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的伤口的确不是许墨白弄出来的,是缠荆,缠荆那狗东西根本就不是人,许墨白凭白背了锅,怎么不能算莫须有呢?
蒋芙蓉仍背对着她,手中价值连城的天界剑器此刻如一把挖土的铁锹般,将脚下的石阶挖出一道道沟壑来。
“你骗我,我都看见了,他来过。”他声音低沉,烦躁中带着委屈。
“他是来过啊,故人嘛,叙叙旧。”九雾声音坦然,听不出半分心虚:“叙叙旧,你便要提剑杀人,你的气性是不是有点大了?”
蒋芙蓉听到她还数落自己,更是不忿,反驳道:“你嘴上的伤口!”
“你过来,我告诉你。”
蒋芙蓉迟疑了半响,走到树下。
少女跳下来扑到他怀中,一口咬在他唇上磨碾着。
观星台下巡逻的护卫自觉的跑远,不敢看那身着但金色华服的青年与娇艳的少女。
九雾捏着他的下巴,蹭了蹭他鼻尖:“今晨在梦里,梦见你有些粗鲁,一醒来,便这样了。”
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指了指唇上的伤口。
蒋芙蓉耳根红到发紫,九雾咬着他的耳垂,温热的呼吸如羽毛般扫过他发烫的耳廓:“所以你今晚,要不要粗鲁一些?”
“吻我。”蒋芙蓉哑声道。
柔软的唇落在他眉眼,鼻梁,唇角,蒋芙蓉俯身堵住九雾的唇舌。
一吻结束,他一手拿着剑,一手揽过九雾的腰,毫不费力的将其抱起。
离去时,他转头看向空荡荡的高台。
站在观星台阴影处的青年看着二人亲密的姿态,面色苍白,长袖下的指尖陷入肉里,险些维持不住体面。
蒋芙蓉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慢悠悠地转身离去……
第56章 水性杨花“你别告诉我,你也喜欢她。……
帝京初雪这日,蒋芙蓉将熟睡的九雾从床榻上捞起。
九雾睁开因困顿而泛起水雾的眼,迷迷糊糊地道:“你怎么不上朝。”
蒋芙蓉:“我都已经回来了。”
九雾懵然地点了点头,又靠在蒋芙蓉肩上阖起眼。
蒋芙蓉晃了晃她的肩,九雾不耐的拍掉他的手,嘟囔着:“我好困。”
“每年的今日,宫中都会举办初雪宴,百官朝臣皆会携带家眷一同入宫,反正你待着也无聊,一同去凑个热闹。”
他说完,轻轻吻了下少女的侧颊,对着殿外招了招手。
宫娥鱼贯而入,动作轻柔的扶着九雾坐到梳妆台……
待一切打理好以后,九雾被蒋芙蓉牵着坐上銮驾,向着揽月帝宫最巍峨庄严的主座宫殿而去。
揽月殿——
肃穆辉煌的大殿内,随着大监一声“帝主到”,两侧的文武百官携家眷跪伏于地面:“拜见君上。”
“各位爱卿不必多礼,权当做家宴便好。”蒋芙蓉摆了摆手,拉着九雾坐到高台主位上。
帝主身侧之位的意义,没有人不懂,在蒋芙蓉牵着那陌生又貌美的姑娘出现时,众人便已经在暗自打量九雾,如今她坐到了帝后凤位上,在场之人皆是人精,顷刻便懂得了蒋芙蓉的用意。
为首的许墨白将视线收回,默不作声的饮下手中酒水。
“帝师大人今日看起来颇有雅兴?”许墨白身侧的史官笑着问道。
这位帝师大人可是鲜少出席宫内宫外各种宴会,今日不仅来了,甚至碰了他从不曾碰过的酒水,想来是雅兴颇丰的。
许墨白牵起唇角:“初雪很美,又有美酒佳肴和诸位相伴,自是快哉。”
他说完,目光望向高台之上的二人,男俊女美,好不登对。
史官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小声感叹道:“先前君上最是不喜我等催促他的姻缘之事,我等差点以为君上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对女子不感兴趣,如今看来,倒是我等过于忧慎了,想来这姑娘便是我揽月未来的帝后了,妙哉妙哉,下官看起来此女与君上相配极了。”
他说完,看向许墨白:“帝师大人慧眼足智,您在观星台可有测算出这姑娘可是揽月的凤星?”
许墨白将时官面前的酒盏倒满:“许某敬王大人一杯。”
史官连忙端起酒杯,一口饮尽,他还想说什么,杯中酒水又被倒满,许墨白弯着唇角看向他。
不知为何,史官总觉得有些脊背发寒,陪着笑将酒水饮尽,一时也忘记了要说的话。
许墨白垂下眼眸,抿了口盏中酒水,笑意不达眼底。
九雾面前的瓷碟中摆满了蒋芙蓉的投喂,她察觉到许多官臣和女眷震惊地望向她面前小山一样的碟子,隐昧地拧了下蒋芙蓉的手臂:“别夹了。”
蒋芙蓉吃痛的“嘶”了一声,不再折腾。
“我这不是怕你不好意思伸手,饿着自己吗…”
九雾将面前的碟子端到他面前:“你夹的,你都吃掉!”
蒋芙蓉:“太多了,我又不是猪精转世。”
他话音刚落,腰间被重重拧了一下,疼得他险些坐不稳。
九雾愤愤地看向他:“你的意思,我是猪精?”
他低笑出声,默默给九雾剥着虾:“逗你的,就算你是猪精,也是最好看的那只猪。”
蒋芙蓉说完,猛地站起身来,殿中众人茫然的望向满脸涨红的帝主,蒋芙蓉重重咳了一声,活动了下身体:“你们继续,孤累了,起来活动活动。”
九雾憋着笑,蒋芙蓉缓缓坐下,揉了揉腰,大抵是被掐紫了。
他幽幽的道:“你真狠心。”
边说着,边将手中的剥好的虾仁放到九雾面前崭新的瓷碟上。
九雾夹起虾仁塞进嘴中:“谁让你骂我。”
蒋芙蓉抬手摸了摸她发丝:“乖,我错了。”
九雾愣住,而后咬牙切齿地道:“蒋,芙,蓉。”
“砰!”
蒋芙蓉从帝位下起身,毫不意外,满殿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君上,您这是?”其中有人问道。
“没坐稳不行,吃你们的!”
蒋芙蓉扬着下颌,斜了一眼多嘴之人。
他重新坐下,扯了扯九雾袖角:“你干嘛?”
九雾握起他的手腕,将整洁的帕子塞进他手心:“都说你爱干净,我看你是干净自己埋汰别人。”
蒋芙蓉恍然大悟,他刚刚摸她头,好似没净手……
他心虚的凑近九雾闻了闻她发丝,还好,没有虾味。
九雾没有理他,环视一周,问道:“玄意去哪了?”
蒋芙蓉:“玄意兄长以往在帝宫时就不喜参加此等场合。”
九雾点头,察觉蒋芙蓉仍直直地看着她,问道:“你又怎么了?”
蒋芙蓉勾起唇角:“渴了。”
其实,他心中有那么一丝介意九雾对玄意的称谓。
不是师兄,是玄意,如此自然。
九雾将手中的葡萄塞进他口中。
许
墨白收回视线,二人刚刚的互动都被他收尽眼底,面前的酒壶已经见底,浓香烈酒,却好似无法麻痹他心口的酸涩之意,许墨白指尖蜷缩了下,黯淡的垂下眸光。
就在这时,殿外一道坐着轮椅的身影被人推着缓缓而来。
殿中一静,就连蒋芙蓉也望向来人,九雾感觉到蒋芙蓉眸中的讶异,也随之看去。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向蒋芙蓉作揖:“拜见君上,臣来晚了。”
青年脸上带着一丝病弱的苍白,好似常年不见天日一般,便是连放在轮椅的手背骨骼脉络都十分明显。
九雾目光落在那人身上,病弱与阴郁交织的青年,有一双满是侵略性的眸子,与他周身气息形成鲜明的反差之感,令人感到危险。
从他出现,九雾敏锐的察觉到有不少官员气息收敛,连神色都变得紧绷起来,像是忌惮。
蒋芙蓉身子前倾,唇角的弧度扩大,语气熟念:“许砚啊许砚,你这左相连宫宴都迟到,你说孤该怎么罚你?”
轮椅上的青年勾起唇角,向身旁伸出手,身侧服侍之人将酒壶与杯盏递给他,谁知他将杯盏随意的丢在一旁,扬起头将酒壶里的酒水倒入口中。
众人噤声看着这一幕,有许多跟随官臣前来赴宴的管家贵女,想看又不敢看殿中央的面容姣好的青年,悄悄红了脸。
直到壶中再倒不出一滴酒液,许砚对高台之上的蒋芙蓉挑了挑眉:“君上,如何?”
蒋芙蓉哼笑一声:“行了,入座吧。”
九雾这才看到,许墨白的位置旁,还有一个空位始终没人座,想来便是为青年准备的。
许砚被推到许墨白身侧,许墨白微微颌首,许砚的视线从他身上轻飘飘转过,像是不曾看见一般。
“帝师大人莫要介意,左相大人向来如此。”许墨白另一侧的史官轻声说道。
他话音刚落,一个酒盏向他砸了过来。
“王大人,胡乱嚼耳根是要被拔了舌头的。”青年的话没有收敛,后方诸多官员都听得见,连谈话声都小了许多。
史官一吹胡子,虽看不惯他行事这般忌惮,却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这左相许砚就是个病弱的疯狗,行事肆无忌惮,逮到由头乱咬人之辈,惹不起只能躲。
“许砚,今日是家宴。”
蒋芙蓉的话从高台传来,许砚坐得直了些,不再言语。
“他是何人?”九雾看向蒋芙蓉。
蒋芙蓉为九雾杯盏中添置酒水:“揽月左相,性子恶劣了些,人不坏。”
九雾又道:“你与他关系很好。”
方才那左相进入殿中之时,蒋芙蓉眼里的笑意不似作假,那人对蒋芙蓉也并不似一般朝臣那般,只有惧怕和尊敬,反倒像是多年的好友,语气肆然。
“我十四岁继位,那时朝中之人虽无异心,却并不服我,是许砚将家族的军权全部归拢,双手奉上,他是第一个相信我这个帝主之人。”
“他的腿?”
蒋芙蓉将酒盏中的酒水一口饮尽,轻叹一声:“当年许砚并不屑于安于朝中,曾是我揽月最年轻的将帅,常年在外带领军队对抗南蛮匪军,战事大捷返程的路上遭遇魔族余孽袭击,双腿筋脉俱备斩断。”
“那次他本可以保住腿的,谁知他不顾重伤,仍拖着身体将魔族余孽一网打尽,回来后昏迷了半年,命保住了,却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性子也变得偏激了许多……是揽月欠了他的。”蒋芙蓉说着,眸中带着惆怅与惋惜。
九雾将手中酒盏与他碰了碰:“过去的无法改变,别想了。”
“帝师喜欢那女子?”许砚猝不及防地看向许墨白。
许墨白没有看他,淡声道:“左相说笑了。”
许砚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面前的玉桌,不缓不慢:“是不是说笑,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讥诮的勾了下唇:“帝师大人若没那心思,就把你那快要黏人身上的恶心视线收好。”
许墨白看向他:“这帝京都说左相性子难评,如今一看,许某倒觉得,左相的性子出乎意料的惹人嫌。”
许砚笑了起来,没有指名道姓:“真像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狗。”
他说完,视线扫到高台之上的二人。
“那来历不明的女子倒是有些本事,竟能令我们眼高于顶的君上起了封后的心思。”
“许相,慎言。”许墨白眸光微冷。
许砚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轻啧一声继续道:“就连一向性情寡淡的帝师,都被迷的团团转。”
九雾感觉一道明晃晃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掀起眸子望去,与轮椅上的许砚短暂的对视一眼,对方的目光如锋刃般犀利,还夹杂着一丝……厌恶?
九雾面色如常的抿了一口杯中酒水,毫不在意。
看那些朝臣忌惮的目光就知晓,这人铁定是不大正常,蒋芙蓉也说了,他性子越发偏激,如今她虽不知是如何碍了他的眼,但何必跟一个人人避讳之人计较呢。
宴席过半,桌面上的菜肴被撤下,换成了精美的点心,殿中曲乐渐起,舞者翩翩身子曼妙,乐舞相得益彰。
蒋芙蓉察觉到九雾眼中的疲惫与困顿,对长川使了个眼色,随即带着九雾离席。
帝主离开后,宴席上的众人显然变得更加放松许多,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似真似假的笑意,推杯换盏,阿谀奉承。
九雾和蒋芙蓉离开后,许墨白也寻了个由头先行离去,许砚百无聊赖的坐在原处,他今日来,不过是想看一看传闻中令蒋芙蓉另眼相待的女子,今日一见,倒是发现了有意思的。
那个鲜少露面的帝师,对此女的目光实在算不上清白。
就在这时,身后侍者对许砚耳语一番,许砚意外的挑了挑眉:“玄意竟也来了帝宫,当真?”
侍者颌首,许砚道:“去见见。”
雪花自天际飘落,落在琉璃瓦上,将这威严又奢华的宫城妆点的更加如梦似幻,九雾抬眸望去,宫城中随处可见的凤凰树被雪花覆上枝头,火红与纯白相交映,好看极了。
“若要看美景,还是观星台最适合,但我心胸狭窄,不愿让你靠近许卿,只能委屈你在这里欣赏初雪了。”蒋芙蓉含着笑说道。
“这里也很特别。”九雾垂眸看向脚下的金瓦。
毕竟也不是谁都能坐在这揽月主殿的屋顶看一场雪景的。
这事,也只有蒋芙蓉能干的出来。
“若让殿中那些百官瞧见了……”
蒋芙蓉轻笑出声:“若要让那些人瞧见,定又要絮叨,说我这个帝主行事不端,不敬先祖。”
九雾也笑了起来。
“我蒋氏先祖才不会计较这些虚的,说不定看到我如此,还得夸我机智,懂得利用这风水宝地逗喜欢的女子开心呢……”
他说着,看向九雾,雪花落在他长长的眼睫之上,将那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眸也沾染上清透的潋滟。
夜幕降临,璀璨耀目的烟花在天际绽开,将雪花染上绚烂的色彩。
“真好看啊。”九雾抱着膝,抬眸望着天际。
蒋芙蓉慵懒的靠在屋顶,一手支着下巴,目光落在少女被映的明亮的眼眸上:“是啊,真好看。”
霜发雪白的青年站在树下,看着漫天飘舞的雪花,他伸出指尖,雪花落在指尖融成水珠滑落。
身后坐在轮椅上的青年扫了眼无趣的雪景,恹恹地继续说着:
“那来历不明的女子与君上和那许墨白都关系匪浅,如今竟要坐上揽月的帝后之位,她配吗。”
“配。”
许砚目光凝滞,看向站在身前的青年,缓缓皱起眉。
“你别告诉我,你也喜欢她。”
冷风吹拂起玄意霜白的发丝,他拢了拢身上的裘衣,抬眸看着天际的焰火。
“喜欢。”
许砚脸色僵住,逐渐变得复杂,控制不住的扭曲了神色。
许久后,他像吃了苍蝇一般,低声呵斥道:“一个两个,都疯了吗!”
他抬了抬手,身后的侍者上前。
许砚:“回府。”
行至揽月殿外,殿中摇摇晃晃走出几个朝臣,迎面撞上眉眼阴沉的青年,酒醒了一大半。
“许相还没回呢…”一官员干巴巴的笑着。
许砚那双与周身气息相悖斥,侵略感十足的眸子,足以让人忽略他双腿的不便,那几个官员面色一紧,向后退了一步,好似许砚是什么噙肉嗜血的洪水猛兽。
许砚淡淡瞟了几人一眼,与几人擦肩而过。
那几个官员面面相觑,故意慢下步子,与前方的青年错开。
“你们看到他刚刚的眼神没?都是同僚,他未免太过狂妄了!”一官员压低嗓音说道。
“忍着点吧,帝主看重他,你
能有什么办法?今日就连王史官都在他那碰了一鼻子灰,我等小官还是能避则避。”
……
被侍者推着路过揽月殿时,许砚远远便瞥到屋顶赏雪的二人。
雪花遮挡了视线,看不清那女子的神色,他嫌恶的移开目光,语气轻蔑:“水性杨花。”
第57章 “私会”要脸不要?
转眼,九雾自初来帝宫,已经过了两个月的时间。
她垂眸看着枕旁的凝血珠,陷入沉思。
那日缠荆突然出现又离开后,每到需用血之日前后,她都会多加注意有无可疑之人,尽管如此,接下来的几次,凝血珠都会在第七日,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她目之所及之处。
她将凝血珠放入唇中,缓缓坐到窗前,看着院中有条不紊的宫侍们。
这些日子,以丢失东西为由,她与凤梧宫的每一个宫侍都接触过,每个人都害怕担上个偷窃的名头,对于有无宫人行踪鬼祟,自是知无不言。
令她失望的是,里里外外诸多宫人守在此处,众多眼睛瞧着,能进入内殿之人皆是三两一起,并无任何人出现过异常蹊跷的举动。
系统见九雾神色不明,开口问道:“宿主,你可有猜到缠荆埋在宫中的暗线是何人?”
“所有被我怀疑之人都洗脱了嫌疑,那我是不是该想一想,一直不曾怀疑过的人?”
凤梧宫外,蒋芙蓉身着一身华丽的玄衣长袍踏进院中。
九雾的视线落在跟在他身后的长川身上。
能随意进出凤梧宫,而不被怀疑的……
长川接过蒋芙蓉的外袍,躬身替他打开殿门,而后谄媚地对九雾笑了下,轻车熟路的将外袍挂在内殿的衣阁中。
离开时,将殿门合上。
这过程中,他躬身踮脚而行,脚步声,微乎其微。
蒋芙蓉伸出身在九雾面前晃了晃,九雾转眸看向他:“我想喝花露浓了。”
蒋芙蓉意外地挑了挑眉,而后打开窗子:“长川。”
刚走到院门前的长川赶忙折返回来:“君上有何吩咐?”
“去城中那家……”他说着,有些想不起店名。
“香江酒家。”
蒋芙蓉颌首:“去那买些花露浓回来。”
长川抬眸看向二人,笑的暧昧:“君上放心,奴这就去。”
他说完,颠儿颠儿地跑走了。
九雾状似是不经意地道:“听说这宫中的内侍宫娥每月只能有一次出宫探亲的机会,长川就这么走了,守宫门的护卫能让他出去吗?”
蒋芙蓉敲了下九雾的额头:“你操心的还不少,放心,长川伴我左右这么多年,与寻常侍者不同,护卫见了他不会阻拦的。”
九雾揉了揉额角,眸光一闪。
先前长川告知他宫侍一月一次探亲,刻意强调宫中之人皆是如此,唯独遗漏了他自己,到底是有意,还是她想多了。
长川自幼时便陪在蒋芙蓉身边,没有理由背叛他。
“长川陪你这么久,他的亲人可也在京都?”
蒋芙蓉凑近九雾打量着,就在九雾以为他察觉出什么时,蒋芙蓉伸手捏住她脸颊:“我好酸,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
九雾拍掉他的手,面不改色:“他是你身边之人,我了解了解不行吗?”
蒋芙蓉坐到椅塌上:“长川少时入宫,那时他家中还有一位病重的阿嬷,两人日子过的清贫,他入宫便是想给他阿嬷挣些救命钱,只可惜,老人还是没有挨过那个冬日,长川入宫不过几日,便仙去了。”
没有家人,便不是被抓住了弱处胁迫。
九雾微微怵起眉,若缠荆的暗线真是长川,那么长川的入宫,很可能是带着目的而来。
蒋芙蓉慵懒地靠在椅塌上,目光落在九雾眉间的褶皱,若有所思。
过了半个时辰——
花露浓被送到殿内,九雾为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蒋芙蓉突然笑了一声:“这是烈酒,哪有你这么喝的。”
九雾:“我酒量好。”
蒋芙蓉的神情变得一言难尽。
“也不知是谁喝醉了一睡睡三个时辰。”
昏迷中还像个醉鬼一般,不知哪来的牛劲儿,在他做那事时一脚把他踹下床去……
现在想想,他都尴尬。
九雾重重地咳了起来:“那次不算,我酒量可比你好多了,那日你也就是喝的少,不然你比我倒得还快。”
蒋芙蓉“呵”了一声,眯起眼眸:“怎么,还不服?”
九雾将两坛花露浓放到二人面前:“比一比?”
蒋芙蓉撸起袖子,将二人面前的酒盏斟满:“来。”
……
“砰!”
两坛花露浓下了大半,蒋芙蓉趴在桌面上,额头被磕出一道红色印子来,眼尾处的红晕浓艳灼人。
九雾摇摇晃晃地拨了拨他:“就说你不行。”
蒋芙蓉撑起身子:“你赢了,不愧是阿九,真厉害!”
九雾被他吓了一跳,迷离的双眸看向蒋芙蓉,伸手摸了摸他滚烫的脸颊,鼓起腮,悄声说道:“你熟啦!”
蒋芙蓉握住她手腕,掌心灼烫,九雾突然用脸颊贴了贴他的手,意识显然已经不太清醒:“好暖和,火炉。”
九雾趴在他胸膛,眉眼亮晶晶的,她弯着眉眼,直勾勾地盯着蒋芙蓉,脑子里一片混沌,不知为何,突然想起系统给她看的《谁听谁高兴,夸奖大全》。
她蹭了蹭蒋芙蓉的鼻尖,撑着眼皮神秘兮兮地小声道:“你知道我想喝什么吗?”
蒋芙蓉额筋一跳,默默将面前的酒盏藏在身后,略带警惕的哑声问道:“想喝什么?”
“呵护你。”九雾倒在蒋芙蓉怀中,彻底不省人事……
蒋芙蓉眉眼间的醉意散去,突然拿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口。
明明是假装逗她开心的,此时却好似真的醉了一般,心脏处的跳动好似快要冲破胸口。
他站起身将九雾放到床榻上,蹲下身趴在床头盯着她看了好半响,忽而笑了起来,眼尾处的灼艳更甚。
“好土的情话。”他伸手点了点九雾泛着粉晕的脸颊。
蒋芙蓉吻了吻九雾的唇:“但我爱听,以后多说。”
他将九雾的安置好,起身走了出去,夜半的冷风将他眉眼间的潋滟吹散,隐在夜色下的暗卫走出,蒋芙蓉的眸中泛起清意冷透:“去查一查长川近年来出入宫门的记载。”
次日,九雾醒来,揉了揉顿痛的额侧。
“宿主,你还好吧?”
九雾点了点头:“那花露浓不愧是声名远扬的极品烈酒,我昨夜醉了以后没做什么吧?”
系统憋笑:“没有,就是对蒋芙蓉说了句土味情话。”
“土味情话?”
“谁听谁高兴,夸奖大全,宿主忘了?”
九雾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没事,反正他也醉了。”
“他可没醉,他是装的,他还趁你睡着偷亲你。”
九雾意外的眨了眨眼,好吧……蒋
芙蓉是比她酒量好。
“宿主怀疑长川,接下来我们该做些什么?”系统问道。
九雾摇头:“我们什么也不做。”
系统不解。
“蒋芙蓉会查的。”
“宿主昨日不是搪塞过去了吗?”
看起来蒋芙蓉也相信了,怎么还会查?
“长川毕竟是蒋芙蓉的人,我搪塞他,是因为我只是怀疑,没有证据,空口白牙反倒越俎代庖。蒋芙蓉能掌控这座王朝,自是不傻,他不会真的相信我提起长川的出宫以及家事,只是想要了解了解的。”
系统恍然,短暂沉默后犹豫道:“若长川暴露,宿主的凝血珠岂不是没有了?”
“那要看长川是不是真的暗线,这条线,又值不值得与护心磷交换。”
她于他有恩,再加上长川这条线,该是值得了。
若蒋芙蓉还不愿,那她可真没有多少时间了。
“叩叩…”
九雾打开门,一个内侍环顾四周,小声道:“姑娘,帝师大人邀您凤凰林一见。”
九雾看向那内侍,内侍垂下头,恭敬的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凤凰林中,一抹月白色极为惹眼。
许墨白听到脚步声,弯起唇角转过身,唇角微僵,脸色冷了下来。
“怎么,帝师大人看到本相,好似很意外?”
身着官服的许砚被身后侍者推着,意味深长的打量着许墨白。
青年一席仙气缥缈的白衣,发丝被银月带半拢着,这一身看似随意的打扮,实则连发丝都归拢的每一丝都恰到好处,比之那日宫宴还要仔细隆重些,许砚像是抓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不住地笑着。
笑到眼眶都带些水润:“你一个孤寡的道士,做何一副孔雀开屏的模样来?”
他环顾四周,啧啧称奇:“花林,飘雪,怕不是就差个美人了。”
许墨白看向他,不冷不热地说道:“许相近日来入宫频繁,可据许某所知,帝主好似不曾召见过许相你。”
许砚叹息一声:“没办法,丞相府太清净了,不如宫里热闹,随便走走,都能碰到帝师你,当真是有缘分。”
许墨白弯起唇角:“想来是许相的公事不够繁忙。”
言外之意,闲的。
此处林深隐蔽,许砚如此准确的找到他,可不像是随便走走。
许砚打了个哈切,静静坐在轮椅上,他倒要看看,这许墨白不再观星台观天象,到这凤凰林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许砚脑海中划过那日坐在高台之上的女子,唇角掀起一抹讥讽的弧度,若那女子真来了,他定要告到蒋芙蓉那去,揭开两人的真面目。
蒋芙蓉好不容易动次真心,若真糊里糊涂的被戴了绿帽子可真是太好笑了。
“许墨白?”
九雾走到二人面前,许砚轻嗤一声,目光在二人身上梭巡。
许墨白看到九雾,眉眼一亮,而后含蓄的弯起唇角。
九雾扫了一眼轮椅上满脸阴阳怪气的青年,而后当做他不存在一般,带着许墨白走到一旁。
“你找我?”
许墨白颌首,他示意九雾伸出手,而后在她掌心写了几个字。
九雾勾起唇,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谢谢你。”
许墨白将手中锦囊递给九雾:“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远处的许砚恶狠狠的盯着二人,光天化日私自相会,不知羞耻!
他这个外人还在此处,那二人便如此,若他不来,两人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蒋芙蓉怕不是个傻的,红杏出墙了都不知道。
许砚瞪二人瞪的眼睛都泛起了酸,偏生那二人当他是空气般,毫不避讳的互相耳语,姿容亲密。
“喂,你不是蒋芙蓉的女人吗?离其他男子这般近,要脸不要?”
许墨白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冷冷地看向他。
九雾像是没听到一般,全当身后疯狗乱吠,对许墨白晃了晃手中锦囊:“我先回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许墨白收回视线,静静点头。
许砚见那女子真当自己是空气,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她:“你放心,我定要将现在看到的都告诉君上。”
下一瞬,只见那女子脚下一歪,还未来的及得意,身下的轮椅被那纤薄的身子撞了下,“砰!”地一声,这位令无数朝臣忌惮的左相连人带轮椅一同侧翻在地面上,轮椅甚至压在他身上。
青年白皙猝不及防吃了一口雪,脸色难看的可怕。
还未等他开口发难,九雾拍了拍衣摆,脚步未停,自顾自地说道:“什么东西,大白天见鬼了吗?”
少女身影渐行渐远,许砚被身后侍者扶起重新坐到轮椅上,目眦欲裂。
装看不见他?
说他是鬼!
他捶了一下轮椅的扶手,气得脑子嗡嗡的:“去议事殿!”
议事殿——
许砚重重将茶盏放到桌面上,脑海中思索着如何将今日之事添油加醋的告诉蒋芙蓉。
两个朝臣走出内阁,看到等在殿中的许砚,礼貌又僵硬的打了个招呼,而后躲瘟神一般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蒋芙蓉从内阁中走出,坐到主位上,翻看起奏折:“这几日你是不是有些过于清闲了?”
许砚:“我处理公事效率高。”
蒋芙蓉将手中奏折合上,拿起另一道奏折,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孤这些折子里,有大半都是弹劾你的,你做事效率高,给孤添的麻烦却不少。”
许砚磨了磨牙:“那帮庸臣!”
他说完,想起来此的目的,开口道:“你知不知道我方才看见了什么?”
蒋芙蓉:“有屁快放。”
许砚来了精神:“就你留在凤梧宫那女子,她和许墨白,刚刚我亲眼看见他们二人在私会!”
蒋芙蓉垂眸认真地看着奏折,许砚急了:“我说,她和许墨白在……”
“行了,孤知道此事。”
许砚皱起眉,难以置信:“你知道你还坐得住?”
蒋芙蓉没有抬头:“我知道我当然坐得住,她去见许墨白前已经告知孤了,孤同意的。”
他抬起头莫名看向许砚:“你还有没有正事?没事别在这烦孤。”
许砚深吸一口气,指了指蒋芙蓉,气得说不出话来。
“行,我走。”许砚满脸躁郁,合着就他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呗!
侍者推着许砚走出议事殿,刚好与站在殿门外的九雾对视上,他听到少女温软的声音在他耳边想起。
“我~亲~眼~看~见~他~们~二~人~私~会~”
九雾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她去寻许墨白前察觉到这人也在,提前让人与蒋芙蓉知会了一声,还真让他得逞了呢。
许砚舌尖抵了抵上颚,脸色发青,那双危险满是攻击性的眸子斜睨着九雾。
谁知那少女勾唇笑了起来,擦身而过时,边走边嘟囔,嘲讽的声音不大,刚好能令他听个真切:
“多大个人了还告状,要脸不要。”
第58章 帝宫生变幕后之人
九雾推开殿门,蒋芙蓉头也微抬地道:“又怎么了。”
他语气不耐,似是压制着怒意。
许久不曾听到许砚开口,蒋芙蓉将手中的奏折放下,抬起头来,视线撞入一双含笑的眼眸,水波粼粼。
“你怎么来了?”蒋芙蓉的语气柔和下来,伸手将九雾拉到身侧坐下。
“有人要告我的状,我自是要来听一听墙角。”
蒋芙蓉勾起唇角:“许砚这人性子刁钻,刚才你们碰了面,他可有为难你?”
九雾摇头:“谈不上为难。”
她说完,看向蒋芙蓉:“你的脸色不大好看,可是因为我?”
蒋芙蓉微微怔愣,而后隐昧地勾了下唇角,眸底泛起一丝委屈:“是啊,你去见旁的男子,我不高兴。”
九雾双手捧起蒋芙蓉的脸颊,细细打量着:“我怎么觉得你更消瘦了些?”
蒋芙蓉顺势咳了咳,一本正经地胡诌:“醋喝多了。”
九雾挑了挑眉:“不想我去见别人?”
蒋芙蓉抬了抬下巴。
九雾吻了吻他下颌:“真生气了啊?”
蒋芙蓉靠在她肩头,幽幽叹息一声:“我不生气,我怎么会对你生气。”
九雾松了一口气,她虽让人知会了蒋芙蓉,但他定是知晓许墨白与她并非只是旧识那般简单。
蒋芙蓉对她百般呵护,可他到底是一朝帝主,今日被许砚贴着脸说她与许墨白私会,就算生气也可以理解。
她现在来便是想哄哄他,没想到他脾气竟这般好。
“别说你与他没什么,便是你真的喜欢,我也可以考虑考虑。”
九雾神色一凝,轻声问道:“考虑什么?”
蒋芙蓉头靠在她颈间,声音有些沙哑:“你若喜欢他,我可以容忍……”
九雾面色冷了下来,站起身,垂眸看着蒋芙蓉:“蒋芙蓉,你真大度。”
她说完,步履生风向着殿外走去。
蒋芙蓉坐在原地,视线落在奏折中彴凛传来的密信,挣扎许久,站起身来追着九雾而去。
刚走出议事殿,两名名色凝重的暗卫匆匆而来,蒋芙蓉望向九雾的背影,又重新回到议事殿内。
“宿主,你怎么生气了?”系统不明白,蒋芙蓉只是说了一句容忍许墨白,宿主为什么突然就动了气。
九雾面色凛然的向凤梧宫走去,她也曾爱过一个人,知晓心生情爱,难免会生出偏执与占有,爱一个人,便是连他与另一人站在一起都难受的无法呼吸,怎么能够容忍与他人分享那爱意?
“宿主,你是不是……喜欢上蒋芙蓉了?”系统小心翼翼地问道。
九雾步伐一顿,眼里闪过一丝茫然,而后又恢复如常:“我才不喜欢他。”
“那你为何在意蒋芙蓉是不是真的爱你?”
九雾面色空白一瞬,磕磕绊绊地说道:“我不过,不过是害怕他不给我护心磷!”
他不爱她,她怎么平安无事的拿走护心磷?
对,就是这样。
这般想着,九雾脸色依旧不好看,她回到凤梧宫,将被褥搬到偏殿,又让宫侍将她的衣物都搬到偏殿去,拿起放在一旁的折扇扇了扇。
“宿主,你这是何必呢。”
既然是想要护心磷,又何必弄这么一出。
九雾靠在椅塌上,她自己也不知这样做的目的,她不愿承认喜欢蒋芙蓉,可一想到,蒋芙蓉竟如此不介意许墨白的存在,她便压制不住心中郁火。
若她真喜欢,他可以容忍?
这哪里是一个正常人说的话!
她甚至觉得,这些日子是不是她过于高估了自己在蒋芙蓉心里的位置。
其实他只是因为她救了他,她又恰好不令他讨厌,才对她诸多善待?
“太过分了!”九雾小声愤愤道。
“宿主,若他来哄你,你还原谅他吗?”系统心中隐隐感觉,或许宿主真的对蒋芙蓉动了些真感情。
“我……”
她若不原谅他,好像又很难开口护心磷的事?
九雾抱着膝,脑海纷乱,烦扰更多的是她现在不正常的情绪……
事实证明,系统想多了。
不止当晚,接下来的近十日,蒋芙蓉都未曾回过凤梧宫。
宫人们待九雾比以往更加仔细,像是得了吩咐一般。
却没有再劝九雾搬回凤梧宫主殿。
这些日子,九雾心中的郁气并未因为见不到他人而得到纾解,反而随着时间消逝,如一面波动的湖水渐渐凝结成冰。
蒋芙蓉没有回来过,她也不去寻蒋芙蓉。
就连系统都在猜测,这场突如其来的冷战到底何时才会结束。
九雾看着隔几日便送来的衣袍首饰,说冷战也不确切,准确来说,是她一个人的别扭,这些东西没有蒋芙蓉的吩咐,大抵不会出现在她眼前。
为了护心磷,她该去找蒋芙蓉服个软,可她就是不想,至少在她没有想通自己的异常之前,她不想见他。
比起是否对蒋芙蓉动心,她更接受不了的,显然是她受尽了情爱的苦,却仍旧免不得再一次想要沉溺其中。
她气蒋芙蓉那诡异的大度。
更气对自己怒其不争,说不清道不明的在意他对自己的爱意。
不该这样。
九雾没能等来理清自己的思绪,在她开启这场冷战的半个月后,帝京发生了一件大事。
不,是两件。
前日晚,她听到向来严谨的宫侍们顾不得宫规在讨论,左相许砚谋逆之嫌,被收押刑狱司。
第二日,帝主身边大监长川失踪,而本该给九雾送来的凝血珠,迟迟未到。
九雾蜷缩在床榻旁,抱着手臂瑟瑟发抖,体内好似冰火交加,额头上冷汗遍布。
“宿主,没有时间了,若长川真是送药之人,他已失踪,没有凝血珠,过了今夜子时,你恐怕……”
九雾喃喃道:“会死。”
她哆嗦的站起身来,五脏六腑随着动作而泛着剧烈的痛意,仿佛被不断拉扯挤压一般,她刚站起身,足下如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疼痛难忍。
膝盖处不断打着颤,她缓慢的向殿门处走去,等不了了,她现在就去找蒋芙蓉。
打开门,守在殿外的宫侍上前:“姑娘,你怎么了?”
九雾拽着她衣袖:“找,找蒋芙蓉。”
她痛的头脑发昏,不曾看到宫侍为难的神情,被扶到殿外上了一架马车,九雾呼吸急促的靠在马车的角落,突然,在冰凉的风意中,她闻到一股火焰燃烧的气味。
掀起车帘,静谧而冗长的甬道四下无人,此处并非议事殿的路……
九雾抬起手,乌紫的藤剑祭出,向着驾马的宫人袭去!
那宫人微微侧身,避开藤剑,依旧稳固地坐在车前。
天阶修士?九雾面色一凛,再一次控制着藤剑袭向那人。
一来一回,眼看马车离着宫门越来越近,夜幕降临,马车离开宫门那一霎那,九雾终于知晓了她闻到的火焰气息到底是什么……
帝宫深处,冲天的火光在夜幕中映红了一片天际。
九雾还想动手,唇角溢出一丝血液,随着用药期限将至,她身体虚弱的更加严重。
九雾垂下眸子,轻声问道:“你是来保护我的,对吗?”
一直不曾言语的宫人道:“帝主命令,不敢不从。”
他说完,只见那藤剑自前方折返,这一次,却并未向他袭来,而是被少女握在手中,抵在自己的脖颈上。
“回去。”
那侍者脸上慌乱一瞬:“姑娘,帝宫中很危险…”
“回去。”九雾手中的藤剑刺入白皙的皮肤中,眸光凌厉。
侍者叹息一声,将马车调转方向,驶进宫门。
诺大的宫城门,此刻竟无人把守,九雾眼底越发凝重,碎烬自天际飘落飞舞,与纯白的雪花交织,雪色被染成了灰色。
九雾怔怔地看着天际,狂风,飞雪,烬灰,漫天的飞雪盘踞于空中,迟迟不曾落下,就好似,连老天也相助这一场吞噬神庭的大火。
“这是什么……”九雾看着天际映射的火光,火光中夜空,竟像是幻化出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荒芜漠海中,却又蕴满生机的水月洞天……
“是祭奠。”驾车的侍者沉声道。
“那是数万年前的西决。”侍者抬头看向天幕上的幻境。
天有层层云雾,覆霾日下,深渊海魔出没,掀海切流。传闻中西决大漠遗留在世间最后的剑骨染风霜,没黄土,化烬灰——
九雾想起史书上所描写的,历史中的西决,是独立于世间的存在,不被束缚,子民安乐淳朴,西决存在于荒漠沙海,地形复杂,本不适宜生命存活,却因在玄意前,世上唯一一根剑骨,荒漠生出了绿洲,子民长生不老,剑骨赋予了那里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将其变成了世外桃源。
后来,时过境迁,剑骨的力量消逝,西决也随之覆灭,寸草不生。
祭奠?
西决的覆灭,有何理由来帝宫祭奠?
随着马车深入,九雾眼底倒映出火光,一座座巍峨奢华的宫殿,此刻如同废墟一般,瓦裂柱焦,被摧毁的几近崩塌。
慌措逃离的宫侍穿过马车四散而去,被人撞翻,金银珠宝散落一地,刀戈相接,兵戎交错,身着银
色盔甲的揽月军分为两派自相残杀,马车很难继续行驶,九雾压下喉间的腥甜,强撑着身体跑下马车。
有手腕处帮着黑色绸带的揽月军向九雾袭来,被她身后的侍者解决。
九雾目光四处梭巡,边跑边问道:“不是说这帝宫中有上百天阶修士,为何还会落入如此境地?”
侍者掩着口鼻:“半月前仙门出事,帝主命多数修者随玄意少主回到仙门,十日前幽冥又有异动,又被分去了人手,所有人都未曾料到,仙门与幽冥不过是调虎离山,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帝宫。”
九雾重重的咳起来,风烟中,她看到了那抹身着玄色盔甲的身影,他浓艳冷峻的侧颊被沾染了血迹,头顶的鎏金冠在火光中熠熠生辉,不知他在此处坚持多久了,发丝有些凌乱,手上的玄陨剑不断向下滴着血珠。
九雾跑到他身侧,一把拉住他手腕:“走。”
蒋芙蓉的脸颊被火烤的发红,他看向九雾,无奈地叹息一声:“怎么回来了。”
他被九雾拉着跑出去,侍者在前方为二人开路,三人很快便跑到了马车之上。
“驾!”
马车飞速驶离人群,一路向着城外而去。
九雾给蒋芙蓉擦拭着脸上的碳灰,被蒋芙蓉一把抱住,他的盔甲有些发烫,手,脸,都很烫。
“我还以为,你不愿意看见我呢。”
九雾瞪向他:“所有人都在逃命,就你在原地不动,你是等着我回来接你吗!”
蒋芙蓉低笑起来,摸了摸九雾的头顶,眸底好似闪烁着星光:“对啊,我等着你来接我呢。”
九雾一把拍到他手背上:“你还有时间嘴贫!”
蒋芙蓉弯起唇角,看向九雾的眼眸中,夹杂着许多不知名的情绪,良久后,他道:“我知道你生气,但我先前说的话,你考虑考虑,我真不介意的。”
“我一个人的爱太少,多一个人来爱你多好。”这样,他也能放心许多。
九雾脸色冰冷,直直地盯着蒋芙蓉。
蒋芙蓉握住九雾的手,掌心灼热:“你看你,又生气了。”
“我的阿九,值得更多人的爱。”
他说完,笑了起来,笑的明媚又赤诚。
“我不该把你带出来的,对不对?”九雾霎那间红了眼眶。
蒋芙蓉伸手环住她:“哭什么?”
九雾靠在他肩头,刚刚情势太过慌乱,她什么都没想,只想带着蒋芙蓉逃离。
现在想想,待在帝宫反而要比出来安全许多,帝宫中有揽月军,有疏散人群的天阶修士,蒋芙蓉有护心磷,就算身死,也可以被及时护住。
可现在,只有他们三人,她的身体无力抵抗,若追兵或隐在暗处之人赶来,蒋芙蓉的情势要比在帝宫中危险许多。
“你是不是傻啊,为什么要跟着我出来!”
九雾的手抵在蒋芙蓉肩头,推了一把,没有推开。
蒋芙蓉紧紧的抱着她:“是死是活,宫里宫外是一样的,我想多看一看你。”
因为她对他伸出手了。
“我……”
舍不得。
马车行驶了半个时辰,城外郊野,一道箭矢逼停马车。
侍者沉声道:“君上,你们先走,我断后。”
他说完,飞身离开,与四周源源不断的刺客厮杀起来。
九雾带着蒋芙蓉从另一侧绕路,她神色紧张,向着山路两侧的树林中跑去。
蒋芙蓉视线一直追随着九雾,眼里含着笑意:“我们这样,像不像私奔?”
“你再大声些,就是殉情了。”九雾瞪了他一眼。
蒋芙蓉小声地笑了起来,任由九雾带着他在林中七拐八绕。
“像一只灵活的兔子。”
九雾揪住他耳朵:“你还点评上了,能不能认真些,我们在逃命。”
“错了,错了。”蒋芙蓉求饶道。
跑到林深,蒋芙蓉突然站住:“好了,你走吧。”
九雾沉默不语的看向他,蒋芙蓉松开她的手:“他们要找的人是我,与我在一起,你跑不掉的,我就送你到这了……”
九雾突然捂住他的嘴,蹲下身。
轮椅压过树枝咯吱咯吱地声音越来越近,面容孱弱的青年虚弱地咳了咳,而后停在二人不远处:“蒋芙蓉,畏首畏尾,不像你的作风。”
熟悉的声音响起,九雾怀疑地看向蒋芙蓉,蒋芙蓉无奈地点了点头。
许砚,便是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幕后之人。
第59章 回西决“他必须要死,不仅要死,尸骨……
“我引开他,你快走。”九雾刚想起身,被蒋芙蓉拉住。
那双不论何时都对她笑着的桃花头如往常一样,哪怕是生死攸关之际,仍旧带着宠溺与笑意。
他静静看着她,未曾言语,温柔又沉默。
在他起身之际,九雾被推向一旁,还未等她站稳,被匆匆赶来的侍者一把拽住,转瞬间便返回到马车之处。
锋利的剑刃斩断缰绳,九雾被甩上马背,乌黑的战马如初见一般,似是通了人性,蹄疾而去……
子时愈近,九雾整个人趴伏在马背上,不知是被颠簸的,还是气息将近,指尖颤抖的不像样子,她用力的合手勒住缰绳,奔驰的疾风战马却好似感觉不到脖颈间的拉扯之感,继续飞奔疾驰…
冷风拂过鼻间,五脏六腑都颠倒了位置,九雾不断干呕起来,拉着缰绳的手失了力的垂下。
她强撑着眼皮,用力的咬住舌尖,试图让自己清醒。
她不能将蒋芙蓉留在那,他会死的……
“宿主,缠荆来了。”
缠荆?
九雾费力的抬起眼眸,前方山路站着一个玄色身影,青年形如鬼魅,微微抬了下手,战马被逼停。
九雾滚落在地面上,捂住胸口站了起来。
她唇边不断溢出血迹:“救救他。”
缠荆走到她面前:“可本尊是来看着他死的。”
斑驳的光影下,少女的眸子泛着莹润的水光,几近破碎。
“犹到此时,连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了,还在担忧他人吗?”
“你现在,该求本尊救你才对。”
“救我?”九雾抬起眼眸。
“蒋芙蓉一死,我这个棋子于你来说又有什么用处?你为何要救我。”
缠荆面色一怔,刻意忽略了少女冷漠自嘲的态度,心中罕见升起一丝茫然,他……为何救她?
九雾转身,缠荆身形一闪挡在她面前:“等等……”
“啪!”缠荆难以置信地看向九雾。
九雾收回手,惨白着脸绕过缠荆:“滚开。”
缠荆眼眸里滋生出阴戾之气,伸手想要拽住九雾:“你当真的不想活了?”
谁知他指尖在碰触到九雾手腕之时,忽然感觉一股如岩浆般几乎将人烤化的灼热之意,他垂眸看向指尖,肌肤出现裂痕。
九雾握紧腰间的锦囊,这锦囊里是许墨白特意为她制成的符咒,不知许墨白用了什么方法绘制,缠荆看起来真的无法靠近她。
“你一直在防着我?”缠荆目光阴森,磨了磨尖锐的利齿。
“不然呢?”九雾体内的痛意更甚,脚步踉跄地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犹到此时,尽管缠荆不愿去想,仍旧无可避免的面对现实。
“你没有失忆,你在骗我。”
他用力的环住九雾腰身,手臂上的肌肤如同血纹一般裂开,痛意令他额间青筋突起,他极力压制着喉间的血腥气,死死的桎梏着九雾的腰身不放。
“啪!”
缠荆自出生起便被贯以魔神之名,世人惧他,怕他,唾骂他,却没有哪个人敢不怕死的如此对他。
她为了蒋芙蓉,今日第二次对他出手。
缠荆眼瞳中爬上血纹,深吸一口气:“你可想好了要与他同生共死?”
他虎口箍住九雾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天际:“子时将
近,你的命,当真如此轻贱?”
他拿出凝血珠:“跟我回去,我不与你计较。”
缠荆松开九雾,缓缓向后退着,对纯魔之血本能的渴望令九雾想要跟着他,靠近他,九雾竭力的控制着自己的双腿,她知道,这是她此下最好的选择。
可是,远处的林间突然燃起雄雄火焰,九雾遥遥望去,火光映照在她眸中。
“系统,你可能检测出护心磷是否还完好?”
“还完好。”
九雾松了口气,护心磷还在,蒋芙蓉就还没到生死一线之际。
她可以赌一把,只要她得到护心磷,她用水龙决拖住这些人……最起码可以留给蒋芙蓉一丝逃离的生机。
没有多少时间了。
她必须赶在许砚动手之前回到蒋芙蓉身边!
缠荆看着九雾止住向他走来的脚步,拖着虚弱的身体向远处跑去……
他面色僵住,恨恨地骂了一句:“疯子!”
他说完,化作一道血雾跟随九雾而去,想杀蒋芙蓉是真,但他与林中那些人并非一路之辈,今日过来,不过是察觉到宫中暗线失了联络,特意给她送血。
没想到……
一番好心被她踩在脚下。
她拿他当做狗一样耍着玩!
不听话的东西,到了将死之际,还是会求他救她。
这般想着,缠荆收起手中的凝血珠,他倒要看看,当子时来临,她是否还如现在一般将他视作空气。
知晓蒋芙蓉还活着,九雾提着的心缓缓落下,她脚步越来越快,无法运用灵力的她忍耐着体内痛意,每跑一步胸口处都如被利剑穿过一般,喉间干涩又刺痛。
不知跑了多久,林中燃烧的火焰呛鼻的气味越发浓重,眼睛被熏的发红。
端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勾着唇,一眨不眨地看着被火焰包围其中的青年,犹到此时,那个高高在上的世间掌控者,依旧不见狼狈,他半跪在火色中,脊背却始终未曾弯下。
“不愧是蒋氏后辈,眼看活不成了,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当真是令人讨厌至极。”
他的视线落在蒋芙蓉拄着玄陨剑的手上,血液顺着他颤抖的手背缓缓滴落,目光上移,青年玄色的盔甲已经被震碎,露出里面火红色的常服,两支箭矢,贯穿了胸口要害之处。
蒋芙蓉抬手擦拭掉嘴角的血迹:“你与我一同长大,如今置我于死地,我不怨,只想要个答案。”
他说完,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强撑着拄剑的手,想要起身,却未如所愿。
“朋友?”许砚突然扬声笑了起来,阴哑的笑声令人感到不适又忌惮。
“我活了几千年,与你相交不过数十载,帝京里的一切,不过是我漫长生命中的短短一瞬,我不在意任何人,你,亦如是。”
他拍了拍毫无知觉的双腿:“我苟且于世上,便是为了亲手毁掉你蒋家的王朝,为我西决完成一场盛大的祭奠。”
蒋芙蓉想问,西决覆灭,与蒋家何干,话到嘴边,至于喉间漫涌喷洒的血液,他苦笑一声,安静的感受自己生命的流逝。
“蒋芙蓉,我知你蒋氏血脉皆有木灵之心的护佑,护心磷是吧?你以为,护心磷,会保住你的性命吗?我就在此处,倒是也想亲眼见识见识那所谓的护心磷,到底是如何救你的。”
“我有的是时间,足够等你复活,再杀你一次。”他说完,死死地盯着蒋芙蓉,想看到他的惊惧。
蒋芙蓉望着他,忽而勾了下唇:“那你大抵是,要失望了。”
许砚眼眸森冷,缓缓抬起手,伸手的黑衣刺客拉开长弓,燃着火的箭矢对准蒋芙蓉。
“系统,护心磷可还在?”
“宿主,护心磷安好。”
这一路上,九雾每跑几步,便要问上一句。
她无法亲眼看到蒋芙蓉是否还活着,只能依靠护心磷来判断,每一次系统回答她护心磷安好,她便短暂的松了口气。
她离开这么久,许砚却还未对蒋芙蓉下杀手,难道许砚的目的并非让蒋芙蓉死?
下一刻,她的想法彻底被否决。
九雾瞪大双眼,豆大的泪珠自眼尾滑落,带着火的箭矢如一道火色流星般刺进青年的胸口,一道,两道……
万箭穿心是什么滋味,九雾不曾感受过,如今亲眼看到,便是连自身的疼痛都忘记了,向着火海中的青年飞奔而去。
“宿主,来不及了,他的生息已经消散。”
“来的及,他有护心磷,只要将他救出来,便来的及!”九雾对着系统大声喊道。
“宿主,护心磷……”
“依旧完好。”
系统声音干涩。
九雾被脚下的树枝绊倒,她怔愣的坐在地上,哽咽地道:“什么意思…”
朦胧的视线中,火海中那双已经失了光彩的眼眸缓缓向九雾的方向看过来,他好像知道她会回来一般,那眸子失了焦距,却仍含着笑,坦然又赤诚,就像是,以往每次看向她时,一样。
雪花在风中吹落,被火焰灼烤成水滴,落在青年的眼睫之上,他缓缓闭眼,眼尾处的湿意在他倒下时,落在地面上。
他从未爱过人,不知他爱的对不对……
子时,缠荆手中的凝血珠还未送出,刺目的红色光晕,比之雄雄燃烧的火焰还要耀目,九雾垂下眼眸,脖颈上的红宝石玄戒化为金色的齑粉,升腾于空气中,没入九雾胸口。
体内的痛意消失,五脏六腑的挤压感也在顷刻间平息,九雾捂住胸口的指尖不断颤抖着,为什么,她还是好疼……
原来,她处心积虑想得到的护心磷,甚至无需她开口,便早已被他送到了她手中。
漫天的剑意如飞花,如倾泄的洪流,龙吟天际,一场山火逐渐消弭。
水龙开路,九雾手持长剑,踏入火海中。
不断射向她的箭矢,被剑意斩断,折箭而落。
“有点本事。”许砚意外的挑了挑眉。
身后的众人被剑意的横波击溃,唯有许砚,端坐在轮椅之上静默注视着走入火海中的女子。
“但,还不够。”许砚话音落,林中淡青色雾气升腾,缓缓向着九雾聚拢。
九雾的指尖刚触及到蒋芙蓉的衣角,耳边突然传来诡异又无法分辨的歌谣。
身后的雾气化作一只厉爪,竟无视九雾周身凌厉的剑芒,将她团团包裹起来。
九雾挣扎着想要伸手碰触地面上失了生息的青年,喉间溢出野兽才有的低吼,剑芒不断刺向青色的雾气,雾气无形无态,剑芒聚拢,穿透了雾气刺到九雾身上。
“既然这般深情,便陪着他一同下地狱吧。”
许砚话音落,九雾周身的青色雾气缓缓收拢,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
浓重的血雾袭向许砚,许砚抬起另一只手,巨大的灵波与缠荆缠斗起来。
九雾的意识逐渐昏沉,周身的青色雾气进入她口鼻,如全身绑住被抛入洪流,几近窒息。
水龙,剑意,血雾和巨大的凌厉波动,以及还未扑灭的雄雄火焰,像是一道道烟花乍现,混乱粉彩。
窒息中,那诡异的歌谣的词调突然出现在九雾脑海中,就好似,曾经听过一般。
“决西有酒家,林深时见雾,哥儿在唱,妹儿起舞,烟波袅袅喜鹊东回,大漠底下鱼儿飞……”
少女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歌词的出现令诡异的曲调不再阴森,悠扬中带着烟火气。
许砚眸中划过一缕不可置信,手腕一转,奄奄一息的少女转瞬间出现在他怀中。
他阴寒的眼眸落在九雾身上,面容扭曲又带着一丝茫然。
被血雾扰的烦不盛烦,许砚掀起眸子:“魅魔大人,一个魂力化成的分身,并非我对手,若想带走她,不如先想想如何从无尽深渊中逃脱。”
“若她有何闪失,本尊定带着深渊中的魔兽将你西决的
祖坟全都挖出来曝尸荒野。“缠荆深深看了一眼许砚怀中昏迷的少女,转身离去。
十二年前,他就不该救她,凭白扰人心弦,徒增麻烦!
缠荆直到离开,都想不通自己为何要巴巴的给她送血,又为何在她对他如此恶劣的态度之下,忍不住想要救她。
“蒋芙蓉,你别死…”昏迷中的少女声音中带着哭腔。
许砚看向未燃尽的火焰,被人推着离开。
“他必须要死,不仅要死,尸骨都留不下呢。”他勾着唇,恶劣地对怀中的少女说道。
“揽月无主,这世间也该乱了,回西决。”
第60章 胡编乱造“爽了吗?”
“啪!”瓷玉碎裂的声音响起,床榻上的少女眼睫一颤。
“蒋芙蓉已经身死,揽月帝京为何不曾动乱!”坐在轮椅上的青年面容扭曲,指尖死死的扣着把手。
“主上息怒,如今距蒋芙蓉被焚毁那日已经半月有余,听闻揽月帝京传来的消息,帝宫大火三日后,朝堂便已经乱了,谁知那观星台的许墨白和镇国将军彴凛带着帝印和帝诏突然返京,说,说那蒋芙蓉去了世外万古森林求取长生药,在蒋芙蓉回来之前,由许墨白与彴凛二人共同监国……主上,我们可是亲眼看着蒋芙蓉被射杀,难道他真的有分身之术,去了南海万古森林?”
许砚一手攥住禀报之人的脖颈:“蠢货!”
他恨恨地骂了一句,将人甩开。
“什么求取长生药!无非是那二人为了稳住朝堂的说辞罢了,他们想先将此事压下,慢慢清算异心之人…”
“可是主上,那帝印帝诏可是被朝中那些老狐狸验过,的确是真的……他蒋芙蓉在厉害,还能预知自己生死不成?”
许砚面色阴冷:“别忘了,那许墨白可是被奉为算无遗策的“小神仙。”本以为他每日神神叨叨观那破天象不过是个装神弄鬼之辈,本君倒是小瞧了他。”
他说完,勾起唇:“蒋芙蓉既已经提前预料自己劫难将至,为了不让揽月因他而动乱,连帝印和帝诏都准备好了赠与旁人,这般周全,可有什么用?他还是死了,到最后也救不了自己。”
背身躺在床榻上的九雾,眼尾留下一道泪痕。
他早已知道自己会有危险,他有很多时间……拿回他的护心磷的。
他想的这般周全,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唯独没有留下自己的那一丝生机。
是长川。
他定是从长川那里得知了护心磷对她的重要,所以把生的机会,留给了她。
“既然醒了,就别藏着噎着了。”
九雾水润的眼,看向许砚。
许砚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最烦你们这些女子,遇事就哭哭啼啼的惹人心烦。”
他话音刚落,九雾袖中藤剑如一道光影般祭出,通身紫黑色的剑刃直直插入他左肩,饶是如此,九雾眼角的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根本停不下来。
许砚嘴唇紧抿,身后的守卫将剑架在九雾脖颈上,他慢悠悠地抬起手,止住守卫的动作。
九雾收回藤剑,血液自许砚左肩迸射而出,身后守卫还未等松口气,那藤剑被抽泣的少女又一次插入青年左肩,她哭得颤抖,手中之剑却出奇的又稳又狠。
要不是许砚及时的侧了下身,那剑正中的便是他心脏之处。
许砚突然笑了起来,低低地笑声令在场众人不寒而栗。
“爱哭的女子,果然恶毒。”
九雾嗓音嘶哑的不像话:“不及你万一。”
许砚两指夹住剑刃,藤剑微微弯曲,却没有断,他意外的挑了挑眉。
“你杀不了我。”
九雾死死地盯着他:“让你疼,我也开心。”
许砚握住藤剑,鲜血自掌心蔓延至剑刃,面不改色的从左肩拔出,血液晕染了一大片衣衫。
“我很喜欢疼痛。”他说完,宽大的掌心又将藤剑按回胸口:“就像这样,这剧烈的疼痛感,恰恰证明我还活着。”
他话音一转:“但,这世上多数人,好似都承受不了疼痛,不知,你怕不怕疼。”
他对身后挥了挥手,一个护卫走上前来,手中握着满是倒刺的长鞭,毫不迟疑地对九雾挥了下来。
九雾倒在床榻上,额间渗出冷汗,脸色痛到发白。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我西决的民谣。”
九雾眼神一转,突然想到什么,擦拭掉唇边血迹:“想知道啊,不如你跪下来求我。”
许砚撑着下巴:“装神弄鬼。”
长鞭又一次落下,九雾身体短暂的抽搐了下,倒刺划破肌肤将身上的衣裙染上点点斑驳的血迹。
“就算你与我西决有关又如何,一个与仇人为伍的族人,本就该死。”
许砚不以为然,九雾却注意到他身后的护卫拿着长鞭的手一颤,在听到许砚说她与西决有关之时,面上更是升出难以置信的恻隐。
九雾垂下眼睫,她也不知那夜自己为何会吟唱出他们西决的民谣,但显然,当时许砚对她出手是想要了她的命的,仅仅两句词,便救了她一命。
十二年前她已经见识到了缠荆魂力的力量,尽管她用尽全力使出最完美的水龙决,也只能与其打成平手同归于尽,那晚,便是连缠荆的魂力都不是许砚的对手……
看那些护卫的神情,或许她脑海中的两句歌谣,不仅能救她的命,还是她活着逃离此处的助力,九雾脑子飞速运转。
“系统,赶快识别许砚隐藏身份!”
“宿主,识别这个,得……”
“我知道,做任务,我同意,快!”
系统加速操作一番。
“叮,识别《仙道》隐藏剧情,有关于许砚的隐藏身份,正在传送宿主……”
九雾眼前白了一瞬,很快,脑海中出现许砚身份有关的剧情。
“与西决有关?本宫看你是在人族当你的丞相当傻了不成,青芜君。”
许砚面色僵住,怔愣地看着九雾:“你,你怎么会……”
九雾高深莫测地看着他。
许砚,西决人士,西决覆灭之初,年仅十二岁的他,作为西决最有灵剑天赋之人,被派往域外,参加以帝族蒋氏牵头举办的灵剑盛会,他离开西决半年,回去后,维持西决风水的剑骨没入沙海,再不能未西决提供养分与生机,长生不老的西决子民失去了剑骨的力量,命数多尽,他凭一己之力救下了一部分新生儿,在西决彻底崩塌之前,将那些孩子带出了西决之地。
剑骨的消亡却像一个诅咒,凡是西决的血脉,哪怕他与那些孩子离开了西决,仍没有逃脱死亡的诅咒,许砚临死前散尽全身灵力,将自己与剩下的西决血脉的魂识尽数转移至漠海中没有灵识的植物上,直到数万年后,存活下来的灵植重塑血肉,西决剩下的极少数血脉成为了不人不妖的漠怪。
他重新复活,将西决剑骨的覆灭怪罪到了帝族蒋氏的头上,若非当年蒋氏先祖颁布诏令严令遏止人族猎杀妖族,导致无数外来深渊巨妖与植妖流入西决沙海,剑骨不会提前耗失神息,而在此之前,帝族蒋氏就多次派人前往西决,想要那些违反人类生态命数的永生子民自我了结。
所有残存的西决血脉都认定了,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蒋氏的阴谋,为了铲除长生不死的西决子民,以防人口越来越多的西决会威胁到揽月,以绝后患。
青芜君复活后代替了病死的的揽月元帅幼子许砚,接替他的身份蛰伏于帝京,明里将军权双手奉上,私下里笼络元帅旧部为他所用。
而在许砚的身份剧情中,九雾得知,西决王与西决王后是所有西决子民最为崇敬之人,许砚在西决覆灭之时曾寻找过他们出生不满一年的子嗣,只可惜当时西决已经坍塌,满地废墟,他并未如愿将西决王室的子嗣带走。
而她现在所要扮演的,便是那个他寻找了,却没有找到的西决王室
子嗣。
她就赌那王室子嗣还是个幼婴,加上时间太久远,许砚并不记得那子嗣到底是男是女。
九雾叹息一声:“在我有意识起,身上便被塞了一道密令,母后在那密令中告诉我,若是我有幸活了下来,定要记得寻找青芜君,他是我西决最厉害的年轻人,当年西决覆灭青芜君在安全的地方,很可能是除我之外唯一的西决血脉了……”
许砚紧皱着眉:“密令在何处。”
九雾瞪向他:“你还有脸问?密令被我放在宝石玄戒里,昨夜随着护心磷一块消散了。”
九雾摊了摊手,面不改色的编着谎话:“你若不信我身份,尽管去查,母后在密令中提起过,父君赏识你,你去往域外前,从送你一块沙翡佩。”她垂眸看向许砚腰间:“就是这块吧。”
事实上,关于许砚身份的剧情不止一次提起过,他腰间的佩件是他最崇拜的西决王送与他的,真正的沙翡佩件早已在他化作漠怪时被黄沙吞噬,后来他又花重金刻了个一模一样的来。
许砚危险地眯起眼眸:“你既早已认出我,为何拖到现在才说。”
九雾冷冷地看着他,厉声道:“我本有我自己的打算,等那蒋芙蓉爱上我,我登了帝后之位再杀了他,岂不是名正言顺控制了揽月?却不曾想你这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倒是要问问你,你如此折腾,除了取得蒋芙蓉一条命,还得到了什么!”
她说着,剧烈地咳起来,像是被许砚气到。
九雾指着许砚:“废物,蠢蛋!”
许砚端坐在轮椅上听她骂,他并不相信九雾会是西决子嗣,当年他寻了西决王子嗣整整两日,就算那时她侥幸活着,可又是如何逃脱死亡诅咒的。
但她说的太具体,沙翡佩是他临行前被西决王私下传令,当时相见只有他与王和王后三人。
“主上……是王上的血脉。”身后的护卫显然已经相信了九雾的说辞,红了眼眶。
许砚淡淡瞥了身后一眼,不仅说话之人,在场许多残存的恶西决后人脸上都生出恻隐与摇摆之意。
许砚幽幽地看着九雾:“当夜你想给蒋芙蓉收尸,甚至不顾自己安危。”
九雾翻了个白眼,不耐得说道:“你这么蠢,我怎么知道蒋芙蓉有没有后手,死没死透?我不将戏做足,若局势有变化,我还怎么做帝后。”
九雾凑近他:“数万年过去了,看来我父君的威名,你们已经不愿意承认了。”
许砚垂下眼眸:“在下不敢。”
他嘴里说着不敢,面上却无多少恭敬之色。
九雾知晓许砚不会轻易信任她,但没关系,她扫过许砚身后微微动容的众人,只要有人相信她,许砚就不能杀她,不仅不能杀她,还得恭恭敬敬的供着她,这些人都是西决旧部,若只想活着,根本无需做这亡命徒。
都是些对西决有感情的人,为了故去的家乡,为了复仇。
接下来,许砚势必会去寻找她并非真的王室子嗣的证据,过了数万年了,找起来,想必很麻烦。
就算残存着蛛丝马迹又如何,她又不是真的想留在这当什么复国公主,在他分神之际,找机会逃了便是。
在此之前……
九雾弯起唇角,一把夺过护卫手中满是倒刺的长鞭,没有犹豫的狠狠挥到许砚身上“啪。”
许砚偏过头,侧颌处迸射出几滴血珠。
他磨了磨牙,神色阴沉的可怕。
九雾勾着唇,又一道长鞭落下:“青芜君,今日本宫不将这鞭子还回去,实在是丢了我西决王储的颜面。”
许砚忍了又忍,面容扭曲一瞬,他弯起唇角,眼中划过一丝嗜血:“殿下请便。”
他声音阴冷嘶哑,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舌发出“嘶嘶”的声音,令人汗毛乍起。
九雾像是感觉不到一般,她轻轻捂住唇:“本宫想起来了,你喜欢疼痛,这就成全你。”
手中的倒刺长鞭狠狠落下,这一次,将许砚的脖颈处刮起一连串的密密麻麻刺痕:“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