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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对家 “绝对不能上他这条贼船!”……

后来蒋昭南已经记不清这场讨论会究竟是怎么结束的了, 唯一的印象只有游嘉木走后董姐在椅子上缓了很久的气,陈兴邦在这场鸡飞狗跳的闹剧结束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我也能理解小游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

“无非就是越有钱的人家, 背地里腌臜事儿越多,尤其小游家里那背景, 除了他一个明面儿上的大少爷身份外,私下才不知道他爸给他生了多少个对那家产虎视眈眈的‘弟弟妹妹’。”

“所以啊, ”陈兴邦打开保温杯抿了口早上泡的热茶,盖上盖子感叹道, “这也真不怪他那么讨厌私生子, 以及像朱导这样婚内出轨的男人。”

“我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董姐重新翻开桌上的文件,无奈地把其中几页折来折去,“出轨的渣男谁不讨厌?可现在的问题是霍易泽究竟该怎么办, 朱导那边已经在催我们尽快跟他签约了,如果再这么拖下去, 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嘶—”陈兴邦听到这儿不禁也是犯了难,听说过老戏骨塌房的、出道几天塌房的,这连约都没签还没进入演艺圈就塌房的还是头一回见。

不过要认真说起来其实霍易泽也不算塌房, 毕竟他年纪轻轻的只要交好税不乱睡,在娱乐圈就能至少再多活个七八年。

但他父亲就不一样了,人设是假的, 对亡妻的深情是假的, 只有那颗虚伪贪婪的私心是真的。

可是说实在的, 又能怎样呢?

如果没人把这些事爆出来,霍易泽的星路估计可以在这朱导的支持下走得无比顺畅,运气好的话, 说不定没过几年这小子就能跻身流量小生,到时候谊莱也能跟着打出些名气。

只可惜……

就像游嘉木说得那样,谊莱到底该不该趟这趟浑水?

“唉,”陈兴邦长叹一声,脑袋转向蒋昭南,头疼地问,“蒋总,你怎么看?”

被点到名字的蒋昭南手里还握着钢笔在纸上列了一大串信息,董姐闻声也看了过来,蒋昭南只好皱着眉头放下笔问,“朱导那边的意思是要霍易泽死磕谊莱了么?”

董姐闻言愣了一下,随后神色如常地说,“这倒也不完全是这个意思,因为朱导给了霍易泽很多选项,这其中他最看好的就是咱们谊莱,但是由于霍易泽身份特殊需要专人对接,总部那边肯定没办法把大部分精力都倾注到他这么个新人身上,所以……”

“所以他就想让我们这个分公司把霍易泽当‘一哥’培养,顺便的话,如果实在不行还能挡挡刀?”

蒋昭南用的是问句,话里却没一点儿疑问的意思。

“我……”董姐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猜可能是这样。”

“这已经用不着猜了,不愧是业界名导,对娱乐圈一贯喜欢推脱责任那套了解得是清清楚楚。”

蒋昭南面无表情地点评完后,又不辨喜怒地问了一句,

“知道霍易泽身份的还有哪家公司?”

“星和。”董姐很快答道。

“对家?”这下蒋昭南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看来这朱导还挺会选啊,对他那儿子是真用了心思。”

陈兴邦听罢却是从鼻腔不屑地“哼”了一声说,“一点儿也没诚意的老东西,就只知道用利益进行捆绑,咱谊莱绝对不能上他这条贼船!”

“话也不能这么说。”董姐忍不住合上文件劝道,“霍易泽咱可以不签,但得想个好办法,至少要做到和平解决,不能跟朱导交恶。”

“确实,”陈兴邦连连叹了好几口气说,“咱也不知道朱导这档子事儿会不会被捅出来,要是被爆出来全民唾弃大家也高兴,可问题是这要爆不出来,以朱导这些年积累的人脉和名气,咱这个分公司完完全全就是不够看的小虾米。”

“要是一个没搞好,总部随时都能放弃咱们……”

“还没盖棺定论的事情,就不要先说丧气话。”

蒋昭南喝了口完全冷掉的咖啡,面容沉静地说,“说实话,现在大众对出轨这件事的接受度可能会比我们想象中高,而且这件事还是二十几年前的陈芝麻烂谷子,随随便便一句‘年轻气盛’就能一笔带过。”

“甚至就算到时候被炒起了热度,只要有心的话,稍微花点钱就能撤掉热搜,对朱导影响不大,对霍易泽的影响更不大。”

“所以不要寄希望一个出轨就能扳倒这位‘著名导演’,不然他这前二十几年算是在业界白待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董姐关掉ppt走到蒋昭南正对面,忧心忡忡地说,“霍易泽那边到底该怎么处理,不管怎么样,都拖这么长时间了总得给个交代吧。”

“自保。”

蒋昭南将身旁的咖啡挪远了些,缓缓起身把桌上的文件推到董姐手边。

“我们要做的只是自保,因为朱导不信任我们,我们也必须对他怀有戒心。”

“我相信一个道貌岸然的深情种身上一定还有其他可挖的猛料,但谊莱赌不起那些东西经不经得起查证,又能不能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况且说到底我们也只是经纪公司,不闹到撕破脸下不来台的程度就根本没必要主动出击。”

“可是照目前来看,就算咱们想自保脱身也很难啊。”

陈兴邦把手攥成拳头敲在桌子板上说,“现在朱导明显更倾向我们这边,不论我们找任何理由拒绝,大概率都会得罪他。”

“嗯?”

蒋昭南勾起唇角神色不明地笑了笑,“谁说我们要拒绝他了?”

“像霍易泽那么好的条件,对现在各家娱乐公司而言,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香饽饽。”

“蒋总你是说?!”好像明白蒋昭南意思的陈兴邦惊得身躯一震。

“没错。”

“我们不能拒绝霍易泽,但如果是霍易泽拒绝的我们,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蒋昭南站定的地方正好面对看得见夕阳的落地窗,柔和的暖光斜斜倾洒在这位年轻男人挺括的西装上,刚好把他劲瘦的身体弧线描摹得愈发标致。

“该开的会照样开,给星和放消息,就说我们一定会签霍易泽。”

董姐闻言心头一喜,而后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那游嘉木那边怎么说,他要是知道这消息不得当场发疯,咱们要不要提前跟他……”

“不行。”

蒋昭南眼神坚决地道,“如果提前告诉游嘉木的话,凭这家伙毫无天赋的演技绝对明天就穿帮。”

“所以这件事只能我们几个知道,尤其董姐。”蒋昭南深深看了一眼面前打扮得极为干练的总经纪,郑重地说,

“估计过不了多久你和游嘉木就有得吵了,到时候还希望你……”

“放心吧蒋总,”董姐微微一笑,从容说,“我手下带出过不知道多少影帝影后,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您托付的这件事绝对砸不到我手里。”

“好。”

蒋昭南抱着手走回刚刚坐过的椅子上,顺手从桌边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后说,

“那这件事就这么办,会开得越多声势搞得越浩大越好,一定要让朱导跟星和看到我们谊莱的‘诚意’。”

“明白!”

于是时间来到现在,完全被蒙在鼓里的游嘉木非常不满最后的决定,从经纪部门发出消息将会和霍易泽签署独家经纪合同的那刻起,他整个人就像被点燃的炮竹似的直接炸开了。

不仅蒋昭南本就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得被他强行霸占用来“据理力争”,董姐那边更是不胜其烦,毕竟谁也受不了游嘉木隔三差五就来踹门,要不是公司装修确实没有偷工减料,不然那办公室的大门早被游嘉木给踹烂了。

蒋昭南猜测这回游嘉木来找他还是因为霍易泽那档子事儿,但之前都是他单独过来一个劲儿列举跟霍易泽签约的“十大坏处”,说来说去都是那么几桩无伤大雅的小事,根本丝毫影响不了霍易泽未来的星途。

所以蒋昭南觉得这次董姐跟着过来应该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做戏得做全套,要是游嘉木闹得起劲儿她却熄了火,那就太容易穿帮了。

“蒋总……?”

“蒋总!”

突如其来的大吼震得蒋昭南思索中止,手心毫无预料地一颤,屏幕还在不断闪烁的手机差点没拿稳掉了下去。

蒋昭南:“……”

很好,感觉再来这么几下都得犯心脏病。

“……没聋,有事说事。”

蒋昭南深呼吸一下后重新握稳手机,另一只手底下给祁砚知处理伤口的动作不停。

手机没开外放,但饶朔那边的音量不小,两人又挨得近,祁砚知稍稍低头就可以听到一点断断续续的声音。

于是祁砚知慢慢抬起没受伤的左手抵在蒋昭南右手的虎口上,低声说,“你工作忙,我自己来吧。”

“一点小事而已,很快就结束了。”

蒋昭南头也不抬地继续完成手上的动作,因为需要用镊子把棉球夹出来,单手操作不方便,于是蒋昭南很自然地把手机搁到祁砚知腿边打开了外放。

“喂蒋总,你还在听吗?”

饶朔的嗓门儿很大,声音又粗犷,外放的动静立刻就传遍了整个客厅。

于是蒋昭南取完棉球立刻就头疼地调低了音量,“在听,但我现在有事,等会儿给你回消息。”

“不是蒋总,董姐和总经理都已经在办公室等很久了,他们都说找你有急事,想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蒋昭南单手打开碘伏瓶盖拿棉球蘸了进去,然后轻轻放到祁砚知手腕的伤口上一点点擦拭。

“快了。”

蒋昭南盯着祁砚知手上的伤口,嘴上随便朝电话应了一句。

手机搁桌上开外放的饶朔:“……”

已经差不多等了半小时的游嘉木:“……”

被迫等了差不多半小时的董姐:“……”

眼见这位最近精神状态实在不妙的总经理快忍不住爆炸了,饶朔不得不赶紧按掉外放从桌上提溜手机小声说,“蒋总,你得给个准话啊,不然我身后这二位……”

“得把这办公室给掀了!”

第72章 手机 “疼都不怕,怕脏?”……

蒋昭南:“……”

事情有这么严重?

电话那头的饶朔还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 祁砚知侧耳听着不时笑出了声。

“嗯?”

饶朔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蒋总,是你在笑吗?”

“!”祁砚知赶紧敛了笑拿左手抵在下巴上假装认真看沙发, 正低头认真给伤口消毒的蒋昭南明显感觉到了他手腕的颤动。

于是就在饶朔那头吵吵嚷嚷的动静里,蒋昭南将祁砚知的手腕搁到自己的手心, 低声问,

“疼么?”

“不疼。”祁砚知没再装模作样地看沙发了, 稍微摇了摇头后,就缓缓凑近蒋昭南耳边, 小声说, “可以重一点的,我很耐疼。”

蒋昭南听罢蓦地抬头望向祁砚知,祁砚知不明所以,但也还是停住身体与蒋昭南对视。

“……耐疼。”

蒋昭南立刻攫住祁砚知眼里那抹纯粹的蓝, 手上镊子紧紧夹住蘸满碘伏的棉球,心情复杂地问, “为什么会耐疼?是什么东西让你……”

“啵”的一下,蒋昭南的唇肉忽地感受到了一阵短暂的柔软。

“不要问这个好吗?”怕被电话那头听到声音,祁砚知一边把沙发上的手机推远, 一边与蒋昭南鼻尖抵着鼻尖,叹着气说,

“我不喜欢刚才的问题, 因为它总会让我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可是祁砚知, 你说过会让我看到‘完整’的你。”

蒋昭南慢慢挪开鼻尖, 将自己身体的所有轮廓都印进祁砚知眼眸。

“可那些东西……!”

“嘶—”镊子不小心碰到了伤口,这下祁砚知实打实感觉到了疼,不得不一个劲儿抽气。

蒋昭南见状不自觉皱着眉头拿干净的棉球覆在伤口给祁砚知缓劲, 幸好这人左手的指甲不算太长,蒋昭南发现得又及时,不然这道横在腕骨上的口子还真不知道会有多深。

“……脏。”祁砚知一脸委屈又难受地往下瞥了瞥,只见深褐色的液体正顺着伤口的正中央一滴滴蔓延到蝴蝶的翅膀上。

蒋昭南掠去一眼后转身从桌上抽了张纸巾将它一把抹去,然后“咻”的一下,顺手扔进了沙发另一头的垃圾桶。

“疼都不怕,怕脏?”

“蝴蝶不能脏。”

祁砚知说得很认真,目光却一直朝手腕望,仿佛是在确认蝴蝶没被一点液体覆盖。

“为什么不能脏?”蒋昭南从兜里掏出个刚从箱子里找出来的医用创口贴,“啪”的一下盖在祁砚知消过毒的伤口上。

“我没办法回答。”祁砚知垂眼盯着自己瘦削的手腕,轻轻施力,将微微有些发麻的右手从蒋昭南怀里抽离出来。

蒋昭南不说话,祁砚知抬起右手撩开衣袖确定血渍没沾到衣服上,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对不起。”

祁砚知放下手腕拨回袖子轻声说。

“我该回什么,没关系?”蒋昭南蹲得有点久,起身的时候只觉得小腿又酸又胀,但他还是试着朝前走两步去拿搁在沙发上的手机。

祁砚知比他更先一步,指尖摸到手机一把就攥起举到了蒋昭南眼前。

“手机。”祁砚知说,“不过好像对方已经挂断了。”

蒋昭南闻言低头看了一眼,屏幕已经变成全黑,看样子饶朔那边已经挂断好一会儿了,当然这样也挺好,至少说明他那头的情况还真没紧急到快炸办公室的程度。

只是……

蒋昭南忽然想到刚才他和祁砚知几乎都没收声,不知道电话那头有没有听到,又或者说,听到了多少。

于是蒋昭南接过手机按亮了屏幕,果不其然,头顶的显示框弹出了好几条来自饶朔的微信消息。

【饶(有事打电话)】:蒋总你旁边是不是有人?

【饶(有事打电话)】:男人还是女人?情人还是恋人?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打算什么时候公开?

本以为会看到一堆工作对话的蒋昭南:“……”

果然,八卦是全人类共同的爱好。

蒋昭南对此忍不住回头望了祁砚知一眼,只见这人跟突然转性似的乖乖坐在沙发上,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受伤的手腕上,漂亮的唇角朝下弯着,似乎是在嫌弃手上突然多了个不怎么好看的创口贴。

不知道为什么,蒋昭南忽然就很想把这个画面拍下来。

怎么想就怎么做,蒋昭南不动声色地打开相机,装作给人回微信的模样举起手机侧了侧身子,角度不太好找,蒋昭南就假装若无其事地挪了好几个地方。

终于,一张把祁砚知整个身体都容纳进去的照片出现在了蒋昭南的手机相册。

饱满圆润的头颅,晃荡不停的十字架耳钉,垂在脑后纤长柔顺的淡蓝色发丝,以及发丝围绕住的精致白皙的侧颜。

墨笔描不出来,油彩调不出来,只有相机或许可以在这转瞬即逝的光影里,将这帧画面,

捕捉下来。

角度合适,灯光合适,人也很合适。

蒋昭南盯着手机这张照片静静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祁砚知察觉到了不对劲转头看过来,这才匆匆熄灭屏幕把手机塞进兜里。

“你那边的工作都处理好了么?”祁砚知问。

“差不多吧,”蒋昭南说,“不算很紧急,待会儿开车赶回去就行。”

“嗯。”祁砚知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哑着嗓子说,“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你怎么又跟我道歉?”

蒋昭南缓缓朝祁砚知走近了两步,然后弯下腰将手伸了过去,祁砚知以为他要摸自己的脑袋,于是身子稍微朝前挪了挪,假装不经意地把头靠过去,试图让蒋昭南摸得更轻松。

然而蒋昭南此刻的目标却并不是祁砚知的脑袋。

“?”祁砚知莫名有点愣地盯了盯已经伸到自己脖子下边的指尖,玉白的吊坠被几根手指松松地揽在手心,又被带着两三分暖意的指腹缓慢而细致地揉捻了几下。

“幸好没碎。”蒋昭南松开吊坠,欣慰地说。

“这才第一天,怎么会碎?”

祁砚知觉得有些好笑地抬眼看向蒋昭南,蒋昭南刚把左手插回兜里,视线还落在祁砚知胸口轻轻晃荡的吊坠上,像看什么宝贝似的生怕它缺了一个角。

“不会吧,”祁砚知见此多了几分打趣样,轻笑道,“蒋总怎么把条吊坠看得这么重要,一个玉坠子而已,要是蒋总喜欢的话,我可以找……”

“不一样。”蒋昭南收回了停在观音手中净莲的目光,转眸移向祁砚知的面庞,平静说,“玉好找,绳子不好找。”

“绳子?”祁砚知整个身子忽地一顿。

“庙里求的。”蒋昭南言简意赅。

“你……你亲自去的?”祁砚知不自觉缓缓摩挲脖子那一圈的红绳,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轻视了蒋昭南的真心,明明是第一次收到他送的礼物,可自己却……丝毫没有多问一句。

会很难过吧,祁砚知心想,可这,

明明本不该的。

“本来是想去求个无事牌之类的东西,谁知道那天莫名其妙多了条红绳子。”

蒋昭南站在祁砚知身前,低头看了看他那好几个耳洞上的钉子,轻轻叹了口气,用刚刚摸过吊坠的指尖弹了弹祁砚知坠在耳后的发丝,

“大概是有点佛缘吧,这条红绳子正好和这块儿玉很配,串在一起应该比较吉利。”

“虽说我其实不信这些,但也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

亦或者,不要好运,

保佑你这辈子平平安安就好。

“原来……原来是这样。”

祁砚知当下这刻是真觉得说话很费力,因为当未知的隐秘揭露一角,慢慢袒露出藏于海下的万丈冰川时,那种陡然一惊的震荡会堵滞大脑组织语言的能力。

“不过也没什么,”蒋昭南慢慢蹲下来,高度恰好与祁砚知相平,“碎了大不了就再买一条,反正玉没了绳子还在,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本来我以为这玩意儿邪乎到见了血就得碎,结果看来也没那么神乎其神。”

祁砚知闻言这才轻轻抬头望了蒋昭南一下,轻声问,“真的么?”

“真的。”蒋昭南的唇角勾起了一道很浅的弧线,眼睛很认真地弯了弯,自然道,“对我来说它更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心理慰籍,但于你而言,”

“祁砚知,我希望它能时刻提醒你,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

“哪怕是为了这条红绳子,玉坠子,或者我刚刚说过的,真的可能存在的,”

“一点点佛缘。”

“……好。”

祁砚知的指尖从后颈的绳子一路摩挲而过,直到挂在胸口的玉坠躺进手心,才浅浅勾起唇角认真说,

“我尽量控制好自己,下次不会再……”

“别随便承诺下一次。”

蒋昭南笑着伸手帮祁砚知把挂在毛衣外层的吊坠塞进他的衣领,然后顺手理了理脖颈边堆起褶皱的领口,盯着唯一露在外面的半截红绳打趣说,

“还是这样藏起来比较好,不会遭人惦记。”

“嗯?”

失去了衣物的阻隔,玉石天然具有的一点润泽与光滑微微刺激着祁砚知的皮肤,尤其客厅里的空气还泛着若有若无的几丝凉意,塞进胸口的吊坠也就适应了这抹冷凉,稍稍渡给了还没来得及反应的祁砚知。

“这都什么年代了,但凡谁有点贼心都不敢当街明抢,更何况这东西还戴在我脖子上,被抢或是偷走的概率基本为零。”

短暂的两三秒过后,来自祁砚知的体温慢慢占领了高地,用热气将冷白的吊坠重新覆盖。

“我什么时候说是要把这条吊坠藏起来了?”

蒋昭南轻慢地挑了挑眉,眼神意有所指地扫了扫祁砚知的脸庞,尾音带着翘地说,

“你不是说过吗,一条玉坠子而已。”

“怎么跟你比啊,祁砚知。”

冷风途经的某个瞬间,眼睫轻颤的刹那,祁砚知听见耳边忽地传来一声,

“明明你才是最应该被我藏起来的,”

“宝贝。”

第73章 留饭 不过,好像还不赖。

蒋昭南离开后好几天祁砚知都感觉像仍活在梦里, 只有手腕那道切实存在并慢慢长出新肉的伤疤不断提醒他,蒋昭南送过的玉是真的、去庙里求过的红绳子是真的,以及……

他说过的那些话也是真的。

一直到了正式搬家这天, 蒋昭南让饶朔帮忙找的搬家公司已经把公寓里的大部分东西都搬了过来,剩下一小部分有的没的生活用品基本也就是个当垃圾扔掉的结局, 于是蒋昭南当即决定等过几天有空的时候再回趟公寓处理这些东西。

至于饶朔,蒋昭南回公司的时候这家伙就已经快被游嘉木烦死了, 于是微信消息里那几个还并排躺着的八卦问题就彻底忘到九霄云外了。

虽说蒋昭南才刚回国两个来月就要搬家这事儿的确奇怪,但他饶朔是人秘书又不是保姆, 蒋昭南为什么要搬, 又到底要搬去哪儿,闲下来问他又不回答,反正都是个二十六七的成年人了,只要饿不死冻不着, 搬到月球火星都随意。

所以饶朔完全没有把蒋昭南突然要搬家这事儿放在心上,蒋昭南也乐得自在, 一股脑儿投入近段时间累积没处理的工作中,为的就是争取在搬家这天空出时间跟祁砚知一起出门逛趟超市。

然而“倒霉的人生不需要任何理由”,哪怕是搬家这天蒋昭南都实在脱不开身, 因为之前定下的计划颇有成效,星和那边已经慢慢盯上了霍易泽这块儿“肥肉”,私下派出了手上好几个一线艺人的“王牌经纪人”进行接洽, 大有种势必把霍易泽拿下的劲头。

说幸运也幸运, 说不幸也不幸, 虽然加班这事儿板上钉钉,但至少蒋昭南跟董姐这边都还满意现在的局面,尤其据说老陈那朋友可能还“不小心”挖到了猛料, 如果未来哪天霍易泽出事,朱导想拖谊莱下水的话,蒋昭南也不介意再送他一程。

当然,这一程得用脚踹。

“今天什么时候下班?需不需要我来接你。”

最近谊莱的天气越来越冷了,祁砚知忍不住打开了一楼的中央空调,现在整个人就陷进客厅中央的沙发里,一边写词一边时不时扭头望望来往的搬家师傅。

“接我?”

蒋昭南的目光从电脑上的文件一点点落到最下方的时间。

距离正常的下班时间已经只有四十多分钟了,但他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待会儿还得跟合作公司的几个高层开个视频会议,蒋昭南之前没跟他们单独接触过,所以对这些老油条的开会风格没什么了解,也就对到底什么时候下班真没个估计。

想到这儿,蒋昭南不禁长叹了口气,深深仰倒在背后的椅子上,阖上双眼说,“可能会有点晚,不用来接我了。”

这样啊—

祁砚知握紧手机,低头停了笔,纸上离手腕最近的那排歌词已经被他深深浅浅,涂成了几道黑圈。

“那需要给你留饭么?”

祁砚知垂着眼睫,低声说,“我今天煲汤,应该很好喝。”

蒋昭南蓦地睁开了眼睛,视线落在办公室天花板的吊灯上。

这叫什么?又或者说,

这在一般情况下的正常家庭里叫什么?

留……留饭么?

似乎,这在他快二十七年的人生里还从未有过。

不过,好像还不赖。

“留。”蒋昭南不自觉翘起了唇角,然后微微低头看了一遍手表。

“好,那就把汤留着,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再热一次。”

祁砚知缓缓移开写满歌词的废稿,脱了鞋踩在柔软的沙发垫子上。

“嗯,我尽量早点回来。”电话这头的蒋昭南只将唇角的弧度稍稍加深了些,没发出一丝声音,但满面神色充满了笑意。

挂断了电话后的祁砚知心情很好,他侧头看了看旁边楼梯跑上跑下的搬家师傅。

说实话,祁砚知是真的很不喜欢家里突然出现这么多人,像是划好区域的领地被人突然侵占,要么自己死要么对方滚,反正最终只能留下一方待在这里。

但今天不一样,如果说前段时间的装修他还会觉得吵,可此刻这么多人搬来搬去的画面他却只觉得有些热闹,这种热闹并不就代表他喜欢人多的场面。

相反,祁砚知还是很厌恶,所以他到现在都还戴着口罩,只有刚刚跟蒋昭南打电话的时候才短暂地取下来过。

可是吧,话又说回来了,属于蒋昭南的东西正一点一点地被搬进这个自己住了好几年的地方,这对于祁砚知而言真的是一种既隐秘又欣喜的刺激。甚至就像默认似的,地盘自动一分为二,他一半,蒋昭南一半,未来的日日夜夜就似乎有了更多期许。

这么看来,再多活几年也不错。

“蒋总,都这么晚了还不走么?”

办公室门没关,饶朔屈起指节试探性地敲了敲,听到动静的蒋昭南微微将目光移向慢慢走过来的饶朔。

“刚开完会,再处理会儿工作就走了。”蒋昭南说罢又开始侧头浏览总部发来的几份项目文件。

“可蒋总你今天不是搬家吗,按理说应该早点回去看看新家布置出没出什么问题。”

“不用。”

蒋昭南一眼也没看饶朔,视线继续盯着每页文件的关键款项,下意识开口,“有人看着,出不了问题。”

“有人?”

刚把装满热水的杯子推到蒋昭南手边的饶朔忽地一愣,脑子稍稍思索一会儿,忍不住立即问道,“谁啊?你朋友,还是……?”

“!”

察觉到说错话了的蒋昭南立刻神色一震,目光从文件上挪开,从手边摸起杯把仰头喝了口水后,平静道,“饶秘,现在这是在公司,随意谈论上司的个人隐私好像并不合适。”

“可我没谈论,只是在‘询问’。”

饶朔自觉从沙发旁边挪把椅子在蒋昭南面前坐下,因为经常健身,虽已年过三十六,脸上却没什么皱纹,如果忽略周身常年积聚起来的成熟气,哪怕说他二十八九都没问题。

“你询问你的,我不回答我的,咱们各干各的。”

蒋昭南喝了口水就把杯子放下了,此刻手表上的指针已经指到了晚上八点二十分,他打算再看十分钟文件就开车回家。

“喂蒋总,你这也太无情了吧,都不知道体谅一下我这个即将迈入中年行列的孤寡下属吗?”

“嗯?”

蒋昭南闻言跟看鬼附身似的瞥眼瞄了一下饶朔,确认刚刚那句话是从他的嗓子里发出来的后,神色一言难尽地说,“据我所知,你孤寡是孤寡,但应该不缺性生活吧。”

“现在都早过下班时间了,你怎么不去隔壁酒吧看看有没有新艳遇?”

“我靠蒋昭南!你调查我?!”

头一回,向来人前不露喜怒的饶朔“噔”的一下起身,瞳孔微睁惊诧地望向正用键盘打字回消息的蒋昭南。

“先冷静点饶秘,这还在公司,直呼老板大名实在不怎么礼貌。”

饶朔闻言气得把牙关咬得嘎吱响,开了几颗风衣纽扣就愤愤地坐回椅子上说,“蒋总也说了现在是下班时间,既然都下班了,咱俩也就不是什么上下级关系了吧。”

“所以我现在要个说法应该也合情合理吧。”

“合情,也合理。”

蒋昭南关掉文件丢进某个工作群发完要求就关上了电脑,此时饶朔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眼神阴恻恻的,大有种搞不好一出门就得弄死他的势头。

蒋昭南见状不禁叹了口气,右手握起杯子再喝了口水,直到饶朔快用不满的视线把他戳成个筛子,蒋昭南才慢悠悠开始解释,

“前两周找人做的调查,既没跟踪也没偷拍,就纯打听而已。”

“纯打听?”饶朔挑了挑眉,双手环抱着不屑地嗤了一声,“蒋昭南你最近说瞎话都不打草稿是吧,就这种鬼话当我是傻子还是三岁小孩儿?”

“不对,”饶朔皮笑肉不笑地补充说,“像你这种谎话已经骗不到三岁小孩儿了,因为一听就是瞎话,谁信谁特么就是大傻瓜!”

“没想到饶秘你还挺有幽默感。”

蒋昭南憋不住笑地起身,腕骨露出的手表被他指腹轻轻一捏,不紧不慢地藏回袖子里。

“谁特么跟你开玩笑了?”饶朔实在气不打一出来,愤恨不平地说,“为什么突然调查我,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真的没什么,顶多是想多关照一下秘书的生活情况,免得说我不尊重老人。”

“嘶—”蒋昭南把椅子推回桌下,拿起椅子上外套的时候眯了眯眼,侧头说,

“错了,不是‘老人’,是‘中年人’。”

“蒋昭南你……!”饶朔气得反手抽出背后的靠垫一把砸蒋昭南身上,却不成想蒋昭南早有预料,一个左晃堪堪躲了过去。

“好了饶秘,别生气了,我这儿真没查出什么东西,毕竟我是个正常人,才没兴趣管你天天跟谁睡觉。”

“只要不影响工作,你跟……”

“等等!”

蒋昭南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在即将旋开把手拉门出去的前一刻顿了顿,回头看笑话似的调侃道,“不对啊饶秘,如果消息没错的话,昨天你是不是跟游嘉木出去喝酒了?”

“好像喝到半夜的时候还开了间大—床—房吧。”

“咳咳咳咳!”饶朔听到这儿不禁紧急扭头,眼睛眨也不眨地死盯面前的墙壁,嘴上却还强行打着哈哈说,“就……就开了间房而已,当时酒店只剩那间大床房了,我跟他都喝了酒开不了车,没办法之下才……才……”

“没办法?”蒋昭南倚在门边嘴角搭上笑说,“为什么不打车,明明那个地界整晚都不缺出租车。”

“都特么快喝断片了,旁边就是酒店,谁还想着打那么久车回家啊!”

“噢—”蒋昭南觉得这回答确实没问题,但又耐不住实在好奇,于是他问,“那你们……?”

“没做!什么都没做!”饶朔垂下肩膀,双手指尖死死攥住自己的风衣下摆。

其实都还有点不敢往这方面想的蒋昭南:“……”

或许,会不会有个成语叫“欲盖弥彰”?

第74章 开房 还挺爽的。

饶朔的反应实在有点超出蒋昭南预料, 他本来也没把这俩人喝酒开房当回事,虽说游嘉木是个出柜多年的铁gay,但耐不住饶朔无论身形还是外貌, 都是个板上钉钉的硬汉,其性向笔直程度堪比蒋昭南口中的“钛合金甩棍”。

别的不敢保证, 至少蒋昭南得到的消息里,饶朔这么多年也只跟女人谈过恋爱上过床。

如果说昨天, 饶朔真跟游嘉木睡了?

我靠!

明天是宇宙大爆炸还是哥斯拉入侵地球?!

不是这样的话根本想不到这俩家伙能搞到一起啊!

“所以饶朔,”蒋昭南倚在门边试图慢慢消化这个可能的事实, 即便当下已经做了不少心理准备, 但他还是不禁撑着额头,一脸为难地问,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游嘉木今天没来上班吗?”

操。

饶朔已经开始有点后悔踏进这间办公室了。

“因为他……他突然生病了?”饶朔尽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但哪怕是没把头转过来, 蒋昭南都能从他那后脑勺感受到饶朔的紧张。

昨天都还能喝酒喝到大半夜跑去开房的家伙,怎么今天突然就病了, 而且一病就病得这么严重,连个假也不请,上班时间玩儿消失?

蒋昭南实在不敢相信饶朔这家伙刚刚才骂他说瞎话不打草稿。

所以眼下这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大哥究竟是谁啊?!

蒋昭南简直要被这人弄得没脾气了, 但出于实打实对游嘉木这个总经理身心安全的考虑,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问了一句,“说真的, 他现在没事吧?”

饶朔:“……”

一个身高一米八的成年男性能有什么事?

但是吧, 饶朔又努力回想了一下游嘉木今天早上的样子, 除了腰酸腿疼还脚软得站不起来以外,似乎也……

“咳咳,”饶朔拿拳头抵在嘴边, 轻声地咳了咳,小声说,“应该……应该没事。”

“应该?”蒋昭南挑了挑眉,勾着笑说,“讲讲呗,怎么个应该法?”

完了。

饶朔心道不妙,脑子里又想起了游嘉木从床上捞起个枕头骂他混蛋的画面,说真的,昨晚实在喝得太多,很多具体的细节他已经记不太清了,直到早上被闹钟吵醒准备要去上班的时候才发现旁边还躺了个人。

因为差不多喝了三四瓶啤的外加一瓶度数很高的烈酒,饶朔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脑袋疼得跟被谁打了似的,所以哪怕旁边躺了个人他也只觉得是昨晚碰巧遇上的一夜情。

于是他就跟往常一样先下床去浴室洗了个澡,结果过了十来分钟裹上浴巾出来的时候,饶朔差点被眼前的画面吓到当场跪下。

只见床上的家伙因为不舒服翻了个身,慢悠悠露出了一张无论鼻梁还是眉眼,都跟游嘉木那小子一模一样的脸。

如果仅仅是这张脸,饶朔还不会后悔得想要当场了结自己,因为随着游嘉木这么一个小幅度的转身,他那密密麻麻布满吻痕的胸口和小腹立刻就显露了出来。

“操……!”

“是我干的?”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饶朔怀疑苍天怀疑大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时候,昨晚那些刺激到不可思议的片段竟三三两两地进到了他的脑子里。

比如,游嘉木赌他这个死直男不敢上男人,饶朔不服,皱眉说他没什么不敢的,于是他俩开了房打算看谁赢谁输。

本来饶朔还以为自己顶多“提枪上阵”干进去了就完事,结果莫名其妙他跟游嘉木刚上电梯就亲在了一起,那激烈程度活像要把对方吃了似的,甚至拿上房卡推门进去的时候,游嘉木身上的衣服就已经没得差不多了。

之后的事情……

饶朔随便想起个片段都是一阵脸热,但他仍然觉得这也不能全怪自己,毕竟鬼知道游嘉木那小子为什么会有那么翘的屁股,倒床上的时候像个刚出炉的馒头似的,搁谁身上谁不想上去“吃”两口?

更何况,在那种进一步不是人,退一步不是个男人的情况下,游嘉木还一个劲儿地嚷嚷“到底进不进去,不进去他就去找别人了”。

这特么谁能忍?!

于是整个晚上游嘉木就像张始终挨不到床的煎饼,被身后这只醉得以为自己在做春梦的“铲子”颠得翻过来翻过去。

期间游嘉木实在受不了想要穿衣服逃跑,饶朔就攥住他的脚踝把他拉回身下换个面儿继续颠,游嘉木见状忍不住踢他一脚破口大骂,饶朔听见了也只当是情趣。

可能是酒喝得多放得比较开,又或者说这俩人本就是经验丰富的老手,就这么一通胡搞乱搞下来,一直到接近清晨,床上那动静才勉强彻底消停。

之后又过了差不多三四个小时,洗完澡坐沙发上思考人生的饶朔还是忍不住望了望床上熟睡的游嘉木。

年纪差了十多岁,要是自己刚成年那会儿稍微浑一点儿,说不定现在都有个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孩子了,更别说游嘉木还是个男人,自己这么多年的性生活里哪儿碰过男人啊。

简直罪过啊罪过!

可话又说回来了,毕竟的的确确是把人给睡了,从一夜情的角度上讲,

其实……

还挺爽的。

只可惜,爽是爽了,如今这场面究竟该怎么收场就成了大麻烦。

对此饶朔不得不从地上捡起自己昨天的外套,从兜里翻出一盒只剩一半的香烟,搁到桌上取出一根就开始囫囵地抽。

酒店房间的沙发说软也不软,说硬也不硬,但饶朔就是怎么坐都坐不舒坦,抽烟也是,明明是自己这些年最习惯的味道,却偏偏在今天怎么都咂巴不出味儿来。

“啧。”

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得上班了,饶朔烦得掏出手机就开始准备给蒋昭南发微信,结果单手打字还没打到一半儿,床上忽然有了动静。

“嘶—”

“怎么这么疼……?”

刚把一只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游嘉木突感一阵不适,这种不适跟以前每回赖床时,身体自然产生的抗拒不一样。因为那个时候的他顶多是脑子不乐意起床,试图再挣扎两下多睡会儿算了。

可现在完全不是这样,脑子比泼盆水都清醒,可浑身上下是真特么的疼啊!

前胸疼,后背疼,胳膊疼,膝盖疼,就连不知道拿来干什么的脚踝都疼得要命!

甚至……

最疼的地方都还不是这些犄角旮旯,而是……

屁股。

“啊啊啊啊!”

“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龟孙儿干的?!”

“要是被老子逮到了,看老子不把他全家都……!”

“咳咳。”

或许是游嘉木的反应太过激烈,原本默不作声的饶朔冷不丁被烟呛了一口,听到声音的游嘉木立刻“噌”地从床上坐起,一脸愤怒又警惕地朝沙发这边望过来。

“臭小子看你爹我不打死……!”

“我靠!”

“饶朔?!”

已经在空中抛出一道优美弧线的枕头,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饶朔刚准备解释的脸上,顺道一起的,还有枕头里面夹着的地上一直没找到的皮带。

饶朔:“……”

谢谢啊,这下终于能穿裤子了。

就在饶朔一只手把枕头从脸上拿开,一只手把抽到快只剩半截烟嘴的烟杆摁灭时,游嘉木迅速从离床最近的地上一把捞起一件卫衣从头往下套,一边套一边嘴里还不怎么清楚地念叨着,

“怎么是你啊饶朔,昨晚那不要脸的龟孙儿呢,他去哪儿了?”

正准备把烟灰倒进垃圾桶的饶朔:“……”

得,这一抖,全给倒手上了。

“问你话呢饶朔,怎么不说话?”

游嘉木套好卫衣就下床找裤子,可惜地上东西太乱,游嘉木蹲地上翻半天也没翻到自己昨晚穿的裤子。

而且吧,在这略显忙碌的翻找过程中,游嘉木随便捣腾两下都能发现到处可见的纸团,大多皱皱巴巴的,提起来展开的时候还有不少干涸的液体。

“靠!”

看见这些玩意儿的游嘉木当即炸开了锅,气得想死地大喊道,“怎么这么多用过的纸团?”

“昨晚那家伙不会没戴东西就进去了吧?!”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他!”

“戴了。”

一句低沉的充满磁性的,却又隐隐透着那么点儿心虚的回答,顺着酒店清晨稍冷的凉风重重灌入游嘉木的耳朵。

“你……怎么会知道?”

像见鬼似的,游嘉木找东西的指尖一顿,僵硬的肩膀慢慢带动着沉重的脑袋,一齐不可置信地转了过来。

“因为,昨晚跟你上床的人,”

“就是我。”

方才那阵稍冷的凉风,同时吹起了落在男人脚边的一点烟灰。

原本应该很烫,可现在,

似乎有些凉了。

第75章 大卸八块 “怎么……怎么就能这么疼呢……

“?!”

“啊啊啊啊饶朔, 我c你大爷的!”

“你特么是不是早就对老子的肉|体图谋不轨了?!”

游嘉木反手抄起床上剩下的一张枕头猛地朝饶朔脸上砸去,这回饶朔有了准备,叹口气后侧了下头, 任洁白的枕头“嗖”的一下掉在了他刚刚坐下的沙发上。

“我靠你居然还敢躲?!”

游嘉木跟看猴子演杂技似的一脸震惊又愤怒地攥紧拳头大吼道,“好, 很好,把老子整得这么惨还敢出现在老子面前!”

“饶朔!”

游嘉木恨得牙关嘎吱响, “你!死!定!了!”

说罢游嘉木连鞋也没穿光着脚就朝饶朔冲过去,中途他还撸起袖子亮起胳膊, 大有种不让饶朔活着走出这家酒店的即视感。

“敢这么欺负老子, 臭饶朔,你就等着……”

“啊操!”

只听“哐”的一声,双腿与地板剧烈的碰撞声蓦地在房间里响起,饶朔不忍地低头觑了一眼, 游嘉木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捂着屁股直喊疼。

“你……没事吧?”

出于人道主义,饶朔还是缓缓朝游嘉木走近了两步。

“啊靠靠靠靠, 疼死你爹我了!”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饶朔我要跟你拼命!”

本来还打算扶这家伙一把的饶朔:“……”

拼命这事儿可以暂放一边,咱能先不说脏话吗?

“咳咳。”饶朔走近游嘉木胳膊边, 慢慢蹲下来拿眼神去扫视游嘉木的表情,看这人仍一脸要干死他的神色,饶朔自觉认命地伸出一只手问, “需要我扶你起来吗?”

然后下一秒, 随着“啪”的一声响, 搁在半空的手掌被极重地拍开了。

就在饶朔还没收起错愕的表情,怔怔地望向已经有些通红的手背时,一句带着怒意的骂声立刻侮辱了他的耳朵。

“扶你爹啊扶, 现在知道错了要弥补了?”

“老子告诉你,晚了!”

游嘉木当即松开捂着屁股的右手,颤巍巍地支着胳膊就要起身,饶朔见他双臂抖得跟蝴蝶振翅似的,作势又要去扶,游嘉木看见了当然不让,一边竭力起身一边避着饶朔伸过来的手掌说,

“等老子起来你就没好果子吃了,等着被大卸八块挂公司门口示众吧!”

饶朔倒不担心会被大卸八块挂外面让人瞧见,因为这对于此刻的游嘉木来说实在是一件大难事,就比如现在,

他耳朵听见“哎哟”一声嚎叫,眼睛则毫不意外地看见嘴比××硬的家伙又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不起来了?”

饶朔忍不住翘了翘唇角,含着笑地低头问说,“不把我大卸八块了?”

“要!”“当然要!”

“只是……不是现在。”

哪怕游嘉木此刻感觉整个尾椎骨都麻得再也站不起来了,他都还是强忍着跌下来的酸疼硬撑着骂了开来,

“臭饶朔,混蛋饶朔,居然在我喝醉的时候趁人之危,把我搞得这么凄惨,等我好了,我一定弄死你!”

莫名其妙就戴上了“趁人之危”帽子的饶朔:“……”

如果没记错的话,某人昨晚是不是还说过一句“不进就不是真男人”?

算了,饶朔心想,不是就不是吧,反正当下还有件别的事要做。

“嘶—”

“疼疼疼疼疼!”

“饶朔你特么是不是想杀人灭口?!”

听见游嘉木到底在说什么的饶朔不禁满脸黑线,神色无语地说,“我只是在检查你胳膊有没有摔脱臼。”

“脱臼?”

游嘉木闻言愣了愣,下意识问说,“这么严重吗?”

“不给我检查的话,后果就这么严重。”

直到此时此刻饶朔才觉得那十几岁的年龄差终于有了实感,在游嘉木这么个跟炮仗差不多的“小孩儿”面前,似乎随便胡诌两句都能把他唬住。

“你说真的?”游嘉木的确有些动摇了,毕竟那胳膊肘是真疼啊,疼得想把整条胳膊都卸下来砸饶朔脑门儿上。

但他又不能这么做,因为这胳膊毕竟是他自己的,要砸也得换个东西砸,比如蒋昭南办公室那张老板椅,游嘉木觉得那玩意儿就不错,有分量又称手,保证把饶朔那脑袋磕出两三个窟窿眼儿。

“真的。”

饶朔不知道游嘉木此刻心里到底在嘀咕啥,他只看到这家伙胳膊肘那块儿已经摔出了一片青紫,脱臼倒不至于,就是不清楚有没有挫伤。

“那你检查吧。”

“不过我先警告你啊,除了胳膊,其他哪儿都不准碰!”

饶朔“真的”两个字落下好一会儿,游嘉木才从这人的眼睛里慢慢品出了几分坦然,根据他这些年阅影视作品无数的经验来看,的确不像是假的。

于是游嘉木虽说不情愿,却也还是乖乖转了半边身,把那只疼得厉害的胳膊伸到了饶朔面前。

“那我开始检查了?”饶朔问。

游嘉木闻言则不屑地嗤了一声说,“就检查个胳膊而已,怎么那么多废……!”

“啊啊啊疼!”

游嘉木整条手臂都被饶朔揽在胸前,饶朔皱着眉头尝试弯曲他的胳膊,却发现游嘉木叫得跟谁拿刀砍他似的,饶朔都怕门外有谁路过听到了会拿手机报警。

“别叫了。”

饶朔放开游嘉木的手臂,一脸无奈地说,“没脱臼,连挫伤也不是,可能就稍微有点擦伤,抹点药就好了。”

“只是擦伤?”

游嘉木仰躺在地板上,满脸生无可恋地说,

“怎么……怎么就能这么疼呢?!”

游嘉木上半身就只穿了件套头卫衣,下半身光溜溜的,就这么大喇喇躺地上的时候,双腿尤其靠近大腿根部的吻痕和咬痕立刻就袒露了出来。

饶朔看得一阵脸热,立即就把脑袋撇了过去。

“喂,饶朔,昨天晚上的事你到底还记得多少?”

游嘉木仰躺在地板上抬头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幸好身上的卫衣够长也够厚,不然他得被这地板冻几哆嗦。

饶朔闻言转回了头,视线自觉移到游嘉木那张生无可恋的脸上,诧异问,“你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游嘉木听罢稍稍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侧头避开了饶朔的目光,似乎是觉得羞耻地说,“也不算吧,就稍微……稍微记得那么丁点儿……”

“哦?”饶朔有点想笑,但又怕发出声音免不了得被游嘉木一顿控诉。

“所以呢饶朔,”游嘉木迅速把头转了过来,拿眼神去观察饶朔脸上的表情,急切问,“我俩昨晚为什么会上床,而且凭什么我身上这么多痕迹,你身上却连个印子都没有?”

说罢游嘉木就指着饶朔衣领扣子的方向转了一圈,如他所言,饶朔的上半身从下颌到腰腹的地方,无论前胸还是后背,统统都光洁又干净,对比游嘉木全身上下那堪称“触目惊心”的情况,饶朔就显得好像没参与过这事儿似的。

然而他却是把游嘉木搞成这副模样的始作俑者!

“怎么没有?”

饶朔不禁皱了皱眉,说着就准备起身把下半身围着的浴巾取下来。

“我靠你干嘛,耍流氓啊?!”

游嘉木看见饶朔这动作立刻深吸了口气,然后迅速抬起两只手掌盖在自己眼皮上,嘴上大喊道,“臭流氓,死变态,没想到我都这样了你居然还想做那档子事儿!”

“简直就是衣冠禽兽!无耻之徒!不可理喻!”

刚把腰上的结给解开了的饶朔:“……”

这家伙嘴里怎么能冒出这么多骂人的词儿?

“不是,你这么大反应干嘛?”饶朔一脸无语地揭开挂在自己腰上的浴巾,右手指向自己的大腿无奈说,“我穿了内裤。”

“你怎么不早说?!”

游嘉木听到这话跟变脸似的,立刻把手放下缓缓抬头朝上望,只见饶朔单手撑着后腰任游嘉木随意打量,与此同时,为了让游嘉木看得更清楚些,饶朔还特意把腿绷直,用手指了指自己右腿靠近膝关节的地方。

“看到没,就是这儿。”

“哈?”游嘉木疑惑地眯起了眼。

饶朔无语,稍稍屈起膝盖离游嘉木更近了些,“还看不清就戴副眼睛,别成天活得跟个瞎子似的。”

“你说谁瞎子呢,明明是你站的地方把光全挡住了,我这才……”

“诶?”游嘉木晃了下脑袋,企图找个光线更好的角度把饶朔腿上这印子研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