而后在几个护卫的目光下,脸色涨红浮现愠怒。

护卫回过神来,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将许砚扶到轮椅上。

许砚阴狠的目光落在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神色畅快的少女脸上,唇角掀开,压抑着暴怒的声音挤出几个字来:“关,去,沙,笼。”

护卫脸上闪过犹疑:“主上,九雾姑娘毕竟是王脉……”

“正因为是王上血脉,王上待本君如同亲子,本君何忍看其子嗣长歪生裂,今日便是背上骂名,也要替王上好好管教一番。”

许砚缓慢而言,嘴角勾了下,对上九雾的目光。

“王上王后生前贤明善和,相信殿下自会理解本君的一番苦心。沙笼掩于地下,若是寻常人去了,自是要承受那地流沙藤绞杀之刑,可殿下贵为西决皇脉,西决中万物有灵,自是会顾念旧主,那恐怖的沙笼于殿下而言,不过是一夜紧闭而已。”

九雾挑了挑眉,怪不得先前他在屋内有恃无恐,直言有法子对付她。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看来若她非西决皇脉,进入那沙笼,势必要脱层皮下来。

先前他不曾提起过这沙笼,或许是想看她假装西决皇脉有何目的,又或许并未寻到正当理由。

九雾弯起唇角,意味不明地说道:“青芜君,你可莫要反悔。”

许砚摆了摆手:“不送。”

九雾转身之际,眸光一闪。

他想知晓她身份,她又何尝,不是呢?

西决。

这片西决的故土,到底隐瞒了什么?

九雾垂眸看向手心中的残沙,刚刚的梦境,那般真实,细密的沙砾包裹全身涌入鼻腔口齿,她非但不觉可怕,心中反而隐隐生出雀跃与安心。

九雾一直以为,自己不过一个弃婴,有些运气,才在那河流的波动中平稳落地活了下来。

直到到了此地,这一片

荒芜的漠海,传闻中,这里灵力匮乏,早已供养不起天地万物,是被天道遗弃的死地。

可于她来说,却在此处感受到了这一方天地的馈赠的,盎然的生机。

传说中的灵力匮乏之地,却让她的修炼日以千倾,灵息争相奔涌进她体内,就如这沧芜漠海中一望无尽的黄沙,数之不尽。

九雾被带走后,许砚收回视线,对身侧护卫道:“外界如何?”

护卫道:“据我们的人传来消息,仙门一直在四处寻找九雾姑娘的下落,帝京中因帝主离开而产生的波动逐渐平息,魅魔将混沌月泉摧毁,吸收了混沌之力,无尽深渊的结界岌岌可危,想来不久后魅魔的真身便可突破仙门桎梏,重临世间。”

“主上,魅魔到底是混沌妖神,于我们来说也是个变数,主上大计未成,是否需要阻拦他离开无尽深渊?”

许砚抬眸看向夜空,本该星辰闪烁一望无垠的天际,被混浊的尘烟遮住,不见星辰,连圆月都朦胧。

与身在帝京时看到的夜色,像是两个世界。

“不阻止,人多热闹。”许砚垂下眼睫,看向衣摆上的细沙尘灰,唇角微微掀起:“这戏台已经搭成,自然是戏角越多,越精彩。”

护卫颌首,继续道:“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前几日帝宫里似有魔族出没,剑指许墨白,许墨白那厮为人谨慎,此事除他身边之人并未流露出半点风声,若非我们的人当日恰巧当值,这事便也就这般被许墨白遮掩过去了,听闻那魔力量十分强大,对付数十天阶高手不过弹指间,说来奇怪,许墨白如今贵为监国,被那魔伤得不轻,不仅不怪罪,反而帮其遮掩……”

许砚听闻,笑了起来,他玉面俊颜,黝黑的瞳孔好似也混杂了些许天色的朦胧,眼底浑浊,笑意愉悦。

护卫目露茫然。

许砚笑着拍了拍手:“天之骄子,仙门未来,左不过一个痴情种子,既然时机已到,便将幽冥下的那位,请出来吧。”

他等了万年,谋划了万年,在他重新化为人形,入世之初,踏足的第一个地方,便是幽冥。

蒋家时代守护的地方,果真是惊喜异常。

一护卫领命而去,另一侧的护卫王戟犹豫问道:“主上,那仙门少主所爱之人,可是殿下?”

他刚说完,便见许砚幽幽看向自己,王戟垂头,更正道:“属下失言,九雾姑娘。”

“不然,你以为本君为何留她性命。”

“可她的确知晓主上过往秘事……”

许砚上下打量王戟一眼:“你不会当真以为她是王上与王后的血脉吧?蠢货,这世间奇门异法众多,入梦术窥心术本君甚至听闻过与死物灵物对话的术法,鬼知晓她用了什么邪术装神弄鬼,妖言惑众。”

“先前留着她不过想看看她冒充小殿下身份,到底打了什么鬼主意,如今风云变换重要关头,本君便不陪她玩这个猜谜游戏了,开启沙笼,让她尝尝胆敢愚弄本君的下场,对了……她可是一颗重要棋子呢,务必让守着沙笼的守卫看紧了,别给弄死了,留口气。”

许砚伸手拂落衣上的灰尘,眸光森然。

王戟吞吞吐吐地道:“沙笼不会伤及王族血脉,若九雾姑娘当真是公主殿下……”

众目睽睽之下,主上又该如何收场……

凡事,都有个万一吧?

许砚哼笑一声,眉宇间有些不耐:“莫要啰嗦,她绝不会是西决王族血脉。”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数万年前,西决毁灭时那般绝望又凄凉的景象,他又何尝不想保住王族血脉,撑着气力耗尽的身体,不眠不休寻了整整三个月,寻到这片一望无尽的漠海,再无一声呼吸,一丝灵息。

许砚看向众人,这些人,皆是他自漠海中舍命带出的,是漠怪,更是与他一同效忠,不舍西决的亲信。

“本君知晓你们对西决的感情,所以才会凭借着三言两语便信了那女子的鬼话,本君比你们任何人都希望西决王脉还在人世,今日本君给你们一个交代,那沙笼便是验证她身份最好的证明,若沙笼启动,她仍安然无虞,本君便自认那以下犯上的不敬之罪,军法自处。”

那赝品说的谎,明日清晨,自见分晓。

地下的空间脸朦胧的月色都没有,轰隆隆的声音在黑暗中无限放大,九雾警惕的环顾四周,耳尖动了动,黄沙化成的地蛇与藤蔓自四周蔓延,以九雾为中心缓缓收拢,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已蔓延至九雾脚下。

幽暗中,两点的红光缓缓生气,凭借着这诡异的晖晕,九雾看清了面前之物,一条巨蟒,竖立着身子在她眼前,那两点红光,正是它的眸子!

此刻九雾难以分辨,它是活物还是沙砾幻化出的,却能听出它体内发出令人胆寒的“嘶嘶”声,分叉的蛇信子与她尽在咫尺,她下意识想要出手,这沙笼却好似禁锢了她的灵力,令她动掸不得。

眼看着那双赤红的眸子离她越来越近,情急之下,九雾喊道:“你还不出现吗?”

在她离开那沙瀑,系统就已经提醒过她,她身边出现一股特殊的波动,那时,九雾便知,沙瀑中那怪异的女子大抵是跟在了她身边。

之所以不惧来此,是因她已知晓那女子身份乃是西决王室血脉。

不远处,拖着长发的少女现了身形,她轻声道:“我的确是西决王脉,可……我的身躯早已在数不清多少年之前就已腐化,这沙笼,它也识别不出我的魂魄呀!”

九雾愣住。

系统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完了完了完了,宿主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早知该劝一劝你莫要惹怒了许砚的!”

“你们这沙笼,也太落后了些……”九雾紧盯着凑她越来越近的巨蟒,怔怔地道。

“这沙笼都好几万年前了,落后点也情有可原吧…”嘉乐缩了缩脖子,急得来回踱步,嘴里小声地道:“好不容易把人等到了,可不能死了呀,她要死了,我等这么多年又算什么,我得趁她死前把该做的事情给做了……”

她脚步一停,而后茫然自问:“我要做什么来着?”

嘉乐拍了拍脑袋:“时间太久,我不记得了。”

九雾深吸一口气,全身汗毛直立,她把持着自己尽量不与面前的巨蟒对视,可那双尽在咫尺的赤红色眸子森寒的光亮却由不得她忽视,仿佛下一刻便要将她吞之入腹,胸口处“砰砰砰”地跳动着,耳边是系统与嘉乐聒噪的声音,纷乱中,哪个也听不清楚。

“系统,我此时可还能与你交易?”九雾问道。

“早知就该早点给宿主派发任务,宿主上一次与系统交易的任务未完成,这一次就连我也无法动用自身力量为宿主解除危机!”系统懊恼地道。

九雾皱起眉,到了此时,要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她自作聪明以为有嘉乐在,这沙笼便不会真的启动,谁知这沙笼只能识别活人……

她经历那么多才活到今天,难不成要死在这么个出乎意料的地方?

还是她自己作的……

九雾挣扎起来,脚下却如生了根,无法挪动半分。

巨蟒发出的嘶嘶声更响了,像是威慑,很急切。

下一刻,黑暗中那两点红光猛地向着九雾而来,九雾咬着唇,视死如归的闭上眼睛。

“呃……”

“哎?”

九雾耳边同时传来系统和嘉乐的声音,而后肩头一重,九雾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只见巨蟒大大的脑袋在她肩上蹭了蹭,它太重了,每蹭一下九雾都感觉被千斤顶推压了一下,若非脚下不能动,此刻已经倒在地面上。

九雾尴尬的咳了一声,看向嘉乐:“难不成我也是西决王室血脉?”

嘉乐激动地站起身:“绝无可能!我父皇母后伉俪情深,只有我一个女儿!”

九雾:“你别激动,我这不是好奇吗,我既非王脉,为何这东西与我这般亲近?”

嘉乐跑到巨蟒旁边:“喂!大怪物,你怕不是在此处待久了,也傻了?”

巨蟒好似察觉到了嘉庆的魂魄,对着嘉乐的方向张开巨口“嘶”了一声,把嘉乐吓得跌坐在地上。

嘉乐喃喃道:“它竟如此对我,难不成我是捡来的…”她说着,竟接受不了般的晕了过去。

九雾瞠目结舌地看着倒在地面上的嘉乐,没注意眼前的两点红光忽然缩小,直到冰凉的触感爬上手腕才回神。

也是在这时,九雾脚下再次想起沙藤的蠕动的声音,沙藤散去,脚下的桎梏消失。

九雾摸了摸手腕,巨

蟒化成的手镯动了动,细微的红光如两颗红色宝石闪烁着。

“宿主,那公主该不会真的是捡来的吧?”

系统茫然地看着九雾手上带着蛇磷纹路的银镯,难不成宿主对许砚随口胡诌的身份,竟是真的?

若是如此,宿主便不是被人抛弃的弃子,但……

好像更惨了。

九雾茫然一瞬,下意识摇头。

她总觉得,不是这样。

虽然西决这地方对她而言实在优待的过分,就连这沙笼里的巨蟒对她也不同寻常。

西决王室血脉的身份,的确可以解答她心中的疑惑。

可她就是莫名感觉,她不是。

“我忘了许多事情,但我记得,父王与母后亲手杀死我,又将通身的灵力都注入我的魂力,这才保我魂魄永不消散,我在此处等你,是他们的遗志,因为你……”

九雾看向又坐起身的嘉乐,开口问道:“为何要等我?”

“因为你……”嘉乐敲了敲额侧,苦恼的怵起眉,想了许久,终是一无所获。

“我忘了……总归你不是父王和母后的孩子。”

她说完,怕九雾不信,伸出三根手指:“真的,我没有骗你,我的魂魄在此处太久了,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说不定过些时日我就想起来了。”

九雾走到她旁边,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得早些想起来啊,不然……我可真就怀疑你是捡来的了。”

这话自然是逗嘉乐的,她没有跟别人抢爹娘的癖好。

嘉乐的话,也并非全无信息,西决王与王后亲手杀死自己的骨肉,倾注自身灵力令她魂魄永不消散……

那时西决已毁,万里之境荒无人烟,纵使嘉乐魂魄遗留在世间,也注定孤独,如此没有尽头的活着,当真是比入幽冥还要折磨人。

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们要嘉乐等着她,又是从何得知,她会来?

那时距今已经数万年,难道自己……

数万年前就已经存在于世间了吗?可她自又记忆起,不过是一个在河流中飘泊的婴孩。

九雾看向嘉乐:“你又是如何确定,要等的人是我。”

嘉乐抱着膝,认真地看向九雾:“因为你不一样,魂魄是无法分辨这世间的颜色的,但你是有颜色的。”

“我母后说了,你来了,我一定会认出来,因为你不一样。”

九雾心中有很多疑惑之处,可偏偏,嘉乐忘记了最重要的那部分,只能等她想起来,才能解答。

“没想过离开这吗?”

纵使是魂魄,独守在这荒芜的地方,也着实难熬。

嘉乐撑起下巴,明明已经历经了数万载,目光仍纯粹如稚子:“这几日我跟在你身边,看到了天空上的星星与月亮,也看到了高高矮矮的房屋,还有好多好多的人。”

九雾目光变得复杂:“那我没有出现时呢?”

“你没有出现时,我一直在瀑布后面的山洞里呀。”

嘉乐伸了个懒腰:“父王和母后给我留了许多东西,有书本,有画卷,那里面写的可真好,画的也好,我从未见过花,也不曾看过高山溪流,更没有见过有许多人的街市,有时我都怀疑,这些东西不会是瞎编乱造的吧?你从外界来,你给我说说,书里记载的,可是真的?”

九雾摸了摸嘉乐的脑袋:“是真的,桃花是粉色的,就像我的衣裙一般的颜色。”

九雾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裙子:“还有很多好看的花,什么颜色都有,街市上有好吃的食物,有漂亮的首饰和挂件,若遇节日,街道上人挤人热闹极了……”

九雾的声音缓缓道来,言语间不过是最普通寻常的事物,却让嘉乐听得双眼亮晶晶的,拉着九雾问东问西,好似怎么也听不够般。

到了第二天清晨,九雾的嗓子已经有些干哑了,直到沙笼的机关处传来异响,才在嘉乐意犹未尽的目光中息了声音。

王戟带着人走下沙笼,有些不忍的垂下眼睫,现下想想主上的话,也觉得九雾的身份很可能是她胡口编撰的,但她请他们喝花露浓,看向他们的目光也真诚,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心中已然对九雾升起恻隐之心。

西决毁灭时,此间天地所有的活物都断了声息,所有人自然而然的认为沙笼中的地王蟒自是也不会残存于世,是以沙笼中不过是些沙藤与机关,九雾不是凡人,此处能抑制她的灵力,到底身手还在,拖到此时才解除沙笼机关,是许砚的授意。

半宿过去,想来是被折磨的不清了吧……

王戟步入沙笼,刚好九雾站起身来,含笑对他挥了挥手。

“这……”王戟震惊的看着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的九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向身侧的护卫,带着人退后一步:“开启沙笼机关。”

机关开启,想像中的沙藤和机关全都静止不动,王戟与几个护卫面面相觑,皆在对方脸上看到动容之色。

“你,快将九雾姑娘,不,快将殿下带出来。”

王戟说完,又看向另一人:“快去告知主上,九雾姑娘就是我西决的公主,快!”

九雾自然知道几人在想什么,也不否认,跟着人走出沙笼。

嘉乐在王戟等人走进来时便已隐匿了身形,九雾小声对她道:“我还得借用你身份一段时间,莫怪莫怪。”

“不怪不怪,反正我也不是活人,这身份你想用便用,作为报答,你可得多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呀!”

九雾收回视线,弯了下唇角。

九雾离开后,王戟想了想,还是觉得谨慎些,自己走进沙笼,命人打开沙笼机关。

“嗖!”

“轰隆隆…”

几处机关一同发出异响,随后便是疾速如雷的沙藤袭来!

见此情形,手外外面的护卫赶关闭机关,将满头冷汗的王戟带出。

王戟神色激动:“沙笼一切如常,九雾姑娘是我西决的公主殿下没错!”

……

九雾回到住处时,许砚并未在房中,她换了身衣物,又接过护卫准备好的东西洗漱一番,刚打理好,便听到“叩叩”地敲门声。

九雾挑了挑眉:“进。”

有些意外,门外并非许砚,而是王戟。

王戟弯下腰,神色比先前更加恭敬:“殿下移步。”

九雾跟着他走了出去,刚到院中,便见到院中央的许砚,许砚看向九雾的目光很是复杂,倒是没有了先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错怪殿下,是臣之错,唯有自罚一百军鞭,以表臣心之愧意。”

许砚说完,被人扶下轮椅,跪坐在地面上。

九雾轻啧了一声,此刻这人倒是不自称“本君”了,一番做派从呲嘴獠牙的猎豹变成了病猫。

“青芜君言重了,经过昨夜,本宫已经心如明镜,如今西决与父王母后都不在了,本宫这个公主又算得了什么呢,如今青芜君才是这里的主子,就连本宫日后都得仰仗青芜君过活呢,青芜君快快起来,莫要折煞了本宫。”

九雾这番话后,有许多想开口为许砚求情的护卫默默垂下头,他们不曾忘记西决,想要光复西决,那么西决的公主,便是天骄之女,金尊玉贵,容不得半点不敬。

青芜君自认罪罚,若没有个惩处,那往后,岂不是有样学样,人人都可对西决遗留在世唯一的公主不敬了?

若真如此失了根骨上的东西,轻视了王族最后的血脉,又谈什么怀念故土,光复西决。

许砚此时已经无瑕分辨九雾的言外之意,阴阳与否,拄在地面的指尖缓缓收紧,脑海中纷乱无比。

“打。”他垂着头,冷声吩咐着身后的护卫。

空气寂静,带着倒刺的长鞭扬起,“簌簌”声划破半空,长鞭甩在脊背之上,华丽衣绸被割裂开来,倒刺扎进血肉又拔出,血珠在衣衫之上绽放开来。

“啪!啪!啪!……”

从许砚愈渐苍白的脸色可以看出,行刑之人并未作假,如今不过三十鞭,许砚这具身体好似要随时晕厥过去一般。

九雾抱着手臂,他将她送进沙笼,可是想要了她的命的,三十鞭,岂不是便宜他了?

“青芜君这般受罪实在令本宫心中难安,方才原想着劝阻青芜君你勿要继续受苦,三十鞭已经够了,但转念一想,青芜君作为我西决遗民的领袖,说出口的话自然是比之千金,本宫若阻止青芜君受刑,反倒是有碍于青芜君的声名了。”九雾担忧的望着许砚,许砚狼狈抬眸,唇角勾起一抹隐昧的弧度来,似是看透了九雾心中所想。

“殿下,咳咳,放心…

…臣自当受满百鞭咳咳咳。”

许砚不断地咳着,单薄的脊背一颤一颤的,拄在地面的指尖泛着白,下一瞬,竟是向一旁栽了下去,倒下之前,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九雾。

她是公主又如何?他本就不是什么刚正不阿的忠臣良将,凭何要受那百鞭之苦?

许砚倒下,还未等众人有所动作,一盆冷水在他倒地的同时浇在他脸上,水柱如同巴掌一般冲击的许砚脑袋发懵。

九雾掩住唇重重地咳了起来,唇角的笑意被手中帕子遮挡住。

“青芜君无需道谢,今晨净颜之水,出来的仓促,竟装到储物袋中一同带出来了。”

许砚被浇了个透心凉,又听闻那水是用过的污水,恨得牙痒痒。

可偏偏众目睽睽之下,九雾身份又得到证实,就算他再是不忿,面上也不能流露出半分。

“公主“好意”,许砚记下了。”许砚僵硬地弯了弯唇。

九雾状似不经意地看向许砚身后行刑之人:“青芜君看起来比之前清醒多了,快些动手吧,莫要让青芜君跪在此处太久。”

身后护卫反应过来,颌首道:“是,殿下说得有理。”

长鞭抽打在血肉上的声音再次响起,许砚闭上眼眸,紧紧握紧拳。

就在九雾看得兴起之时,系统的电子音在她耳边响起:

“叮,女配逆袭系统任务发布,宿主不可拒绝。”

“滴!发布任务——请宿主获取许砚(青芜君)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信任度,任务时间,一年内。”

九雾怔愣许久,回过神来,连许砚受罚都觉寡然无味了。

她表情不太自然的看向许砚,许砚发丝还滴落着水珠,整个人湿漉漉的,十分狼狈,察觉九雾视线,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九雾:“……”

这任务,但凡早一炷香发布呢?

许砚紧闭着眼,喉间时不时因脊背的鞭刑痛意而闷哼出声,心里不住的盘算着。

她身份当真是公主,如此,于他筹谋,虽麻烦,倒也算不得坏事。

有了这层身份,牵制玄意和许墨白,更是游刃有余。

许砚这般想着,唇角的血迹忽然被温热的指尖擦拭去,他睁开眼,看到含笑的九雾近在咫尺后瞳孔一缩,下意识想要避开。

那狡诈的女子作这般温柔做派,不知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法子!

第65章 聪明这人忒坏!

在众人面面相觑中,九雾无比自然的,将手中的帕子轻柔地在许砚额角拭了拭。

“许公子,可是很疼?”

面前的女子眨了眨眼,眸底的关心令许砚心中生出惊悚之感。

疼?废话。

“殿下,您在此处有碍行刑,我受完刑还要处理些事情,不如让一让?”

许砚说完,只见面前女子嘴角抽了下,而后笑得更加柔和。

怔愣间,他整个人被九雾连扶带拽的拎起,再回过神,已然坐到了轮椅上。

“许公子说的什么话,你都这般虚弱了,我自是不忍再看你受罪,鞭刑就算了吧。”

许砚看向九雾,冷声道:“你方才不是说规矩?”

九雾拍了拍他肩膀:“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你放心,你是我西决的功臣,更是本宫最“信任”之人,这鞭刑抽在公子身,疼在本宫心,规矩什么的,哪里比你的身体更重要。”

九雾看向一旁的众人:“你们说是不是?”

护卫们缓过神来,连忙点头。

他们是跟在许砚身边之人,自是不忍主上受罪的,殿下这般宽厚,他们自是乐得。

许砚直勾勾地盯着九雾,缓缓皱了皱眉,油嘴滑舌,倒是什么话都让她说了!

“快将许公子带回去歇息,让医官来瞧一瞧,莫要留下损伤来。”九雾目露关切,对一旁的护卫说道。

护卫应了声,走到许砚身后,手刚落在轮椅上,迟疑了下,对着许砚低声问道:“主上,回…哪处?”

九雾挑了挑眉,听见这话,自是懂了。

什么房屋修整无处可去都是鬼话,看来许砚这厮搬来此处,亦是打着查探她的主意。

如今她的身份得到证实,许砚自是不愿跟这个脾气大又狡诈的“公主”同处一处,他刚要开口,谁料九雾突然开口,对着护卫抢先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许公子房屋修整,自是还在本宫之处宿着即可。”

“不……”许砚张口,又被九雾打断:“许公子无处可居是你们说的,难不成昨日是在骗本宫不成?”她抱着手臂,扬了扬眉。

护卫看着九雾微微眯起的眼眸,垂下头去:“不敢,主上的确无处可居。”

许砚瞪大了眼,对护卫使了使眼色,护卫默默撇过头。

公子啊公子,才挨了鞭子,还是莫要惹殿下生气才好。

九雾看着许砚铁青的脸色,唇角微不可见弯了下。

房间内——

九雾撑着下巴看着被医官上药面不改色的许砚,脑海中与系统对话。

“取得许砚的信任,你们这任务可当真是出人意料。”

系统缩了缩脖,宿主亲眼看到许砚如何将蒋芙蓉逼至绝境,想来是杀了他都不足以泄愤……

但任务是主舱派发,它也无法左右。

“此次任务依旧是光脑计算出最有利于宿主的任务,许砚这个人在原文中的剧情份量甚至不如许墨白,就连我也不知光脑为何派发这样一个任务,但请宿主相信光脑的计算,获取许砚的信任,对宿主来说一定有利无害。”

九雾叹息一声:“我相信你。”

她按了按额角,只不过许砚对她的防备太甚,她想获得他的信任,可不简单。

九雾趴在桌面上,一双瞳仁有些失神,就在系统以为她在苦恼许砚的事情时,她突然问了一句:“蒋芙蓉…可还在世上?”

她的声音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指尖扣在桌面有些用力,昭示着主人未曾表现出的紧张。

九雾知道,书中重要人物的生死,系统那里都有感应的。

这些日子,她不敢问,害怕系统给她的答案是她不愿听到的。

可这个问题放在她心中,就好像随时悬于头顶的刀刃,日不能安。

眼下,她需要知晓,蒋芙蓉是否还在人世。

若他真因许砚而死,她不介意,从现在开始筹划,送许砚为蒋芙蓉殉葬,尽管这麻烦又艰难。

若他还活着……

九雾又想到那双隔着火焰看过来的眼眸,生死之际,那双眼眸中看向她依旧含笑,就好像赴死于他,是必经之路。

她想亲口问问他,为何能如此轻易,将活着的机会赠与她。

在等待系统答案之时,心口处跳动个不停,喉咙发紧,好似一只落于岸上的鱼,煎熬的无法呼吸。

“还在。”

九雾攥紧了手指,眼瞳中的水雾浮现,一时间怔怔地望着一处。

还在。

他没有死。

泪水从长睫掉落,九雾吸了吸鼻子。

眼前的模糊令她并未看到许砚愈发古怪的神情。

对于那双怔然看着自己的眼眸,许砚觉得莫名其妙,被抽的是他,她做这委屈模样做甚?

医官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九雾,而后小声地道:“主上,殿下好像……在心疼你?”

许砚侧靠在床榻上打量着九雾,额边散落的发丝有些凌乱,却并

未令他显得狼狈,反而随意又松弛,除了……越皱越紧的眉心。

心疼他?

许砚下意识想反驳,却注意到九雾的目光,的确是实打实落在他伤口上。

“猫哭耗子。”

他嫌恶地轻嗤一声。

医官垂下头,假装没听到,视线却扫到许砚嘴角勾起的弧度上,动作一顿。

许砚斜睨着九雾,察觉到医官的不自然才收回视线,脊背上深可见骨的刺痕看起来一片血肉模糊,他却感受不到一般,嫌弃医官动作慢,一把拽过他手中的绷带,快速又粗鲁地缠在自己身上。

“宿主,许砚信任值有所提升哎!”系统惊奇地道。

九雾回过神:“现在有多少了?”

“呃……百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