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0(1 / 2)

第61章 巴掌 精神病杀人不犯法!

“嘭”的一下, 简杭宇的左脸挨了一拳,因为事发突然他没站稳,紧接着就被再揍了一拳。

“操!你他妈有病啊?!”简杭宇被祁砚知摁到墙边, 祁砚知左手攥着他的衣领把往自己这边扯,右手则横着个胳膊抵在他脖子上不许他动。

“刚刚的话,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祁砚知比简杭宇大概高五厘米,扯他衣服不收劲儿, 几乎是拽着把人往上提。

“说屁啊,你他妈给老子放开!”简杭宇想去掰祁砚知的手臂, 却发现根本掰不动, 于是他只得被迫靠在墙边仰头听祁砚知说话。

“你再骂一句试试。”祁砚知抵着简杭宇脖子的胳膊慢慢收紧,简杭宇被勒得立即咳嗽起来。

“咳咳……松……松手。”简杭宇痛苦地喊着。

“你觉得我会松吗?”祁砚知垂眼盯着简杭宇的瞳孔,既无情又戏谑地说,“两个月前不是说要上我吗?”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那么信誓旦旦,就像我是什么玩物一样, 该被你们这些靠爹妈的废物当成发泄的工具。”

“凭什么啊?!”

“凭你他妈的会投胎吗?!”

祁砚知放开攥简杭宇衣领的手转而去拽他的头发,简杭宇见状想躲,却还是被祁砚知一把攥住。

“靠!痛痛痛痛痛!”

“松手……祁砚知, 求你了,松手!”

“我说过了,”祁砚知拽着简杭宇的头发把他脑袋跟着往下扯, 而后在他头顶上方像恶鬼似的来了一句, “简杭宇, 你该死。”

“靠……!”

“你来真的?!”

简杭宇这下是真害怕了,因为祁砚知那只抵着他脖子的胳膊已经悄悄换成了手掌,冷白的虎口不偏不倚地掐在他脖颈正中央, 没蓄指甲的指尖正一点点陷进看得见血管的皮肤里。

“真的?”祁砚知莫名笑了笑,而后望着简杭宇胀红的面庞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于是心情很好地问,“你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吗?”

“像你这种臭傻逼,应该不知道吧。”

祁砚知很快加重了掐拽简杭宇头发跟脖子的力度,简杭宇喘不上气,喉咙生疼。

“祁……祁砚知,疯……疯子。”简杭宇抬手拼命去抓祁砚知的手背,祁砚知不给机会,直接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简杭宇吃痛,不得不被祁砚知压着跪了下来。

“怎么样啊简杭宇,当狗的滋味儿如何?”祁砚知弯曲右腿,拿小腿骨头的力量狠狠压在简杭宇肩上,简杭宇还没放弃反抗,祁砚知就使了狠劲儿,把他脑袋压着往地上带。

“祁……祁砚知,你……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爸……我爸会找你……”简杭宇折着胳膊想去卸祁砚知脚下的劲儿,却冷不丁又被踹了一脚。

“你爸?”祁砚知像看垃圾一样扫了简杭宇一眼,而后轻蔑地笑了笑,“你以为你爸救得了你吗?”

“还是说,”

“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准备就跟你来这儿了吗?”

“什么?!”简杭宇瞪圆了眼睛。

“别做梦了大少爷,平时少看点儿动画片吧。”

祁砚知抬脚就把简杭宇踹倒在地上,然后从外套口袋掏出张干净的纸盖在他脸上,紧接着抓起脑袋对着脸颊就是“啪啪”两巴掌。

“与其舍近求远找你爸来救你,倒不如跪下认我当爹。”

祁砚知掐着简杭宇的脸庞声色狠厉道,“可惜就算你认我当爹,我也不要你这个狗儿子!”

“操……痛!”

“啪”的一声,又是响亮的一巴掌。

“说脏话。”祁砚知微笑地看着差不多已经肿成猪头的简杭宇,温柔解释道,“本来只打算给你两巴掌的,因为上次你的脏手碰了一下我的脸,一下我的肩膀。”

“但现在不一样了,你这些怪叫吵得我耳朵疼,所以我当然得再给你一巴掌以示惩戒了。”

“怎么样,简杭宇,我公平吧?”

祁砚知问得真诚,听在简杭宇耳边只觉得恶鬼在他身后追,说话很累还很疼,面对这个什么也不怕的疯子,他只恨自己怎么会看上这种吃人不眨眼的魔鬼。

“怎么了简杭宇,”祁砚知屈腿蹲在简杭宇颈边,随手抓一大把漆黑的发丝将简杭宇的脑袋拽着与自己对视,面露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是觉得我不公平吗?”

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面对这种狠角色,但凡是有点儿求生本能的都得顺着对方来,于是简杭宇想也不想地大喊道,“公平,很公平!”

下一刻,熟悉的巴掌声重新响彻整个楼梯间。

“回答得太快,不真诚。”祁砚知笑着给出了他的理由。

靠!简杭宇的脑袋被扇得偏到了一边,被打的左半张脸火辣辣的疼,可他既不敢骂娘也不敢反抗,甚至他都怕自己这半边脸肿得太过分,祁砚知觉得不对称不美观打算给他右半张脸也来一巴掌。

“怎么又不说话了?”简杭宇的脑袋脱离了祁砚知的手心,祁砚知觉得不过瘾,准备摁着脖子把人拖过来。

“等等……祁砚知,”简杭宇喉咙疼得厉害,但他还是勉强支着胳膊撑起了上半身,血丝缠着眼睛,痛苦地问,“你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你想说我有精神病?”祁砚知闻言饶有兴趣地盯着简杭宇。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问问。”简杭宇把指尖攥到发白,几乎是鼓足了浑身勇气回答道。

“没关系,”祁砚知歪着头,跟看白痴一样地看着简杭宇,轻松笑道,“如你所见,我当然有精神病啊,不过问题也不是很严重嘛,无非就是经常失眠偶尔自残还有暴力倾向。”

“以前挺严重的,现在好很多了,你觉得呢?”

完蛋了,又是一道送命题。

答快了要说不真诚,答慢了要说不认真,这么看来,答对了估计要说“恭喜你,再来一巴掌”,答错了就应该是“这都答不对,再罚一巴掌。”

左右一巴掌,横竖一巴掌,搞不好还不只一巴掌。

答不答,对不对,结果都一样,于是生死存亡之际,简杭宇决定另辟蹊径。

“祁砚知,”简杭宇勉强把祁砚知的名字喊完整了,吸气说,“你吃药了吗?”

“停了。”

掷地有声的两个字。

完了,简杭宇一瞬间面如死灰。

精神病杀人不犯法!

“怎么不动了?”祁砚知满意地看着简杭宇慢慢垂下脑袋,紧接着是肩膀,像一摊没骨头的烂泥,丢了精神气,跟死人无异。

可简杭宇又不像是完全死了,因为真正彻底丧失求生意志的人并不会存有一丝不切实际的侥幸。

你难道……难道不想知道……?”简杭宇已经几乎累虚脱了,脸贴着地脊柱弯成了一道弧形。

“简杭宇,”祁砚知低了低头,换脚踩在简杭宇胸前,拧了拧眉说,“你都这样了,还他妈狗叫什么?”

“我说……”简杭宇有气无力地说,“庄思铭。”

很好,祁砚知心中冷笑不止,这家伙净往他枪口上撞是吧。

找死!

“嘶!”简杭宇立刻被祁砚知单手从地上拖起来往墙上撞,幸好最近入冬简杭宇穿得厚,那一身大牌羽绒服成功保护了他脆弱的脊椎。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祁砚知又是一拳砸在了简杭宇的脸颊上,简杭宇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已经开始嗡嗡作响了。

“我……说过了,他被我给……给上了。”简杭宇的嘴角渗出了一两丝鲜红的血液,或许已经想明白了这个疯子不会放过他,但事实上也只有让祁砚知彻底失去理智他才可能寻到一线生机。

别的不敢奢望,只求这些动静能被下面的人听到,可以赶在他的尸体被这家伙处理完毕前进入这个监控死角。

“哑巴吗简杭宇?”

“说话啊!”

祁砚知栖在简杭宇身前,一只手掌重新紧紧箍住他的脖子,本就被勒得通红的脖颈再次喘不过气来,喉咙受到压迫,呼吸都显得格外费力。

“是他……他求我的。”

简杭宇的胸腔剧烈喘息,心脏已经狂跳到了快要爆炸的程度,祁砚知感受到了掌心血管似抽搐一般的跳动,但他没管,只失了神志般紧攥着简杭宇的脖子把他压着往上提。

“他求你?”祁砚知笑得轻狂又不屑,慢慢拿眼神去堵简杭宇的退路。

“他求你什么?”

“求你上他?”

祁砚知收拢了掌心的距离,简杭宇的脖子立刻被掐出了两个凹印。

“别狗叫了简杭宇,满嘴瞎话赏你个巴掌。”

说罢,“啪”的一声,简杭宇的右脸最终还是得到了对称的一巴掌。

“现在呢?”

“还不说实话么?”

简杭宇被扇完这巴掌后倒是乖巧了不少,脑袋沉沉地低着,祁砚知嫌他头低下来会碰到自己的胳膊,于是扇他巴掌的那只手毫不留情地拽起他头发把简杭宇拉离自己的手臂。

“祁……祁砚知,”简杭宇苦涩地抬了抬嘴角,下巴沾着血,仰头费劲地看向祁砚知,气若游丝地说,“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何必浪费时间搞什么折磨。”

“你是在教我做事吗?”祁砚知唇角似笑非笑地勾着,低头跟简杭宇对视的时候表情充满了戏谑。

简杭宇见过这副神色,就在三个多月前他第一次见到祁砚知摘口罩的时候,那天他刚从台球厅出来,一眼就见到了坐在咖啡厅写歌的祁砚知。

那会儿他刚好把口罩拉到下巴准备喝咖啡,简杭宇本打算掏出手机打车去酒店,结果一个不经意的仰头就被祁砚知惊艳到了,该打的车停在了地图软件的“确定键”,屏幕跳出的电话号码最终变成了未接来电。

“这就是那几个家伙说的刺儿头?”

简杭宇的目光始终紧紧跟随着祁砚知已经重新戴上口罩的眉眼,愣了半晌,不禁在心里默默感叹道,

“也……”

“太特么漂亮了吧。”

第62章 区别 “第一种,撒谎的人。”

简杭宇低头瞄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未接来电, 是一串没备注姓名的陌生号码,估计是酒店等急了的那位,叫不出名字, 长相也有点忘了。

反正是酒吧认识的,看对眼就加了联系方式, 后来一直在对方列表里躺尸,这不最近闲下来有时间尝个鲜, 于是约着今天开房切磋一下床技。

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半小时,简杭宇却并不着急, 心想这年头漂亮的很多, 但漂亮成这样的还真不常见,更别说那家伙还是个男的,他长这么大还没上过男的,不知道跟男的上床会是个什么滋味儿。

会不会比酒店那个还新鲜?

“帅哥, 要不要加个微信?”一个喝得有些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晃悠悠地走进咖啡厅,目的明确地走向几乎已经坐在最角落的祁砚知。

“这位先生, 这里是咖啡厅,请您不要……”身穿工作服的女服务员见状立即赶过来伸手阻拦。

“去你的吧!”男人鼻中哼出一股酒气,横手推开女服务员的胳膊, 将她一把撞在了拿咖啡的收银台边。

“嘶。”女服务员后背被撞得青疼,后脑勺也不小心磕到了墙角,整个人的意识犹如天旋地转, 模糊不清, 甚至因为疼痛, 女服务员抬手去摸后颈,晃颤颤发现指尖全是血。

“打人了!快报警啊!”听到动静从工作区出来的男服务员连忙跑到女服务员身前,用身体隔开她与中年男人的距离。

眼见周围该跑的跑该散的散, 还留在店里的开始悄悄摸出手机报警,中年男人有点慌了,男服务员还在他面前蹲下大喊,“快报警,快打120,这边人已经昏过去了!”

“不许报警!”中年男人朝四周大吼道,旋即抬手朝男服务员打去,“你这小子瞎喊什么……?!”

“操!好痛!”

男人的手腕被极重地攥着,几近透明的指节狠狠钳制着他腕边的骨头,男人霎时疼出了冷汗,抬头一看,旁边正站着他刚才想加微信的帅哥。

怎么这么高?

男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刚刚这帅哥坐着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人一站起来比他高了一个半头还不止,看样子得一八五往上,完全不像他走进来前所以为的温柔小0。

艹,难不成连型号都搞错了?

“连女人都打,你算个什么东西?”祁砚知今天有点感冒,说话的时候语气很沉,声音堵在了喉咙里,听起来闷闷的。

“我没打她!是她自己倒下去的!”中年男人挣不开桎梏顿时慌了神,祁砚知神情如常,箍着中年男人的手腕按着胳膊给他一个背摔摁在地上。

“打女人还不承认?”祁砚知挑了挑眉,拽着男人胳膊将他脸按在地上,再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杯其他客人没喝完的冰美式“哗啦啦”往下倒。

“我没……没打女人,是她自己……”中年男人尽管脸贴着地连话都说不清却还是不承认刚才的举动,祁砚知就一把将杯子碰碎,拿其中面积最大的一块儿碎片抵在男人脖子上,踩着他后背说,

“你知道我从小到大最讨厌什么人吗?”

男人咬着牙不说话,心想今天运气不好碰着疯子了。

祁砚知见男人不说话便将碎片抵进了他的皮肤里,锋利的尖端立即在男人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渗血的伤口,其实这伤口也并不是很深,至少没触及骨肉或是血管,只是单纯豁开了皮肤,溢出了点儿鲜血而已。

但男人不知道,又或者说他以为祁砚知已经疯到把他在大庭广众下割喉,于是状似痛苦地伏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喊着,“杀……杀人了!”

祁砚知转头回顾四周,留在店里的顾客大都瑟缩地聚在几个桌椅旁,投向男人的视线显露着明显的愤恨,落在祁砚知身上的目光却蕴藏着深深的畏惧。

或许在他们眼里,此刻的祁砚知跟刚刚打人的中年男子也没什么区别。

都同样的危险,同样的暴力,

同样的,

令人畏惧。

幸好祁砚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不理解的人很多,理解的也从不站他这边,毕竟活在这世上的人大多都有病,他只是稍微病得重了些。

只要别人不来招惹他,他自然也不会冒犯别人,可惜老天不长眼,不仅分不清好坏,还总把好人拖下水,坏人救上岸。

因而当是非颠倒,黑白混为一谈时,那些所谓的前因后果、缘由对错,统统都显得无足轻重了。

不过其实也无所谓吧,祁砚知淡淡地想,

反正已经失望透顶了,又何必期待会有出乎意料的可能。

于是祁砚知沉默地转回头,摘下口罩,单手钳制中年男人的双臂,将他摁牢在地上低声说,“我这辈子最讨厌两种人。”

“什……什么?”中年男人嘴唇擦着地面,惊慌地问。

“第一种,撒谎的人。”祁砚知垂眼望向沾满咖啡的地面。

“啊!”

“咔嚓”一声,男人的左胳膊被掰折了。

“痛啊!疯子……你他妈就是个疯子!”中年男人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祁砚知脚踩他的后背轻飘飘放下左边胳膊,转而慢慢抬起男人的右边胳膊。

“操!”男人痛得满脸大汗,双腿拼命踢蹬想要起身,却被祁砚知一脚踹回了地上。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男人左臂已经痛得没知觉了,右臂被祁砚知拽在手中,看样子也是逃不过这一劫了,于是男人只得趴在地上拼命求饶。

“错了?”祁砚知闻言显得颇有几分兴趣,缓缓屈起一只腿,慢慢蹲下来低头看着男人,好奇问,“你错哪儿了?”

虽然没放开右胳膊,但已经没往上加力道了,疼痛缓解,男人感觉有戏,于是连珠炮似的回答说,

“我不该喝酒,不该跟你搭讪,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我不要脸……!”

“啊啊啊啊!”

“回答错误。”祁砚知拿手腕支着下巴,无聊地用另一只手逆时针旋转男人的胳膊。

“痛啊!痛死我了!”男人嘴边淌着口涎,呲牙竭力忍耐着胳膊快被扭断的痛苦。

“痛么?”祁砚知神色好似不谙世事的单纯小儿,手上的动作却如同黑心冷情的狱中恶鬼。

“啊啊啊痛啊!”

男人紧咬着牙趴地上大骂道,“你他妈的真不是人啊!泯灭人性残忍至极!”

“真应该叫警察把你送精神病院关一辈子!”

“操!”男人的右胳膊也彻底被扭折了。

“想法挺好的,不过可行性不高。”祁砚知松开钳住男人右胳膊的指尖,拢了拢外套起身,低头朝他轻声说,“建议换个思路,比如先想办法把我送进监狱,不然你活不到我进精神病院那天。”

说罢,祁砚知便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张纸巾擦了擦手,然后再用脚尖抵着地上被卷落的卫生纸,慢悠悠擦干净了桌角残留的咖啡渍。

“无论如何你……你会遭报应的!”男人痛到快把舌头咬断了,嘴里一片血腥气,骂人的时候怒气甚至不减反增。

其实说来也怪,明明刚才他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别人报警,但现在他却无比希望警察赶快到来,哪怕他承认闹事进局子待几天都无所谓,只要能保住这条小命不被眼前这个疯子打死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嘶。”祁砚知倒吸了口凉气,转而神情严肃又含着笑地盯着中年男人,思索说,“听你这语气,看来你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错哪儿了。”

“臭娘炮你瞎叨叨什么?左一句‘讨厌’右一句‘有错’的。”

“老子今天还真就把话撂这儿了!”

“老子没错!一点儿也没错!”

男人缓过了这阵儿疼痛开始盯着面前的桌角骂祁砚知,反正两只胳膊都废了,警察也马上就要来了,他再没什么必要看这疯子脸色过活,反正大不了就是死呗,到时候弄个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很好。”男人聒噪的骂声响在耳边,祁砚知慢慢朝他靠近两步,脚尖抵在男人脱臼的胳膊边。

“好个屁啊好,你有本事就放老子起来,看老子不……”

“啊啊啊啊!”

中年男人再一次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骂得我耳朵疼,还是让你闭嘴比较好。”祁砚知旋了旋鞋尖,男人撑在地上的右掌立刻被磨破了口子往外渗血。

“神经病!变态!疯子!”男人赤红着双眼,伏在地上感受着痛苦再次灌入他的四肢。

“忘记告诉你问题的答案了。”祁砚知渐渐加重鞋跟的力道,男人分开的五指很快被碾得通红。

“你错在打女人,”祁砚知缓缓将睫毛抬回了它应有的高度,目光平视着对面那条街正在观察着他的简杭宇,轻声说,“而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打女人的男人。”

“怎么办呢?”

祁砚知面色一泠,忽地发力抬脚踩了下去。

“啊!”

双臂脱臼的阵痛叠加指节几乎被踩裂的剧痛,大颗大颗的汗水从发根流向地面,中年男人疼得五官紧皱在一起,咬着牙关嘶声道,“你这家伙……不得好死!”

“那就等我死了再说吧。”

祁砚知神色冷淡,默声等男人不自觉松开手心,脑袋下垂,慢慢昏了过去。

警察还没赶来,周围的顾客颇有默契地聚在一起,祁砚知每往前走一步他们就退一步,跟商量好似的,最终齐刷刷围在一个角落。

他们眼里的害怕祁砚知视若无睹,闹事的中年男人安静地躺在地上,他则一步步缓缓走向护着女服务员的男服务员。

“没事吧。”祁砚知抬眼瞥了瞥后颈已经被简单包扎过的女服务员,可能是有些惊吓过度,女人直到现在也还没醒。

“应……应该没事。”男服务员缓了缓颤得过急的心跳,哆嗦道,“待会儿……待会儿救护车到了应该就……就……”

“抱歉。”祁砚知弯了弯腰低头看向男服务员掌心的鲜血,真诚说,“给你们添麻烦了。”

“啊?”男服务员愣了愣。

祁砚知没管男服务员的惊讶,低头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张银行卡,轻轻放进女服务员下垂的手心,轻声说,

“这张卡里的钱既是医药费也是我的赔罪,如果不够的话可以告诉你们老板,他跟我认识,会帮你们解决问题的。”

“可……”男服务员大着胆子看向祁砚知的眼睛,拳头认真地指着地上的中年男人说,“这也不是你的错啊,明明是那个男人他……”

“不是你的错”这几个字蓦地击中了祁砚知心脏某个隐秘的角落,为了维持面上的冷静,他不得不将发颤的手掌重新塞回外套口袋,撇过脸低沉说,

“一切因我而起,我必须为此负责,钱不一定能解决所有问题,但……”

祁砚知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说,

“此刻我能做的或许就只有这么多了。”

第63章 碎了 骨头断了,蝴蝶也飞走了。……

时间来到动静消停后, 简杭宇几乎是站在那条街上目睹了事件发生的全过程,期间祁砚知说完话就坐回了原先的位置,警察没来的时候群众仍然紧紧地聚缩在一起, 地方离祁砚知很远,几乎是横跨了大半个咖啡厅。

祁砚知似乎是没看见, 又像是看见了却不管,质量很好的降噪耳机完全隔开了周遭低低的私语, 祁砚知指尖摩挲着无线鼠标,任安静蔓延的思绪渐渐汇聚成真正满意的曲子。

没过多久, 警察来了, 救护车也来了,几名身着急救服的护士纷纷进入咖啡厅将昏迷的女服务员抬上担架,留在外面的年轻警察开始帮着疏散人群。

简杭宇站在人群的最外层,因为身高优势, 他很轻易就能看清咖啡厅里面的情形。

祁砚知被叫到了一名看起来年纪稍长警察的身旁,底下正对着同样已经陷入昏迷的中年男人, 那位警察神色微冷,右手指着中年男人反折在背后的胳膊沉声说了些什么。

离得太远简杭宇听不清,只勉强看见祁砚知腰杆稍弯, 面色平静地陈述事实。

后来发生的事情简杭宇就不知道了,年轻警察催得紧,身前人群大多走的走散的散, 剩下为数不多几个看热闹的也相继离开了, 无奈之下, 简杭宇转身从外套口袋掏出手机,边打电话边慢慢走远了。

回忆结束,时间来到现在。

简杭宇实在没想到此时此刻被压到墙上狠揍的对象居然变成了自己, 明明当时还觉得那个被掰折了胳膊的老兄已经够惨了,没想到自己今天这模样居然还能“更胜一筹”。

至少那会儿祁砚知应该没想过杀了那男人,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看这架势的话,简杭宇很轻地扬了扬渗血的嘴角,正经地想,祁砚知应该是真想要他命吧。

“死到临头反而变安静了?”祁砚知将指尖掐入简杭宇的脖子,神情冷漠又轻蔑地说,“不留点遗言么,如果再不说的话估计就再也没机会了。”

就是这个眼神!

跟戏弄那个中年男人一样的眼神!

尤其此刻,简杭宇忽地明白,如果想要活下来,那就必须搏一搏!

“你会让我说吗?”熟悉且加倍的疼痛感持续不断地传来,简杭宇咬牙忍耐着痛苦问。

祁砚知闻言愣了愣,眼睫静静地向下垂了一瞬,嘴唇抿紧,慢慢问,“你会说什么?”

“骂你的话,”简杭宇盯紧祁砚知无情的双眼,晃悠悠轻笑道,“怎么难听怎么来。”

“我猜也是,”祁砚知蓦地勾起了唇角,轻松说,“除了骂我,基本也找不到……”

“那你就不想知道庄思铭为什么会跟我上床吗?”

几乎完全就是拿自己这条命在赌,简杭宇竭力克服恐惧,强装镇定地说,“我承认,庄思铭跟我上床的确有我威逼的成分,可你也知道那家伙的脾气到底有多倔,如果他完全不愿意的话,就算我找人把他打残也没用。”

“那你什么意思?!”祁砚知厉声攥紧简杭宇的衣领,势必要他把话说清楚。

“啧。”简杭宇的后背又被重重撞在墙上,腥热的血气自喉头深处涌出,冷不丁啐出一口血水后,简杭宇仰起头,盯着祁砚知这张盈满怒气却艳得惊心动魄的脸庞笑道,

“有时候还真可怜你啊祁砚知,那么小的年纪妈就没了,摊上个人渣老爹还差点被卖,让我算算日子,估计再过几年他就该出狱了,真不知道到时候你的事情会不会……”

“嘭”的一声,简杭宇的左侧脸颊被揍得偏到一边,本就肿胀的皮肤立刻青紫一片。

“谁告诉你的!”

抬眼皆是戾色,祁砚知的手指关节在巨大的撞击下磨出了带血的伤口,隐秘的疼痛被心头的震怒层层覆盖,随之而来的,是每个落雪天气生生折断骨头的阵痛。

鼓点停了,骨头断了,蝴蝶也飞走了。

那段只为逃避现实而胡乱编织的梦,在此刻,似乎也,

彻底碎了。

“究竟是谁?!”

脑海里的耳机被人一脚踩碎,曾以为可以遮盖所有不堪的摇滚奏响了最后一个音符,那些试图逃避、试图掩盖、试图用药物脱离的过去,最终还是被血淋淋地摆到了台面上。

眼前的东西,十岁出头的祁砚知只能选择接受,而现在,二十出头的祁砚知,应该有了发泄的权利。

“还能是谁?”

“只能是谁?”

简杭宇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喊道,

“祁砚知,别自欺欺人了,你知道只可能是他!”

激烈的答声响彻整个楼梯间。

简杭宇感觉祁砚知刚刚那拳绝对是下了死手,毕竟那恍如脑震荡般的眩晕可骗不了人,无奈现在是争取活命的最后机会,如果他彻底昏过去的话,估计真就再也没机会醒过来了。

所以他只能赌,赌会有人来这里,赌祁砚知会给他时间解释,赌这家伙的过去真就这么悲惨。

“为……为什么?”祁砚知的瞳孔蒙上了一层穿不透的雾气,箍住简杭宇脖子的胳膊不受控地颤了颤,像打湿毛发无家可归的小狗,轻轻地、嗫喏地,质问这个不公的世界。

“因为没人爱你。”简杭宇咳嗽着,给出了他的答案。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在哪个教室?”

“跟个傻子一样,一间间找吗?!”

简杭宇越说越来了力气,怒瞪祁砚知的眼睛大吼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会去哪儿,因为我对你的一切习惯了如指掌。”

“我知道你以前遭遇过什么,也知道你到底在怕什么,可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吗?”

“不要说了!”祁砚知正视着简杭宇的瞳孔,一个叠着雾气,一个浮着怒气,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让谁。

“你不要我说,我偏说!”分明简杭宇才是被挟到墙上的那个,可出于求生本能,他必须要祁砚知开始犹豫、纠结,慢慢怀疑自己。

“因为庄思铭!”

简杭宇竭力抬手攥住祁砚知的指节怒吼道,“都是因为你那个所谓的‘唯一的朋友’!”

真相总会以一种极为残忍的方式出现在祁砚知面前,像从天而降的榔头,猛地砸脑门儿上,也不管会不会把人敲死,反正伸脖子是一榔头,缩脖子也是一榔头,倒不如好好站定,乖乖等砸。

可惜啊,话是这么说,但真正能做到的却没几个。

正巧不幸的是,祁砚知就做不到。

“怎么,现在不说话的又变成你了啊?”

眼见祁砚知不开口,简杭宇便趁此机会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庄思铭根本没把你当朋友,之前你是他的垫脚石他才刻意接近你,现在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当然会把你一脚踢开!”

“垫脚石?”祁砚知轻声重复着这个突然闯入脑海的陌生词汇,一种了然却不释然的悲凉开始从心底往外渗。

“原来……”祁砚知垂下眼睫又慢慢抬起,唇角不自觉苦涩地勾了勾,明明是笑了,却又不知道究竟在笑什么。

“所以你知道吗祁砚知,我跟庄思铭是各取所需!”

简杭宇看见祁砚知这副颓丧模样颇觉痛快,身体传来的阵阵剧痛很快被心理上的巨大满足占据,于是他乘胜追击般继续说,

“他已经不想再装下去了,他觉得你高傲、冷漠、总是不近人情,跟你做朋友不仅难受,更难熬。”

“他说你就是一台只把感情投入到创作中的机器,除了音乐,你根本学不会怎么正常与人相处。”

心尖站了一把刀,没有刀柄,只有刀身,一寸寸下滑,把曾经敞开过的心窝划了个稀巴烂。

还真是不长记性啊,祁砚知。

钝痛来袭,祁砚知轻笑一声,抬眸直视简杭宇的眼睛,狠戾问,“所以他就把我的过去都告诉了你?”

“对啊!”

简杭宇不假思索地用喊声承认道,“就在开房那天,我们做完就开始聊天,从你的出生聊到你上大学,桩桩件件事无巨细,简直就……”

“嘭”的一声巨响,简杭宇的右侧脸颊被揍得偏到一边。

对称了,祁砚知心想,终于舒服了一点。

“你……”简杭宇垂着脑袋,近乎奄奄一息道,“真他妈……疯狗一个。”

“你也不赖,”祁砚知冷着脸色,垂下目光去凝他,真诚说,“敢试图激怒我这么一个疯狗,”

“恐怕你也是赌上了这条卑贱的命。”

“虽然恶心。”祁砚知边说边拧了拧眉,嫌弃道,

“但也得恭喜你,”

“你赌赢了。”

“因为,”祁砚知终于缓缓露出了今天唯一一个真心的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改主意了,不杀你。”

“但是从今往后,你也不能好过!”

“什……什么?”简杭宇低着脑袋,晃荡着想要仰起下巴。

“嘶!”简杭宇很快得到了答案。

场景好似回到了那天的咖啡厅,被掰扯胳膊男人的痛呼似乎还萦绕在耳边,凄厉的惨叫与此刻骨头错位的声响彻底重合在了一起,已经疼到半只脚踏进阴曹地府的简杭宇开始有些分不清回忆与现实。

于是跟咖啡厅里的那个男人一样,简杭宇最终也昏了过去

第64章 公正 它比最原始的恶行更可怕,更危险……

“啧。”祁砚知松开一直抵在简杭宇脖子上的手臂, 等人慢慢沿着墙壁滑落跌到地上,神色才由冷淡渐渐转为了几丝落寞。

其实有时候还得庆幸人的脑子不会一直犯浑,至少在这种极度愤怒差点无法遏制行动的时刻, 一个脑海里始终沉静的声音就显得尤为关键了。

“砚知,冷静下来, 你不能杀人!”母亲的呼喊像隔着一重重翻越千山的海浪,径直地、清晰地, 跃入祁砚知耳畔。

“母亲……我……我控制不了……”

这期间的很多时刻祁砚知都并不像简杭宇所以为的那样轻松,看似是他在主宰生死, 可事实上祁砚知自己才是被主宰的那个, 忽然上涌的情绪只会跟他的理智抢占身体的主导权,让他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做出违反自己意志的行为。

简杭宇的表演其实很拙劣, 他只是一味地试图激怒祁砚知,纵使那些都是事实, 纵使祁砚知内心深处最惧怕的也的确就是那些东西 ,可祁砚知却不能真的杀了他,也不能真的杀了庄思铭。

咖啡厅那天, 祁砚知始终记得那名几近退休年纪的老警察对他说的话,

“小伙子,这件事你做得不够理智。”老警察低头瞥了眼中年男人的惨状皱眉道。

“那我应该怎么做?”出于尊重, 祁砚知弯了弯腰, 侧身站在老警察身旁。

“你应该把他制服即可, 剩下的交给警察处理。”

如果记得没错,祁砚知很多年前就听过这句话了,只不过那时他还小, 听不懂话里的意思,现在长大了,话里的东西他却不想懂了。

于是祁砚知问了一个困扰他好几年的问题,

“如果警察的处理并不能让受害者或是受害者的家属满意呢?”

“再如果,事情的性质恶劣到整个社会都在谴责加害者的暴行,警方却没有……”

“不会有这种事!”老警察沉了沉嗓子,语气严肃地道,“警方会根据案件事实做出尽量公正的处理,法律也会给最终结果提供坚实且有力的保障。”

这种话在百度百科不知道看过多少次了,祁砚知垂下眼睫,情绪不明地想。

“所谓的公正……”祁砚知叹了口气,轻声问,“真的就公正吗?”

“年轻人,”老警察抬头侧身望了望祁砚知的眉眼,了然般答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反过来问你,”

“你所怀疑的公正,它难道就真的不公正吗?”

“还是说,你所期待的公正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别人揍了你两拳,你就得十拳百拳地还回去?”

“哈哈哈哈,”老警察眯了眯眼歪着身子笑出了极深的鱼尾纹,慢慢转过头盯着同样被抬出去的中年男人,轻盈却又极沉重地说,

“那才不是公正,因为它比最原始的恶行更可怕,更危险。”

说罢老警察就瞥了瞥已经陷入沉思的祁砚知,围在外边的几名新人警察正在挥手朝他示意,老警察很快点了点头,随后抬手拍了拍祁砚知的肩膀,提醒道,

“该跟我们回派出所做笔录了,放心,这次绝对给你最公正的结果。”

“好。”祁砚知无言失笑,缓缓站直跟在老警察身后。

“嗐,你们年轻人都这样,会质疑、会冲动,”老警察边说边叉着腰杆往警车的方向走,声音很轻地补充,“但这是好事,至少你们对这个世界还处在怀疑阶段,不像很多已经走上不归路的小青年,”

“他们一声不吭,却对万事万物都充满了仇恨。”

老警察拉开车门,没进去,在鸣笛声很响的车边稍微站了一会儿。

整个下午就快结束了,步入夜晚的怀靖总是很热闹,可在这热闹之下的,又是许多由荒诞构成的罪案命案。

早已年过半百,见到过的离奇事件实在数不胜数,尤其近几年最盛,时代变化起来,经济发展起来,很多本应该在学校学习的年轻人却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关进了监狱。

怎么说呢?

老警察伸手摸了摸自己好几天没刮的胡子,铁青的胡茬,像大雪天还没被压倒的青松。

多些理解吧,毕竟人这一辈子还有不长不短的几十年,大多年少时无法承受的痛苦,

到了生命往后的某一阶段,几乎都会,

烟消云散。

祁砚知的脑海里就回荡着母亲的呼喊与老警察的忠告,起初他的确起了杀心,也差不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可当他一次又一次掐上简杭宇的脖子,感受着他皮下血管在自己掌心跳动时,那股浓烈到极致的杀意忽地就降了下来。

“砚知,你喜欢什么?”母亲在问他。

“我……我喜欢音乐。”祁砚知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喜欢音乐?”

为什么?

祁砚知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可能……可能是因为……因为音乐让我不再害怕。”祁砚知答得有些犹豫。

“那你害怕什么呢?”母亲的模样很模糊,声音却很清晰,祁砚知听见了,却回答不了。

“我明白了。”

母亲轻而缓地温柔道,“只要你能喜欢一个东西就很好,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杀了他,未来这么多年的日子里,音乐将会彻底离你远去。”

“不!”

祁砚知立刻急切回答道,“我做好了一切准备,这里是监控死角,我会在他死后清理现场,可以不留下一点儿证……”

“祁砚知!”母亲头一次如此严厉地喝斥他。

“他不值得你赌上后半辈子,你还有很长远很幸福的人生,不应该被这么一个垃圾困在原地。”

“可是母亲,”祁砚知痛苦地问,“我真的很恨他,也很恨跟那个人渣一样控制不住暴力的自己。”

“我是不是真像张阿姨说的那样,因为是杀|人犯的儿子,所以身体自始自终都藏着犯罪的基因?”

“不是这样的,砚知。”母亲仿佛离得很近,又好像隔得很远,她的声音像一双柔软却坚韧的臂膀,在一阵风经过时,温柔地托住了祁砚知慢慢下坠的身体。

“这并不是你的错,砚知,但你不能顺从地接受别人给你安排的命运。”

“你的未来,必须只能由你自己决定。”

母亲的脸庞似乎更模糊了,黯淡无光的阴影里,眼前真实发生的与犯罪无异的暴行,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蝴蝶飞走的画面,无论是音还是形,都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叮”的一下,

掌心血管再次蓬勃跳动的刹那,

母亲的身影彻底消失,清晰摆在面前的是被他自己紧紧箍在墙上,几乎已经陷入濒死状态的简杭宇。

“操……”

简杭宇哪怕被打得这么惨都还在叫嚣,祁砚知揍完他右脸终于得到了短暂的清明。

好笑的是,简杭宇身上疼,祁砚知脑袋疼,如果要问在这种情况下究竟谁疼得更厉害倒也不好说,因为前者看起来青青紫紫遍体鳞伤却至少找得到来源,后者脑袋就像被针扎断了神经,时不时就疼得断片。

不过好在祁砚知最终确定了不能杀人,于是趁着简杭宇差不多还剩最后一口气的关头,动手掰折了他的胳膊。

望着对方慢慢滑落的身体,祁砚知才像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那样单手抵着墙壁,对着角落竭力呼吸。

耳后的发丝轻飘飘坠到颊边,祁砚知低着头,抽手将它撩到耳后。

今天戴的那只黑色口罩安静地躺在地上,此刻阳光正好,一缕自窗边流入的光辉不偏不倚地停在上面。

祁砚知随意掠去一眼,只觉黑色有些太黯了,跟自己的头发一样,看着颇有几分说不出的压抑。

那染什么颜色呢?

祁砚知缓缓站直了身,抬头望向窗外。

风清树静,万里无云,只有天幕永远存在。

那就它吧,天空的颜色,

跟蝴蝶一样。

胃里时常翻涌的恶心感渐渐消退了不少,祁砚知缓了一会儿吸口气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忽然,身后传来了很微弱的一点脚步声。

如果仔细听的话,其实这也不算是什么脚步声,因为这其中并没有抬脚的动作,而更像是简单摩擦地面的声响。

可从这点进行分析的话,身后这人应该在这里停留很久了,久到腿部已经开始发麻或是发软,从而不小心弄出了些动静。

“谁?!”

祁砚知侧过身子,用透着一点深蓝的瞳孔朝楼梯口回望。

“别别别,是我。”

很快,一个穿着鹅黄色羽绒服的年轻男人从一面隔在楼梯与平台的墙壁后面走出,或许是站久了腿有点不舒服,那双套在脚上的麂皮靴还被他踩得歪歪扭扭。

祁砚知冷眼看着这个人一瘸一拐慢慢走近,探究的目光自上而下悄然落下,

“你是谁?”

对方的眼神实在算不得友善,段远稍稍一愣,走近的脚步微微一顿。

“我叫段远,跟你同一级的,不过不是同一个专业。”段远停下来说。

“段远?”

祁砚知轻轻皱了皱眉,将这个名字和这张脸在自己过往的记忆里对了一遍,很遗憾,什么也没找到。

“我不认识你。”祁砚知抱着手,冷漠地说。

“你在此之前都没见过我,当然不认识我了。”段远面色轻松地解释道。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祁砚知仔细观察着段远的面庞,发现他无论是目光还是下意识的微表情,都没有丝毫被发现的惊慌。

不正常,

非常不正常。

“咳咳,”段远单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轻咳,冷不丁觑眼道,“如果我说我只是路过,你信吗?”

突然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的祁砚知:“……”

兄弟,这特么是顶楼,哪个正常人闲得没事“路过”顶楼还待这么久啊!

“我不喜欢这种不好笑的笑话。”祁砚知平静说。

“好吧好吧,我知道这种场合不适合开玩笑。”

段远面色随意,但又默默收回了打趣,半自然又半认真地说,“其实我原本是想来……救你的,但现在看来……”

说罢他便低头瞥了瞥地上那位仁兄的惨状,表情不忍地说,“看来真正需要救的另有其人。”

“救我?”祁砚知觉得好笑,但又察觉到了关键,于是疑惑道,“你认识我?”

“当然。”段远笑着打了个响指,认真说,“我不仅认识你,还知道你前段时间一直被人霸凌,地上那家伙就是其中一个。”

居然知道这么多?

祁砚知心中疑惑更甚,于是他问,“这些事情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山人自有妙计。”

算是回答,却又不像回答。

总归没有恶意,祁砚知懒得追究到底,于是就打算问这其中最后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

回答得太快也太突然,祁砚知完全没想过会是这种可能,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

祁砚知很想问为什么,可刚刚他自己已经决定将前面那个视为最后一个问题,于是静静等心中各种上涌的情绪渐渐平息后,祁砚知松开胳膊朝对方瞥去极沉的一眼,缓慢道,

“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段远,”段远见状先投以一个轻松的笑,转而再次认真道,

“我想和你做朋友。”

不会背叛的好朋友。

第65章 做到 蝴蝶不会说话,翅膀用来爱他。……

段远将自己与祁砚知的相识以及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祁砚知的状态, 都在某天的电话里事无巨细地跟蒋昭南说了一遍。

时值夜晚刚回家打开电脑,蒋昭南为此特地放下工作默默听段远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好几个小时。

本想着应该只是简单听会儿故事,却没想到这故事越听越沉默, 此前第一次从资料上看到祁砚知那堆光辉成就时,蒋昭南只以为他在音乐方面如此惊人的天赋会使日子过得格外顺遂, 却不成想这二十多年的成长经历竟如此坎坷。

甚至……

段远说他知道的不过也就是些表面东西,祁砚知现在已经能做到风平浪静地讲出来, 可那些真实发生过的,烙在祁砚知身上不可磨灭的印记, 似乎都被他彻底埋藏在记忆深处, 这辈子都很难将它们平静倾诉。

蒋昭南不知道该怎样描述自己听到这些事情的心情,因为始终站在一个第三方的视角,通过段远寥寥几句概括性的陈述,蒋昭南并不能全然地了解祁砚知过去复杂而又痛苦的处境。

但哪怕是这样, 蒋昭南也能感觉到祁砚知的纠结、悲伤与憎恶。

所以与段远通电话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蒋昭南坐在房间正对楼下风景的窗户前, 盯着街边那棵被秋风吹拂的银杏,静静陷入了沉默。

“就是这样了,我对祁哥这些年的了解大概也只有这么多了。”

电话那头, 段远讲完了一长串祁砚知近五年来经历过的大事小事,包括校园生活和工作环境,其实都比初入大学受针对那会儿好很多了, 但近几年也的确免不了日常一些琐碎的破事发生。

不过一般来讲祁砚知都只管创作, 需要与人交涉或是对外宣传之类的任务统统都交由段远负责。

远离人群, 脱离世俗,不得不说,祁砚知这些年的情绪实在稳定了不少。

“谢谢你, 段远。”

蒋昭南落下的这句话格外真诚,段远听得稍稍有些懵,而后反应过来笑着回道,“别谢我啊,我就是个聊闲天的,讲这些东西的目的无非就是希望你能跟祁哥走得再长远些。”

“祁哥这人其实很慢热的,我当年跟他做朋友还是经历了很多考验,花了很多时间,才勉强让他重新愿意相信别人。”

“……我明白。”蒋昭南轻声说。

“嗯,”段远继续补充道,“祁哥属于那种看起来不近人情,但实际上心地非常善良甚至于有点单纯的类型,说出来你可能还不信,有一次……”

“我信。”

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嘶,”段远忍不住抽着气笑出了声,打趣道,“我之前还说祁哥是恋爱脑,遇着喜欢的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揣兜里,现在看来蒋总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啊,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全给肯定了。”

“他……是恋爱脑?”听到这个词,蒋昭南憋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然呢?”

段远说得毫不犹豫,“面对‘蒋昭南’这三个字毫无抵抗力,不仅没骨气地放弃了自己前二十五年所有的行为原则,还变本加厉地把对方的喜怒哀乐当作自己的研究对象。”

“就这劲儿头我也只在他必须要赶在违约前完成新曲制作的时候见过啊。”

好精准又奇特的形容,蒋昭南稍微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样。

把恋爱当成一种研究,这事儿估计也就只有祁砚知干得出来。

蒋昭南在想事情,电话这头慢慢没了动静,段远稍稍等了会儿,蒋昭南这边依然没什么回应,于是段远忽然开口问,“那蒋总你还听不听祁哥做过的一些好人好事,比如他每年都会匿名给山区儿童捐一大笔钱,或是以‘Q’的名义招募爱心人士救助流浪猫狗之类的。”

“想听。”蒋昭南立刻诚实地回答道,

“但更想让他亲口告诉我。”

这下段远犯了难,摸着后脑勺说,“蒋总,你还别说,这事儿可能还真有点难。”

“……我知道。”

“但我会做到,”蒋昭南捏紧了手机,目光投向那棵仍然在风中轻晃的银杏,沉而缓地说,“他也会做到。”

坚定得有些过分了,电话那头的段远因着这句“他也会做到”不禁眼眶一热,差点趁着此刻阳台的夜色无端落下眼泪。

还真是天生一对啊,段远握着手机,抬头望着没有月亮的天空默默想,

估计是老天爷终于看不过去祁砚知惨成这样,发个善心从天上派只蝴蝶来爱他吧。

至于为什么一定是蝴蝶,

如果谁问这个问题,那段远一定会翻他好几个白眼儿,

因为祁砚知说过,

蝴蝶不会说话,翅膀用来爱他。

打完这通电话的第二天蒋昭南就去了座离公司很近的寺庙,就在那天祁砚知等他下班接近转角的地方,从那儿往上看还能望见庙顶,看着颇能平心静气。

不过这街区格局说来也怪,前边直走两个街口就是繁华的商业街,左边再拐一个红绿灯是某所有名的中学,而离公司最近只需绕一条长墙的地方,竟坐落着一座刻着“福”字照壁的古刹。

蒋昭南回国前姜女士给他传过一份公司地区的资料图,当时蒋昭南只关心那附近的商业区到底有几家星巴克,从而对资料上面专门标红的“紧挨寺庙,得佛庇佑”没有一丝反应。

又或者说蒋昭南本就不信甚至于有些厌恶神鬼之说,所以差不多跟看脏东西似的瞥了一眼就立马略过。

但当电话结束,差不多一个晚上都没睡着觉的蒋昭南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半天,直到天蒙蒙亮可能还有两三个小时就得上班,蒋昭南才最终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得找个大师,求个能辟邪护身保平安的物件儿。

当然,大师的人选蒋昭南没什么概念,有些跟佛有缘算命很准的老师父并不在他的选择范围,毕竟蒋昭南自己不信神仙也不信命,求个寓意好的平安牌更多还是想为祁砚知做些弥补。

因为他觉得祁砚知以前的日子都过得太苦了,从小到大几乎就没怎么感受过与父母之间的温情,虽然蒋昭南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可好歹他没钱的日子也过得不多啊。

虽说蒋令节和姜女士偏心,后来好几年都对他不管不顾,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蒋昭南小时候偶尔也能得到一点儿蒋正初不要的礼物,有时候是一辆自行车,一个篮球或是一台收音机,零零散散的,值不了几个钱,但也还是能让蒋昭南高兴好一阵儿。

再后来某天蒋正初出国了,蒋昭南在他房间的抽屉里翻出了好几把长命锁,金的银的各有好几把,据说百天戴金锁,满月戴银锁,寓意都是祈福辟邪保平安。

于是蒋昭南不死心地将它们都翻到了背面,无一例外,全都刻着“蒋正初”这三个字。

甚至蒋昭南明白这个抽屉里为什么出现了不只两把长命锁,因为蒋令节极其信这些东西,于是光有名的寺庙就找了好几个。

然而这“好几个寺庙”的“好几把长命锁”里,竟没一个跟“蒋昭南”这三个字扯上半分关系,就好像如果这些长命锁的存在真能让某个人平安长大的话,那蒋昭南绝对是活不到满月的那个。

但是吧,蒋昭南虽然已经对这些求神拜佛的东西彻底死心了,却也不妨碍他想给祁砚知求个什么保命玩意儿,最好是那种一听就很厉害的,比如什么“平安扣”、“无事牌”之类的,至少能保佑祁砚知安稳活到百来岁。

刚巧公司附近就有座寺庙,回国这些天一直没去过,蒋昭南曾经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踏进庙里一步,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了脸。

接待蒋昭南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师父,他把蒋昭南领到庙里的一个殿内,给殿中央一位跪在蒲团上诵经的老法师说明了来历,这位老法师闻言慢慢从蒲团上起身,稳稳当当地走向蒋昭南上下梭巡了几眼,然后转身告诉他明天再过来。

没有前因后果,一句理由也不解释,蒋昭南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但也还是听了法师的话,等第二天再来一趟寺庙。

幸好这第二天也是个人少的工作日,蒋昭南挑了个中午休息的时间赶到庙里找老法师,结果这回接待他的人还是昨天那个守在门口的小师父,小师父一见蒋昭南就给他递了条半米多长的红绳子。

蒋昭南接过红绳问小师父这是干嘛用的,小师父说这是老法师给的,在殿里闻过香火受过祭拜,日积月累沾了些佛气得了些教化,一般有它在的情况下,寻常邪祟不敢近身。

这……

蒋昭南尤其疑惑,现代社会,怎么还扯上什么邪祟了?

不过蒋昭南自己也明白鬼神到底存不存在是个无解的命题,他不信不代表这世上就没有鬼魂或是妖怪,毕竟这玩意儿就是见仁见智,信则有不信则无,蒋昭南虽不信却不能不尊重。

于是蒋昭南见此也只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小师父,这截红绳子它能保平安吗?”

小师父闻言抬头睨了他一眼,缓缓问,“你口中的平安是什么?”

“无灾无难,寿终正寝。”蒋昭南答得很快。

小师父听罢却皱了皱眉,抬手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儿,为难道,

“人各有命数,如果随便一件跟佛家有点缘的东西都能实现人之心愿的话,那佛祖为何不立刻现世普渡众生?”

第66章 摸脑袋 算了,还是认栽吧。

“有道理。”蒋昭南弯腰握紧红绳轻声笑了笑。

小师父对此不解, 只觉这家伙病得不轻,求“无灾无难”异想天开,明白不可能后又自顾自笑了起来, 前后行为诡异得想找隔壁道士看看是否有脏东西附身。

蒋昭南并不知道小师父心里在嘀咕什么,他很轻松地说,

"好了小师父,我得走了, 这条红绳请你代我向法师道声谢。"

说罢蒋昭南居然下意识想摸摸小师父脑袋,手都伸出去半米远了又忽地停下来, 向下轻瞥的目光在小师父脸上梭巡两秒后, 又尽量显得自然地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