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柔软 “我!不!小!”
“祁砚知, ”蒋昭南忽地抬头喊了一声,祁砚知一怔,低头凝他, “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蒋昭南动了动手腕,祁砚知立即箍紧了他的掌心。
蒋昭南觉得不舒服, 试着弯了弯胳膊,祁砚知不准, 压着他手肘抚着他腰往沙发背上顶。
“松手,祁砚知。”蒋昭南吸了口气, 仰头去咬祁砚知脖子上的项链。
“哗啦”一声响, 坠在祁砚知颈间的银链落到蒋昭南鼻尖,被他歪头一含,轻巧地勾进了嘴里。
“别含,”祁砚知抿着唇皱眉说, “脏。”
“那你松手。”蒋昭南拿犬齿咬上祁砚知的项链一角,微微施力, 将链子勾着往下扯。
祁砚知的后颈首先感受到了这股力道,链子上不规则的碎钻把他硌得有点疼,于是顺着蒋昭南攀咬的弧度, 祁砚知自觉将身体压了下来。
“松手。”蒋昭南咬着项链含混地说。
“那你别咬我项链。”祁砚知伏在蒋昭南耳边,轻笑着说。
“你先松手。”蒋昭南的声音仍然含混。
“你先别咬。”祁砚知耍无赖似的说。
“那我俩就这么僵着,看谁熬得过谁。”说罢蒋昭南就含着链子转过头, 狠心地硌了一下祁砚知的脖子。
“嘶, ”俯下身后距离骤然缩近, 痛感已然微乎其微,但祁砚知知道蒋昭南有心让他疼,于是便做足了表情, 势必要蒋昭南真觉得他疼。
“别装了,祁砚知,”蒋昭南偏着头,慢慢用舌尖推出了祁砚知的项链,无语地说,“赶快松手放我起来,不然面真要凉了。”
“可我话还没说完……”祁砚知缓缓抬起脑袋起身,攥住蒋昭南两只手腕的掌心也渐渐松开了来。
被拎着举了半天的胳膊又僵又麻,蒋昭南让它们自然垂下后躺着呼了口气,祁砚知就在这时跟只小狗似的鬼祟攀到蒋昭南胸前,拿脑袋去蹭他的下巴。
“不要蹭了,祁砚知,起来去吃饭。”蒋昭南弯胳膊遮了遮自己的眼睛,语气平静地说。
“你不生气了?”祁砚知没蹭了,乖乖把脑袋搁在蒋昭南胸前,试探地问。
“生气?”蒋昭南将胳膊搭在自己的眼皮上,缓缓问,“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刚刚,”祁砚知伏着往上挪了挪,把下巴搁在蒋昭南的胸前,轻声说,“你叫我松手,我没松,你气得来咬我链子了。”
“是有这么回事,”蒋昭南移开胳膊低头看他,无所谓道,“不过我也没生气,无非就觉得你幼稚,不听话,非得跟我对着干。”
“什么幼稚?”祁砚知这下不乐意了,伸手去摸蒋昭南西裤上的抛光带扣,低声说,“我只比你小一岁,又不是小七八岁,哪里幼稚了?”
“哪里都幼稚。”蒋昭南敛眉笑了笑,用半边胳膊去挡祁砚知的动作,调侃道,“就跟个小孩儿似的,一个没看着就得遭殃了。”
“污蔑,纯纯的污蔑!”
祁砚知想去解蒋昭南的腰带,却被蒋昭南很快拦了下来。
“你要干嘛?”蒋昭南立起了半边身子,垂眼问他。
“我!不!小!”祁砚知攥着蒋昭南衬衣抬头与他对视。
“小?”蒋昭南下意识瞥了眼祁砚知牛仔裤下边鼓起的大包,看起来挺有分量的,虽然没跟他自己的比过,但怎么看也真的算不上小吧。
更别说……
祁砚知跟随蒋昭南的目光,将视线投向了他正在看的地方。
于是,那个大包鼓得更厉害了。
蒋昭南颇觉好玩儿地勾唇笑了笑,于是那玩意儿就跟听得懂人话似的跳着弹了一下,蒋昭南看见了,眼里挂上了一抹惊奇,而当他抬头打算去看祁砚知的神情时,又冷不丁被这人吓了一跳。
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的距离里,祁砚知像盯什么猎物似的,眼里透着光,眉梢挂着笑,唇角自然地往上拧,深色的瞳仁却一动不动地注视蒋昭南的脸庞。
有压迫性,也有侵略性,不过却不多,因为祁砚知舍不得,舍不得就这么冒犯地对他。
欲望只才袒露一角,不能吓到他。
“盯着我干嘛?”
蒋昭南自己已经数不清今天到底问过多少个‘干嘛’了,就像他说祁砚知是小孩儿那样,因为小孩儿的行为动机总是让人捉摸不透,没什么逻辑所以也就找不到什么规律,有种想一出是一出,今天不干明天就完蛋的荒诞。
还没等蒋昭南心里腹诽完,祁砚知就敛了神色,带了些打趣地问,“现在还觉得我小吗?”
“你说这个?”蒋昭南闻言挑了挑眉,拿手指了指祁砚知裤子上鼓起来的地方。
“你……”虽然没碰到,但距离实在太近,祁砚知受不住,缩紧瞳孔稍稍后退了些。
“一般吧,”蒋昭南随意地说,“看起来也就正常水平,的确不‘小’,但你要说对比起来的话,倒也……”
“对比?”祁砚知抓住了话中的关键,抬眼狠戾地说,“跟谁对比?除了我,你还看过谁的?!”
“嗯?”蒋昭南这下彻底懵了,祁砚知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还能看过谁的,他不就看过他自己的么,难不成小兄弟这玩意儿还能光着到处给人看?会不会有点太离谱了。
于是蒋昭南只得抚着额头无奈说,“我就看过我自己的,你底下这玩意儿都还隔了条牛仔裤,除了点儿形状,其他我什么也没看到。”
“那你想看么?”祁砚知收起戾色,乖巧温顺地凑近蒋昭南,在他肩边耳语道,“我可以脱给你看。”
语气诱惑,态度真诚,蒋昭南毫不怀疑如果他说一个“好”字,这家伙立刻就会把牛仔裤连带内裤一起脱下来,光着个下半身在他面前乱晃。
画面太限制级,目前进度不允许。
于是蒋昭南忍不住屈起两根指节敲了祁砚知额头一下,目露无语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赶快去吃饭,再磨蹭就阉了你。”
“嘶,”祁砚知摸了摸额头,故作委屈地说,“蒋昭南,你这也太残暴了吧,居然要阉了我……”
蒋昭南真是服了祁砚知这随地大小演还忒不要脸的神奇技能了,有时候他都怀疑祁砚知如果不做音乐的话,会不会也很适合当演员,不过相比写歌的天赋,祁砚知这演技至少还得再练两年。
“行了,别演了,”蒋昭南无奈,攀着沙发背起身,攥着衣服下摆抖了抖不知何时沾上的灰,低头问,“到底在哪儿吃,客厅,还是这儿?”
“你同意在这儿吃了?!”祁砚知跟着起身,意识还没反应过来,眸子就亮了又亮,唇角也带着翘了起来。
“不就在这儿吃个饭,值得你这么高兴?”蒋昭南发现前段时间没日没夜看钟嘉的表演片段还真有好处,至少在这种时候他能准确分辨祁砚知是否真心在笑。
尤其此时此刻,祁砚知脸上浮现的几乎完全是由眼睛带起来的、无意识的笑,只有这种笑才不用演,发自内心,毫无破绽。
蒋昭南只觉得内心一片柔软。
“蒋昭南,”祁砚知歪了歪头,笑着朝他说,“你真好。”
好吧,更柔软了。
“知道我好就乖一点,别动不动就耍小孩子脾气。”蒋昭南慢慢抬手摸了摸祁砚知左耳的耳廓,离开的时候轻轻掸了一下坠在耳垂上的十字架。
“我没耍小孩子脾气,”祁砚知轻声嘟囔着,“我只是……”
太喜欢你了。
从前没喜欢过别人,所以没人教过我该怎样去喜欢一个人,现在喜欢上你了,真正能教我的人却没了,所以,
蒋昭南,你能教教我吗?
祁砚知最终还是把后半句话憋在了喉咙里,蒋昭南没注意,只是顺着说了句,“嗯,你没耍小孩子脾气,就是下次要多注意沟通,别一句话不说就压我身上。”
说罢蒋昭南就转身去了客厅,桌上的两碗面还在冒着热气,蒋昭南走进右边的厨房洗了两双筷子,出来的时候顺带把手跟着一起擦干了。
“用不用我过来帮你?”祁砚知望着蒋昭南站立的方向说。
“就两碗面而已,我马上就端过来了。”蒋昭南走近餐桌把筷子夹在虎口,挪开打包盒的盖子扶住底部,拇指中指并用,把两碗面托着端了过来。
“幸好这面还没凉,不然还得重新热一遍。”蒋昭南刚刚把面挪到玻璃桌上,祁砚知就已经接过筷子在里面搅了搅。
“有这么好吃吗?”祁砚知蹲下来裹了一筷子面,举到眼前仔细瞧了瞧。
外表看过去就是很普通的面条,不过闻起来倒很香,像他小时候路过街角卤肉店会停下来闻一会儿的味道。
“看什么?”蒋昭南跟着蹲了下来,祁砚知说得没错,这地儿虽然挤,但只要稍稍蜷下腿,容纳他们两个还是绰绰有余。
“在看你为什么请我吃这个。”祁砚知举着这筷子面左右看了看,态度认真得像研究什么稀世珍宝。
“别搞食物歧视啊,你喜欢的鹅肝、扇贝什么的,未必就比餐馆里的面高贵。”蒋昭南边说边搅匀了碗里的面,最顶上的两个煎蛋他也和在油里浸了浸,直到上面的焦皮也沾上油后,才夹了一个放在祁砚知碗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祁砚知不研究了,直接把这筷子面咬进嘴里,囫囵说,“我就纯好奇,这个牛肉面究竟有多特别,居然能让你在第一次请我吃饭的时候选它。”
“那你呢?”蒋昭南也夹了一筷子面,大口塞进嘴里,含混问,“你为什么在第一次跟我正式见面那天选择法餐?”
第57章 可乐 “别讨好我,祁砚知。”
“因为喜欢吧, ”祁砚知嚼完这口面,边咽边说,“前几年去法国旅游, 顺便给新歌找灵感,慢慢就喜欢上了那里的人文风情。”
“后来回国在怀靖找到了好几家还不错的法国餐厅, 菜品正宗,包间也很注重隐私。”
说到这儿祁砚知稍微顿了顿, 然后又夹了筷子面在油汤里搅了搅,轻笑着说,
“当然, 那会儿主要也是有点馋法餐了,正巧碰上第一次正式见面这么重要的事,于是就选了个常去的地儿。”
“嗯,”蒋昭南吃了口面, 点头应道,“我的理由也差不多, 无非就是喜欢这家店这碗面,所以第一次请客才会想着请你吃这个。”
“那你对别人也这样吗?”祁砚知把面条上的辣椒搅干净后,裹着咬进了嘴里。
“什么?”蒋昭南侧头看他。
“我说别人, ”祁砚知轻声问,“你对别人也这样吗?跟他们分享你喜欢的东西。”
“怎么会?”蒋昭南拧了拧眉,认真说, “别人, 尤其是陌生人, 诸如工作上的客户之类,关系仅仅停留在阶段性的合作上,一旦脱离工作涉及到了生活, 那就各活各的各管各的,互相尊重互不打扰。”
“但如果是朋友嘛……”蒋昭南愣了愣,低头看碗里的面,平静道,“那就更没必要了。”
“出国这些年还有联系的就那几个,除了稍微重要点儿的日子还能聚聚外,其他时候都是偶尔才发条微信问候对方死没死。”
“噗嗤”一下,祁砚知笑出了声,肩膀颤动,指节攥着筷子晃个不停,瘦削的手腕立着挡住了半边脸庞。
“有那么好笑吗?”蒋昭南侧头瞥了瞥祁砚知,见他笑得胸腔都在震,不禁扶额轻声说,“真搞不懂哪儿来的笑点。”
“可能年纪大就不爱笑了吧,”祁砚知笑够了,握稳筷子戳了戳面条上的煎蛋,勾着唇说,“能理解的,蒋昭南,再过几年估计你都该忘记怎么笑了吧。”
“我年纪大?”蒋昭南惊得伸出没拿筷子的指尖指向自己的眉心,讶异道,“我不才只比你大一岁?”
“你也知道你只比我大一岁啊,”祁砚知笑着咬了口煎蛋,边嚼边说,“刚刚说我是小孩儿的不也还是咱们英明神武的蒋总?”
“不是,”蒋昭南放下筷子,趿拉着拖鞋起身走向厨房,“咱俩就绕不开这话题了呗,说好的聊天就非得一直掰扯这么无聊的东西?”
说罢蒋昭南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拿了瓶可乐,摆在台面上的杯子大多形状各异,蒋昭南随手挑了个他平时用的最多的,再挨着找了个能配上对的,扭开瓶盖各倒了一大杯。
“蒋昭南,”祁砚知起身朝厨房那边望了望,看不到这人究竟在干嘛,于是提高音量喊了一句,“再不过来你的面就要凉了。”
“来了来了,”蒋昭南按着把手提起两个装满可乐的杯子往外走,祁砚知清脆的喊声还萦绕在耳边,蒋昭南不禁笑着回道,
“刚刚我说面要凉的时候你不管不顾,怎么现在我就倒杯水的功夫,你都这么着急?”
“可乐?!”祁砚知那双藏着惊喜的眼睛亮了又亮。
“嗯,可乐。”蒋昭南慢慢走近,弯腰把杯子放在桌上。
祁砚知立刻揽紧离他最近的水杯,咕噜喝了一口,可乐最上层的气泡还在不断翻滚,搅出的白沫在杯壁上浮起了一圈波浪。
“虽然冷,且不健康,”祁砚知放下水杯,神色认真地评价道,“但是很解渴。”
“那你这是有多渴?”蒋昭南重新蹲下来,膝盖抵着玻璃桌,大腿挨着祁砚知。
“很渴,”祁砚知面向蒋昭南颇显委屈地说,“我发现这玩意儿还挺辣,吹凉了还好,裹上热油就简直烫舌头。”
“那你怎么不早说?”蒋昭南皱了皱眉,把自己杯子里一口没喝的可乐倒了点儿给祁砚知。
“不用,我够了。”
一瓶可乐刚好够两杯的量,所以蒋昭南拿过来的这两个杯子几乎都装满了可乐,本身祁砚知这一口也喝得不多,照蒋昭南这倒法,可乐离溢出洒在桌上也就是个时间问题。
“祁砚知,”蒋昭南慢慢放下杯子搁在桌上,侧头低声问,“你是不是吃不了辣?”
“啊?”祁砚知装作没听见,脑袋凑近桌上满得快溢出来的可乐,细细啜饮了一口。
“我说,”蒋昭南望着祁砚知的后脑勺,带了点儿沉郁地问,“你是不是不能吃辣?”
“还好吧,”祁砚知喝完了最顶上一层的可乐,指节攥着把手把它提到牛肉面旁边,轻声说,
“也不是不能吃,就是以前酒喝太多伤着胃了,住院那段时间吃得清淡又养生,味道也还不错,于是后来就慢慢习惯不怎么吃辛辣的食物了。”
“胃不好为什么不跟我说?”
蒋昭南说不清此刻投向祁砚知的目光究竟藏着些什么东西,祁砚知也觉得现在不是个回头的好时候,于是自觉拿起筷子将剩下的面往稍清些的地方搅了搅。
“我不想扫你的兴。”祁砚知咬着面低声说。
“值得吗?”蒋昭南沉下眉,闷闷地问。
“值得。”祁砚知又扒拉了一口面,直到被呛得咳嗽起来,不得不伸手去拿可乐才慢慢停下来。
“别吃了。”蒋昭南伸手把祁砚知面前的打包盒推到一边,再用另只手的手掌轻拍祁砚知的后背给他顺气。
“不行,”祁砚知喝完一大口可乐终于缓了过来,皱眉盯着蒋昭南看不出情绪的眉眼,认真说,“这是你喜欢的东西,我要把它吃完。”
“第一次正式见面那会儿,”蒋昭南抬眼与祁砚知对视,平静地陈述事实,“我也没把你喜欢的法餐吃完。”
“那不一样,”祁砚知固执地解释道,“那个时候我没跟你说过我喜欢法餐,现在……”
“现在也一样,”蒋昭南的手顺着祁砚知的后背伸到肩膀,无规律地轻轻拍了拍,“就算你跟我说你喜欢法餐,非常喜欢,特别喜欢,比喜欢我这个人还喜欢。”
“我也不会逼迫自己把东西吃完。”
祁砚知肩膀一停,瞳孔很轻地颤动了一下,蒋昭南捕捉到了,叹了口气后伸出指尖抚摸祁砚知的脸颊,认真说,
“那时候一样,现在一样,祁砚知,你也一样。”
“我喜欢的东西,你有不喜欢的权利。”
祁砚知抬手拢住了蒋昭南的手背,将他的指节撑开铺在自己的脸上,边摩挲边轻声说,“可我们太不一样了,蒋昭南,包括家庭、喜好、性格,我们都太不一样,甚至于……”
“相背了。”
“那又怎样?”蒋昭南用被拢住的指尖轻轻勾了勾祁砚知额前的碎发,安抚道,“如果完全一样不才无趣吗?”
“可也不能完全没有共同点吧……”祁砚知闭上眼,享受着蒋昭南手心的温度,诚恳说,“不然我感觉我俩就像两个世界的人,怎么都联系不到一起。”
两个世界的人,蒋昭南忽地笑了笑,时间仿佛回到了那个包间,包间里坐着两个相对而坐各怀鬼胎的男人。
其实本来就该是两个世界的人,却因为一个开头并不美妙的意外,神奇地聚在了一起。
但这话蒋昭南只敢心里想想,说出来给祁砚知听的东西又自动变成了安抚。
“可哪怕我俩是两条平行线,现在不照样有了交集?”
“所以啊,”蒋昭南放开发丝,用指腹捏了捏祁砚知脸上柔软的脸颊肉,凑近说,
“别讨好我,祁砚知,就像当时在车上说的那样,我们之间是平等的关系,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需要搞委曲求全那套。”
“我……”祁砚知的下巴陷进蒋昭南的掌心里,垂着眸子,吸气说,“我明白。”
“明白就好,”蒋昭南缓缓撤开扶住祁砚知脑袋的手,退到他的头顶拍了拍,笑着说,
“打电话的时候一直跟你道喜,见了面反而忘了说,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当面祝贺会比较真诚。”
“什么?”祁砚知歪头看他。
漂亮的桃花眼裹着疑惑悄悄地打量过来,流畅的脸颊线条在空气里划出了一个和谐的弧度,蒋昭南低头望过去,忍不住在祁砚知的唇角很轻地吻了一下,然后退开认真说,
“解约快乐,砚知。”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心脏已经炸了个震天响。
“嗯……快乐。”祁砚知低下头,呆呆地应着。
“傻了?”蒋昭南在祁砚知面前挥了挥手,只见他瞳仁慢慢聚焦,与眸子的其他部分隔开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没,”祁砚知瞥眼阻隔了视线,目光盯着一边的牛肉面说,“好可惜,只能浪费了。”
“谁说只能浪费了?”蒋昭南跟着看了过去,挑眉说,“你有洁癖,我又没有。”
“嗯?”
话音刚落,蒋昭南用祁砚知的筷子把他碗里的面并着夹了过去,祁砚知目露惊讶,蒋昭南却只是毫不在意地把夹过来的面混着搅了搅,然后把手机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放在桌上。
“点个外卖,别饿着自己。”
说罢蒋昭南就把手机推到了祁砚知面前。
祁砚知见此哭笑不得,慢慢又把手机推了回去,“我有手机,而且我也不饿。”
“说好的请客就得好好请,”蒋昭南拨开祁砚知的指节,把手机重新推过去按着,“本来就请你吃这么碗牛肉面我也过意不去,正巧你也吃不了辣,那就按你喜欢的随便点吧。”
“不是,”祁砚知不得不赶忙说,“我真的不饿,刚刚就已经吃饱了。”
“吃饱了?”蒋昭南既震惊又狐疑地看着他,以及自己碗里的面,再问了一遍,“就这几根面你就吃饱了?”
第58章 幼稚 “要不,你舔回来?”……
“嗯, ”祁砚知胳膊撑在桌上瞥眼看向蒋昭南,既真诚又打趣着说,“我真吃饱了。”
“别诓我, 饿了就吃东西,别饿昏在这儿了。”蒋昭南夹了一大筷子面和着煎蛋囫囵咬进嘴里, 就着桌上的可乐迅速咽了下去。
祁砚知喜欢看蒋昭南吃饭,他吃东西的速度快, 吃得又香,看着看着就起了食欲。
可惜祁砚知是真吃不下了, 倒不是吃得真有多饱, 而是这面实在太辣,一直没怎么受过刺激的胃到现在还有点难受。
于是祁砚知低低地看着蒋昭南吃饭,在他几乎是狼吞虎咽般吸溜完大半碗牛肉面后,悄悄拿手腕撑着下巴, 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去揉蒋昭南的头发。
“嗯?”
蒋昭南单手握住了祁砚知的手腕,但他的指尖已经勾住了蒋昭南的额发, 顶上稍软些的短发慢慢垂下来,给本就深邃的眼眶打下了一层阴影。
“没干嘛,就揉揉。”祁砚知笑了笑, 屈指放过了蒋昭南的发丝。
“那你揉吧,记得吃饭就行。”说罢蒋昭南松开了手,任祁砚知的指节随意抚摸。
祁砚知却没再继续揉蒋昭南的头发了, 他只保持着这个姿势静静欣赏着蒋昭南吃饭的模样, 哪怕此刻蒋昭南已经咽下最后一口面开始对油汤下手了。
“我不饿, ”祁砚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看你吃饭我都饱了。”
“别跟我贫啊,真饿就吃饭, 要不是我不会做饭,不然高低得给你整个满汉全席。”
蒋昭南喝完一口汤觉得稍微有点腻,于是自动放弃把它喝完的想法,转头伸手去够桌上的可乐。
“我真不饿,”祁砚知的脸色不禁带了几分无奈,苦笑着说,“就算你真给我做什么满汉全席我也吃不了。”
“真不饿?”蒋昭南侧头,狐疑地看他。
“真不饿。”祁砚知肯定道。
“发誓。”蒋昭南没有丝毫犹豫地说。
“就这玩意儿发什么誓?!”祁砚知简直无语,伸手拿过自己的可乐边喝边说,“我没骗你,真不饿,一般我晚上都没什么胃口,刚刚吃的那些就已经很饱了。”
蒋昭南闻言用目光在祁砚知脸上转了好几圈,祁砚知无奈,但还是放下可乐坦荡地任他梭巡。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问题,于是蒋昭南撤回了视线,语气自然地说,
“行,我信你,不过下次身体不舒服就不能憋着了,就一顿饭而已,还上升不到什么感情层面。”
“嗯,”祁砚知顺从地点了点头,然后用手指了指桌面,轻声问,“要不要我帮你收拾?”
“就两双筷子跟两个杯子而已,随便洗两分钟完事儿,如果你想帮忙的话……”蒋昭南顿了顿,然后起身弯了下腰,边活动边说,“那就帮我把这两个打包盒扔厨房垃圾桶里吧。”
“就这?”祁砚知仰头看他,疑惑问,“难道不用我把桌子擦一下之类的吗?”
“不用,这活儿我来干。”蒋昭南开始把两个打包盒里的油混在一起再顺便叠了起来,然后推到祁砚知的面前收拾筷子跟杯子。
“你的任务就是把盒里的油倒进水槽然后扔垃圾桶里,”蒋昭南从沙发上扯了张湿纸巾开始擦桌子,边擦边说,“以后同居也是这样,你做饭我洗碗,顺便再把厨房好好打扫一下,争取不让你挑出一点儿毛病。”
“这么勤快啊?”祁砚知歪头撑在膝盖上,盯着蒋昭南的侧脸笑。
“那当然,”蒋昭南擦完桌子顺手把湿纸巾扔进打包盒里,侧头说,“我得尊重你的洁癖,不然哪天你就把我赶出去了。”
“我怎么敢啊,你可是大名鼎鼎的蒋总。”祁砚知笑道。
蒋昭南拿上筷子握好杯子,起身就要走向厨房,听到祁砚知的调笑,头也不回地说,“怎么不敢,你可是大名鼎鼎的Q,我稍微哪点没做好,你粉丝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
“有道理,”祁砚知缓缓起身,弯腰选了个没有被油沾到的地方把打包盒举了起来,跟在蒋昭南的身后说,“所以蒋总你还得再对我好点儿,不然我分分钟叫粉丝网暴你。”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还真得求Q先生高抬贵手放过我啊。”蒋昭南憋不住翘起唇角走近水槽边,给筷子跟杯子都裹了一层洗洁精。
“看你表现咯。”祁砚知迈步走到蒋昭南身边,一点点把油倒进水槽,然后又伸出胳膊把打包盒丢进蒋昭南脚下的垃圾桶里。
与此同时,蒋昭南也洗好筷子顺手放回了原位,至于杯子,祁砚知赶巧看到了台面上倒着摆放的一堆杯子,不禁好奇问,“你们公司难不成还拓宽了玻璃杯市场?这堆奇形怪状的玩意儿就是你们研究的新产品吗?”
蒋昭南:“……”
听到祁砚知半认真半调侃的问题,蒋昭南实在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刚把洗好的两个杯子随便挑个地儿倒着摆好后,立即就解释说,“其实……”
“这堆东西是我朋友的,就是那个帮我租房子的朋友,他平时没事喜欢做点工艺品,包括像这些杯子之类的,都是他随便做着玩儿的东西。”
“那……”祁砚知不解,指着其中一个形似茶壶的玻璃杯说,“他做的这些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到这儿那可就大有来头了,但蒋昭南嫌丢脸且没必要把这么无语的事情讲出来,于是就忍住咬牙切齿地说,“乔迁礼物。”
“乔迁礼物?”祁砚知愣了愣,随后又问,“你是说……搬到这儿的乔迁礼物?”
“嗯,”蒋昭南应道,“来这儿第一天就看到它们了,那朋友说是给我的乔迁礼物,实际上就是把他做失败的破烂玩意儿打包送给了我。”
“照他这么一来,既顾及到了人情世故,家里也宽敞了不少。”
“貌似是这样的。”祁砚知说这话都忍不住带上了同情,毕竟他刚刚觉得奇怪的“茶壶杯”都已经算正常的行列,什么“花瓶杯”、“烧瓶杯”、“勺子杯”、“鞋子杯”,甚至于……
“尿壶杯”!
算了,祁砚知扶额叹了口气,看来他也理解不了“艺术”。
“其实,说起乔迁礼物,”祁砚知忽地转身看向蒋昭南,认真说,“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不过不是现在,因为我还没准备好。”
“什么时候想的这事儿?”蒋昭南倚在台边,稍稍仰头问。
“就在我跟你提同居的那天。”祁砚知诚实说。
蒋昭南却有些惊讶,“那会儿我都还没答应同居。”
“你一定会答应的,”祁砚知轻松道,“我说过,一定会。”
“嗯,”蒋昭南的尾音翘了翘,变相认可了祁砚知的这个说法,随后又问,“所以呢,祁砚知,你准备的礼物是什么?”
“想知道?”祁砚知低头看他。
“想知道。”蒋昭南也很诚实。
“那你凑近点,”祁砚知低声说,“你凑过来,我小声告诉你。”
“幼稚。”
话虽这么说,蒋昭南却还是稍微站直了些,顺着祁砚知低头的弧度微微抬头,将耳朵侧到祁砚知唇边,随意道,“说吧。”
“蒋昭南,”祁砚知先是轻轻唤了一下蒋昭南的名字,跟往回一样,永远又麻又痒,没有一点办法。
于是蒋昭南认命了,偷偷攥着拳头强装镇定说,“怎么了?”
“我的礼物是……”祁砚知拖长了尾音。
“什么?”
“秘密。”
祁砚知笑着说完立刻就亲了一下蒋昭南的耳廓,蒋昭南反应不过来,祁砚知就再含了一下刚刚亲过的地方,然后慢慢欣赏熟悉的艳红顺着后颈爬上耳廓。
“你……!”
祁砚知后退了些,蒋昭南立即拿手捂住被祁砚知亲过的地方。
烫,捂住更烫,跟魔怔似的,蒋昭南松开手掌转而拿拇指跟食指揉捏最烫的地方。
“怎么这么烫?”蒋昭南几乎是自言自语。
“可能是因为我这次没忍住,舔得有点狠吧……”祁砚知有点心虚,说这话的时候瞥眼看向一边。
“你知道还不收敛?”蒋昭南松开指腹,抱手看向祁砚知。
“这不……没忍住嘛。”祁砚知拿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颇显歉意地说,“要不,你舔回来?”
蒋昭南:“……”
幸好法律规定,杀人犯法。
“行了,”蒋昭南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衬衫,稍稍通了点儿气没那么热了才说,“下次别突然给我来这么一出,就像你说的,我年纪大了,经不得吓。”
回旋镖果然还是砸到了自己身上,祁砚知颇觉后悔先前说那么一遭,但现在后悔也没用,只能先答应着,等以后再说。
于是祁砚知只得点头应道,“行,蒋总,我下次一定问过你意见再亲,必须得等你准备好了再舔。”
蒋昭南:“……”
话是这个话,理也是这个理,但怎么听起来就这么怪?
“好了,”祁砚知看蒋昭南不答话,眉眼笑着看过去,又有些不舍地说,“我该走了?”
“走?”蒋昭南抬眼与他对视,问,“你要走哪儿去?”
“还能去哪儿?”祁砚知喜欢这么反问他,然后慢慢解释,“当然是回我自己家啊。”
“这么早就回去了?”
其实蒋昭南根本不知道现在几点,手机搁在客厅桌上没拿过来,手表也因为要洗东西早就摘了,所以这句话他基本就是不管不顾脱口而出。
祁砚知看出来也不拆穿,只是觉得有趣地笑着说,“蒋总,你是不是不想我回去啊?”
“我……”蒋昭南回避了祁砚知的目光,低着头说,“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回去,不……”
“不安全。”
第59章 观音 辟邪护身保平安。
祁砚知:“……”
你要不要听听你到底在说什么?
好吧, 蒋昭南说完这句话自己也后悔了,祁砚知作为一个身量比他还高的成年男性,只要对方脑子没问题, 处境没走到穷途末路,就算给他十个胆儿也不敢对这位“大佬”下手。
甚至……
蒋昭南莫名想起了酒吧那天, 明明还没见面他就已经觉得这人有点危险,毕竟当初那会儿他也只是抱着看热闹的想法站在那犄角旮旯, 却没想到等着等着就听见了毫不留情的巴掌声。
不夸张的讲,空间逼仄回声震天响, 稍微离近点都总有一种这巴掌是甩在自己脸上的错觉, 关键这还不算完,对面那个蒋昭南没见过的醉鬼愣是没还手,窝囊得跟谁孙子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于是从那晚开始蒋昭南就对祁砚知这人起了戒心, 只是随着时间迁移,这人惯会把自己装得无辜又无害, 搞得蒋昭南慢慢忘记了第一次见面那会儿,祁砚知对他做出的行径究竟有多恶劣。
“好吧,”在祁砚知充满怀疑的目光中, 蒋昭南终于憋不住承认道,“刚刚是我胡言乱语。”
“我同意,”祁砚知笑了笑, 然后随手拿起蒋昭南刚洗好的两个杯子, 仔细看了看, 笃定问,“一对儿?”
蒋昭南闻声看过去,只见祁砚知已经开始上手抚摸左右对称的两个凹口, 只得坦然答道,“是。”
“不错,”祁砚知很满意这个答案,摩挲完后把它们放下理了理袖口指着说,“过几天搬过来的时候记得把这俩带上,至于那堆东西……”
祁砚知很快地扫了一眼台上那几排奇形怪状的杯子,一言难尽地说,“你喜欢就带过来吧,反正我那厨房还挺宽敞,摆你这些东西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算了吧,”蒋昭南不得不叹了口气说,“我欣赏不了这些东西,还是把它们转交给能欣赏的人吧。”
“好,”祁砚知点了点头,随后又说,“那我走了?”
“我送你到楼下。”蒋昭南不容置疑地说。
“行。”祁砚知没跟他争。
楼下风很大,祁砚知穿着皮衣走在前面,两只手松松地埋进外套口袋里,蒋昭南拢紧大衣跟在后面,等祁砚知穿过马路走到车前,再遥遥地挥手跟他告别。
“记得看手机!”祁砚知还没进驾驶座,站在车前朝蒋昭南大声喊着什么。
可惜风太大车太多,刺耳的喇叭声阻绝了祁砚知发出的所有声响,蒋昭南听不见,祁砚知只得从包里掏出手机拿在胸前,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狠狠朝它指了指。
蒋昭南看懂了,于是下意识伸手在外套里找手机,祁砚知就挑这个时候打开车门钻进驾驶座。
【祁砚知】:我当时说我还有话没说完……
【祁砚知】:其实……
蒋昭南继续往下翻:
【祁砚知】:我不是故意要往下倒的,而是……
【祁砚知】:当时我真没站稳,差点就要摔下去了。(尴尬小狗.jpg)
太好笑了,蒋昭南低头盯着屏幕缓缓勾起唇角,意识到祁砚知马上就要离开时,才抬头梭巡他的身影。
祁砚知看到蒋昭南笑就明白这家伙已经把消息全浏览完了,然而此刻蒋昭南还是听不到他的声音,于是祁砚知就打开微信用语音给他发了条,
“再见,蒋昭南。”
“再见,祁砚知。”蒋昭南点开新弹出来的语音条,放耳朵边听完后,也礼尚往来地回了一句。
然后伴随着夜间萧瑟的凉风,蒋昭南站在路边,目送着熟悉的车牌号渐渐消失在这个大街。
时间很快来到两个人都很期待的这天,但说实话,这种期待只在最开始蒋昭南把一部分东西搬进祁砚知家时,才短暂地存在了二十分钟。
至于为什么只有二十分钟,那是因为蒋昭南最近忙得要死,祁砚知也不甘示弱,一个公司慢慢步入正轨还需要领导层再拉一把,一个总抓不住灵感废稿都能装满好几个垃圾桶。
于是这俩人默契地只在中午或者晚上简单地闲聊两句,包括但不限于“早饭吃的什么?”、“午饭吃的什么?”、“晚饭吃的什么?”等无聊且没营养的话题。
因为实在太忙,几乎每天都游走在各家合作商的公司里开会,蒋昭南只能在搬家前几天抽出差不多二十分钟到祁砚知家把他的“宝贝”搬过去。
说是宝贝,但其实也就是几个玉做的雕塑,大部分都是小型的动物造型,诸如仓鼠、兔子一类,摆在客厅当装饰正合适。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绿松石雕的蛇和一个雕着观音像的白玉吊坠,以及一个石头雕的巨型龙头龟,长宽都只比祁砚知双手展开短了一小半截,高度差不多达到他的膝关节。
其中那个观音吊坠已经被蒋昭南挂在了祁砚知的脖子上,说是有什么辟邪护身保平安的作用。
本来祁砚知还打算问问戴这玩意儿有没有什么忌讳,结果蒋昭南就这么三下五除二地把它戴了上去,顺便还把原本挂祁砚知脖子上的银链子给取了下来。
“喂,蒋昭南,你……”祁砚知摸着坠在胸口的玉牌霎时苦笑不得。
“应该挺吉利的,你戴着很漂亮。”这话没说错,祁砚知白,是那种感觉再薄一点就能看见血管的白,之前那个银链子压不住这种白,现在这个玉观音就正好。
蒋昭南颇显得有些满意地看向祁砚知,他的脖颈被一根庙里求的红绳围绕着,胸前被一个手持莲花的观音庇佑着,想不平安都难。
前几天那个叫段远的经纪人都跟他说了,祁砚知很早就没了母亲,父亲也跟没了差不多,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除了音乐和身边一两个朋友,几乎就再没什么值得惦记的了。
更何况……
蒋昭南一想起那段文字就觉得揪心,段远发消息说前几年祁砚知有抑郁倾向,很长一段时间必须靠安眠药才能睡着,后来看过很多心理医生都没什么用。
一直到他有一年开始疯狂创作单曲把自己生生累睡着才慢慢有了好转,虽然段远的确算得上祁砚知最好的朋友,但很多事情祁砚知还是会选择埋在心里一个人默默承受。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出现了蒋昭南,一个可以比段远更亲近更容易走进祁砚知心里的角色,说不定有了蒋昭南的陪伴,祁砚知能够从此之后彻底摆脱时不时缠身的心理疾病。
于是段远就跟蒋昭南讲的多了些,比如祁砚知因为一直留长发,刚进大学那会儿被一群富二代集体针对,动不动就带人堵祁砚知骂他“娘炮”之类的各种各样很难听的话。
当时祁砚知不想惹事,再加上那群富二代除了骂人之外也没别的本事,所以祁砚知就当听狗叫一样,每天随他们骂得要多脏有多脏,随他们带头让所有同学孤立他。
段远读书早,跟祁砚知一届却比他小了差不多一岁,认识祁砚知纯属巧合,他们不是同一个专业,顶多算个校友,但相比段远这个纯纯小透明,祁砚知就要有名许多。
比如“经常戴口罩的长发帅哥”、“开学第一天就申请校外住宿的刺儿头”、“每年校园晚会都请他写歌但自己从不唱的学神”等等……
因此基本上段远大一上学期就听过了祁砚知的名字,但对他也就仅仅有个“神秘”一类的印象,直到后来慢慢有人传出他被一群富二代霸凌了,段远才出于一种天然的善意时不时会找人打听祁砚知的近况。
不过那会儿他俩还处于一个“我知道你,你不认识我”的这么一个陌生局面,一直到大一上学期考完必修课大家差不多都要回家,事情才开始有了转机。
当然这事儿其实说来也巧,因为段远正好没抢到回家的车票,就不得不在学校多待了几天。那几天没课教学楼只剩第一层的几间大教室还能让学生自习,段远随便选了其中一间进去待着,刚巧就看见了坐在第一排拿电脑编曲的祁砚知。
那会儿祁砚知的头发还没现在这么长,就是简单地覆在耳后,也没烫染,完全干净的黑色,再配上那副同样纯黑的口罩,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说不上来的温顺和乖巧。
但产生这种印象的前提是忽略这家伙眉宇包括眼里流露出来的戾色。
“搞艺术的大多脾气古怪”这句话基本能准个百分之八十,起初段远还不信,但当他一进门就被这人身上的气质惊艳到以至于把目光转向祁砚知的脸时,瞬间就被吓了一大跳。
只见一副黑色口罩遮了大半张脸,唯一露出来的眼睛既沉郁又蓄集着躁意,像被谁偷袭弄断了爪子,下一秒就要找人拼命的狮子。
别人不知道,但段远看了是真害怕啊,虽然之前有留意这位“新生刺儿头”的情况,心里也想着刚好遇上了就挨近些,如果碰见那些霸凌的同学过来找茬,他说不定还能帮上些忙。
但此刻眼瞅这人一副浑身冒黑气谁来都得挨两巴掌的杀神模样,怎么看都十分不好惹,于是段远自觉坐在了祁砚知身后两排,跟他隔了大概四五个同学。
段远不学音乐,也看不懂祁砚知电脑弹出的一堆页面,反正他来这儿的目的主要是蹭个教室空调打游戏,至于像祁砚知这种考完试都还在搞创作的大神,根本不是他这种“及格万岁”的学渣能企及的。
更别说段远打游戏之前抬头再看了一眼祁砚知的背影,以及电脑此刻密密麻麻排列的音轨,瞬间明白了他进教室那会儿祁砚知的戾气究竟来自何处。
果然,不管哪行哪业,只要是干正事儿那就绝对高兴不起来,甭管有再高的觉悟都白搭。
于是段远开始心安理得地玩游戏。
第60章 包养 搁人房间里装摄像头听墙角。……
“同学, 都放假了还不回家啊?”
一本被卷成棍状但看起来仍旧很新的专业书“砰”地砸在了祁砚知的手背上,鼠标不受控地歪了歪,祁砚知皱眉, 侧着仰头看向来人。
只见一个身穿大牌羽绒服,脖子上纹了一只乌鸦的黑发男生正低头瞥向祁砚知的电脑。
“看得懂吗?”祁砚知开口的声音很冷, 像怀靖最刺骨的严冬,举着根冰棱直往人心窝里戳。
果不其然, 黑发男生烦躁地“啧”了一声,然后压低身子倾向祁砚知, 用仅他们两个听得到的声音笑着说, “我不会,那你教我啊。”
男生靠得很近,祁砚知感到恶心,立刻抽手挡在这人面前, 忍住反胃说,
“教你?”
“你配吗?”
“祁砚知!”男生拧紧眉毛有些恼羞成怒地冲他喊道, “你别给脸不要脸,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被谁这么羞辱过!”
“噢?”祁砚知一点儿不生气,反而勾起唇角弯着眼睛说,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恭喜你在今天收获宝贵的‘人生第一次’。”
“噗哈哈哈, 神他妈的人生第一次……”后排段远的笑声立刻引起了祁砚知跟那个黑发男生的注意, 眼见前面俩人齐刷刷回头看他, 段远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地放下手机,然后抬了抬手示意他俩继续。
莫名其妙杀出个分不清状况的二百五已经很让人不爽了,结果眼前这个根本没把自己放眼里的家伙还能更让人不爽。
“简杭宇, ”祁砚知转过头,抬眼盯着他眼睛问,“你到底想干嘛?”
被喊作‘简杭宇’的黑发男生闻言转头,神色莫测地笑了笑,“我想干嘛,你希望教室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吗?”
说罢,黑发男生吹着口哨环顾四周,对每一个还待在教室里的同学进行了肆无忌惮的眼神警告。
其实当简杭宇踏进这间教室的第一刻起,就已经有不少同学开始偷偷观察这边的情况了,尤其后面简杭宇没再刻意压低声音,动静闹得巨大时,他们想不注意到都难。
毫不掩饰的笑声沉沉地砸在耳边,没有灵感想不出好旋律的祁砚知几乎已经到达了爆发的边缘,作为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人”的坚实拥护者,祁砚知表示,如果能让这王八蛋再多活一秒钟都是他的失职。
当然,腥臭的脏血不能溅到无辜的群众身上,于是祁砚知换了表情,飞快按下电脑关机键,神色愉悦地对简杭宇说,“走吧,有事出去说。”
简杭宇:“……”
这家伙变脸这么快的吗,以前怎么不知道?
“那……走吧。”简杭宇只当祁砚知屈服了,毕竟祁砚知应该也知道再在这儿耗下去伤害的是他自己,所以这才乖乖跟着出去,不然到时候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
“喂,兄弟,”眼看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教室,段远心里着急,赶忙小声问旁边的同学刚刚那个黑发男究竟是谁。
“你说他啊,”同学悄悄指了指门口的方向,然后埋下头用气声说,“特别有钱的富二代,今年大三,下学期就准备出国了。”
“出国?”段远不禁愣了愣,心想这家伙找祁砚知干嘛,还特意用这么暧昧的语气,搞得跟他包养祁砚知似的。
等等!
包养?!
段远心里忽然有了个诡异的猜测,于是连忙问,“同学,你说那个叫简杭宇的家伙这么有钱,会不会……”
“你是想问他会不会包养祁砚知对吧。”同学改换心知肚明的语气替段远补充道。
段远:“……”
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直白的吗?恕他思想没跟上前进的脚步了。
“对,”段远破罐子破摔道,“就是想问这个。”
“我觉得很悬,”同学八卦兮兮地说,“听说这个简杭宇在大二的时候就搞大了别人肚子,人女生爸妈都闹到学校里来了,结果最后还是被钱摆平了。”
“而且啊,”同学摇摇头,颇有些气愤地说,“因为有钱,这个简杭宇身边就没缺过女伴儿,什么样的女生都有,性感的、清纯的、可爱的……”
“等等同学,”段远忍不住打断道,“咱不是聊这个的时候,我就想问问简杭宇他是直男对吧,喜欢的应该也是女孩儿。”
“嘶,”同学皱眉眯了眯眼,有些犹豫道,“应该……应该是吧?”
“等等,”同学忽地想起了什么,随后又认真道,“貌似还真不一定啊。”
“嗯?”段远懵了。
“我好像想起来那家伙也跟男的搞出过点儿东西,”同学惊声道,“就这学期的事儿,算算时候离现在也没多久。”
“啊?”段远真感觉这个世界都疯了。
“你不知道啊?”同学继续埋着头,极小声地对段远说,“听说简杭宇在外面找了个男生开房,对方长得还挺清秀。”
“男生?”段远也压低了嗓子,悄悄问,“你是怎么知道的,纯靠听说啊?”
“才不是,我室友看见过。”
同学稍稍抬头瞥了一眼门口,门外两人站得很远,简杭宇从口袋里掏出根烟含进嘴里,拿出打火机燃上就开始吐烟圈,祁砚知站在他对面,后背倚着墙,神色厌倦地望向教室。
害怕被察觉到视线的同学赶紧把头埋得更低,段远见状也跟着把头埋低,边往下埋还边说,“你室友咋看见的,搁人房间里装摄像头听墙角啊。”
同学:“……”
妈的,遇见神经病加变态了。
“去你的吧,”同学无语地说,“人难道就不能进酒店的时候碰巧看见简杭宇跟一个男的出来吗?”
“噢,这样啊,”段远丝毫没想到还有这种情况,于是顺着继续问,“那男的长得好看吗?”
“不都说了清秀吗?”
服了,这个变态的记忆力还不怎么好。
段远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同学由最开始的友善变成现在充满了无语的戒备,不禁硬着头皮问,“那跟祁砚知比呢?”
“你说谁?”同学问。
“祁砚知。”段远重复道。
“你见过祁砚知摘下口罩的样子吗?”这次问问题的变成了同学。
段远闻言反应了一会儿,然后诚实说,“没有。”
“那我只能这么跟你说,”同学慢慢抬头再瞄了一眼对面,那俩人都不见了,墙边只剩一截短短的烟嘴,看样子是刚走没多久,于是同学放下心来,真诚道,
“完全没有可比性。”
“遭了!”
话音还未彻底落下,段远已经冲出了教室。
“祁砚知。”简杭宇站在楼梯口,侧眼看向倚在栏杆边没什么表情的祁砚知。
“干什么?”祁砚知懒得转头,胳膊撑在栏杆上,情绪淡漠地问。
简杭宇看着祁砚知这副模样觉得既危险又迷人,虽然任何时候面对他都摆不出什么好脸色,但奈何简杭宇就是觉得这样才带劲,跟挑玫瑰似的,带的刺越多扎得越狠才会记得越牢。
只可惜祁砚知不是玫瑰,他的壳子既坚硬又凉薄,芯子也一样,漆黑又冷漠。
“祁砚知,”简杭宇走近了些,将胳膊搭在祁砚知旁边不远的栏杆上,侧着身子,低声说,“我跟他上床了。”
“噢,”祁砚知拿手腕撑着下颌,没什么情绪地回望了简杭宇一眼,恹恹说,“恭喜你,成为了你口中最讨厌的死gay。”
简杭宇才没管祁砚知话里的讽刺,他整个人显得格外焦急地说,“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跟谁上床了吗?”
“嗯?”祁砚知疑惑地眨了眨眼,对视问,“我为什么想知道?”
“你跟谁上床不是你自己选的吗?女人也好,男人也罢,就算你口味重,喜欢跟猪狗牛羊交|配都是你的自由。”
“祁砚知!”简杭宇突然忍不住大吼起来,“你别……!”
“给脸不要脸。”
祁砚知歪着调子毫不在意地接过下一句,身子慢慢倾得更厉害说,
“骂来骂去就这几句,我都会背了,简杭宇,没想到你不仅人没文化,脑子也不怎么聪明,连骂个人都骂不明白。”
“你……”简杭宇喉咙一噎,愣是霎时说不出话来。
祁砚知见状更觉同情,以前电视剧里演的富二代大多人傻钱多嚣张跋扈,他当时还不信,总觉得那些人设带着点儿艺术夸张的成分,是一种脱离实际的刻板印象。
没想到后来被迫接触到这类群体,才发现电视剧演的还是太保守了,至少那里面的富二代不会因为一个连赌都算不上的玩意儿,就抛弃自己前二十几年的性取向跑酒店跟男人开房。
怎么说呢,祁砚知真觉得很好笑,他不理解现在这个年代怎么还有这种幼稚如草履虫的人类存在,已经不能称之为离谱了,简直就是猎奇。
“行了简杭宇,哪儿凉快哪儿待吧,我还有歌要写,就不跟你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祁砚知虽然同情简杭宇,却也并不妨碍他讨厌且恶心这人从头到脚的每一个地方,于是祁砚知站直了身,拍拍胳膊蹭到的灰,抬脚走过简杭宇身旁,侧头轻飘飘来了一句,
“我走了啊简杭宇,下次别来找我了,你应该也知道激我没用,我没爸没妈也不差钱,你威胁不了我也打不过我,何必呢,净给自己找罪受。”
说完祁砚知就懒得理会脸色发青的简杭宇了,老实说,简杭宇这人长得并不差,床上功夫估计也不错,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小姑娘不为钱都想跟他在一起。
但祁砚知不喜欢,没来由的不喜欢,可能音乐这块儿的天赋注定了他是一个偶尔极其理想化的浪漫疯子,跟音乐里磅礴的力量与情感一样,他经常感性,也永远相信直觉。
所以简杭宇的出现于他而言就像钢琴弹错的一个音,立刻就觉得不舒服,更遑论不纠正继续弹下去。
祁砚知走到楼梯口,正准备抬脚下楼,只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句,
“他是你唯一的好朋友。”
祁砚知忽地顿住了脚步。
“是他求我的,”简杭宇站直身,笑得轻佻,慢慢补充,“求我上他。”
黑色口罩一点点绷直再绷紧,皙白的指尖缓缓蜷缩,
最终,攥成了一只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