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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看不上 对象,得找个好看的。

说是休息, 其实蒋昭南也就是稍微在椅子上躺了会儿,饶朔之前那番话影响了心情,导致蒋昭南虽然困却也睡不舒服。

于是略带几分强迫性质地逼自己闭眼躺了会儿, 定下的闹铃一响,蒋昭南立刻就醒过来喝口水, 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中。

“小蒋总,桌上这份合作协议签个字呗。”穿得骚里骚气, 坐得七歪八扭的是蒋昭南“特地”从其中一家对家公司挖过来的“高级人才”。

据说人在原来那家公司干的也是总经理的活儿,但由于他看不惯那家公司老总的生活作风, 天天事儿不做, 尽跑人办公室跟人干仗。

本来就冲这破脾气早该被开除了,奈何这家伙工作能力实在突出,家里又有背景,开他就意味着得罪娱乐圈背后的那群资本。

“看不惯又干不掉”, 于是这人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在原公司多干了小半年,直到上个月蒋昭南回国才终于把这尊大佛给请了过来。

“游!嘉!木!”

蒋昭南接过合同书翻到最后一页, 取掉笔盖用笔尖在签名那行刷刷写下自己的名字。

“怎么了小蒋总,”游嘉木胳膊撑在桌上,手腕支着下颌一个劲儿盯着蒋昭南笑, “叫我什么事?”

“你眼睛出毛病了?盯着我看什么。”

“啪”的一声,蒋昭南签完字合笔关合同,笔杆点着纸面抬头跟游嘉木对视。

“还能看什么?”游嘉木放平胳膊, 脸搁在手肘仰头望向蒋昭南的侧脸, 嬉声道, “当然是咱们蒋总顶标致顶好看的脸蛋啊。”

闻言,蒋昭南没什么表情地回望了游嘉木一眼,平静道, “我不是gay,就算是,也看不上你。”

“啧”,游嘉木颇觉没意思地垂头跟桌子大眼瞪小眼,“那还真可惜呢,本来蒋总你这长相在我们圈子里绝对是毋庸置疑的天菜,结果你又不是gay,真让人伤心呢。”

“你是不是误会了?”蒋昭南将钢笔搁在合同旁边,单手沿着侧边将几张纸连着一起推到游嘉木面前。

“误会什么?”游嘉木忽然亮了亮眼睛。

“关键不在于我是不是gay,”蒋昭南推开椅子起身理了理西装,低头垂着目光看向游嘉木一动不动的后脑勺,

“关键在于我看不上你。”

“操!”游嘉木扭过头恨恨地回望蒋昭南,“就这么直白的吗?一点儿情面也不留?!”

“让你早死了这条心难道不好吗?”蒋昭南竟颇有些无辜地应道,“既不耽误工作,又不影响你找下一个,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去你的吧,”游嘉木愤愤地骂出了声,“老子混迹那么多年gay吧都没找到一个合眼缘的,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了你这么个尤物,居然还看不上老子。”

“我诶!”游嘉木气得松开胳膊“噔”的一下从桌上猛地起身,右手指着自己眉中心喊叫道,“这么帅这么有钱这么有品!你到底哪里看不上我?!”

蒋昭南听完用视线饶有兴趣地在游嘉木脸上转了一圈,游嘉木见状立刻抱着手仰着头任他打量。

几分钟后,蒋昭南若有所思地歪歪头,然后跟终于得出结果似的认真说,“抱歉,哪里都看不上。”

活到现在还未受过如此大辱的游嘉木:“……”

这哥们儿三十六度的体温怎么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

还真是善语结善缘,恶语伤人心啊。

“你……我……”游嘉木调转指尖指着蒋昭南的眼睛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没事我就要下班了。”蒋昭南挽了挽袖口背对游嘉木走到一边的沙发旁,慢慢站直脱下身上的西装,再随手从沙发上取了件呢子大衣套在身上。

“我靠你身材不错啊。”蒋昭南方一转身就听见游嘉木在背后瞎嚷嚷。

“未经允许就随意打量对方身体,”蒋昭南顿了顿,随后锁定游嘉木望过来的方向,面无表情地说,“这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

“行行行,”游嘉木满不在乎地说,“不礼貌就不礼貌,算我错了,给你道歉呗。”

看到游嘉木这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蒋昭南瞬间明白这家伙根本没听进去,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只要还有下次就当性骚扰处理,到时候进局子待两天说不定就老实了。

“随你,反正我要下班了。”蒋昭南冷声把这句话说完,然后拢紧大衣双手插进兜里,作势就要朝门外走去。

“这么早就要走了?”游嘉木靠着椅背转过身,望着蒋昭南的背影狐疑道,“这可不像你啊,蒋昭南,前面那么多天都跟拼命三郎一样,不工作到最后都不肯离开。”

“怎么今天转性了,这么早就要下班了?”

“游嘉木,”蒋昭南已经握住了门把手,就在即将按着把手旋转开门的前一刻,忽地转身叫了游嘉木一声。

“诶,”游嘉木勾起唇角仰头望向蒋昭南,眯眼得意地说,“是不是突然舍不得离开了?”

“我就说嘛,就凭……”

“闭嘴。”蒋昭南礼貌朝他笑了笑。

“什么?”游嘉木有点懵。

“我是说,”蒋昭南重新转身按上门把手,既随意又自然地道,“你待会儿出来的时候记得关灯,不要坐我的椅子更不要碰我的东西,办公室里有监控,你做什么我都看得到。”

“靠!”

蒋昭南毫不犹豫地旋转把手开了门,留游嘉木最后那句“你还是人吗蒋昭南,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彻底阻绝在门后。

【蒋昭南】:到了吗?我下班了,马上出公司。

几秒过后,

【祁砚知】:你往马路对面看看。

嗯?

已经走到一楼门口的蒋昭南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公司,然后站在玻璃旁边朝马路对面望了望。

果不其然,斜对面正是那辆已经开始有点熟悉的迈巴赫,而它的右边车身也正被一名戴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漂亮眼睛的男人倚着。

蒋昭南一眼就认出了祁砚知。

祁砚知也看见了他,站直身子,摆摆手,笑盈盈地跟蒋昭南打招呼。

好幼稚,蒋昭南心想,但他却也口嫌体正直地从兜里伸出手,左右轻轻晃了两下,算是跟着打完了招呼。

祁砚知看见蒋昭南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得更深了,好可惜没拿手机拍下来,这么可爱的画面真应该放画框里存着,等未来哪天想起这个场景也能立刻拿得出东西。

祁砚知还没懊恼完,蒋昭南就已经等完了红绿灯一路走到了迈巴赫的车头。

“不走吗祁砚知?”蒋昭南抱着手在副驾驶门前站定。

“当然要走,”祁砚知弯眼看向蒋昭南,轻声说,“而且要和你一起走。”

好土的情话,蒋昭南转眸憋着笑,这家伙随时随地都喜欢搞点儿莫名其妙的暧昧,追人方式简直比原始社会类人猿求爱还落后。

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蒋昭南坐进副驾驶关好车门的时候还在想,虽说有时候真嫌弃这人行事离谱,但他那张离奇好看的帅脸又会神奇地弥补了这一点。

所以啊,蒋昭南深有感触地认为,无论是交朋友还是找对象,都真得找个好看的,至少养眼的脸看起来还是很舒心。

“看什么呢?”祁砚知摘下口罩顺手放进兜里,他今天的外套是一件黑色皮衣,不是加绒款,却看起来很厚实。

“没,”蒋昭南收回了目光,转头移向窗外,低声说,“就随便看看,赶紧开车吧,我饿了。”

“行,”祁砚知瞄了蒋昭南侧脸一眼,幅度很低地笑了笑,然后伸出指尖腾到显示屏上问,“餐厅选好了吗,我打个导航过去。”

“选好了,”蒋昭南转回头将目光也挪到显示屏上,随意说,“就输我家的地址吧,这车导航上有记录,直接点进去就成。”

“你家?”祁砚知这下直接疑惑地转头看他,“我记得那地方位置挺偏,附近也没什么餐厅,哪儿有什么能吃的……”

“等等。”

祁砚知像猜到了什么惊喜似的神采奕奕地看着蒋昭南说,“难不成你要邀我回家亲自下厨?!”

说罢又跟笃定一般轻笑开来,“原来是这样啊蒋总,初去你家还没来得及准备什么礼物,就这么空手空脚地过去还真……”

“停!”蒋昭南听得眼角直抽抽,立即伸出一掌隔在中间打断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回家给你做饭了?”

“难道不是吗?”祁砚知稍稍坐直了身,犹疑道,“不然我们去哪里吃?”

“首先,”蒋昭南正色道,“我不会做饭。”

“我会做!”祁砚知就差举手表忠心了,“你可以让我去你家做饭。”

总觉得哪里不对的蒋昭南:“……”

“不用,”蒋昭南扶额道,“这太麻烦了。”

“不麻烦,真不麻烦。”祁砚知像小狗摇尾巴似的自荐道,“我什么都会做,要不要我们先去买食材,不,我们先回家,然后我去买食材。”

“额……”蒋昭南忍不住伸出食指抵在祁砚知额头无语道,“我怀疑你其实根本不在乎要吃什么,而是一心想去我家看看。”

猜错了,祁砚知心想,才不只是去看看,而是……

当然,如果能在那儿多待会儿其实也不错。

第52章 眼泪 “谢谢你喜欢我的梨涡。”

“祁砚知, ”蒋昭南压着嗓子叫他,指尖还抵着他额头不松手,“你愣这么久又在动什么坏心思?”

“这怎么能叫坏心思?”祁砚知笑得纯良, 脱掉外套抬手就把蒋昭南抵在他额头上的食指揽进掌心。

“你指头怎么这么冷?”沿着食指摩挲到虎口,祁砚知将蒋昭南的整只右手都拢进两掌之间轻轻揉捏。

“手也是, ”祁砚知上下揉搓的时候还带了几分不经意的嗔怪,“你平时在办公室都不开暖气的吗, 也不怕第二天感冒发高烧。”

“冷?”蒋昭南自己也有些疑惑,虽说最近怀靖的气温的确越来越低, 但今天算是少有的升温, 而且还出了太阳。

再加上他自己穿得也不薄,整天不是批重点就是签文件,哪儿有什么冻得着的机会。

相比之下祁砚知才应该是更需要担心的那个,等人非不在车里等, 就发个微信说一声的事,结果却非得站车前吹冷风, 除了帅以外,蒋昭南认为,几乎就没其他什么理由了。

“祁砚知, ”蒋昭南无奈撑开祁砚知的手腕,从他紧贴的掌心成功解救自己的双手,无奈道, “我不冷, 反倒是你, 跟发高烧一样,手心都快把我烤化了。”

“真不冷?”祁砚知趁这间隙反手就把车里的暖气打开了。

“真不冷。”蒋昭南耐着性子点头肯定。

“那好,”祁砚知放下心来, 转头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然后将手搭上方向盘,直视前方道,“我们马上出发,地方就定你家楼下是吧?”

“嗯。”蒋昭南也给自己系好安全带,舒舒服服地陷进椅背里。

“明白,”祁砚知很轻地笑了一下,随后又在即将启动车子的前一刻低声说,“其实还是想问一句,你家楼下真有什么餐厅吗?”

“嗯?”蒋昭南抬眼看他。

“我是说,”祁砚知慢慢解释道,“上回和上上回停在你家楼下的时候也没看见什么能吃饭的地儿,倒是离那儿不远的地方有条还算繁华的商业街,咱倒不如去那边看看有什么……”

“停!”蒋昭南忍不住坐直了身侧头与祁砚知对视,认真问,“祁砚知,在你心里什么叫作‘能吃饭的地儿’?”

“就像一般的餐厅那样,”祁砚知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有包间有人服务有东西吃的地方。”

“必须要有包间?”蒋昭南立刻抓住了祁砚知认知中最先提出的这条。

“没错,”祁砚知仍然没有丝毫犹豫,“必须要有包间。”

“为什么?”蒋昭南饶有兴趣。

“我不喜欢他们看我的眼神。”祁砚知身上的气压忽然有些低,神色像陷入了某种难堪的回忆。

“很恶心,”祁砚知沉郁地回应,“那种明里暗里带着下流欲望的偷窥很恶心,那种因为我的头发、相貌、身上的耳洞与纹身就随意指指点点的眼神也很恶心。”

“甚至,”祁砚知叹气的声音像车里偶然经过的一阵风,“就算只是单纯出于好奇的打量,对我来说,依然很难接受。”

“可……”不知为何,蒋昭南的心头竟慢慢涌上了一股名为“心疼”的情绪。

“你平时出门的时候也会在意别人的目光吗?还是说就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这样?”蒋昭南不自觉问得有些小心。

“其实平时出门也会觉得有点难受,”祁砚知认真想了想,轻声说,“但相比吃饭已经好很多了,白天出门我会戴口罩,晚上的话就看情况,去人多的地方会戴,人少的话就不会。”

“原来是这样。”蒋昭南垂眼若有所思地说。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的,”见气氛越变越沉重,祁砚知赶紧开口解释道,“我身上这毛病都是早几年才比较严重,现在估计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唯一的问题就是之前没试过,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接受在开放的环境吃饭,说不定今天……”

“不用,”蒋昭南抬眼望向祁砚知的眼睛,正色道,“我们回家吃。”

“回家?”祁砚知眼眸一愣,浑身下意识震了震。

“嗯。”蒋昭南缓缓点头,郑重地应了一声,却同时在这之后,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祁砚知追逐上来的热切目光。

或许祁砚知自己不知道,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盛满了浮动的波浪,氤氲的水雾沿着瞳孔的轮廓几乎要溢散开来。

要哭了?

蒋昭南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蒋昭南,你难道不觉得我身上真的有很多毛病……”

“啪嗒”一下,豆子一般大小的泪珠从眼眶深处自然滚落,顺着脸颊、下颌,带着股不甘又期待的冲劲,狠狠砸在蒋昭南不知何时伸出来的掌心。

烫,比祁砚知的手心还烫,蒋昭南的第一感觉是这个。

“你怎么……?”祁砚知看见蒋昭南用手掌去接他的泪水不禁愣得更厉害了,脸颊滑落的泪痕重新在下颌聚起了一个细小的水珠,在它欲坠未坠轻摇晃摆之际,蒋昭南用那只已经看不见泪珠的手掌,将它轻轻接了下来。

紧接着,修长而带着体温的指腹挪到这张漂亮的脸蛋上,从下巴开始,专注而温柔地将泪痕轻轻拭去。

“不觉得,”忽然拉近的距离里,蒋昭南正一字一句回答着祁砚知刚才那个问题,“我一点也不觉得你身上有很多毛病。”

“甚至与之相反,我只觉得你很特别,是区别你和这个世界上其他人的特别。”

“特别?”祁砚知深深望着蒋昭南的眼睛,颤动着问,“你觉得那不是病,是特别?”

“嗯,”蒋昭南答得毫不迟疑,“就是特别,不是病。”

“可这些年,我……”祁砚知敛下眼睫,垂眸笑得苦涩。

“这些年已经过去了,”蒋昭南跟随着祁砚知的目光,柔缓道,“祁砚知,你得向前看。”

“而且啊,”蒋昭南忽地笑道,抚摸脸颊的食指移到祁砚知的唇角,微微施力让它翘起了一个弯月型的弧度。

“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就像现在,梨涡多可爱,多让它出现不好吗?”

“真的吗?”被钳制住了嘴唇,祁砚知说话的声音被堵在了喉咙里,发出的声响含混不清。

“嗯嗯,真的。”蒋昭南见状笑得整个胸腔都在震动,哪怕祁砚知拿极其幽怨的眼神看他也不好使。

“松……手,”祁砚知作势就要抬手拍他,蒋昭南比他反应更快一步,直接一个侧身将胳膊伸到祁砚知背后,顺势将他半个身子揽到了自己怀里。

“好了,不闹了。”跟抱小孩儿似的,蒋昭南将祁砚知整个上半身都侧着扣进自己怀里。

“没闹。”

被结结实实抱进怀里,祁砚知心安理得地把脑袋埋进蒋昭南的胸膛,感受着充实的热度,嗅闻着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很舒服的橘皮香。

柔软的淡蓝色发丝被蒋昭南的胳膊紧紧压在祁砚知的后颈边,散落下来的几缕碎发遮挡住了蒋昭南投向祁砚知的目光。

祁砚知就在这谁也看不见的角落,低着头,闷声说,“谢谢你,蒋昭南。”

“谢我?”因为挨得太近,蒋昭南听清了来自胸前的震动。

于是他问,“谢我什么?”

“很多,”祁砚知声音轻了不少,然后勾唇笑着说,“谢你不觉得我身上毛病很多,谢你跟我说那些都过去了,让我向前看。”

“最后,”像是认真,又像是打趣,祁砚知抬起双臂慢慢环拢蒋昭南的后腰,轻声道,

“谢谢你喜欢我的梨涡。”

“梨涡?”蒋昭南最后注意到居然是这个东西。

“对啊,”祁砚知将脑袋埋得更深了,低声道,“你不是才说喜欢我的梨涡,难不成现在就反悔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蒋昭南忍俊不禁道,“我是说,我喜欢的也不只有你的梨涡,比如你的这双眼睛,我也很喜欢。”

其实蒋昭南的这句话还有后半句,那就是“当你哭起来的时候,这双眼睛就会慢慢变得通红,配上那颗透着蓝的瞳仁,漂亮得不可方物。”

但蒋昭南只敢心里想想,并不能真说出来,毕竟他可不敢保证祁砚知听了这话会不会天天搁他面前哭。

祁砚知却像忽然发现什么新奇玩意儿似的,抬头看着蒋昭南的眼睛问,“你喜欢我的梨涡,也喜欢我的眼睛,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现在这个我吗?”

蒋昭南突然愣住了,揽住祁砚知后背的胳膊无意识收紧,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低头轻声说,“你指的是外貌吗?”

“那我很喜欢。”蒋昭南说。

“不只是这个,”祁砚知竟显得有些慌乱,“我说的是我这个人,包括外貌也包括性格,是不完美却完整的我。”

“这样啊,”蒋昭南胳膊用力,将祁砚知稍稍往上提了些,让他的下巴垫在自己的肩上,手指则陷进他的头发,指腹缓缓摩挲着祁砚知的后脑勺。

“那我不知道。”蒋昭南说。

胸膛抵着胸膛,身体起伏的频率合在一起,祁砚知闷闷地问,“怎么会不知道?”

“因为,”蒋昭南翘着唇角,拿指尖去卷祁砚知脑后的发丝,轻缓又自然地说,“我都没见过完整的你,又怎么去谈喜不喜欢?”

第53章 完整 “等水到渠成那天,我们就在一起……

“有道理, ”祁砚知将脑袋靠在蒋昭南颈边,呼吸清浅地道,“可问题是, 如果你真见过完整的我,说不定就会离开我了。”

“所以, ”祁砚知颇有些固执地低声道,“你还是只喜欢我的外貌比较好, 这样我靠身体就能留住你,不需要费脑子动心思, 也就不用担心未来某天你会不会离开了。”

靠身体留住我?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蒋昭南揽着祁砚知后背的胳膊都顿了顿, 祁砚知却在说完这句话后一言不发地栖在他身前,蒋昭南没辙,只得用左臂拢紧后背,慢慢摊开右手, 像哄小孩儿一样,拿整个手掌有规律地轻拍祁砚知的肩膀。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蒋昭南缓缓侧头, 嘴唇抵在祁砚知耳边,像拿齿尖咬耳朵,随着气流轻声说, “我不会离开你的,祁砚知,在了解完整的你之前, 我不会离开。”

“真的?”祁砚知没转头, 任蒋昭南攀在他耳边低语。

“真的。”蒋昭南低头笑了笑, 拿鼻尖去蹭祁砚知的耳廓。

祁砚知不怕痒,倒是觉得有些心慌,不过却不是出于害怕或是紧张, 蒋昭南分明就在他的身旁,他们头挨着头、肩抵着肩,像亲密无间的恋人,又像在这极为狭窄的距离里,隔得很远很远。

该告诉他吗?

祁砚知自己也在问自己。

“怎么了?”肩上的力道忽然加重,蒋昭南稍稍往后退了退,意外看到祁砚知那道沉下来的、陷入思索的目光。

“我……”祁砚知下巴还搁在蒋昭南肩上,声音闷闷地说,“我在想该怎么让你看到完整的我,因为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所以现在会觉得有点苦恼。”

“以前没想过,那现在就慢慢来。”蒋昭南双手握住祁砚知的肩膀,将他轻轻立正了些。

紧接着,在祁砚知反应过来之前,蒋昭南用拇指撑住了他的下颌,其余几根指节则覆住了祁砚知的面颊。

“你做什么……?”祁砚知怔怔地与蒋昭南对视。

“闭上眼睛,祁砚知。”蒋昭南将唇角勾起了一个浅淡的弧度,朝祁砚知温柔地眯了眯眼。

同样的角度,祁砚知也朝蒋昭南弯了弯嘴角,然后不问一句,极度信任地闭上了双眼。

漆黑的视野里,祁砚知能清晰地闻见橘皮香正向他慢慢靠近。

面颊上的指腹既很好地传递舒适的体温,其上粗粝的纹路也摩挲着祁砚知的皮肤,因为黑暗,祁砚知只知道蒋昭南正向他靠近,却并不清楚他究竟会做什么。

于是祁砚知本能地咽了咽口水,脖颈连带着眼睫同时颤了颤。

“别动,砚知。”蒋昭南的声音停在他的眉宇间。

砚知?

祁砚知忽然就不动了。

因为他想起了妈妈。

“砚知,快到妈妈这里来。”一个穿着破旧大衣的中年女性正蹲在地上张开双臂朝不远处招手。

“妈妈,他们都不喜欢我,他们说我是没爸的小杂种。”一个头发已经披到肩上的小男孩儿边往前跑边用手擦泪。

“我呸!他们都是骗你的,你才不是什么杂种,你是妈妈的宝贝。”女人将男孩儿抱了个满怀,男孩儿窝在女人怀里哭得肩膀一抽一抽。

“可他们……他们不喜欢我。”男孩儿抽泣着说。

女人一脸心疼又愤恨,脱下手套塞进男孩儿兜里,用白皙却布满伤口的手掌轻拍男孩儿后背给他顺气,边拍边说,

“他们不喜欢就不喜欢,妈喜欢你就好了,砚知,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妈妈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我……我知道。”男孩儿还在哭,却不忘将身前的妈妈搂得更紧。

“可他们还说,我没有爸爸。”男孩儿的声音很轻,轻到像这个冬天随处可见的一片雪。

女人接住了这片雪。

“你想要他回来吗?”女人问得毫无感情,另一只没拍后背的手已经缓缓挪到男孩儿的脑后,摊开掌心,将整只手掌覆在男孩儿的后脑勺。

男孩儿没说话,却用幅度很轻的摇头给出了他的回答。

“好。”

“那你就当他死了吧。”

一寸一寸,一分一分,男孩儿的脑袋被慢慢按向了女人的胸膛,心脏和缓的跳动声里,因为太过温暖,男孩儿倚在女人的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女人调整了下姿势,男孩儿睡得更舒服了些,挂在他手上的皮筋松松地坠在腕上,女人低头将它取了下来,抬手绾起男孩儿颈边的发丝扎了个漂亮的马尾。

扎好以后,女人用胳膊抵着男孩儿后背防止他不小心跌倒,自己则迁就着他蹲得更低了些。

“宝贝,这个世界总会有人喜欢你,不只妈妈,还会有很多很多人。”女人继续轻轻拍着男孩儿后背,等他软下腰杆,失去支点,再双臂打横将他抱着放到了背上。

临近过年的雪地,女人终于背着她的全世界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你要学会等待、学会分辨,有些人的喜欢很短也很容易,像随手买的布娃娃,看中的只是外表,花了钱,却仍然廉价。”

“但总有人的喜欢很长久也很专一,这种认真的喜欢才算珍贵。”

女人轻轻将背上的男孩儿向上掂了掂,时间走得很快,她却走得很慢,男孩儿攀在她的肩头安稳地睡着,她的步履却愈来愈沉重。

“砚知,”天气很冷,女人呼着热气说,“你不要急,未来一定会出现跟妈妈一样爱你的人,他会给你扎头发、给你做娃娃,会拿一颗笨拙但是却很真诚的心好好爱你。”

“再等等吧砚知,”

“你值得最好的。”

“啵”的一声,蒋昭南吻在了祁砚知流泪的眼睛上。

“怎么又哭了?”似是无奈又像叹息,蒋昭南抚摸着祁砚知的脸颊,拿一双写满心疼的眼睛上下描摹这张面庞的痛苦与脆弱。

“蒋……蒋昭南,”祁砚知仰头,拿目光去撞蒋昭南的眼睛,噙着泪说,“我想我妈妈了。”

蒋昭南闻言愣了愣,而后不禁笑道,“原来是想妈妈了,这有什么难的,过几天抽空找个时间回家就好了,到时候你妈妈肯定……”

“可我没有妈妈了。”

蒋昭南蓦地缩紧了瞳孔,拧眉道,“你是说,字面意义上的,没了?”

“嗯。”近乎自虐一般,祁砚知慢慢点了点头。

“对不起啊,”蒋昭南立马道歉说,“我不该问的,你已经很难过了,我居然还来揭你伤疤。”

“没事,”祁砚知吸了口气,缓缓呼出去的时候,带了几分释然道,“是我提起的,你只是习惯性问了个问题而已,没对我造成影响。”

“而且,”祁砚知终于真心笑了笑,“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得向前看啊。”

“没错,”蒋昭南轻轻抚过祁砚知的颊边,将落在额前的碎发绾到他的耳后,认真说,“祁砚知,你得向前看。”

“嗯,”祁砚知歪了歪头,换个角度看蒋昭南,然后勾着嗓子轻声说,“我会的,蒋昭南。”

“那……”蒋昭南双手握住祁砚知肩头,自己则低身倾了倾,近距离看着祁砚知的眼睛,郑重道,“就从现在开始吧。”

“开始?”祁砚知不解,“开始什么?”

“完整的你啊,”蒋昭南挑眉提醒道,“我不会离开,但你总得让我知道怎样的你才算‘完整’,不然从始至终我喜欢的可能就只是你的外貌。”

“你想这样吗?”

想吗?

砚知,你想吗?

“不想。”这次祁砚知回答得很坚决。

“那好,”蒋昭南松了口气,又将吻落在了祁砚知的眉心,“就从现在开始吧,我们慢慢来。”

“我慢慢了解你的全部,你慢慢探索我的一切,等水到渠成那天,我们就在一起。”

“在一起?”祁砚知忽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不愿意?”蒋昭南显得有些郁闷,松手道,“你不是说在追我吗?追我追到最后要么放弃、要么在一起,你不选在一起,难不成要选放弃啊?!”

“我靠!渣男竟在我面前!”

“我不是这个意思,”祁砚知不免无奈又无语道,“我只是觉得很惊讶。”

“惊讶?”蒋昭南有些好奇,“惊讶什么?”

“昨晚,”祁砚知解释道,“昨晚你不才说只弯了一点吗,怎么今天下午就说在一起了?”

“误会,天大的误会!”

蒋昭南差点捶胸顿足起来,“我没说立马就得在一起,我说的是水到渠成,水到渠成!”

“鬼知道水到渠成是什么时候,”蒋昭南继续解释,“有可能是今天、明天或者是今年、明年,但也很有可能是几年后、十几年后、几十年后,甚至……”

“这辈子都不一定等到那个时候。”

“所以,”蒋昭南打算来个帅气的结尾,低声又认真说,“什么时候在一起看的是某个契机,在那个契机里,我对你足够了解,你对我也足够包容,”

“我们会在一起度过很多很多个瞬间,再在一起活很多很多个十年。”

“这个一起,是在家里。”祁砚知固执地补充道。

“嗯,”蒋昭南欣然同意,但又想到今后可能会到处旅游的情况,于是又默默补了一句,“旅游不算。”

其实也算。

祁砚知心里这么想,因为妈妈说过,家可以是某个人,只要他能让你安稳地生活下去,那么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家。

所以哪怕走到天南海北,只要身旁是蒋昭南,那就是在一起,在家里。

第54章 面馆 “她说我会幸福的,未来某天。”……

“好了, ”蒋昭南拍拍祁砚知肩膀,侧眸望了望驾驶座的方向,正经道, “咱都聊半天了,也该开车去吃饭了吧。”

“嗯, 我开车。”祁砚知稍稍转了点儿角度,将半边身子慢慢退回到驾驶座上。

“嗯嗯, ”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嗯”字,蒋昭南撑着胳膊舒舒服服躺回副驾驶, 窗里透过的阳光是今天的最后一点余晖, 蒋昭南仰面晒着,半眯着眼睛对祁砚知说,

“我先睡会儿,待会儿到我家楼下再叫我一声。”

“又睡?”祁砚知已经启动了车子, 紧握方向盘拐进主干道的时候不禁问了一声,“你昨晚回去不会又熬夜了吧, 还是说你那晚上根本没睡,天一亮就来公司了?”

蒋昭南闻言挑了挑眉抬眼看他,“我明明什么都没说, 你怎么一下就猜那么多?”

“那你就说猜对了没?”祁砚知说。

“没,”蒋昭南很肯定地说,“一点儿也没。”

而后他又接着解释说, “我没熬夜, 就是最近工作量挺大的, 这事儿刚忙完,下个事儿就又找上门了。”

“所以有时候还真感觉自己是个陀螺,这儿转过去, 那儿转过来,累得脚不着地。”

“听起来确实有点可怜。”祁砚知目视前方,嘴角却勾起了一个同情的笑。

“是啊,”蒋昭南陷进椅背里,闭上眼,假装委屈地说,“出国这几年没吃着好的,整个人都饿瘦了,本以为回国就会好很多,结果回国这一个多月连轴转,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抽不出来,整个人又累瘦了好几圈。”

“尤其我这胳膊,”蒋昭南没睁眼,右手凭借记忆力扯开左手的衬衫袖口,同时抬起左手,将最外边的大衣袖子卷了上去,露出一截精壮而流畅的小臂肌肉。

袖子坠在胳膊肘就不动了,蒋昭南懒得把它推上去,就这么稍稍抬起右手往小臂上捏了捏,难过地说,“都瘦了。”

车子刚驶过一个红绿灯路口,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下来,祁砚知倒是想看,却实在无能为力,于是只得目不斜视地轻声说,“乖,咱们回家再看。”

“啧,”蒋昭南捏完手臂就放下袖子抱着手低声说,“回家就不给看了。”

“不给看了?”祁砚知说,“就这么小气?”

“就这么小气。”蒋昭南说得理直气壮,然后重新给自己的衬衫袖子扣上扣子,再将稍长些的大衣袖摆往下拉了拉。

“那……”祁砚知不死心,继续问,“真没回旋的余地了?”

“当然……”蒋昭南卖了个关子,仰头轻笑道,“也不是完全没有。”

“愿闻其详。”终于等到了红绿灯,祁砚知按着方向盘,侧头望蒋昭南。

蒋昭南感觉到了视线却仍不睁眼,继续就这么躺着,状似随意地说,“你刚刚不是说想起妈妈了吗,都想起了什么,跟我说说呗。”

“你想听?”祁砚知歪头瞥他。

“对,”蒋昭南坦然承认,“我想听。”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祁砚知总觉得这次的红绿灯稍微有点短,就在他松开脚刹踩下油门的刹那,藏在脑子里飘忽不定的思绪忽地清晰开来。

“其实也没想起什么。”祁砚知直视前方,见十几米高的大树连成片地,被尽数抛在身后。

“就突然记起我妈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了。”祁砚知神色宁静,像庙里的一点烟灰,燃烧时明灭,坠落时沉净。

“一句话?”蒋昭南忽然愣了愣,睁眼问,“什么话?”

“她说我会幸福的,未来某天。”

祁砚知的脸上仍然没有浮动一丝情绪,从蒋昭南的视角看过去,窗外的天正在西沉,大片大片不知所谓的澄黄跟在他们身旁,由他们引导,任他们主宰。

“会幸福的,”蒋昭南挪回目光,重新闭上了双眼,呢喃说,“一定会的。”

车子最终停在了蒋昭南家楼下,在祁砚知万分狐疑的目光里,蒋昭南解开安全带,下车走进了一家招牌写着“乡间小味”的特色面馆里。

“赵叔,来两份大碗牛肉面,一碗不加葱,一碗不加香菜,打包。”

“诶,好嘞!”被喊作‘赵叔’的老板正给最靠里的那桌搁上一碟萝卜干,客人没管,边埋头吸溜面条边刷微博头条。

“是你啊小蒋,这回还是一份大碗牛肉面加两个煎蛋哇。”赵叔说完就卷起围腰擦擦手,作势就要往后厨走。

“不是赵叔,”蒋昭南站直看向赵叔佝偻的腰杆,不禁无奈道,“你这耳背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小蒋,你张着嘴在说什么,是不是又要加点儿什么东西?”赵叔躬着腰,慢慢朝蒋昭南走近了些。

“叔,这帅哥说他要两份大碗牛肉面,一碗不加葱,一碗不加香菜,不在这儿吃,要打包。”离赵叔最近的一名中年男子握住赵叔胳膊,给了个支点撑着,让赵叔站稳了些。

“哎呦,我这袖子脏,有油,别弄到你身上了。”赵叔说罢很快摆了摆手,男子也不拦着,松开手嘴里嘟囔着,“您这年纪可摔不得,要是一个不小心进医院了,这家面馆说不定哪天就得关了。”

“呸呸呸!”赵叔撑着腰抬脚往地上跺了几跺,颇觉晦气地说,“只要我还在一天,这面馆就关不了。”

“小蒋,”赵叔抬头看了看蒋昭南,仿佛是为了得到认同似的,攥着袖子问,“你说是吧?”

“是是是,”蒋昭南笑着跟赵叔对视,见赵叔似乎是拿目光看他真不真诚,蒋昭南只得打趣似的求饶道,

“赵叔,你就放过我吧,现在这个点儿赶到这里我都快饿死了,实在没力气跟你贫了。”

“行,明白了,”赵叔‘哼’的一声转身,垂腰转身道,“我是耳背,又不是耳朵聋了,听两遍总听清楚了吧。”

“还有,小蒋啊。”

周围食客还在吃饭,蒋昭南不想打扰他们,于是自觉跟在赵叔身后低声问,“怎么了赵叔?”

“你小子就别跟我这个老人家打马虎眼儿了吧。”赵叔慢吞吞掀开门帘,蒋昭南站在背后,抬手将门帘提得更高了些。

“乡间小味”的后厨很干净,不过说是后厨其实也不太贴切,因为这个所谓的“后厨”拢共就只有三口锅,一口熬骨头,两口煮馄饨跟面。

蒋昭南倚在靠近门边的那道墙上,垂眼看赵叔利落地把面条放进锅里,再转身从背后拿了两个打包盒,用勺子往里搁调料。

“说说呗,趁现在这会儿还有时间,等面做好了,你带走了,就不知道下次唠闲嗑又是什么时候了。”

“我知道赵叔,”蒋昭南颇有些无奈道,“可我真没什么要说的。”

“诶,”赵叔搁完调料把打包盒放下,转身撇了撇嘴看向蒋昭南,埋怨道,“这你小子就不对了吧,连八卦都不跟赵叔讲,白瞎我每回多给你添的两个煎蛋了。”

“嗯?”

蒋昭南不解,“什么八卦,赵叔你这怎么把我都说懵了?”

“就两份牛肉面打包这事儿啊,”赵叔笑得多了些过来人的味道,“别看我无儿无女也没老伴儿,可我年轻的时候恋爱还真没少谈啊,无非就男男女女那点事儿呗,你赵叔我门儿清得很。”

“这么厉害么?”蒋昭南从兜里掏出手机,眼见祁砚知没发消息催他,于是乐得用这会儿时间陪赵叔聊闲天。

“那是当然。”赵叔用铁勺子往锅里搅了搅,面没熟,赵叔放下勺子回案板边剁辣椒。

“想当年,我还是我们村里公认的帅哥,喜欢我的姑娘都是……”

“诶,等等。”赵叔觉得不对劲,侧身望了望身量极高、站得却吊儿郎当的蒋昭南。

“怎么了赵叔,有什么不对吗?”蒋昭南问。

“怎么就聊到我自己身上了?”赵叔抬起那只没握刀的手,惊奇地捶了捶脑袋,“刚不是在说你的事嘛,怎么一下就岔这么远了?不行不行,得拐回来,拐回来。”

“行,”蒋昭南很轻地笑了笑,“拐回来。”

“你谈恋爱了?”赵叔边剁辣椒边直白地问,刀下活儿不停,嘴上笑也没停。

“还没,”蒋昭南诚实道,“不过应该也快了。”

“谈恋爱好,谈恋爱真好啊。”赵叔低头看了眼辣椒,剁得很碎了,于是伸手取了个碗,把剁好的辣椒都放刀上倒碗里。

“说真的,小蒋。”赵叔在围腰上揩了揩手,转身去锅旁边再搅了会儿面,这回面好了,赵叔用筷子把它们夹进了各自的打包盒里。

“你可千万别学我,都五十来岁快六十的人了,没人照顾也没人惦记,除了这家跟了我快三十年的小面馆外,就再没什么牵挂了。”

“赵叔说这话的意思可不单单只是发牢骚啊。”

不加香菜的打包盒已经完全被密封好了,不加葱的那份还被单独搁了两个炸得金黄的煎蛋。

赵叔把装着打包盒的塑料袋提在手上,蒋昭南抬手接了过去,赵叔就在这间隙伸手拍了拍蒋昭南肩膀,略有些意味深长地说,

“小蒋啊,叔是过来人,是真吃过一个人的苦,以前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当时的想法就跟你半个月前说的那些一模一样。”

“三十年前是那么觉得,三十年后,我是真后悔了。”

第55章 地上 靠!这下真得骂爹了。

“……”蒋昭南沉默了一瞬, 指节勾着塑料袋,声音沉沉地说,“我明白的, 赵叔。”

“行,”赵叔松下肩膀, 低着步子转身说,“你明白就行, 赵叔也不喜欢啰嗦,就稍微提个醒儿, 别等年纪大了再来后悔。”

“老板, 来份大碗酸菜面,加个煎蛋。”外面食客的声音穿过门帘越入后厨。

“好嘞!听见了!”

老板朝出菜窗遥遥喊了一声,伸胳膊拿碗去混调料,侧头对蒋昭南说, “小蒋,今天周五店里有点忙, 我这边就不留你了,等下次你来店里的时候我们再聊。”

“……好。”蒋昭南低眉应了应,一边攥紧塑料提手, 一边用蜷曲的手背拨开门帘,抬脚走了出去。

愈来愈冷的时节,天总是沉得特别快, 蒋昭南提着两个装着打包盒的塑料袋, 慢慢走向彻底停在路边的迈巴赫。

“砰砰”两声, 半握在一起的四根指节蜷着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玻璃,下一秒,窗户径直摇下, 一张足够漂亮的脸蛋仰着转过来,勾唇轻笑着说,“怎么了蒋总,买到晚饭了?”

祁砚知仰面朝他笑,蒋昭南低头对他说,“下车,我们回家吃饭。”

“好,”祁砚知笑着说,“我们回家。”

蒋昭南这国回得急,房子也找得急,所幸国内朋友还算靠谱,在蒋昭南回国前一天就把房子大致定下来了。

可惜就算定下来也不能立即入住,于是蒋昭南就在酒店凑合了十几天,直到朋友发消息说已经请人里外打扫了一遍,一些老旧的家具也换成了新的之后,蒋昭南才收拾行李搬了过来。

面积不大,简单的两室一厅外加一卫一厨,平时蒋昭南都是一个人住,他既不会做饭又没时间做,所以基本上那一室一厨就当个摆设,除了偶尔喝水会去趟厨房外,蒋昭南就几乎没踏足过这两个地方了。

“看不出来,你家还挺整洁的嘛。”祁砚知刚换上鞋套走进客厅就自觉坐上了沙发。

“什么叫看不出来?”蒋昭南关上门把两个塑料袋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顺带扯开打包盒的盖子,倒着垫在盒子底部。

“快过来吃饭了。”一切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蒋昭南拿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侧身对着已经坐在沙发上玩儿他衣服的祁砚知喊道。

“你家电视能开吗?我想在这儿吃。”祁砚知坐在沙发上,伸手指了指腿前边的玻璃桌。

“你想边看电视边吃饭?”蒋昭南愣了愣,低头问。

“怎么,不行吗?”祁砚知转头看他。

“不是不行,”蒋昭南立即解释道,“但这习惯不好,容易消化不良,或者积食,长久下来很可能会得慢性病。”

“可我已经习惯边吃饭边放点儿什么东西了,”祁砚知将目光挪向蒋昭南的眼睛,用稍带点儿可怜的神色磨他,“不然这吃饭也太无聊了吧,我受不了……”

“嘶,”蒋昭南选择避开祁砚知的视线,将目光移向另一边的房门,冷静问,“我可以边吃饭边跟你聊天,这样你还会觉得无聊吗?”

“不觉得,”祁砚知笑弯了眼睛,补充说,“一点儿也不觉得。”

“行。”蒋昭南一看祁砚知这模样就知道他肚子里准憋着什么坏水,如果这人是其他的什么猫猫狗狗,蒋昭南只觉得既矫情又麻烦。

可惜他是祁砚知,一个说不上来的“例外”,蒋昭南不仅把人领回家,还事事都依他,甚至觉得……

好吧,是有点可爱。

“那说好了不放电视我跟你聊天,祁砚知,你……”蒋昭南踩着拖鞋进客厅,见祁砚知还坐在沙发上不动弹,打算扛也得把人扛到餐桌旁。

“快过来吃饭了,祁砚知。”蒋昭南抱着胳膊低头看祁砚知在玻璃桌旁边磨磨蹭蹭。

“我就想在这儿吃,行吗?”祁砚知再次伸手指了指腿前边的玻璃桌。

“不行,”蒋昭南慢慢走近了些,平静地陈述事实,“这儿太挤了,你腿都放不下。”

“我可以把腿蜷起来,”祁砚知说罢伸开拇指与食指,大致比着量了下两头的距离,认真说,“如果蜷起来的话,应该就差不多了。”

“不是,”蒋昭南真快被气笑了,“你干嘛这么委屈自己呢?”

“好好去餐桌上吃饭难道不……?”

“我靠!”

蒋昭南的手反应得比脑子更快,在祁砚知即将往下掉的瞬间拿胳膊使劲儿,一把抓住了祁砚知的手肘,将他提着往怀里带。

“祖宗!你到底要干嘛?!”

祁砚知被蒋昭南提溜到了沙发上,脖子被抵在墙边,后脑勺被强制性地靠在蒋昭南的手心里。

“没想干嘛……”祁砚知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心虚,下颌不自觉移到左边,又被蒋昭南强行扳正。

“祁砚知,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洁癖?”蒋昭南算是看明白这家伙了,嘴里一句一个“洁癖”,结果二话不说就能哐哐往地上坐,要不是他及时给祁砚知拉住了,不然就冲那猛劲儿,估计一摔一个屁股蹲儿。

“我有洁癖,”祁砚知被按着跟蒋昭南对视,无奈说,“我真有,你别不信我。”

“那你刚刚怎么回事?”

蒋昭南怕给祁砚知按疼了,于是悄悄松了点攥他下巴的劲儿,结果这家伙一察觉他松劲儿就想起身,蒋昭南没辙,只好抬起左腿,屈着把小腿前侧压在祁砚知的大腿上,慢慢拿膝关节去抵他的小腹。

“嗯?”祁砚知感觉到了重量却没低头,默默从沙发缝里抽手去摸蒋昭南的脚踝。

“你干什么?”蒋昭南挪了挪小腿,试图甩开祁砚知的左手。

“没什么,”祁砚知立刻笑了笑,然后仰头不要脸地说,“就摸摸。”

说罢手就伸进了蒋昭南的裤腿里。

“安分点!”蒋昭南将脑袋凑近祁砚知的耳边,近乎咬牙切齿地说。

“还挺敏感,喜欢被这么摸吗?”

祁砚知欣赏着蒋昭南钳制他脖子跟下巴却又不敢加重力道的模样,从外面看他好像被蒋昭南死死压在沙发里。

可实际上他只是用了点儿技巧让指尖游走在蒋昭南的小腿跟大腿之间。

这家伙就已经脖颈通红,腰腹下塌,浑身不自觉抖动了。

好漂亮的画面,祁砚知转了转眸子,瞥眼去看蒋昭南的表情。

可惜,头埋得太低,看不清神色,不过屁股嘛,翘得还真挺高。

“喜欢你爹啊……”蒋昭南快把头埋进祁砚知的颈窝里了,本来浑身痒得他想骂娘,结果又在紧要关头想起了祁砚知没有妈妈这件事,于是就临出口改成了“爹”。

祁砚知听见蒋昭南骂什么居然还一时愣住了,立马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又往他小腿狠狠摸了一把,

“别喜欢我爹,他是个人渣,要喜欢就喜欢我,我……”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蒋昭南被摸软了魂儿,竭力挨过那阵控制不住的麻痒,低头在祁砚知眼前说,“你就是个骗子!”

“骗子?”祁砚知挑了挑眉,仰头说,“我骗你什么了?”

“你骗我你有洁癖,我信了,然后你就这么对我!”蒋昭南气得没收住力气,按在祁砚知下巴上的拇指往里陷了些,其实不疼,但祁砚知非得装,于是哽着吸了下气。

蒋昭南本来不信,毕竟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又装样子骗他,可谁又叫他不争气,非得心软,悄悄松了手,试着挪开指尖看看有没有摁出印子来。

就在这松手的间隙,一直注视着蒋昭南一举一动的祁砚知立刻抬手推开蒋昭南肩膀,又在他即将倒在沙发背上的前一刻,用胳膊揽住了他的后背,然后单腿侧着压在他的双腿上,拿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去抵蒋昭南的胸膛。

于是转瞬之间,蒋昭南从压人的那个变成了被压的那个,关键他想使劲挣脱的时候,又被祁砚知护在他后背的那只手反剪在头顶动弹不得。

靠!这下真得骂爹了。

“你要干嘛?”蒋昭南叹气,抬头跟祁砚知对视。

“换个姿势跟你好好说话啊。”祁砚知说得理所当然。

蒋昭南却只觉得无语,“刚刚那个姿势就不能好好说话,非得换个?”

“刚刚你说我是个骗子,无论我说什么你肯定都不会信我,所以我当然得换个姿势。”

蒋昭南:“……”

其实有没有可能,你是不是骗子跟姿不姿势的,根本就没什么关系!

但没办法嘛,谁在上面谁就有决定权,管它有没有关系,有没有逻辑,黑的也照样能说成白。

于是蒋昭南认栽了,半躺在沙发上没好气地说,“现在行了吧,赶紧有话说话,不然等面凉了还得重新热一遍。”

“嗯,”祁砚知点头,然后认真说,“我有洁癖,真的。”

话题果然绕回了一开始,既然祁砚知这么认真,蒋昭南也跟着认真说,“那你刚刚是怎么回事,我不就说了句干嘛委屈自己,结果你二话不说就往地上坐。”

“如果你只是单纯跟小孩儿一样坐地上待着也还好,谁知道我一个没看住你就往地上倒,要不是我及时反应过来拉住你,还不知道你得摔成什么样。”

“所以你就问我到底有没有洁癖?”祁砚知问完就怔住了。

蒋昭南倒是反应如常,“对啊,谁有洁癖净往地上坐啊,关键这地还凉,坐着也不知道舒不舒服。”

祁砚知:“……”

知道离谱,但却没想过居然会这么离谱。

说还是不说,这是一个丢脸或者真的很丢脸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