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不想被认出来,……
叶明宜拿筷子的手一顿,橘色的灯光落进眼底,眨眼的频率也缓了两秒。
极快,她收起了这一瞬复杂的思绪,弯着眼尾,嗓音温柔:“昨晚我也是稀里糊涂,吞了好几颗药,就对这需要冲水的红糖颗粒印象深。”
“谢谢你的关心,我拍摄的时候…很明显吗?”
岑涵立马摇头,连筷子也放下了:“没有,因为我离你近,看见你小幅度揉肚子,想着是高台风大,你着凉了胃不舒服…”
停顿了一会儿,她扫了眼满桌的餐食,懊恼拧眉:“我真是的…如果你真的是肠胃不舒服,我还邀请你出来吃日料…”
“如果我不舒服,我不会应的,我挺喜欢吃这家的,以前拍戏没事的时候,也会和同组的朋友们一起来。”叶明宜轻笑望着岑涵,上目线柔软含着点娇意,“你正好,合了我心意。”
对着叶明宜的眼睛,岑涵攥成了拳的手又紧了几分,看她的目光更歉疚了,终于,鼓起了勇气:“我知道,你一开始试镜的是司月。”
“公司告诉我,我有参演大制作的机会。我以为是一个小角色,试镜的那天,我才知道公司的安排。”
“如果不遵循公司的安排,雯姐又和我说,我会构成违约…”说到这里,她呼出了一口浊气,“知道你演慕容熙的时候,我没有和他们说,但是沈总还是来了,又要换角…”
“我知道我没有必要做这些解释,憋在心里,我还是很难受。”
叶明宜卷翘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红唇抿着,指甲一点点戳进了手心。
都是演员,她也不知道岑涵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如果是真的,对于一个刚入圈,心性简单的新人来说,难以接受很正常,如果是假的…没必要撕破脸,说开也好。
在圈里,有时候比的不是硬条件,而是软性资本,这就是孟谨礼那么笃定又有恃无恐的原因。
换更好的,本也是人之常情。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无可替代,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们在让你演司月之前,袁导就已经让我试镜了慕容熙,不要想太多,已经开拍了,好好琢磨角色,把握机会。”
——
这家日料店装修很精致,生意火爆,因为包厢多,挤占了空间,洗手间修得逼窄,仅两个洗手台单调得摆放在男女厕之间,从过道看去,总有种局促的感觉。
叶明宜匆匆洗着手,随意补了口红,不愿在这里多做逗留。
转身之际,她还想着岑涵的事。
送药要谢的,吃饭的时候,她发现岑涵很喜欢吃辣,也许她可以……
耳边猝不及防响了一声带着惊恐和暴躁的“喵”。
一道橘色的影,飞速地从她脚下窜过,弹跳着张牙舞爪扑向了一旁。
大脑宕机,心头猛然一惊。
她不会把猫踩到了吧?
条件反射向后收脚,不曾想,涂了漆层的地板在沾了水后格外湿滑,靴子细跟在仓惶之中,竟打了滑。
叶明宜失去了平衡。
整个人都向后仰倒。
灯光上下晃动,口红掉落到了地上。
她两只手胡乱向着旁边扑腾,似乎是在寻找可以抓住些的支撑物。
可惜,手心攥住的,仅仅是空气。
脚下的步子不稳,她做好了腰会磕到洗手台的心理准备。
电光火石间,一只筋骨分明的手,垫到了洗手台上。
后腰磕上的不是冰冷的陶瓷,取而代之的是温热的掌心。
她被人托住了。
甚至,被结结实实带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宽厚的掌心隔着白色毛衣,牢牢贴合住了她的腰线,结实的胳膊稳稳横在了她后腰。
木调茶香在这一刹,入侵式地钻入了她的鼻尖,下颚撞上了西装马甲下,快呼之欲出的胸肌。
椭圆的洗手镜中,男人半低着头,细长的眼睫搭落,遮掩住了眸中的神色。
暖调的灯光,柔和了他面部清冷的线条,额前几缕细碎的发,无意扫过了银丝镜框。
哪怕穿了高跟鞋,女人也堪堪才到男人宽阔的肩膀,甚至在衬托下,背影纤丽单薄。
覆在腰间的手指收力,冷白的手背上隐隐可见青筋。
脚下影子暧昧地重叠。
是曾经亲密关系带来的后遗症,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扶起动作,身体默契又紧密地相贴在了一块儿。
孟…谨礼?
脑袋还是一团浆糊的叶明宜,清晰感受到了对方一呼一吸的频率,他们的身体,比上次在会馆更紧贴。
艰难抬头,她只能看见凸起的喉结和线条绷紧的下颌。
非常的不妥!
缓回神,她攒足了劲向外推拒着男人。
力量悬殊,推他就像推一块坚硬的铁墩。
“放开我!”叶明宜低斥。
可陷在自己情绪里的男人充耳不闻。
在镜中,孟谨礼看见了怀中奋力挣扎的人。
他没想过自己会那么好心伸手垫在洗手台上。甚至将她整个人都揽进了怀里。
他明明能冷眼看着她跌倒,然后再若无其事地走开。
可是在看见她要磕到的那一刹那,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动作,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就像是一种本能。
因为这个连拥抱都不能算的靠近,这几天躁动了很久的情绪,笼在心上反复无常的郁气,甚至是梦醒时的空虚感,全被安抚了。
低头,不好吗?
柔软带着馨香的发丝,反反复复摩挲着衣物。
几次挣扎无果,叶明宜很烦躁,她深吸一口气,准备用最粗暴的方法。
上抬的膝盖快怼上西装裤的时候,她听见了一声低叹:“我的话,你总不听。”
“我们已经没有…”
“财宝?”
从转角处传来了一道女声。
叶明宜面色一僵,止住了话,余光中,她看见橘色的小猫探头探脑从女卫生间里跳了出来,有点委屈又有点高兴地回应:“喵!”
“财宝!”
“喵!喵!”
这只猫是日料店店长养的,也是店铺对外宣传的吉祥物,很多来这里的明星都有和猫的合照。
她刚才是把猫吓着了。
“和你说几次了,不许上二楼!”
本来准备去迎接主人的小猫,在这声训斥后,耷拉脑袋,飞速向着原来的位置跑。
猫又到了女厕门口。
叶明宜放下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是啊,这里是日料店。
厕所没有其他人,不代表不会有其他人来,走廊两边是包厢,万一其他包厢的人推门而出了呢?万一她迟迟没回去,岑涵出来了呢?
这家店吃饭的人,可能有其他剧组的工作人员,可能有熟知娱乐圈的粉丝,甚至是其他的演员……
“你还躲?你…”
听着动静,为了接猫的店主应该已经走到了,和他们正处的同一条走廊。
叶明宜害怕了,捏着衣摆的手指都在打颤。
如果是墙就算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后面是一面镜子,一面能把她和孟谨礼都照出来的镜子。
孟谨礼当然不会怕。
他为了保全自己,能轻易把她推出去,就像很多年前,告诫过她的一样。
这一刻,心跳得很快,比刚才快跌倒时更快。
蓦地,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脑袋,带着她的身体靠向了墙角。
呼着热气的温柔低音,擦过了耳畔。
“不想被认出来,就听话。”
叶明宜战栗着,手握紧成了拳。
永远都是要听话。
在他面前,她总会有自己快失去作为人的独立性的错觉。
到底有完没完?
因为他孟谨礼需求更多,所以还没找到更合适的替代;因为男人骨子里有关占有欲的劣根性,所以出尔反尔;因为他的高傲,想看着她在糖衣炮弹里后悔,所以时不时施舍一点关怀……
被现实胁迫,她根本不敢动。
一秒。
两秒。
店主已经抱着猫走了。
孟谨礼听见了,身前的人闷着声音,用着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孟总,好玩吗?”
下楼抱着猫的店主,心有余悸。
她大概不会忘记,在镜子中不小心对上的,那双凌厉,眼神中带着浓烈警告意味的眼睛。
——
回到了包厢。
实现了追星愿望的赵闻渊颇为兴奋地喝着清酒,已然到了一种忘我的境地。
“我连着考古了她所有的剧和综艺,翻完了她的微博,闲的时候去超话收收图,有代言就去支持…”
“我也是第一次有这种很上头的感觉,你们演员拍戏,因戏生情的可能性大吗?特别是那种非CP戏份的演员之间。”
赵闻渊对着顾望津问完这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脑袋:“我就是好奇问问,没有别的意思。我没有要和人家谈恋爱…咳,但也不是说不想,就是…”
“就是什么?”孟谨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悠闲地坐下了身,不轻不重地对着赵闻渊反问。
一个激灵,他想到了他孟哥的性子,万一在他姐或者他爸那儿把他卖了…那他又可以和美好的生活说拜拜了。
“就是觉得我选择这家店的决定太棒了,味道是不是特别好?”赵闻渊立马闭嘴,特真诚地对着孟谨礼卖乖,“哥,咱俩是一条船上的对吧,要不,你再尝尝这盘奶油布丁?”
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他瞪圆了眼睛,大力戳了戳他孟哥的西装马甲。
“你这…不会是口红印子吧?”
是啊,是口红印子,是刚和顾望津在片场拍完戏,你心心念念的女神留的。
骨子里不断沸腾着的恶劣,让孟谨礼很想这样幼稚的回应。
但他忍下来了。
不慌不忙接过了赵闻渊布丁的贿赂,从容回复:“你是喝多了,眼神不太好了吗?”
赵闻渊顿住了。
他是觉得这个印子像是唇印,但戳了那两下,手指是干净的。
也是,这是他孟哥,片叶不沾身的孟哥。
顾望津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试探笑问:“谨礼,这次老同学的情面是管用了?”
孟谨礼微微勾唇:“《逆光》是重点投资项目,我不做亏本买卖。”
赵闻渊感慨点了点头。
不愧是他们从生下来就适合当继承人的孟哥。
忽然,他又顿住了。
纯正资本家思维不应该是让电影顺利拍下去之后,再卖顾家一个人情?
不对劲!
眯了眯眼睛,他重新凑近了孟谨礼:“哥,你是不是对…”
孟谨礼挑眉。
他发现什么了吗?
第22章 Chapter22“不好好学,想做……
心在这刻跳得很快。
因为兴奋。
在那狭窄的空间里,他知道叶明宜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
但是。
明宜,怎么会和他没有关系呢?
赵闻渊更激动了,他第一次在孟二哥的眼睛里看见了,跳跃着的,可以称之为危险且激动的情绪。
孟谨礼!他们之间情绪藏得最深的人诶!
他觉得自己推理对了,立马脱口而出:“你对你们公司那个新签的…岑涵,有点意思!”
他可太真相了。
顾望津愣了愣神,嘴边也绽开了一抹笑容。
“哒!”
银勺和餐盘碰出了清脆的声音。
孟谨礼神情淡定自若,凤眸中划过了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寒芒。
鼻息间溢出了一声笑。
“明天早上,你和我一块儿回去。”他看着赵闻渊,嘴边笑意更深了,“伯父是对的,你确实,闲久了。”
——
来“视察”的孟谨礼走了,但剧组的拍摄氛围依旧没有变松弛。
临近年关,每天的拍摄任务都很重,熬大夜拍戏也成为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终于赶在除夕,袁导给剧组放了假,叶明宜得以有空闲回到京城。
“关妈妈没有事儿吧?”
匆匆赶到了病房,门刚被推开,她就迫不及待地向关芸问道。
自从收到了关芸说关妈妈情况不好的信息,她这一路都是心急如焚。
“霜霜。”
温柔的轻唤,一如从前。
只听声音,她的鼻子就酸了。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唤她了。
岁月层叠了数不清的温柔和包容。在这一刻,她像坐了一台时光机,回到了还在福利院的日子。
她还没有,疲惫的长大。
“对不起小苏姐姐。其实,妈妈没有事,但是她很想见你。”关芸舔了舔干涩的唇,歉疚地看着叶明宜,快速做着解释,“我在超话,看到了你剧组放假的信息,所以…用这样的方式,让你过来。”
“关妈妈没有事就好。”叶明宜极慢地眨了眨眼睛,长呼出一口气,摇头。
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过来,让我好好看看霜霜。”关悯笑着向叶明宜招手,眼尾勾起的弧度温暖得一如往日。
近乡情更怯。
叶明宜脚步迈开,又收住。
她想到了很多很多事。
想到了,5岁的时候,关悯院长牵着她的手,告诉她:“霜霜,这里是你的家,这儿的小朋友都叫我关妈妈。”
想到了她6岁的时候,因为考试没考好,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发呆的时候,关妈妈向她招手,偷偷塞了她一把巧克力,对她说:“嘘,不要被其它小朋友看见了。”
想到了,她13岁走的那一天,车窗后。关妈妈挥手,红着眼眶送她离开,嘱咐:“霜霜,叶教授夫妇是很好的人,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
时光荏苒,因为疾病,女人的脸颊向内凹陷,脸上的皱纹也比记忆中多了许多,不过40多岁的年纪,头发两边就已经白了,看上去格外的沧桑。
什么时候有了这些变化?
往后,她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每年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关悯看见叶明宜很高兴,精气神也好了很多:“我们霜霜就是美人坯子。小芸,你看她是不是不上镜,明明真人比镜头里美多了!”
非常非常的内疚。
叶明宜看见了满是针眼的手。
眼泪不受控制地留下,一颗一颗,断了线,滴落到了白色的被褥上。
是不是她太忘恩负义了,所以在知道病了,遇到困难的第一时间,都没有和她说。
她怎么能这样,因为忌惮孟谨礼,为了讨好他顺他心意,这样的对待,从前对她最好的人。
关悯院长蹙着眉心,眼眸里满是怜爱:“怎么哭了?”
“我现在很好,你老送些补品,我都吃不完。”
叶明宜咬住了唇。
她会笑着,会对很多人轻描淡写地说没有关系,知道什么话体面,什么话可以哄人。
可是现在,她做不到。
“我知道,这几年,你一直在偷偷给福利院捐钱,捐物,卡片没有署名,但你的字迹,我认识。”关悯心疼地握住了叶明宜的手。
眸光闪了闪,叶明宜睫毛颤抖着搭落,在眼下掩成了小阴影。
写卡片不署名,是她故意的。
她想用这样的方式,隐晦地期待着关院长认出自己,论起来,这一招,也是她和孟谨礼学的。
“JL.”是他的常用落款。
他做这些善事的时候,是匿名,但是他留下了自己有代表性的落款,像一个不经意的标志。
他不想经自己的口,告诉别人他都做了什么,但他也不想无偿做事,所以他留下线索,等着别人发现,名正言顺,获得好的名声。
“妈,你居然不告诉我!”关芸震惊地看向了叶明宜,嘴巴张了张,头低下了,自责到结巴,“我…我那天居然…在电话里那样说…”
“我真的…我…对不起,我不知道。”
叶明宜摇了摇头,红唇牵起了一点微小的弧度:“既然是匿名,我就做好了不会被人发现的准备。”
“而且,你的话…也不是…”
“我不和你说,也是因为你是个兜不住事的性子,以前有什么,只要你知道,所有小朋友就都知道了。霜霜匿名,是不想拿这件事当噱头,我知道的。”关悯看出了叶明宜的低落,打断了她后面的话,用还连着吊瓶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小芸,你昨天和我说,这次悦和慈善基金会,给我们福利院捐了比其它多了两倍的款?”她笑着转移话题,“说起来,霜霜和悦和的缘分挺深的,先是被悦和少东家孟谨礼资助,后面又是进了…”
“妈!”关芸焦急看了眼叶明宜的神色,压低了声,“小苏姐姐,和悦和解约了。”
在医院里,治疗占了很大的时间,娱乐活动本就受限,她又怕妈妈知道了网上那些信息后担心,就没有和她说这件事。
现在提这些,不合时宜。
叶明宜眸光凝了一刻,小心翼翼地反握住了关悯的手:“福利院条件改善,是一件好事。”
她是想起了那天晚上,在楼下遇见了孟谨礼。
她对他说:“关悯院长的医药费我能承担,不劳孟先生费心,如果孟先生想要表示善心,以基金会的名义帮助福利院,会更快,也更正规。”
关芸笑着接道:“是啊,医院真的很好,提前给我们排了手术,还换了最好的病房。”
胸口震颤。
叶明宜红唇微微张了张,干涸着,什么也没说。
——
古话曾说,君子论迹不论心。
叶明宜知道孟谨礼做事体面,不论出于什么目的,必须承认他做的事,是好事。
旧梦像水晶,一碰就碎。
四年前的初春,午后阳光慵懒,透过窗可以看见刚出了嫩芽的枝丫,
“写字要专心。”男人压着声训斥她,贴在她后背的温度灼人,“不好好学,想做点别的?”
他毫不留情地,带着惩罚性地咬了口她的耳垂。
酥酥麻麻的刺痛和濡湿感,让叶明宜从字迹上回了神。
她知道他的字很好看,下周她要拍摄一个写毛笔字的镜头,于是她缠着,让他教她写。
“阿礼,你有没有收到过,让你印象深刻的感谢信?”
“怎么了?”他撩起眼睫,低磁温柔的嗓音紧贴着她耳畔,“真想偷懒?”
“不是…”被酥麻的热气撩得人腿软,叶明宜小声撒娇。
温柔的风在鬓边打转儿。
她在看见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字时,心血来潮,想…问一问而已。
眸底多了一抹兴味,孟谨礼靠在她鬓边,低笑问:“你给我写过?”
小时候的童言稚语从脑中飞速飘过,让她燥得慌。
“那你先说有没有嘛?”
没有顺着她的撒娇,他气定神闲地逗弄着:“你怎么又忽然问起了这个?”
“我前天收到了我粉丝送的感谢信,他高考的时候,我给他留言加油了。”
“所以向我炫耀?”他挑眉,用哄小孩的语气问她。
她娇嗔撇嘴:“你说是就是吧。”
“我收到过,太多封了,你问印象特别深的…”
呼吸轻轻。
叶明宜紧张地抿了抿唇。
她还是期望,他能对苏寄霜的信,有印象。
不论好的,坏的。
他们相贴在书桌前,墨香四溢,凑得太近了,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频率。
“你以前不是红欣福利院的吗?我给他们捐过物资。你是知道的。”孟谨礼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继续反客为主厮磨着,“他们给我送过几次,小孩子们的感谢礼,装在纸箱子里。”
“里面,有你送的吗?”
叶明宜被撩得脖子痒,向旁边躲了躲,却被人强势按住了。
她试探问:“要是有呢?”
“那我就开箱,特别保存。”
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像香醇的葡萄酒,伴着窗外清风,让她有点醉了。
在听见会被“特别保存”的时候,她是很想告诉他有的。
她惊喜于,这些东西,在过了这么久之后,他还留着。
“这么多年了,回礼你一直保存着?”
孟谨礼眉心轻拧:“应该是存着的,收到后我都让管家放到库房了,后面也没动过。”
她微怔:“你就没有…拆开看看吗?”
孟谨礼无奈瞥了她一眼:“太多了,不过单独的信,我有时间会看,一般写信的,心智都成熟些,好交流沟通。”
也好,发现“JL.”的端倪。
“你送的是信?在箱子里吗?”
他不知道她原来叫苏寄霜,也没拆过箱子,不知道红欣福利院只有她会送信。
涟漪消散了。
“不是。”
她否认了。
他也没再问了。
这些事,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
——
大年初一晚上,网上忽然传开了一条八卦爆料。
#叶明宜赵公子#
有《逆光》剧组的工作人员透露,在拍摄现场,看见了一个赵姓公子哥探班叶明宜,还说她是他女神。
两个人一起合影时,站一块儿的图被其他人偷拍,传到了网上。
正巧轰轰烈烈的“榜一争夺战”里,有位ID叫风流倜傥赵公子的大款参加。
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词条迅速地向上窜着,突兀夹在春晚热搜间。
“福”字窗花粘在窗上,远处的电视里还放着新年节目。
“…先发声明,微博那边我来联系。”叶明宜蹙着眉头,有条不紊应对绯闻,向工作室分派着任务。
电话里南南迟疑了片刻:“姐…”
“没了,全都没了…”
热搜上到第二十位的时候,被撤了,词条被锁,所有相关营销号都删贴禁了言。
第23章 Chapter23“你说我们这样,……
“应该是对方撤的,花边新闻影响不好。”叶明宜顿了几秒,脑中有什么飞快掠过了,又归为了沉寂。
她冷静道:“单身声明发了之后,帮我把它置顶。”
“好。”
“辛苦了,除夕快乐!”
电话挂断后,叶明宜连着在工作群里发了好几个红包,转身,她看见妈妈端着水杯,神色担忧、复杂地看着她。
“妈?”
李湘情回过了神,她不自然地握住叶明宜的手,把水杯放进了她的手心:“知道你天冷的时候手脚冰凉,特意煮了姜茶。”
杯子的热度刚刚好,温暖顺着手心蔓延到心底。
叶明宜摩挲着杯身,低低“嗯”了一声,发丝柔软地垂落,披落在了胸前,婴儿肥褪去,下颌线清晰柔美。
又瘦了。
李湘情蹙着眉,抿唇:“味道…会不太好,对身体好。”
叶明宜摇了摇脑袋:“没关系。”
场面无话,温情中泛着点点尴尬。
“我先…”
“妈…”
看见妈妈要走,叶明宜耳根很烫,不好意思地喊住了她问:“天天说,家里又做了辣酱,我能不能…”
“想吃?”李湘情懂了她的意思,笑弯了眼睛,温柔地看着她,“我和你爸早给你装好了几瓶,还有些家里腌的萝卜,你明天进组的时候都带着,还能给你组里的朋友们分一分。”
辛辣的姜茶,回味里她尝到了一点蜂蜜淡淡的甜。
“谢谢。”
一声轻叹,李湘情缓声道:“明宜,不用客气的,你要照顾好自己。”
犹豫再三,她还是小心翼翼开了口:“妈妈知道你现在…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
“比起家世和外貌,更重要的,是对方的人品,爱和尊重是一体的,感情还是纯粹一些美好。糖衣炮弹,不要轻信。”
对着那双真挚又隐含着担忧的眼睛,叶明宜能懂她这番话背后的意思。
轻轻弯了弯嘴角,她点头:“嗯,我知道。”
李湘情想到了什么,又嘱咐:“三观相合也很重要,你条件好,不用稀罕高攀,爸爸妈妈其实……”
“没有人能配得上我姐。”叶明天从客厅跑来了,手里抓着一把糖,“这茶不好喝,姐吃颗糖!”
一样一颗,他喜欢的味道又多留了一颗。
“放心吧,我现在还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如果有…”叶明宜弯了弯身子,捧着接过了弟弟的糖,“我会慎重选择。”
——
长长的红毯铺在了教堂之中,上面撒满了玫瑰花瓣,中世纪彩色的玻璃折射着七彩的阳光。
宾客喧嚣,新郎焦头烂额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和台下的人交谈着,依稀能听见几句询问。
“人呢?”
“新娘去哪儿了?”
就在几步距离之遥的忏悔室之后。
最圣洁的白纱凌乱颤抖,遥遥相对着的,是横梁上的天使雕像。
他们找的新娘就在那里。
男人高大的身影将她罩着,压制着,成了她身前挥之不去的阴翳。
纤细的手腕被人牢牢扣着高高举起。
她没有还手的力气,根本无法动弹。
仔细看去,身前象征着无暇的婚纱已经被撕裂了。
“你说我们这样,需要忏悔吗?”镜片后,黑沉沉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像蛇因为兴奋而陡然竖起了瞳孔,危险,深邃。
低沉压抑的嗓音带着兴奋。
宾客躁动不安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从四面八方来的,有关悯和和关芸焦急的谈论声,有爸爸妈妈互相安慰的声音,还有南南一次又一次拨着无法打通的电话。
是被她慎重选择出的新郎,正急得团团转。
从窗下打下来的光正好射在了银丝的镜框上,反射出的冰冷光泽,让人险些睁不开眼。
害怕,无措,所有的情绪像洪水猛兽一瞬将她吞噬了,心口悸动。
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滚落。
男人用指腹,轻柔地将它拭去了。
低声叹息。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
“明宜,不要后悔。”
瞬间,叶明宜猛地睁开了眼睛。
额边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手中的剧本顺势掉落到了地上。
“玩儿吗?那你觉得,我在玩什么?”
日料店里,这是他的回答。
冷磁的嗓音,反复挥之不去,像一团笼罩着她的阴影,不断在耳边呢喃。
一遍又一遍。
好像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又好像在提醒她,不要继续自欺欺人了。
租借来的房车中很安静,只有她,外面是山林,能看出来,天已经黑了。
这次外景拍摄,她的戏份排在后面,本来只想小眯一会儿,没想到,车里太暖和,她等睡着了。
房车门打开了。
南南上到房车,看见叶明宜醒了后,她高兴地凑到她旁边:“刚刚那几条拍摄效果不太好,本来准备今天收工的烟花,袁导决定现在放,为我们鼓舞士气,要不要…诶,你的脸色不太好。”
叶明宜愣了一下,牵了牵唇角:“做了一个噩梦,没事。”
“走吧,去看烟花吧,看看烟花,去晦气。”
——
山林的夜晚寒气重,墨色的天沉得看不见一颗星,月亮被薄云笼着,光线黯淡。
忽然,光芒乍现,伴随着巨大的爆声,点亮了寂空,孤绝绽于天际,散下星星点点的残烬。
明明灭灭的光倒影在了叶明宜的眼睛里,衬着她眸光盈盈,几缕发丝被迎面来的山风拂乱。
她听见了,身旁工作人员激动的声音。
戏服外只套了件黑色长羽绒服,还是冷,她又把自己缩进了羽绒服里。
“这里风大,你应该多系一条围巾。”
又炸开了一道烟花,有一句温柔的男声,在同一时间,停在了她耳畔。
微微偏过头,叶明宜对上了一双蕴藏着笑意的桃花眸。
怔愣了片刻,眼角眉梢添了甜美的笑意,她伸手勾了勾发套:“失算了,也还好,我这长发套绕在脖子这儿,能挡点风。”
不知道是不是头
顶的烟花太夺目了,顾望津望着眼前人明媚的笑容,竟瞧出了分清冷和落寞。
很不真切。
她的开心一点也不真切,像蒙着一层…雾。
这种感觉类似于,他知道自己的角色这里要演出生气的情绪,所以他要代入生气。
她和烟花一样,有时让人觉得它灿烂,也有时,让人觉得它孤寂。
发现顾望津一直盯着自己,叶明宜不适地轻拧了两下眉:“怎么了?”
意识到不太礼貌,顾望津移开目光,另起了话题:“你送我的那些东西,我很喜欢。”
“我看见了岑涵和袁导的新年礼物,不过,没让他们看见我的,怕被妒忌。”
前有说服袁导的人情,后有沈总为难时的帮忙,她在给他准备的新年礼物里多塞不少东西。
叶明宜眸光闪了闪:“我是想…”
“袁导一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别看他小气,其实他在心里是满意你的,那天钓鱼,他还和我聊起了你。”顾望津薄唇轻勾,目光落在了那缤纷的天空,“湖边试戏那次,你演得也很好。在那样一个简陋的条件下,你依然把我带入了戏。”
“我能感觉到,你在演戏上是有天赋的,你也是真的喜欢拍戏。”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很低,混着烟花爆声,听得朦朦胧胧,“既然是真的热爱,就好好做下去。”
“是你,抓住了机会。”
被肯定了。
这是叶明宜第二次被人肯定了梦想,连同被肯定的。还有她的演技和坚持。
天空中的烟花美丽绚烂,但总是转瞬即逝,但她希望,自己可以说是永恒。
她要坚持下去。
“谢谢。”
顾望津侧过脸,这次他感受到了,叶明宜的笑容,是真心的。
——
黑色的越野车停留在了坑坑洼洼的山上,透过车窗,能清晰看见夜空中的火树银花。
这个地方偏僻,甚至连路都算不上,更不适合停车的地方,甚至车身上都擦着几道不知从哪伤到的刮痕。
但坐在车里的人浑不在意。
手机被随意扔在了副驾上。
消息还在不停地弹出。
快速弹过的对话框,大多是是些恭维的话,偶尔也会掺杂几句家人的关心。
忽然,最新弹出了一条消息。
《逆光》王导:【孟总,您到了吗?需要我们来接吗?】
此起彼伏的消息提示音真的很烦。
没有片刻犹豫,孟谨礼直接把手机关了。
此时此刻,他一点也没有办法,让自己的目光从斜前方,那在众人间靠得极近,甚至快乐聊着天的两个人身上移开。
是烟花太亮了。
所以他们在交谈时的每一个表情。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在那里站了多久,这辆车,就在这里停了多久。
大年初二,作为投资商来给过年仍然在剧组忙着工作的人发红包。
合情又合理。
还能得到一个“亲和”的好名声。
这是他来到这里的理由。
呵。
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孟谨礼眸光幽幽,捏着方向盘的手指泛了白。
他看见了,女人在烟花下绽开了最甜美的笑容。
不是对他的。
很久。
很久没看见她这样,发自内心开心的笑了。
脑袋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被什么,焚烧断掉了。
他引以为傲的自控力,早溃不成军。
他很厌恶这样克制不住的自己,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边的气氛有多么欢乐,这边就有多么的格格不入。
孟谨礼看见了,叶明宜转过身,和站着拍照的南南说了些什么,接着就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房车。
没有人跟着她。
完全没想那么多,他跟着下了车。
第24章 chapter24斯文败类的人,做……
觉得天气太冷了,叶明宜没打算亏待自己,系围巾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烟花仍在背后盛放。
地上零散着许多枯枝和石子,耳边很响,她听不见踩在上面的“嘎吱”声。
风吹动了叶子,树影摇晃。
南南说,袁导准备了十箱烟花,寓意新年十全十美。
小气鬼导演,偶尔也很大方。
看见了房车,工作人员去看烟花了,只有些仪器摆在旁边。
一阵冷风吹来,叶明宜瑟缩着把衣服笼了笼。
房车门开了。
车内没开灯,漆黑一片。
踏上了两节台阶,猛地,叶明宜收住了腿。
转身来不及,车门已经关上了。
不是自动的。
眼睫颤了颤,她没有转身。
车窗正对着车门,窗帘被拉,烟花闪耀寂空的那一秒,她看见了,高大的人影,模模糊糊。
“孟谨礼。”
这三个字很轻,恰好是烟花的间隙。
他的味道,已经印在了她的骨骼,甚至是流淌在了血液里。
摸到了灯的开关,没等按下去,她的手腕就已经被捉住了,轻轻一拉,被反剪到身后。
紧紧握着,是要捏出红痕的力道。
温热和冰凉相对。
身体在抵触,可是本能还在源源不断摄取着这一刻热量的靠近。
和梦境重叠了。
但梦境,本就生从现实。
没被允许开灯。
她被大力一扯,失去平衡地向后方摔去。
没有洗手台,也没有突然垫住的手,而是落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身后男人宽阔的背被冲击地直接撞上了车门。
那人好像感觉不到。
一只手强硬地掐住了她的下巴,一个带着侵略性的吻,没有一点预告地落了下来。
霸道占有中,牙齿磕碰到了唇瓣,却陷入得更深。
叶明宜猛然睁大了眼睛。
清冷的气息席卷了她的感官,木调茶香疯狂地向她发起了入侵讯号。
修长的手指深深掐进了她脸颊的两侧。
满头珠钗不断摇晃,步摇在昏暗中好似砸到了男人面庞。
背后温度烫得吓人。
乱了。
空闲的那只手在黑暗里扑腾,手肘不间断地向后去击打,叶明宜不知道打到了哪里,用的力气不小,禁锢着她的人却纹丝未动。
彻底乱了。
呜/咽的声音被堵在了喉咙里,泄出的几个极小的音节,隐藏在了烟花声中,隐藏在了车门之内,没有人能够听见。
这个姿势,她从来看不清他的样子。
叶明宜咬住了牙关。
男人掐得力气却重上了几分,不像从前亲密时有刻意收敛着,此刻是宁愿让她吃痛,也要撬开她禁闭着的门。
痛,痛到她愿意接纳他为止。
城门被破。
她咬下去了,咬得很重。
——“也没那么利。”
很利,很绝决。
叶明宜没有一刻放弃过挣扎,就像这段时间,在他藏在暗处的逼压下,她没有放弃过抵抗。
她抓挠着,指尖能感受到筋骨分明的手背上,条条虬起的青筋。
好像也挠到了脸,碰歪了眼镜。
可惜,一点效果也没有。
粗暴的吻仍然再继续,这已经不是吻了,而是单向的撕咬,双向的折磨。
她尝到了,很重的血腥味。
不是她的。
他就是要带着被她造成的味道,让他的气息被她牢记。
宁愿战栗,抵触,也不可以忘记。
彻底疯了。
车窗外,烟花再度划亮了天空。
借着这刻微弱的光芒,她睁开了眼睛,在破碎的目光中看见了。
他们重叠在一起的身影。
虚假的,亲密的姿态。
转瞬即逝。
鼻梁磕碰到了冰冷的镜框,摩擦得生疼。
黑暗滋生了危险,最适合犯罪,它有着强势到可以吞噬一切的恐怖氛围。
失控了。
不想压抑,只想宣泄。
他仍然在向她索取,索取着他自己也不清楚的东西。
一轮又一轮长驱
直入。
烟花声近在了咫尺,贴在了胸口处,带动了在猛烈跳动着的心脏。
好快。
快到下一刻就要窒息了。
大脑分泌了多巴胺,分泌了荷尔蒙,不断做着欺骗的快乐。
房车的前窗,正好能装下天空,一簇簇烟花,热烈盛大。
这次,烟花炸开,上面写着四个字由星火组成的字“新年快乐”。
——
好久。
久到叶明宜一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
她已经麻木了,怀疑着自己已经失去了知觉。
唇肿了,等会儿拍戏怎么办?
有什么理由能说?
结束后,他能悄无声息,洒脱离开,没有人会干涉他,没有人敢指责他。
她不行。
愤恨的情绪向藤蔓,一圈又一圈缠绕着她,在竖起尖刺,狠狠地扎进了她的肌肤。
一滴泪,从眼尾处滑落。
哪怕,她一直是一个很讨厌哭的人。
他为什么不能干脆一点呢?
他玩的,是猫捉老鼠的游戏。
有一种猫很残忍,抓到老鼠后,不会直接把它杀死,而是放开它,等它慌乱地逃窜后,再按住它的尾巴,把它捉回来。
乐此不疲。
她明明知道。
明明知道招惹到他,哪里会那么轻易的脱身。
明明猜到了,天价违约金只是一个开始。
她要挣一条路。
可碰到的对手是几乎能只手遮天的他。
她以为高傲如他,会对倾力对一个女人感到不屑,会不耻于强迫。
可是……
泪正好从手背上滑落了,留下了一道湿痕。
烟花声如雷爆鸣。
理智连同丧失掉的痛觉,都一点点归为。
后知后觉的疼痛,从舌根,扩散到了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这是非常陌生的感觉。
心脏承受不住那么快的跳动,不断收缩。
他的一切,都和天上的烟花一起,散开了。
孟谨礼缓缓睁开了眼睛,放开了手。
拉住了,那个叫嚣着毁灭,不怕遍体鳞伤,只想撕咬掉一切的恶兽。
黑暗里,只有被掩盖在烟花下的喘息与啜泣声。
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中残留不走,哪怕津液被舔舐干净了,可是紧张和害怕的负面情绪让她非常敏感。
这瞬间,叶明宜产生了自我厌弃。
好难过。
又没那么难过。
等待验证的所有,都有了答案。
她无法抑制地把头偏向旁边,生理性干呕了两下。
察觉到有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肩膀。
她猛烈挣扎,草木皆兵,沙哑地吐出两个字:“放开。”
孟谨礼眸光微动,眸底的复杂情绪被黑暗遮掩。
有爱怜,有怨恨,有担忧……唯独没有内疚。
搭在她肩上的手,腾空,握成了拳。
嘴角动了动,他只是沉默。
在黑暗中摸索着,借光,叶明宜抹了抹眼泪,三步并两步站到了车窗前,远远离着车门,背对着一切。
车窗外亮起时,车门处依旧是暗的。
同一空间下,他们一直在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勾起了一抹冷淡的笑容,叶明宜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看着车窗外嘲讽:“你一定要这个样子吗?”
“你能那么快找到王爱佳,找到岑涵,你为什么不能再找一个听话的,顺从你心意的留在你身边?以你的权势和地位,哪怕是消遣,多的是人趋之若鹜。何必要强迫一个不知好歹,自己又看不起的人?”
手指缩紧,连指尖都在发颤。
树影婆娑,她就像裹在了树叶中,随着冷风左右晃动,不得安生。
她想歇斯底里,却很无力,胸口处积压的情绪和身体分割成了矛盾的两个部分。
“你问我毁约的意义,我当时想的很明白,主动离开,我应该付出代价,苦我愿意吃,天价违约金,资源打压,经纪公司的拒绝,我都接受了。”
“明宜,你还是不明白,如果不是我的心软和纵容,你不会有机会在这里拍戏,不管谁想保住你,我若是铁了心要断你的路,你一点机会也不可能有。”
孟谨礼嗓音低哑,却很平静,像是深沉的海面,用一时的浪静,粉饰暗流涌动。
她看不见他的神情,也不想看见。
这些话,他冠冕堂皇说出来,势要残忍地揭开一块儿遮羞布。
是,他永远都高高在上,被人仰望,他想做什么,不用经自己的手,做他枪的,有人心甘情愿,有人被蒙在鼓里。
他干干净净不染尘埃,又不要一丝污点。
斯文败类的人,做不了清心寡欲的神。
“至少,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自己想要什么,那么你呢?伟岸光正的孟总,你清楚自己要什么吗?你又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吗?”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叶明宜转过了身。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找到了门边八风不动的男人。
洪水决堤,被堵住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地闸口。
“我的离开,为什么让你生了要打压我不留一线生机的念头,你知道,这样不值得,你还是想这么做。”
“我根本不需要你一个巴掌又一颗甜枣的安慰!”
一声比一声高,最后一个字,正好停在了一轮烟花消散的瞬间。
时亮时暗的窗外,像暴雨天的打雷闪电。
她都知道,知道被挡下的酒,被端来的茶,被换的病房,被送来的药,被安排的暖风机,被撤下的热搜。
她不傻。
半明半昧的,是她泪眼婆娑的影子。
为什么要变得不像自己?
为什么会不断的失控?
因为孟谨礼。
你的狠戾和仁慈,都不够纯粹。
然后这些,都成了煎熬的源头。
第25章 Chapter25“以前那样,不好……
在下车跟上来的那一刻,是想提醒她山里风大要注意保暖;还是想去警告她无论是赵闻渊,还是顾望津,都不要离得太近;还是,只是单纯更想在新年之始,近距离的,见一见她。
不知道。
在听见那,怯生生,夹杂试探的“孟谨礼”时。
都不受控制了。
不是戏谑生分的孟总,不是亲昵讨好的阿礼,是克制与熟悉并存的——孟谨礼。
一路走来,身边还会这么叫他名字的人,屈指可数。
他在想。
“以前那样,不好吗?”
他对她不好吗?
别人抢破头都想要的资源,他直接送到她手上;价值连城的珍宝首饰,他匿名拍下赠她。
给她无微不至的宠爱;陪她去看繁华世界的顶端……
她和不同男明星演情侣,演爱情,体验不同的人生。
他的身边,只有她。
保持原样就不会有失控,就不会失去理智,就不会连自己也掌控不了自己的行为和情绪。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以前那样?”叶明宜自嘲轻笑,“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没有意识,没有意志,等着主人将她梳洗打扮成他喜欢的样子。空闲的时候把玩两下,繁忙的时候又抛在旁边,这个旧了,换新轻而易举。”
她心很空,这一刻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她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她觉得也不能那么单纯把感情定义在各取所需。
因为在不以欺骗自己为前提下,她要承认,那五年,不是完全的压抑,她也得到过快乐,她也恍然感觉过被爱。
“我也以为我会习惯,会适应,会不去奢望,事实证明,我做不到。”
她是人,她也会有心,她知道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在那一点交集上,他把她的生命线条缠绕得太紧了。
“我们是情侣吗?没有约过会,没有说过爱,没有过平等,没有过尊重。我已经不知道,在这段感
情里,我对你好,是出于,我想对你好,还是我想在对你好之后再得到些什么。”
“我会贪心想让这段关系久一点,我会听你的话,我怕被抛弃,到底是因为我觉得自己积攒得还不够,想得到更多,还是…我想在你身边更久一点?”
“它们不矛盾,可两者失衡让我过得很痛苦,我不希望当自己再想起你的时候,只有痛苦。”
“孟谨礼,我现在遇到最大的苦难,都是你给的。”
房车上,烟花炸开了,碎成了许多闪耀的星火,一簇一簇。
此刻。
在他眼前的叶明宜,才是真的脱掉了伪装的面具,挣脱开了束缚自己的茧,剖白了自己,那个讨厌又渴望被爱的她。
这个她,只有在黑暗下,被伪装保护着,才有勇气出来。
“是吗?”
孟谨礼的声音太轻了,混在烟花声中,根本听不清。
对于他来说,在商场上,面对再难的局势,他都能运筹帷幄,轻松计算出利弊得失,快准狠地找到切入点。
在投资商面前,在竞争对手面前,他从来没有过现在这样,失去了主导权,明知道怎么攻心最狠,怎么安慰最暖,却如同丧失语言能力一样,一字未说。
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捏紧的拳竟从刚刚到现在,一刻也没有被放松过。
今晚的最后也是最亮的一簇烟花,盛放了。
明亮了整个夜空,如同白昼。
刹那光华。
叶明宜看清了孟谨礼的样子。
男人前面总一丝不苟的衣服已经皱巴了,领口扣子好像掉了,随意敞开着。薄唇上破了一个小口,眉心深深拧着,略歪的眼镜也没有来得及整理。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没有高高在上,没有冠冕堂皇的孟谨礼。
相对无言,相看两厌。
手机传来了震声,是南南发来的信息。
南南:【姐,你去哪儿了?我看见车里没亮灯,没有回去吗?烟花放完了,马上要开拍了,化妆师一会儿来补妆。】
深吸一口气,叶明宜低头回复着信息。
MY:【好,我正准备去找化妆师。】
嘴角微微动了动,叶明宜卷翘的眼睫抖着,缓声道:“孟总,一会有人要来,您请便。”
——
“怎么肿了,这是偷吃了多少辣萝卜丁?”南南透着镜子,担忧地看着叶明宜,“我和雯姐不一样,你身体重要,真饿了,我这儿有低卡面包。”
棉签轻柔地在微嘟的唇瓣上晕染开口红,粉嫩水润,媚中带着纯。
“但挺好看的,甚至更贴妆了,这要是换成咬唇妆,绝了。”化妆师端详着叶明宜的容貌,忍不住赞美。
房车内灯全都打开了,很亮,四周的摆设也和她睡醒下房车时别无二致。
孟谨礼走了。
在她说完“请便”后,就转身离开了。
这是他们分开后,几次再见中,第一次,他比她先走。
沉默里,幻觉了狼狈。
那在黑暗里的相贴与对峙,就像另一场梦。
如果不是发肿的唇,她也真的会把车里发生的一切,全当成噩梦。
眸中浮着清浅的笑意,叶明宜含含糊糊转移话题:“外面烟花好看吗?”
“好看啊!我特意为你录了一段,不过只有后面的两箱,可惜了,字的没给你录到。”
南南这边刚拿着手机找视频,那边工作人员就随口接了句:“我刚才来的时候,听到王导说,我们的投资商孟总,本来今晚要到,但是有事儿耽搁了没法来。但专程给我们准备了一大箱烟花和新年红包,明天还是后天送来?”
“哎呀,这种大人物,想也知道不会亲自来的,不过红包还是烟花还是可以有?”化妆师笑着把棉签放到一旁,打开了眼影盘,看了眼叶明宜的眼尾,微拧眉,小声嘀咕,“这儿掉的有点严重。”
“太辣了,我一吃辣的就容易留眼泪。”
叶明宜不好意思地小声笑道,话声刚落就听见那边工作人员神秘兮兮道:“那可不一定,剧组里不是有人讨论吗,说孟总和我们的女主…”
“好了,这种话题还是少在组里传,没有根据的事,对女方不好。”她拧着眉,打断了工作人员的话。
那么工作人员讪讪点了点头,立马老实做着自己的事。
忽然,南南播放着烟花视频的手机上弹出了一条信息。
墙头草的王导:【明宜在吗?思瑜来探班了,想见她。】
沈思瑜。
她那爱找狗仔的老对头。
——
女人裹在一身粉色皮草里,奢华的毛毛领肆意掩在她小巧白皙的脸庞周围。
虽是夜晚,她妆容仍旧明艳得体,尤其是眼妆,眼线勾勒得很长,骄纵地上翘,额前的几缕卷发随山风轻轻飘动。
“我们今晚也是出外景,看了这浪漫的烟花才知道,你们也在这边拍。正巧下戏了,我过来看看,和大家都好久没见了~”沈思瑜随意地撩了撩自己的发丝,手指上鸽子蛋大小的钻石戒指,难以让人移开目光。
看见叶明宜下戏走来,她热情地迎上去,亲热地挽住了她的胳膊:“哎呀明宜,咱们许久没见了,演技又变好了,看起来这种角色更适合你一点,终于找到新戏路了啊?”
叶明宜听得出来,她这是在暗戳戳地说自己只够演配角。
红唇弯了弯,她目光关切地看了她妆容几眼,温柔嘱咐:“你这妆容是不是比之前浓了点?晚上要好好卸掉,尤其是眼睛周围,不然明天拍戏,长了痘不好看。”
最在意自己这双“不如叶明宜”的眼睛,沈思瑜笑容僵掉了暗中咬了咬后槽牙,挽着叶明宜走到了袁导跟前:“袁导,我知道您与我们陈导,是朋友,这次我来,受我们陈导所托,还带了个任务。”
整理镜头的袁鹤生顿了顿,取下耳机,皱眉扫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什么事?”
“我们组一个女演员因身体原因,不能拍摄了,这个角色,很贴明宜,就想过来问问,她没戏的时候,能不能上我们那儿演两场?”
“这个角色戏份不多,不会耽误什么,一天就能拍完。”
袁鹤生,眸中闪过了几丝诧异,还有些不耐:“这事儿你应该和明宜跟她的经纪人先商量,挣得她同意后,才是看我同不同意。”
“前后顺序反了。”
被人刺了句,沈思瑜没有当场翻脸,而是慢悠悠偏过头看着叶明宜:“是哦,之前收到消息说,你现在不怎么挑角色,有机会就试。我下意识就以为你会同意的。”
叶明宜沉默了,红唇抿成了一条线:“演什么?”
“一个刁蛮的交际花。”沈思瑜挑眉,“女主的伪替身,愿意吗?”
“别在这边磨叽,我先说好,没戏的时候能自由安排,但不能耽误我的拍摄进程。”袁鹤生蹙眉看了眼叶明宜,有意提醒,“行程你自己去对,先掂量自己,确定不会串戏。”
沈思瑜是女主。
她们两个总被人说相似,她在这个角色想到她情有可原,但演姐妹还好,现在一个演替身一个演正主,身份太微妙了。
以圈中鄙视链,咖位高低不言而喻。
可她顾不了这些,她需要片酬,需要曝光机会。
她们两个同框,又演这种身份的戏,肯定能有不小的话题热度。
她要对自己有信心,不被压戏即可。
眸光动了动,叶明宜扭头看向沈思瑜:“如果有时间,我演。”
——
大年初六,叶明宜在《逆光》不是女主,这天没有戏,陈导那边,她作为客串戏份少,和她有对手戏的演员不多,因为拍摄时间弹性,也就定在了这天拍摄。
这部戏是民国戏,片场在悦和影视城的民国区。
换好了衣服,叶明宜接到了一通电话。
“叶小姐,我是周特助,您先别挂,孟总他…他…从初二晚上开始,失联了。”
第26章 Chapter26不以为意。
烟花那晚,是初二。
初五有车给组里运了几箱烟花,还下发了红包,说是投资商的意思。
失联?
“你现在给我打电话,是想让我帮忙报警?”叶明宜眸光闪
了闪,轻言问着,“还是向私人侦探提供线索?”
那边周特助被噎,尴尬继续道:“您方便发信息帮我问一声吗?工作上的事很着急,董事长和夫人那边也都瞒着,我实在…不好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