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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横着的?”“感觉像……”

“对啊,你踹的,当时我还没反应过来,你一脚就给我怼上来了,差点儿没给我痛软了。”

“我踹的?”

游嘉木一脸惊讶,抬眼望向饶朔说,“我怎么根本没这印象,饶朔你是不是编瞎话骗……”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已经说了实话。”

饶朔现在差不多已经能预判到游嘉木嘴里大概会蹦出些啥了,毕竟自己目前在他心里的形象估计也就是“禽兽”那类,毫无信誉可言。

“操。”

游嘉木咬着牙小声懊恼道,“不会还真是我吧,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就只踹了这么小个印子,早知道就该一脚把他大腿给踹断永绝后患啊啊啊!”

“……你说什么?”饶朔有时候也真希望自己可以随时关闭听觉。

“没什么!”游嘉木抱着手躺地上气势汹汹地朝上看,因为饶朔还屈着膝盖,双腿下压的时候整个腰腹都倾了过来,作为一个出柜多年的24k纯gay,游嘉木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饶朔大腿根部的正中间。

我靠!

昨晚就是这玩意儿进去的吗?这也太……!

“往哪儿看呢?”

饶朔直接蹲了下来,双腿挡住最里面的东西,挑着眉说,“你不说我是流氓吗,现在你自己又在干嘛?”

游嘉木自认丢脸,但他还是强撑着面子说,“都是男人谁没有啊,更何况你这东西,我又……”

“又不是没见过。

第76章 同情 究竟是拜谁所赐啊?!……

饶朔闻言一噎, “你连这都记得,却不记得咱俩为什么会睡在一起?”

“这有什么不可以吗?”游嘉木抬头颇有些理直气壮地说,“昨晚喝断片儿了, 稍微有点印象的时候就已经趴床上被你……”

想到这儿游嘉木突然不说话了,眸子一转, 嘴唇狠狠一抿,颇有种说错话的懊恼。

“被我?”饶朔唇角勾起了一个极深的弧度, 手腕撑着脑袋,低头笑着问, “被我怎么了, 你把话说完呗。”

游嘉木闻言直接把头扭到一边,满脸愤愤不平地说,“你叫我说我就说?把老子当什么了,你养的猫猫狗狗吗?!”

饶朔:“……”

怎么一句话的功夫, 这家伙就这么骂开了?

“不是,”饶朔不得不开始解释道, “我家既没养猫也没养狗,就算养了也不会把你当作它们。”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的游嘉木:“……”

原来“对牛弹琴”、“鸡同鸭讲”都是这个意思,果然, 古人诚不我欺啊。

“这特么是养不养猫猫狗狗的意思吗?!”游嘉木还是忍不住被气得一把支起了上半身。

当他撑着那只没擦伤的胳膊“噌”一下坐起来时,饶朔不禁觉得还是这法子好用,至少不用再看一遍这家伙一顿“蝴蝶振翅”然后摔得爬都爬不起来, 毕竟他没施虐那怪癖, 想着这人惨成这样也是怪可怜的。

“你看我干嘛?”游嘉木坐起身后的高度刚好跟饶朔的脑袋持平, 于是他就眼睁睁看着饶朔的眼神从刚开始的平静,一点点变成了现在的同情。

同情?

游嘉木愣了一下,同情谁?

不会是自己吧?!

可他自己变成现在这副鬼样究竟是拜谁所赐啊啊?!

游嘉木心里已经有了想杀人的念头, 对此一无所知的饶朔却还不声不响地,一个劲儿盯着游嘉木脖子看。

“我服了大哥,你到底在看什么啊,是不是还对我这肉|体恋恋不舍啊,我可告诉你啊,不要以为我现在打不过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现在是法治社会,信不信我待会儿出门就报警啊!”

游嘉木说着说着就又情绪激动起来,脑子里好像真觉得饶朔还会对他做些坏事,于是整个人立刻就如临大敌般把双手环到胸前,完全一副不准饶朔靠近的“战斗状态”。

饶朔见状心下一阵无语,尤其看到游嘉木因为腿动不了就只能支着胳膊朝墙边挪,搞得自己像个什么洪水猛兽,靠近一下就得被吞到肚子里去。

“喂,游嘉木,”饶朔抚着额头无奈地喊,“别挪了,我又不会吃了你。”

“谁说不会了?万一你表面看着是个人,其实背地里吃人怎么办?”游嘉木一边回话,一边撑着胳膊继续朝墙边挪,可惜他平时不锻炼,手臂力量不够,哪怕感觉已经快把这条不疼的胳膊给用坏了都没移半米远。

“不是我说,咱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饶朔伸了下腿,一脚就跨过了游嘉木费劲挪开的半米。

另一条胳膊也开始疼起来的游嘉木:“……”

有时候努力了,还不如不努力。

“你要谈什么?”游嘉木尽力维持平静地转头看向饶朔,谁知饶朔竟慢慢倾身朝他靠了过来,游嘉木见状大吃一惊,作势就要抬胳膊去挡他。

“喂喂喂你干嘛,饶朔,我警告你啊,不许乱来,不许……!”

“诶?”游嘉木感觉浑身一轻,胳肢窝跟膝盖窝被人从下边环着,整个身子被带着一起举了起来。

“饶朔你……把我抱起来了?”

正以一种公主抱的姿势被饶朔“抬”着走的游嘉木突感一阵惊讶,他低头望着底下走向床边的路惊奇地说,“真的抱起来了诶,我这辈子都没想过会被一个男的这么抱过来!”

“嗯。”饶朔低声应了一下,心里只觉游嘉木还是小孩子心性。

“可是不对啊,你你你……你把我放床上干什么,不会还要……?!”

被饶朔“哐”一下放到床上的游嘉木又重新恢复了刚才的警惕,脚刚沾上被子就开始拎起一角往身上盖,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立刻把自己裹成了一条结结实实的毛毛虫。

“你脑子里一天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回家少看点儿那些十八禁的成人电影,简直危害身心健康!”

饶朔真感觉游嘉木快把他这辈子的耐心都给耗尽了,但他又明白自己这事儿的确没办敞亮,于是就不得不继续耐着性子说,“如果有时间的话,咱俩今天能不能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今天?”

游嘉木怔了怔,下意识回答,“今天不是该上班吗?哪儿有……”

“我靠!今天还要上班啊!”

说罢游嘉木就一脚踢开被子着急忙慌起身,结果因为那一脚踢得太狠没把自己生生摔出去。

“操,起不来。”游嘉木“八字状”倒在床上一脸不想活的表情问,“现在几点了,是不是要迟到了。”

“已经迟到了。”饶朔不忍心看床上这副惨状,于是自动撇过头回答。

“噢,那今天不上班了,我就在这儿休息一天。”

也不知道游嘉木是看开了还是绝望了,总之整个身体平摊在床上像条准备把自己淹死的咸鱼。

“那咱俩什么时候谈……?”

“今天不行。”游嘉木敞开胳膊,盯着头上天花板说,“改天吧。”

改天是哪天?

饶朔怀疑游嘉木这家伙又开始跟他玩儿缓兵之计了,但此刻主动权不在他手里,饶朔根本没办法提要求。

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过,饶朔决定得给自己和游嘉木一点儿思考时间,于是他望着游嘉木平躺的侧脸说,“那我走了?需不需要我帮你请个假?”

“不用。”游嘉木头也不抬地摆摆手说,“你走吧,我自己会给蒋昭南发微信。”

“好。”

饶朔低声应下后,静静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见游嘉木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说不上什么心情地转身走向沙发穿上裤子系好皮带,然后再慢慢拐回了门口。

听见房门被“嘀”的一声打开再“嘭”的一下关上后,游嘉木才立刻睁开眼睛,手上揉着自己的后腰嘶气说,

“真不是人啊,居然做这么狠。”

回到公司的饶朔这一天都有点心绪不宁,期间他给游嘉木发过好几条消息,类似“吃饭了吗?”、“现在身体怎么样,有好一点吗?”之类的询问,但结果统统都是石沉大海,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回过。

不过情况也不算太坏,至少人还没把他拉黑,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于是饶朔就这么一边等消息,一边惴惴不安地完成了手头剩下的工作,直到下班时间过了很久,连蒋昭南都开完了今天跟合作方定好的视频会议,他和游嘉木的微信聊天框都还孤零零躺着他单方面发出去的几条对话。

“所以你是说游嘉木昨晚喝多了半夜在床上乱滚的时候,一不小心摔地上把自己胳膊给……摔伤了?”

“而且还不是脱臼之类该送骨科休养十天半个月的‘重伤’,而是破点儿皮可能再不包扎就得愈合了的‘擦伤’。”

蒋昭南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盯着饶朔侧过去的脸颊说,“饶朔,你当我白痴还是傻缺,就这么离谱的理由你说出来良心不会痛吗?”

“还是说,其实昨晚真正摔地上的是你,而且一不小心还把脑子摔坏了。”

饶朔:“……”

这人上下舔个嘴皮会不会把自己毒死?

此刻时候不早,蒋昭南还急着开车回家找祁砚知,要是再在这儿耗半天说不定又得碰上大堵车,到时候到祁砚知家就不知道得多晚了。

于是蒋昭南瞥了瞥饶朔紧皱的眉头,屈起指节敲了几下门框,提醒饶朔赶快把这事儿解释清楚。

“不说的话,等明天游嘉木来公司我单独找他了解情况。”蒋昭南这下似乎是没开玩笑。

“他……”饶朔拧紧了眉头,神色颇有些为难地说,“他很可能明天也来不了公司。”

“明天也来不了?”

蒋昭南闻言身躯一顿,垂眼瞟到饶朔因为紧张而不自觉攥紧的指尖,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不禁带着几分不正经的打趣说,

“怎么,你把他绑架了,还是把他手脚捆起来不准他出门了?”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的确还想不到什么理由能让游嘉木一连请好几天的假,难不成还真是你口中的”

“擦—伤?”

也许是专门为了调侃饶朔,蒋昭南特意把“擦伤”两个字的尾音拖得极长,落在饶朔耳边就像是两束炸开的烟花,刚上天听了个响就跌成哑炮把他砸了好几个踉跄。

对此饶朔不得不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蒋昭南的眼睛,略显真诚地说,“不管怎么说,他确实受伤了,最近需要好好修养。”

这话可没说错,游嘉木的的确确算是“受伤了”,只不过这“伤口”稍微有点多,四舍五入数下来估计占了大半个身子,没个十天半个月还真“好不了”。

蒋昭南本来一听就觉得饶朔又在说什么鬼话,可当他带着那么点儿探究的意味观察饶朔的表情时,才发现这人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于是他问,

“你干的?”

这么直接吗?

饶朔心脏一滞,但他又明白如果不说真话的话,蒋昭南到时候肯定还会单独去找游嘉木,可他自己都还没跟游嘉木把事情掰扯清楚,如果就这么被蒋昭南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说不定问题处理起来就更复杂了。

没办法,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还不如直接应下来,反正蒋昭南目前仅靠这点儿信息也猜不出个什么东西。

“嗯。”饶朔慢慢点了点头。

见饶朔当即承认下来蒋昭南也稍微有点吃惊,但不论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快把饶朔这张脸看出花儿来了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

于是蒋昭南只得舒了口气转身重新捏上门把手,语气无所谓地说,“行,我懒得管你俩的破事儿,反正就一句话,公事公办,私事私了,无论做什么,”

“都别影响工作。”

第77章 龟速 少一顿不行,少一个也不行。……

蒋昭南把话跟饶朔说完没多久就下楼开车去了, 虽说昨晚饶朔跟游嘉木之间大概率发生了点儿事情,但这跟蒋昭南关系不大,只要不影响工作, 他就没立场也没资格管这俩人的私事。

更何况,他蒋昭南又不是闲得蛋疼, 哪儿来那么多时间关心别人的生活,各自面上过得去, 私底下也没嫉恨结仇,这就已经算是万事大吉了。

至于工作之外, 谁俩还想发展些别的什么关系……

蒋昭南觉得, 如果玄学点儿讲,那就看缘分,看造化,看老天有没有给这个机会。

当然, 给了说不定能促成段佳缘,他乐我乐大家乐, 不给也无所谓,反正世上凡人千千万,老天顾不过来也正常。

而他自己, 蒋昭南,当好老板管好公司,年终的时候努力给大家多发点儿奖金就行, 至于其他的—

还是交给老天爷吧。

下班晚高峰总是拥有极为庞大的车流量, 只有这时蒋昭南才会真切感受到怀靖这个一线城市究竟容纳了多少人口, 哪怕他出公司的时候就已经踩在了这轮晚高峰的尾巴上,却也仍无法逃过堵车的命运。

就在蒋昭南刚踩下刹车在一辆丰田身后堪堪停下时,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于是蒋昭南倾了下身,右边胳膊慢慢去够搁在副驾驶座上的外套。

震个不停的手机很快被蒋昭南取了出来,亮着的屏幕中央大大地显示着【追求者】三个字。

“嘶—”蒋昭南没有一丝犹豫地立刻按下了接听键,“喂?”

“蒋昭南。”

对方的声音稍微有点恹恹的,似乎是刚睡醒,听起来没什么精神。

“怎么了?”蒋昭南单手攥着手机举在耳边,前面丰田开始朝前动了点,蒋昭南就跟着往前开了点。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

“我想你了。”

一字一句,一句一顿,犹如惊雷在耳边砰然作响。

蒋昭南的瞳孔一震,喉结上下滑了一瞬,紧接着,前边车辆突兀地停下,蒋昭南不得不迅速踩了个急刹。

“快了。”

推背感还没完全结束的空隙里,蒋昭南将手机贴在耳边,轻声而认真地说,“我很快就回来了。”

“……真的?”祁砚知显然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真的。”蒋昭南听着祁砚知这个语气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你现在在哪儿,下高架了么?”祁砚知把手机搁在桌上,自己则重新躺回沙发上问。

还在高架上堵着的蒋昭南:“……”

怎么能这么巧,怕啥来啥?

“没。”蒋昭南扭头看向窗外,既诚实又心虚地回答。

“高架都没下,那还得等好久,感觉锅里的汤都快被煮干了。”祁砚知抱着手平躺着,同时嘴上还略显不满地“抱怨”着。

“没办法啊,刚好被堵在这儿了,退不了进不得,偶尔才碰上几回‘龟速’挪动。”

说罢蒋昭南就把另一只手搭在了窗户下面,叹了口气继续说,“其实我也算不准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如果实在太晚的话,你就先睡吧,我晚上自己随便对付两口。”

“那你不喝汤了吗?”祁砚知从桌上重新拿回手机,贴在耳边近乎可怜般诱哄道,“那是我今天花了很长时间才熬好的鸡汤诶,如果不喝的话我真的会很难过……”

“喝!”蒋昭南没等祁砚知把话说完就立刻斩钉截铁地承诺说,“哪怕要等到凌晨才下高架,我也绝对要回去把那鸡汤喝完!”

“噗哈哈好,那我到时候也一定等你回来帮你把汤热好。”

祁砚知捂着嘴笑得眼睛都快弯成了一道缝,心想蒋昭南实在太可爱了,不经逗不经撩,哪儿哪儿都有趣。

蒋昭南听见祁砚知的笑声却微微一滞,不过他滞的不是祁砚知,而是刚刚那句话。

“为什么……要等我?”蒋昭南仰着头问,此刻他的视线正落在窗外闪着七八种光辉的射灯上。

“万一真的很晚了,你还是先睡吧。”蒋昭南缓缓收回目光,神色淡寞地说,“不用等我,我到时候会自己把汤……”

“不。”

祁砚知不自觉捏紧了手机边框,指尖反反复复摩挲个不停,“我就要等你回来,我还要送你我做的乔迁礼物。”

“可……你不困么?”

蒋昭南稍微算了下时间,他是真说不准这个地方到底能堵多久,他自己倒无所谓,但祁砚知不一样,总不能因为他这边堵个车就拖着祁砚知等半天,这样蒋昭南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蒋昭南想的是不让祁砚知受罪,祁砚知却觉得蒋昭南没把自己当“家人”,很早的时候,那个人渣还没彻底变成垃圾,几乎每天不管多晚,妈妈总会拉着他坐在饭桌上等“爸爸”回家。

那会儿他年纪真的很小,在别的小朋友都早早进入梦乡的时候,他还趴在饭桌上问“爸爸”多久回来,妈妈说不知道,但她跟他都必须等,因为一家人就是得坐在一起好好吃生活里的每一顿饭。

少一顿不行,少一个不行,

否则结局就是越走越远,越走越散。

就像妈妈说的那样,“爸爸”从一开始的“工作忙,就不回来吃饭了”到“饭有什么好吃的,天天都一个样”,再到最后的“如果不想挨打的话就别再给我打电话了,看你们娘俩一眼都晦气,做出来的饭还不如倒掉喂狗!”

于是一天天的,他跟妈妈从“有时候等得到,有时候等不到”变成了“偶尔等得到,偶尔等不到”,再到最后变成了,

“别等了砚知,吃完饭去睡觉吧,他不会回来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张曾经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大人,中间夹着一个小孩儿的玻璃桌,到最后,竟只剩下了那个每天掰着手指头数还有多久能吃饭的小孩儿。

好吧,这么说来还真是,

少一顿不行,少一个也不行。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动静,蒋昭南不禁皱了下眉头,神色莫名有些担忧地问,“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祁砚知面色平静地抬头望天花板,声音很轻地说,“就是想说,别跟我争了呗。”

“我说过要等你回来,那就一定会等。”

“哪怕真不小心睡着了,你把我叫醒就好。”

蒋昭南,我不需要你在乎我饿不饿困不困,我只要你把我当家人,我要你麻烦我,依赖我,离不开我,我要你无论见到什么人,碰着什么事都只能想到我。

甚至,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情愿你的世界只有我。

祁砚知话音落下的瞬间,蒋昭南的喉结又不自觉上下滚了滚,不同于一开始因为堵车带来的焦虑,此刻坐在驾驶座仰望月色的蒋昭南忽然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说,“好。”

眼睫渐渐下垂的祁砚知便在此刻蓦地睁开了眼睛,几乎是下意识反应地问,“你说好?”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语气欣喜又激动,像是路上捡了好几万,天上又掉了几百万。

对此开始有点发懵的蒋昭南:“嗯?”

紧接着蒋昭南既疑惑又轻松地笑了笑,他问,“不是把你叫醒么?虽然有点舍不得,但耐不住Q这么要求,我当然还是得听话啊。”

“怎么是这个?”

祁砚知听完蒋昭南的解释才惊觉自己误以为那段心里话不小心说出了口,还以为蒋昭南居然真给了他期待的回应。

结果没想到,一切都是假的,蒋昭南不知道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哪怕真知道了,大概率也不会给出祁砚知想要的回答。

所以到目前为止,他俩都还是追求者与被追求者的关系,顶多抱一抱接个吻,别的稍微出格点儿的事情,那都实在不敢想,更别提所谓的“活着睡一起,死了葬一起”,几乎等同于痴人说梦、天方夜谭。

得,祁砚知没辙,只得不甘地摩挲了两下腕骨上的创口贴,神情挫败又愤愤地想,

如果脖子上这观音真灵验的话,他不求它能保佑自己平安康健,他要老天忽然善心大发,就算是不可能中的不可能,他也要让天上的神仙把那姻缘线缠死在他跟蒋昭南身上。

所以……

神仙,你们听到了吗?

“不是我说的那个么?”

“祁砚知,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蒋昭南觉得祁砚知那边又开始安静得过分了,虽说他自己平时都是效率至上,每回不管跟谁打电话都是“有事说事,解决完事”,因而往往沟通效率极高,三分钟一小任务,十分钟一大项目。

可现在不一样,对方是祁砚知,光“祁砚知”这三个字就跟别人不一样,蒋昭南打小就不喜欢语文,更没什么文学一类的艺术天赋,所以如果非叫他说出个三七二十一,蒋昭南还真有点儿词穷。

但也就像他之前说过的,祁砚知是“特别”的,不仅是他这个人本身的特别,还有在蒋昭南心里的,跟这世上所有人都不一样的,

“特别”。

所以蒋昭南会关心祁砚知的情绪,会想知道他为什么沉默,会想询问自己能不能做些什么,同时,他也想让这通电话就一直这么接听下去,不为别的,只是单纯听听祁砚知的声音也不错。

“刚刚去客厅倒了杯水,没拿手机,所以也就没回答。”

慢慢从沙发上坐起转头看向阳台的祁砚知稍微想了会儿,直到蒋昭南那边的呼吸开始一会儿紧一会儿散,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时,祁砚知才斟酌着,给出了一个差不多还算合理的答案。

第78章 怀疑 “那你不愿意试试吗?” ……

“嗯。”

蒋昭南对此倒没有多在意, 此时前面的车又开始稍微动了点儿,蒋昭南就跟着把车往前开了点儿。

“多喝水是好事,”蒋昭南盯着前面那辆车的动静说, “尤其你是歌手,应该多注意保护嗓子。”

“嗯?”

祁砚知嘴上挂着笑, 低着头弯眉说,“没想到蒋总你懂的还挺多, 连这都知道。”

好歹也是做娱乐圈生意的蒋昭南:“……”

“不是,祁砚知, 你认真的?”蒋昭南又刹了车, 黑色宾利稳稳地停在高架桥上,前后方都不停有汽车鸣笛,传到祁砚知耳边就显得有点吵了。

“认真什么?”祁砚知翻了个身,把手机压在手心里, 轻声说,“开个玩笑都不行吗蒋总, 还是说你现在已经理解不了我们‘年轻人’的笑点了?”

“‘年轻人’?”蒋昭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磋磨”这三个字,“祁砚知,你是不是又忘记了, 我只比你大一岁!”

“一岁怎么了,一岁不是一个坎儿?”

祁砚知拿手机起身准备去厨房给自己洗盘草莓,趿拉拖鞋打在地板上的声音比蒋昭南那头的汽笛声还明显, 搞得蒋昭南还以为祁砚知不小心摔地上一连滚了好几圈。

本来蒋昭南在那边还有点担心这家伙是不是一个没看住又把自己弄伤了, 结果没过几秒手机就传来了祁砚知看似无辜却极其欠揍的回答,

“更何况啊蒋总,一岁一个坎儿,逢五更是一个坎儿, 我毕竟才二十五,您这都二十六快二十七了,可不得小心保养点身体。”

“不然哪天—”

祁砚知已经从冰箱里拿出了草莓丢碗里一个个洗了起来,蒋昭南却仍耐着性子在车里听他讲话,因为呼吸有明显的变重,但又刻意在收敛,祁砚知能明显感觉到蒋昭南在紧张,于是他便觉得好笑地打趣道,

“不然哪天蒋总你花期不再人老色衰,我可得提前好好挑几个年轻有活力的,这样以后也不至于被屋里这‘老人家’闷死。”

起初蒋昭南还抱着一种看这家伙嘴里能吐出什么屁话的心态,打算就这么稍微听听,不过脑也不入心,结果祁砚知这小子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知道他在意什么就偏往哪儿钻。

嘴上一口一个要找别人,分明他俩都特么还没在一起就搞这出,意思是提前跟他打预防针,免得他“年老色衰”没人要的时候受不了跳武津江?

去他大爷的吧,老子一辈子牛逼帅气叼炸天,哪怕活到七老八十了也是一众大爷里最帅的那个!

蒋昭南边给自己做心理疏导边愤愤不平地在手机这头“威胁”道,“好啊祁砚知,咱俩都还八字没一撇你就想着在外边找‘年轻人’了,那我这车还有必要往你家开吗,要不直接约定作废各回各家吧,反正也没签合同,不然最后还得闹到法庭争得面红耳赤。”

“嘶!”

还在这头洗草莓的祁砚知立刻听出了不对劲,他赶紧关了水龙头站在水槽边皱着眉头问,“蒋昭南,你生气了?”

“没—有!”蒋昭南这动静差点儿没咬到自己舌头。

“还说没有?”祁砚知这下知道蒋昭南情绪不对了,敢情自己以为只是个调情手段的时候,蒋昭南那头已经开始不怎么高兴甚至有些生气了,所以他真正在意的是什么呢,年龄,还是……

“对不起,蒋昭南,我不该说那句话。”

甭管是什么了,还是先道歉最要紧。

“别对不起啊,你说得很好,人都有变老变丑的那天,我也不例外。”

蒋昭南明明已经烦得单手攥着方向盘想把这玩意儿拔出来丢窗外,但他还是得忍着脾气一字一句咬牙往外蹦,

“但如果我一变老你就不喜欢了的话,那趁咱俩还没在一起就好聚好散吧,老子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性格就这样,干什么都得从一而终。”

“如果中途你敢给老子整个外遇找个小三,那老子就算豁出全身家当也得手撕你跟那王八蛋!”

“至于之前那所谓的交易……”

蒋昭南越说越气,此刻直恨得牙痒痒,“如果你听完后悔了的话,那就终止吧,毕竟都还没开始,我没损失,你更没损失,就当这一切没发生过,我过我的独木桥,你走你的阳关道。”

“我……”

“停!”祁砚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蒋昭南打断了,因为车外又堵又吵,车内心又不静,蒋昭南狠吸好几口气才攥着拳头猛捶了一下车窗说,

“总之就一句话,老子现在还没贱到得靠出卖色相挣钱,如果你只是想玩玩儿的话,那就去找别人吧。”

“老子不奉陪!”

电话另一头的祁砚知瞳孔不禁开始失焦,指尖的水渍顺着骨节一滴滴往下掉,脑袋开始钻心地疼,他不得不慢慢蹲下来,后背抵着橱柜,攥着手机声音发颤地说,

“我不同意。”

“我说,我不同意。”

“为什么呢?”

蒋昭南低着头,唇角分明是笑着的,眼神里却透露着说不上来的失落,“你条件那么好,何必吊死在我身上,更别说我一直都不是gay,没情趣也不懂浪漫。”

“你大可以找个跟你志趣相投每天都有话题聊的男人,他会逗你开心哄你高兴,每天都有大把时间陪在你身边。”

“不像我,每天都被工作忙得团团转,根本挤不出多少时间跟你谈恋爱。”

“可我不在乎!”祁砚知几乎是吼了出来。

“怎么……怎么能不在乎呢?”

蒋昭南脑袋搁在方向盘中央,闭上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就拿今天来讲,如果换作别人,他可能早就已经坐在你家客厅喝你煲的鸡汤了,而不是像现在……”

“你要等的人还特么堵在路上回不来,哪怕你困得要死随时都想睡过去也没用。”

蒋昭南说完就不自觉地慢慢把头瞥向窗边,静静看从河边缓缓升起的一轮明月,也不知道今天是个什么日子,夜色不错月亮也挺圆,如果能添点儿星星的话,就当停这儿看风景了。

“……蒋昭南。”

就在蒋昭南以为电话那头再也不会回答,自己要不要打道回府或者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晚的时候,躺在掌心里的手机忽然发出了声响。

“什么?”蒋昭南拧了拧眉。

“我喜欢你。”

简短却又不简单的四个字,哪怕之前就已经听过,蒋昭南的心脏仍不受控地漏了一拍。

“然后呢?”蒋昭南捂着胸口,声音尽量显得平稳地问,“这样就没了?”

“几个字而已,谁不会说啊……”

“不一样的,蒋昭南,我怕你会怀疑。”

祁砚知脑后的皮筋松了下来,整头的蓝发垂在肩上与耳边,将祁砚知同样泛着湛蓝的眼睛藏了起来。

他说,“我喜欢你,蒋昭南,我不敢用‘爱’这个字,因为我知道它代表的含义对你我而言实在太深刻,我怕现在说太早会显得不够珍重、真诚。”

“所以我想拿实际行动向你证明,蒋昭南,我是真的爱你,也是真的想要跟你好好在一起,从现在,到永远。”

“当然,如果你觉得‘永远’虚无缥缈的话,那这辈子也行,我想跟你从黑发到白头,不要别人,只能你我。”

“可是话不能说这么早的啊祁砚知,都还没开始,怎么就能谈这么远的以后。”

蒋昭南长叹一口气,身体冷不丁地弹起,然后慢慢地,慢慢地仰倒在座椅上,“或者,我真的能相信你吗祁砚知,你知道的,我没时间把真心浪费在不可能的事情上。”

“那你不愿意试试吗?”

祁砚知食指撩开落在眼前的发丝,神色忍不住带上了两三分期待,“是愿意的吧,蒋昭南,我知道你肯定会愿意的,我保证先前那句惹你生气的话真的只是随口一说,从第一次见你到现在我一点儿也没有要找别人的想法。”

“甚至相反。”

祁砚知说到这儿就忍不住开始轻声笑了起来,“像咱们蒋总这么年轻有为,不仅长得帅身材还好的“男神”,那还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要是一不小心便宜我了,如果找得到祖坟的话,那我高低得去上三炷香,就说祁家那祖宗虽然平时不怎么庇佑它这个子孙,但就姻缘感情这方面还真没亏待我。”

“这就谈上亏没亏待了?祁砚知,你这家伙能不能有点出息?”

话是这么说,但很明显蒋昭南的唇角已经扬起了一个真心的弧度,周遭的汽笛声也稍渐停了下来,一切都静悄悄的,不知道是都在赏月,还是单纯接受了现实,反正堵着也是堵着,倒不如静下来好好看会儿风景。

而这时,祁砚知那头带着调笑的声音重新灌满了这截密闭的空间,他说,

“我没出息就没出息呗,反正再怎么样我也只要蒋昭南一个,不论贫穷或富有,健康或疾病,生不离,死同穴。”

其实很难描述蒋昭南在听到这句话后的第一感觉,他小时候很少看电视,平时最大的娱乐项目无非就是夏天看别人打水仗,冬天看别人堆雪球,说来说去都是别人。

而他自己,只是偷偷踩在快跟他身高差不多的桌子上,透过那扇重得推不开的窗户,默默窥见属于别人的,寻常却又热烈的,

幸福。

那么此刻,如果说曾以为的一辈子不会降临到他自己身上的东西,竟在即将二十七岁的某个寻常夜晚,像偶然撞见的某颗流星自然的运动轨迹,告诉他如果现在许愿的话,或许奇迹真的会出现。

所以啊老天爷,如果这世上真有什么命中注定的话,你能不能告诉我,今夜天上看不见的星星,是否此刻已经出现在我面前,而我又究竟能不能抓住它,

哪怕只是抓住,

它一闪而过的尾巴。

第79章 求婚 “那我真的可能会疯。”

“祁砚知。”

蒋昭南的后背轻靠在漆黑的座椅上, 或许是想到了什么觉得好笑的事,不禁抬起胳膊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似叹气又像开玩笑地说,

“你知道吗,祁砚知, 你的这些话真的很像求婚。”

“那如果我说就是在求婚呢?”

祁砚知蹲在地上,胸腔闷闷地笑着, 明明攥着手机的指尖还沾着水汽消失后的凉意,但他整个手心就是一片滚烫, 像是血液逆流撞击脉搏, 骨骼跟着一起摇晃、震颤。

一时间,左侧脸颊的碎发轻飘飘地坠了下来,祁砚知抬手就将它撩回了耳后,然后撑着胳膊, 视线看向地板,语气不正经却又透着那么点儿认真地说,

“蒋昭南,我敢跟你求婚,你敢‘嫁’给我么?”

“什……什么?!”

蒋昭南惊得半个身子都弹了起来, 宾利前排空间实在不算太大,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蒋昭南这个一八几的个子立刻就撞到了额头。

“嘶—”蒋昭南用指腹揉了揉刚刚被撞到的地方, 然后重新把手机举到耳边, 语气不敢置信地问,

“你说什么?”

“我说。”

祁砚知放平双腿直接就这么坐了下来,他抬头看着厨房窗外一点点升起的月亮,面色从容又沉静地说,

“如果我敢跟你求婚的话,你敢‘嫁’给我吗?”

“你……”

蒋昭南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上不去落不下,像他的惊愕与犹疑,在刹那的冲击里,交织缠绕分辨不清。

“你说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蒋昭南抬手松开领带给了自己一点呼吸的空间,路上仍然堵得厉害,胸口也是,他不得不降下了旁边的半扇窗户,让夜里的几截凉风把自己给吹清醒。

“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祁砚知收敛了目光,只将视线短暂落在腿边的地板上。

“刚刚可能还有点儿这么想。”蒋昭南慢慢倒向椅背,胳膊搭在额头上,声音低低地说,“但现在……”

“我不这么觉得。”

“嗯。”祁砚知垂了下头,不自觉屈起左腿紧张地问,“那你的回答呢?”

“你敢么?”

又或者说,你愿意么?

电话那头忽然没了声音。

祁砚知能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只不过等待总是比想象中更煎熬,因为不知道心理准备是否已经足够,最终得到的答案又是否能够接受。

本来没想过会这么快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就在蒋昭南开始怀疑他们是否能够走下去的那秒,祁砚知突然就很想试探一下他的态度。

会怎么想呢?

结婚,一幢房子两个人,三餐四季日暮黄昏。

没人比祁砚知更渴望这样的生活,但与此同时,他又近乎偏执地认为,这幢房子里的另外一个,必须且只能是,

此刻正与他通着电话的,不掉毛不发情,脾气爆性子烈,但又极度柔软,无比可爱的,

蒋猫猫。

“蒋昭南。”

祁砚知脑袋抵着屈起来的大腿,显得有些丧气地说,“你还在听吗?”

“……在。”

这下倒是很快给出了回答。

祁砚知心里不免泛起了一丝苦涩,他低着头,拿头发的阴影裹住自己,然后装作开玩笑似的说,“你是不是在吊着我啊,既不给我回答,又要我等。”

“我能等是能等,但前提是得有个结果,如果等到最后什么都没有的话……”

“那我真的可能会疯。”

“!”蒋昭南皱着眉头攥紧了手机,他问,“你想要个怎样的结果?”

“还能怎样?”祁砚知再次放平双腿,单手撑着胳膊缓缓起身,他说,“就像你说过的,不是玩玩儿,要谈很久的恋爱,从一而终,然后结婚过完余生。”

“不能是我吗,蒋昭南,你应该也喜欢我的吧。”

这……该怎么回答?

蒋昭南忽然就觉得自己是不是遇上了地狱级的难题,因为方才的沉默显然没给他带来很好的解决方案,直到现在他都还是不知道该怎样回应祁砚知。

喜欢这个词于他而言还是有些难以适应,可蒋昭南自己心里又跟明镜儿似的,如果不喜欢他特么怎么会跟祁砚知接吻,又怎么会对这么一个男人起生理反应。

但话又说回来了,蒋昭南自认不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比如祁砚知说要找别人的时候,他能直接把想说的话一个劲儿吐干净,可一旦叫他承认喜欢表达爱,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别扭感总会悄无声息地将他包裹。

就好像,从小没得到过一句喜欢,长大后就不知道,

究竟该怎样接受与给予爱。

“我……”蒋昭南滚了下喉结,缓口气举起手机搁到耳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地说,“我喜欢你。”

“我说,我喜欢你,祁砚知。”

不是别人,只能是,祁砚知。

“……什……什么?”

祁砚知的手腕反撑在台边,当他躬着身子听到蒋昭南的回答时,肩膀不禁猛地颤了一下,左耳的十字架被震得晃来晃去。

“蒋昭南,你你你你……你再说一遍?!”

或许是脑子终于反应过来了,祁砚知高兴得竟开始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蒋昭南听到祁砚知那既惊喜又不可置信的声音不禁勾起了唇角,他慢慢坐直,望着窗外头顶那轮发光的明月,态度极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我喜欢你,祁砚知。”

“以前没喜欢过别人,而现在,我只喜欢你。”

“砰”的一下,从尾椎骨到后脑勺,短暂而又深刻的,酸麻。

祁砚知沉着腰,整个上半身都笑得颤个不停,左耳的十字架晃得厉害,右耳的素圈也轻轻摇摆了起来。

“蒋昭南,原来你也喜欢我啊。”

鹅黄的灯光下,祁砚知笑得跟只狐狸似的,头弯得极低,左手抚着面颊勾过唇边的梨涡,因为发丝垂下来的缘故,配上他本就狭窄的轮廓,愣是徒增了几许平日少见的魅惑。

电话那头的蒋昭南见不到祁砚知这副模样,却也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喜悦,况且这人作为唱作歌手用词极讲究,一个“也”字代表的东西可不只是表面那么简单。

于是很快蒋昭南就听到了祁砚知的下一句话,他说,

“怎么办呢蒋总,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这不正好两情相悦心意相通嘛。”

“要不你现在就答应我的求婚,我俩下个月先办婚礼,等签证下来再飞国外登记结婚。”

“哈?”蒋昭南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

“不好么?”

祁砚知笑得蔫儿坏,“还是说下个月太着急了?”

“我说也是,时间是有点赶,那我们就定在明年三月以后吧,刚好年过完春天也到了,婚礼办在户外肯定很出片。”

听得眼角直抽抽的蒋昭南:“……”

这特么跟出不出片有半毛钱关系?

“停停停!”蒋昭南实在有点听不下去了,他不得不赶紧打断并提醒道,“祁砚知,我是说了喜欢你,可我没记错的话,咱俩都还没在一起吧,怎么就扯上婚礼了?”

“还没在一起么?”

祁砚知装得跟自己真忘了似的,一边笑一边放低了声音“蛊惑”道,

“那要不咱俩先在一起,等生活几年再考虑结婚的事儿。”

姿态很低,语气诚恳,祁砚知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真的只是在给蒋昭南提建议,可蒋昭南却觉得怎么听都不对劲,就好像如果有人问他能不能把他房子给炸了,蒋昭南肯定扭头就给这人送进精神病院。

但如果这人说完那话再问他,如果不能炸房子的话,能不能只把他家窗户砸了。

说实话,蒋昭南真的会犹豫一下。

祁砚知见蒋昭南又不说话,只好软着语气哄,“怎么样嘛蒋总,和我在一起又不吃亏,我会做饭能暖床,既能照顾你上面还能满足你下面。”

“况且找男朋友就像投资,一不小心就赔得内裤都不剩,但这次不一样。”

祁砚知站直了身,手机被他慢慢举到唇边,语气极郑重地说,

“蒋昭南,你如果选我的话,我保证让你稳赚不赔。”

祁砚知的态度实在太过认真,蒋昭南愣了很久,直到对方的呼吸时不时开始变重,似乎每个气口都有话想说时,蒋昭南才抚了抚额头,有些为难地说,

“可我不知道我们究竟能走多久,我没有见到‘完整’的你,你也不了解我的为人品性,如果现在就这么随意地在一起,会不会……”

“哪里随意了?!”

祁砚知好不容易这么靠近梦里期盼的答案,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轻松让它从手里溜走,于是他很快解释说,“你想了解我,我也想了解你,那为什么不能先在一起呢?”

“像现在咱俩互相摸也摸了亲也亲了,除了还没上床,咱俩也算把恋人间干的事统统给干了个遍。”

“那所以蒋总,”祁砚知状似无辜地问道,“咱俩现在算什么关系呢?”

“可以拥抱抚摸舌吻的好朋友?”

“还是互相撩拨点火的暧昧对象?”

“亦或者……其实可以上床但还没到时机的炮—”

“停!”蒋昭南越听越脸热,他总觉得祁砚知每当在这种时候永远天赋异禀,尤其说荤话调戏他这方面,蒋昭南每回都招架不住,心里只想知道祁砚知怎么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东西。

“行了。”蒋昭南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嘴上低声道,“这些我都知道,你……你别说了。”

“怎么能不说?”祁砚知倒显得有些不依不饶,“我怕蒋总还打算糊弄过去,我自己倒无所谓,反正我喜欢被蒋总占便宜,蒋总想怎么欺负我就怎么欺负我,我不但不会反抗,还会觉得爽。”

“只是蒋总,你也得为你自己考虑一下啊。”

祁砚知脊背撑在台角,纤长的身形显得随意又风流,他说,“蒋总,万一你不小心越陷越深还被我吃干抹净了怎么办,到时候哪怕绳索绑着铁链拴着,我可都绝不会,”

“放你走哦。”

第80章 男朋友 “凉风永远存在,严寒,只偶尔……

“?”蒋昭南闻言一怔, 怎么越听越感觉祁砚知这家伙像是要把他关起来搞囚禁那套,可现在分明是法治社会,要是祁砚知真打算干点儿违法勾当, 他可一点儿不惯着,扭头就送派出所。

“祁砚知, 这种话咱俩私底下当开个玩笑,要是以后有其他人在……”

蒋昭南手肘撑着方向盘, 指尖则不住地抚平无奈蹙起的眉头,叹着气说, “你那脑子里的东西都得好好删干净。”

才这程度就得删干净了?

祁砚知忍不住撇了撇嘴角, 神色还存着不屑,语气却顺从至极,“好好好,咱们蒋总开口哪儿有不听的道理, 我保证以后这些骚话只讲给蒋总一个人听,决不让除蒋总和我以外的第三个人知道。”

听到祁砚知究竟在说什么的蒋昭南:“……”

话是这么个话, 理也是这么个理,怎么听起来就这么不对劲?

“行了。”蒋昭南抬眼看了下窗外,面色沉静地说, “你心里有数就成。”

“嗯嗯。”祁砚知状似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倚着台边低声问,“那蒋总, 你现在怎么想?”

“嗯?”蒋昭南有点懵, “什么怎么想?”

“问题!我刚刚才问的问题!”祁砚知听得差点心梗, 敢情蒋昭南这家伙根本没把他先前的话放心上,明明他都那么渴望得到一个期盼许久的答案,结果从始至终还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意。

也不知道蒋昭南是心大还是刻意逃避, 永远话里话外都顺着自己来,却总在关键地方不听不问不在意,就好像这么做能把麻烦事儿糊弄过去。

可祁砚知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人,他犟,他轴,他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蒋昭南,你别诓我。”

祁砚知垂下眼睫,声音很轻地问,“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俩现在的关系。”

蒋昭南怔了怔,随后莞尔说,“当然考虑过,不然我为什么会承认喜欢你,难不成就像你说的,单纯为了吊着你吗?”

“!”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的祁砚知惊讶得忘记了眨眼,他问,“那我们……?”

蒋昭南的唇角始终带着笑,他慢慢倒在已经调好高度的椅背上,抬头望着天边的明月,语气真诚地问,“你希望我们在一起吗?”

“以恋人的身份相处下去。”

话音落下的那刻,祁砚知仿佛感觉心脏跳出了胸腔,激烈而又深沉地,划开了左耳属于十字架的,小小的,漂亮的,耳洞。

心理上的震颤其实只有短短一刹,但祁砚知觉得,若是遍布全身的血管能说话,那它们发出的第一声动静,一定是在他耳边低语,

爱上蒋昭南,是你这辈子都逃不过的宿命。

祁砚知承认吗?

当然,并且,

毋庸置疑。

跟心有灵犀似的,祁砚知不自觉也望了望厨房窗外的月亮,唇角卷起一个低幅度的笑,轻声说,“当然希望啊蒋总,我每天无时无刻不想结束这该死的暧昧关系。”

“我喜欢你,就想随时告诉你,我想亲你抱你,就想找个正当名义,不能总用一个‘朋友’或是‘追求者’的由头,这些不仅让我很没安全感,还显得我很不要脸……”

“哈?”蒋昭南话还没听完,声音就已经笑出来了,“不是,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不然呢?”蒋昭南笑,祁砚知也跟着笑,他撑着台角笑道,“蒋昭南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坏,每回见面都变着法儿地勾引我,我又没出家,当然没那么强的定力。”

“可我俩还没在一起,想做些什么都得收敛再收敛,好不容易亲个抱个,说不定心里都还有点负罪感。”

“这么严重?”蒋昭南拧了拧眉,然后跟想起了什么似的说,“还有,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别给我扣帽子污蔑我啊!”

“诶,这话我可没说错。”祁砚知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地说,“咱们蒋总长得帅身材好,穿件西装往那儿一站就叫人挪不开眼,更别说我还从上到下摸过蒋总,那感觉—”

“啧啧。”祁砚知好似意犹未尽地回味了一下,压着嗓子,低低地笑,“对我来说,跟春|药有什么区别?”

“操!”蒋昭南听得浑身都热,却又不得不攥紧手机咬着牙说,“祁砚知,你特么不说荤话会死啊?!”

“这也叫荤话?”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祁砚知表现得极无辜似的,语气不解且不屑地回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我还有更更更荤的,蒋总你想不想听?”

“听你爹啊听!”蒋昭南忍不住开骂,骂完又大声提醒道,“祁砚知,我们在说正事,别把话题给我带歪了!”

祁砚知听罢从喉咙里轻轻堆出一个“嗯”字,然后显得颇无所谓地说,“床上这事儿不急,反正咱俩日子还长,以后可以慢—慢研究。”

被拖长的“慢慢”搅得再次脸热的蒋昭南:“……”

行吧,这家伙不要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我们回到刚刚的话题。”蒋昭南硬着头皮摩挲了下自己通红的后颈,缓缓平复着呼吸说,“我记得上次在车上的时候,我说过等水到渠成咱俩就在一起。”

“那你觉得,咱俩现在是水到渠成了么?”

“怎么是我觉得?”祁砚知抬手撩了根头发绕在指尖把玩,刚才头低得太久脖子疼,现在撑起来才发现其实浑身上下哪儿都不舒服。

“蒋昭南,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祁砚知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自己的肩颈,然后慢慢转身将手机搁在台边,弯腰去够水槽里浮起来的草莓。

“‘水到渠成’这几个字听起来就跟‘改天再约’差不多,都是为了逃避当下胡诌出来糊弄人的东西。”

祁砚知把指尖夹起来的草莓一颗颗捻进早就准备好的盘子里,中途有一颗不太听话,悄悄从他的指缝跑了出去,祁砚知也不客气,伸手抓住擦干后,立刻就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蒋昭南。”

祁砚知一边咽下果肉,一边攥着剩下半边的草莓,声音沉沉地说,“你想了解‘完整’的我,我没意见,但我不接受你走进我的心里又随时可以抽身离开。”

“我很自私,也怕疼,当然,更怕受到伤害。”

祁砚知一口咬下还在淌着汁水的草莓,没咀嚼两下,兀自咽了下去,他说,

“蒋昭南,要么不让我疼,要么就一起疼。”

“没有让我沦陷你自己还清醒的道理。”

“我……”蒋昭南喉咙一滞,半天才艰涩般开口,“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没有那个意思。”祁砚知佯装轻松般道,“我不过就是想说咱俩在一起并不影响对彼此的了解,甚至与之相反,你我都能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去探索对方的性格、三观跟喜好。”

“再加上你也说不出什么叫做‘水到渠成’,我更没底气去赌那个时刻还会不会来。”

祁砚知将浮在水上的最后一颗草莓丢进堪堪装满的盘子里,然后伸手端稳盘子朝客厅走,边走他边把顺手捎上的手机搁到耳边,轻声说,

“蒋昭南,问问你的心,诚实一点好吗。”

“我说现在,此时,此刻,就是最好的时候,最合适的时机,最符合你口中所说的,”

“水到渠成。”

“那所以,蒋昭南先生,你愿意做我男朋友吗?”

“或者说,你愿意让我做你男朋友吗?”

“哐”的一下,蒋昭南的额头再次重重地撞到了车顶,可他这次却像不知道疼似的愣住了。

“愿意么?”蒋昭南几乎呢喃般,自己询问着自己,或者说,自己询问着,自己的内心。

他忽地想到,跟家里闹掰那天,夜色既凉又黯,他蹲在地上,漫无目的地消化着,从小到大蒋令节都不爱他,姜女士也没想象中那么爱他的事实。

蒋昭南那时候心想,如果这世上都没人爱他,那也没关系,反正就算没有爱,他也不还是活下来了,也不还是成长到现在。

所以爱与不爱,关心与不关心,统统都没那么重要,从始至终他所拥有的、能倚靠的、不会背叛的,恐怕都只有他自己而已。

可是,事情又好像不只是这样,至少那天晚上,那个没有月亮的天幕下,还有一个跟明月一样皎洁的男人,愿意弯下腰问他,

“天黑了,要一起回家吗?”

蒋昭南似乎记得他当时没给这个人答案,因为那会儿他虽然感动,却也警惕,总觉得这家伙闯入他的生活实在太随意,像阵缥缈的凉风,只存在于这个短暂的寒秋,等到入了冬,下了雪,凉风不再,严寒已来。

但到现在,这阵凉风刮开他的胸腔,埋入他的心脏,用密不透风的爱意,一字一句,郑重其事地告诉他,

“凉风永远存在,而严寒,只偶尔到来。”

所以呢?

愿意一起回家吗?

愿意。

愿意让他背你吗?

愿意。

愿意……做他男朋友吗?

“愿意。”

电话那头传来了蒋昭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