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怀里 “会留痕迹,遮起来很麻烦。”……
“累的话就休息一下吧。”祁砚知关上音乐松开安全带慢慢栖身靠近蒋昭南, 轻声问,“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蒋昭南闻言侧头看了一眼,祁砚知正转了大半个身子朝他这边移了过来, 距离很近,只用稍稍抬手就能碰到他的脸。
真的很漂亮, 蒋昭南心想,而这张过分漂亮的脸蛋正始终保持着缓慢却均匀的速度, 一点点朝他栖近。
“抱抱我吧,”蒋昭南哀沉地抬眼与他对视, “我想要一个拥抱, 就只是一个拥抱,可以吗?”
话音刚落,蒋昭南立刻感觉身前空无的一切被一个结实的怀抱彻底占满,祁砚知这家伙总是这样, 无论何时提出诉求,他永远都只用行动予以回应。
车内暖气很足, 属于祁砚知的体温也慢慢渡到了蒋昭南身上,系在腰间的安全带还没来得及解,蒋昭南也不打算解, 他就这么紧靠在椅背上任由祁砚知紧密地压过来,给他已经渐渐趋于荒芜的世界浇上那么两三滴泉水。
“需要我再抱紧一点吗?”祁砚知抵在蒋昭南耳边低声说。
热气洒在耳廓的时候还是受不住的痒,蒋昭南不受控地偏了偏头, 轻声说, “如果可以的话, ”
“那就再紧一点吧。”
很快,祁砚知再靠近了些,双臂顺着座椅与蒋昭南后背的缝隙迅速挤了进去, 左手向下揽住他的腰腹,右手向上沿着微微凸出来的脊柱线攀到后颈将他紧紧护住。
“现在可以了吗?”祁砚知将下巴轻轻搁在蒋昭南脖颈与座椅的空隙里,知道他这块儿皮肤特别敏感,祁砚知特地将声音放得很轻。
“……可以。”蒋昭南感受到祁砚知安静地伏在他身前,柔软地呼吸着。
没有了音乐,周遭静得出奇,蒋昭南想稍微动一下,祁砚知立刻拢紧了搁在他腰边的手臂,脊背也是,清晰的骨骼被祁砚知用右手紧密地圈在怀里。
于是蒋昭南不动了,祁砚知以为他困了,就用搁在脊柱沟上的手心在他后背两边轻轻拍了拍。
“睡吧,睡一觉起来,就不会那么累了。”祁砚知换成气声,像呓语似的在他耳边缓缓说道。
蒋昭南总觉得祁砚知应该会唱摇篮曲,而且还是最经典、传唱度最高的那几首,不然为什么现在他明明没有困意,却自然地,慢慢闭上了眼睛。
祁砚知的头发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大概是某种秋冬特有的草木香,闻起来总让人感到宁静。
蒋昭南将脑袋极轻微地朝祁砚知颈边靠了靠,坠在他耳边的碎发立即落在了蒋昭南高挺的鼻尖上,不痒,反而觉得有些新奇。
祁砚知轻拍他肩背的力道实在太舒服了,关键这家伙那只空出来揽在他腰边的手也没闲着,偶尔插空时轻时重地揉捏着蒋昭南腹部的肌肉,跟按摩似的,周身全然地放松了下来。
就在蒋昭南即将失去意识进入梦境的前一刻,静静搁在座椅两侧的双手抬到祁砚知的腰边缓缓抚了上去,祁砚知把他抱得很紧,又因为蒋昭南是靠在椅背上,祁砚知比他多了差不多半个头的高度。
所以与其说是抱,倒不如是蒋昭南陷进了祁砚知怀里。
当蒋昭南的双手慢慢攀到祁砚知的后背中央时,抱着他的祁砚知几不可闻地颤了一下,但蒋昭南也只是停在这个地方,像祁砚知抱着他那样,将环在后背的双手悄悄圈紧。
“好困,”蒋昭南闭着眼睛在祁砚知耳边轻声落下一句,“我稍微睡会儿,等睡醒了咱再回家。”
“……好,”幸好蒋昭南没看到,祁砚知正把鼻尖陷进真皮的座椅里勾唇笑得热烈,此刻挂着十字架的左耳从耳廓到耳垂,每一处皮肤都沾满了艳丽的绯红。
刚刚都亲成那样了也不见有多激动,结果现在只是一个简单的“咱”字就颤栗成这样,祁砚知啊祁砚知,你这家伙还真没出息。
可这又能怪谁呢?祁砚知贴在蒋昭南颈侧边含吻边想,那可是“咱”诶,是加上了祁砚知后共同的两个人,是潜意识明白地告诉他,在蒋昭南心里,他已经占据了一部分位置。
虽说不清楚这位置有多少能排多高,但总归是有的,算得上一种颇有成效的阶段性进步。
更何况,祁砚知垂下眼睫缓缓抵在椅背边,上排最右侧露出来的那颗虎牙轻轻陷进了蒋昭南的皮肉里,蒋昭南没醒,祁砚知也知道控制力度,稍尖的虎牙只是微微与他发红的皮肤短暂相触。
说白了就是尝个味儿,等尝完了味儿,祁砚知立刻就收起虎牙朝上挪了挪,让蒋昭南能窝在他怀里寻个舒服地儿。
顺带着,祁砚知慢慢将下巴搁在蒋昭南的发丝里轻轻嗅了嗅,熟悉的、微涩的柑橘香,立刻就溢了出来。
“回家,”祁砚知像只刚咬上骨头的小狗,用柔软的脑袋轻蹭蒋昭南的发梢,嘴里还喃喃出声,“咱们会有一个家吗,蒋昭南?”
可惜蒋昭南睡得很沉,给不了他答案。
再次醒来的时候蒋昭南觉得身上很重,身体还很热,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他正窝在祁砚知肩上。
而祁砚知单腿抵在他的两腿之间,偌大的身躯委委屈屈地蜷缩起来,幸好车顶够高,不然祁砚知还真找不到地方搁脑袋。
“……醒了吗?”祁砚知睡眠浅,稍有点儿动静都得惊醒。
“嗯。”蒋昭南沿着他后背往下伸手,从被压住的风衣口袋里慢慢取出熄屏已久的手机。
凌晨一点二十四,突如其来的亮光让蒋昭南不禁眯了下眼睛,很快摁灭屏幕后,蒋昭南又重新放下手机侧头对祁砚知说,“已经很晚了,该回家了。”
“好。”祁砚知腰有点麻,稍微缓了会儿就撑着下面的垫子起身朝驾驶座移,不过就算这样他也没那么安分,偏移的过程中蒋昭南稍稍侧了点儿头,祁砚知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往他脖子上狠狠亲了口。
还没等蒋昭南反应过来找他要说法,祁砚知这家伙就已经坐在驾驶座上给自己系安全带。
“你这什么意思?”蒋昭南拨开没被衬衫衣领遮住的脖颈,指着被祁砚知偷亲的那块儿地方无语说,“搞偷袭?”
“我哪儿有这么卑鄙?”祁砚知不敢看蒋昭南,就抬手握紧方向盘一脸正气地看向车玻璃,打死不承认地说,“分明就是不小心碰到的,绝对没想故意这么做。”
因为是有意的,所以这也不算说谎……
“行,”蒋昭南对他这不要脸的程度深感佩服,反正这人有时候就跟真的有皮肤饥渴似的,逮到点儿机会就又摸又亲,现在都还算好的了,真不知道以后……
祁砚知还没什么反应,那抹瑰丽的艳红就又开始从蒋昭南的脊椎蔓延到了后颈。
感觉到空气开始变热后,蒋昭南很快挪开眼看向正对着的车玻璃轻声说,“下次别亲太重,或者换个地儿亲。”
“什么?”祁砚知偏头看他。
“因为,”蒋昭南不自觉咬了下唇,低声说,“会留痕迹,遮起来很麻烦。”
靠!祁砚知面上冷静,心里早跟放烟花似的跟着炮仗声一起,哗啦啦炸了大半个不夜天。
车子还没启动,祁砚知单手攥紧方向盘侧身混不吝地笑,“那你给我留个呗,反正我一般也不见人,遮不遮都无所谓。”
这话说得都还是收敛了,祁砚知平常何止是不见人,一个因为懒得出门戴口罩于是把自己家改成半个录音室的“三流歌手”。
莫说是根本不熟的陌生人了,就是段远、乌随他们几个认识多年的狐朋狗友,平时想见祁砚知一面都得提前半个星期联系好。
当然,哪怕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儿,也不排除祁砚知有故意想秀点儿恩爱的嫌疑。
于是这个建议很快就得到了它毫无疑问的否定。
“滚,不跟变态谈恋爱。”蒋昭南落下这句就抱着手舒舒服服躺在椅背上等他开车。
“行,”祁砚知装作受伤地拖长声音道,“那就当几天正常人,不过蒋总,咱这得当几天啊?”
“当一辈子。”蒋昭南重新闭上眼睛憋着笑道。
“成,”祁砚知也跟着笑了笑,“那就当一辈子。”
说罢祁砚知就启动车子拐弯朝前驶了去,凌晨接近半夜的高架桥已经没多少车流,祁砚知平稳地驾驶迈巴赫驶下路口越过一个个红绿灯。
因为已经睡够了,蒋昭南只是简单地闭上眼睛思考明天开会可能会谈到的事项,不过其实也没能想太久,因为很快祁砚知就弯着指节敲了敲他肩膀。
蒋昭南睁眼看过去。
“到了。”祁砚知抬抬下巴将目光投向他身旁的车窗,蒋昭南顺着看了过去,还真是他租的公寓楼下。
“谢了。”蒋昭南边解安全带边说。
“不用谢,”祁砚知轻轻笑了笑,然后在蒋昭南即将推门下车的前一刻,松松攥住他的手腕问,“什么时候过来?”
“什么?”蒋昭南一时有点发懵。
“我说同居,”祁砚知缓缓摩挲他的手腕抬眼注视他的眼睛,柔声笑问,“什么时候搬过来?”
第42章 应激 仅仅就是一个提议。 ……
蒋昭南愣了一下, 回头说,“下个月吧,这边还有点东西要收拾。”
“行, ”祁砚知把着方向盘朝他侧头笑了笑,“反正我这儿也还没装修好, 等下个月你搬进来的时候应该就差不多了。”
“装修?”蒋昭南迈腿下了车,站直后伸手抵着车门疑惑道, “你家现在还搞装修?”
“对啊,”想到这儿祁砚知颇有些头疼, “上周末刚敲定设计稿, 这两天陆续就有人上门施工了,虽说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把动静搞得太大,结果我人搁录音室照样还是能听到点儿噪音。”
“听起来还挺可怜,”蒋昭南望着祁砚知十分无奈的表情不免心生同情, 稍微试探性地问,“要不这段时间你先到我这儿住, 等房子彻底装好了再搬回去。”
法子是这个法子,道理也是这个道理,祁砚知却明白蒋昭南的这个提议于他而言, 仅仅就是一个提议。
“不太可能,”祁砚知那双透着股蓝的深色眸子很沉地晃了一下,然后不自觉地投给了蒋昭南一个稍显苦涩的微笑,
“我认床, 已经到了没救的程度, 如果工作或者生活离开了原本熟悉的环境,我很可能会应激。”
“应激?”蒋昭南的瞳孔也随之一震,他拧眉问, “为什么会应激?”
祁砚知听到这个问题忽觉有些麻烦地“嘶”了一声,随后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随意道,
“跟上车就要听音乐一样,都是些好多年的老毛病了,很难治,要吃很多药接受很多治疗,效果还很一般,所以后来也就干脆不治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蒋昭南面色沉静地说,“我问的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应激?”
祁砚知闻言不自觉有些紧张,那股涌上喉咙的欲呕感忽然占据了他的整个意识,愈演愈烈的恶心让他几乎是将指腹掐入方向盘的真皮里。
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尤其是蒋昭南,这是祁砚知在此刻这么难受的情况下还能保持清醒的唯一支撑。
幸好四下无人,车里车外既静谧又漆黑,从蒋昭南这个角度看过去根本注意不到祁砚知满头的冷汗和发白的指尖,更遑论祁砚知这家伙本就有意掩藏,收起指尖插进风衣口袋,侧过脸面向正前方的挡风玻璃,只留给蒋昭南一个隐没于黑暗里的模糊侧影。
“抱歉,”祁砚知竭力维持着还算平稳的声线,勉强勾起半边唇角轻声地说,“这是我的秘密,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这个任何人……”蒋昭南低头顿了顿,慢慢抬头的时候才含着点儿不甘地问出了剩下半句,“也包括我吗?”
“是。”祁砚知没有犹豫,同时,也没有转头。
他根本不敢看现在的蒋昭南究竟是个什么表情。
然而说实话,蒋昭南整个人却显得很冷静,他与祁砚知不过今天才确定追求与被追求的关系,尽管他的确感动于祁砚知的真诚与坚持,可他们之间实在是有太多的隔阂与秘密。
若说祁砚知不坦诚,蒋昭南自己也算不上毫无保留,成长到现在,满大街能呼吸能被定义成具有社会属性的“活人”,谁特么还没有点儿腌臜的过去了?
蒋昭南自己是这样,祁砚知估计也大差不差,不过就是人处低谷身不由己,身居高位又坏事做尽,要么欺人、要么被人欺,林林总总就那几样,见怪不怪后也就不觉得有多新鲜了。
至于祁砚知口中的“应激”,蒋昭南心想,大概跟他对某件事的耐受力有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故事从小听到大,阴影这玩意儿真不是开玩笑的,稍微闹出点儿事情,影响的就是一辈子。
反正往后的日子还有很多,蒋昭南忽地挑了挑眉尾,弯眼笑了笑。
既然像他这么个自以为封心锁爱的“钢铁直男”都有向外迈出一步的勇气,更别说本就赤诚坦率的祁砚知,反正他人就这样,只向往专一坚定、直到死亡才能把他们分开的爱情。
人性都卑劣,如果祁砚知愿意同他讲述生命里的痛苦,那他就能接纳这家伙骨子里的不堪,当然,他自己也一样,可能含着笑、或许噙着泪,在仅他与他存在的狭小空间里,安静地、从容地,与过往和解。
可如果事与愿违,谁都不愿意接受对方曾经鲜血淋漓的过去,
那就慢慢,
好聚好散吧。
“蒋昭南,”祁砚知渐渐缓了过来,望着蒋昭南因为想事情而陷入凝滞的瞳孔稍微怔了怔,而后又轻叹着问,“你这会儿又在想什么?”
“纯发呆,”蒋昭南仰头朝他轻松笑了笑,然后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对了,忘记问你了,你家最近怎么突然搞装修,是房间哪儿漏水或者地板坏了吗?”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啊,”祁砚知不禁失笑,“我家哪儿都挺好,没出什么问题。”
“那为什么……?”蒋昭南歪头看他。
祁砚知越盯越觉得可爱,勾唇笑着说,“因为你啊,我未来的同居搭子。”
“同居……搭子?”蒋昭南感觉有点新奇,也跟着笑道,“还有这种说法?”
“嗯,”祁砚知轻轻点头缓缓道,“这念头在我脑子里一晃而过,觉得合适,于是就这么用上了。”
“还挺有意思的,”蒋昭南想了想认真点评道,然后又说,“不过我也没那么讲究,随便腾个房间就能住,完全没必要重新装修。”
“那你一般在哪儿办公?”祁砚知问,“书房?还是客厅?”
蒋昭南闻言思索了会儿,慢慢才说,“一般就卧室里面吧,我租的公寓房间有办公桌,平时回家就在那儿办公。”
“行,”祁砚知笑得更浓了些,“跟我想的差不多,只不过当初找人设计我家的时候,我完全没考虑过会在卧室里工作,所以差不多每个房间都单纯用来休息。”
“但我猜你这个工作狂肯定需要地方办公,”祁砚知说这话的时候颇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所以我就跟设计师商量,给那间属于你的卧室重新划了个办公区域。”
“因为里面要放的东西诸如书柜、定制的黄花梨桌子、还有我朋友推荐的什么第八代人体工学椅之类的,都又重又沉,还特占面积,设计师那边就建议把隔壁那个房间一起打通,这样不仅方便把东西搬进去,还能顺便给你改造个健身区域。”
祁砚知越讲越有点滔滔不绝那意思,蒋昭南就这么安静听着,站直的身子渐渐倚在车边,抱着的手臂也慢慢松开拢紧风衣。
“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祁砚知颇带了些怨念地吐槽道,“凿墙的动静吵得我在录音室都能听清,戴耳机也不管用,于是就逮着我新专辑里好几首没谱词的半成品写了十多页废稿。”
“好吧,”祁砚知转头望了一眼蒋昭南沉静的面容不自觉心虚道,“这期间还打了挺多盘消消乐跟贪吃蛇,战绩不详,只能说五五开吧。”
“谁问你这个了?”蒋昭南憋不住笑地说,“我是想说你做这些会不会有点太兴师动众了,我这人很好养活的,不挑吃的也不挑地儿,只要有张床,不,”
蒋昭南补充着说,“哪怕没有床,就是单纯睡地上,我也能凑合住很久,更别说工作的地方了,腿蜷起来就能当桌子。”
“这玩意儿能一样吗?”祁砚知听得眼角直抽抽,“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身处一个良好的环境是提高行动效率的第一步,虽说无法具体计算它的好处,但至少一眼看过去也能让心情愉悦些,从这个角度上看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成功。”
“行,”蒋昭南彻底笑弯了眼睛,连连应道,“咱们祁大音乐人说的都对。”
老实说,祁砚知是真喜欢“咱”这个字,总感觉出现这个字的时候,他不再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而是被对方包含在内的,世俗定义上的“自己人”。
于是祁砚知很快就被取悦到了,也就自动忽略了方才差点抓住的“腿蜷起来就能当桌子”这句话背后的东西。
再加上蒋昭南后面发问的那句“你家居然还有录音室?”,祁砚知就更顾不上思考他当时为什么会说那句话了。
“对,”祁砚知眼里闪着亮光,“我家不仅有录音室,还有影音室,你如果喜欢看电影的话,到时候搬进来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窝沙发上看电影。”
“而且我还会做饭,”祁砚知跟相亲报户口似的把自己有的东西、会的技能,统统都给介绍清楚,
“什么炒菜煲汤都是小意思,工序复杂的大菜我也不在话下,甚至时间足够的话,我还能擀面蒸包子,保证在包揽你一日三餐的情况下,时不时还能变出好几种花样。”
“那西餐呢?”蒋昭南忽地想起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定的那家西餐厅。
“当然也会啊。”
祁砚知差点儿掰手指头跟蒋昭南数他会的东西,蒋昭南见状赶忙制止道,
“行,我明白你会做很多菜了,不过西餐这玩意儿就算了吧,出国那几年跑了不少地方,仔细算下来还真没一个地儿的食物能比得上中餐。”
“好,”祁砚知欣然应道,“那就做中餐,菜式我定,如果你有特别想吃的也可以提前告诉我,反正无论如何就一句话,”
“别想点外卖。”
第43章 房子 再怎么说也能多活十年。
“行, ”蒋昭南扬眉笑了笑,“那就除去应酬,顿顿都得尝尝Q先生的手艺。”
又是Q先生, 感觉再次回到了西餐厅谈判那会儿,不过彼时是生意, 现在是情趣,几个朝夕过去, 立场改变,态度也在改变, 很难不说这是独属于祁砚知的一种胜利。
“……好, ”祁砚知边这么想着边轻轻回以一笑,然后又说,“现在很晚了,赶快回家吧, 不然明天上班很可能会迟到。”
“明白,”蒋昭南重新站直松开了刚刚找支点随意握住的车把手, 稍带了些莫名的好奇道,“我怎么感觉现在你比我还关心我的工作?”
“说,”蒋昭南跟谁附他体一样立刻犯中二病地问, “是谁派你来接近我的?你做这些是不是想窃取什么商业机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谁特么关心你工作了?”祁砚知差点忍不住翻他一个白眼,阴恻恻地看向蒋昭南说, “我这明明是关心你的身体, 要是你又偷偷回去工作到半夜, 明天照常起床上班。”
“相信我,别说活到八十,你连健康过完六十大寿都实在够呛。”
“这么吓人?”蒋昭南知道熬夜对身体危害很大, 却仍喜欢在这种时候故作惊讶地问,“那照这样发展下去,我岂不是很快就活不了几年了?”
“你这家伙能不能稍微盼自己点儿好?”祁砚知气得想推门下车给他几拳让他醒醒脑子,忍着气说,
“趁现在还年轻,至少还有挽救的机会,只要少熬点夜或者不熬夜,排除天灾人祸等不可控情况,再怎么说也能多活十年。”
“十年啊,”蒋昭南稍有些感慨地点了点头,轻声说,“确实还能做很多事情,而且我还惜命,不把生活过圆满点还真舍不得就这么死了。”
“你还敢说惜命?”祁砚知轻瞥了他几眼,无语地说,“烟戒了吗,酒戒了吗,熬夜戒了吗?”
试着想反驳,结果发现根本无法反驳的蒋昭南:“……”
所以现在收回刚刚那句话还来得及吗?
“行了,赶紧回家睡觉吧。”
祁砚知看得出来蒋昭南估计根本没想过要戒这些东西,惜命只是嘴上说说,等慢慢行动起来才真要他老命,总归蒋昭南的确年轻,等同居以后再想办法按着他脑袋催他改吧。
毕竟还有很多个十年,他跟他,缺一个都不可以。
“嗯,”蒋昭南轻声应了应,接着后退了两步,掌心攥紧了副驾驶车门右上方的一角,低声问,“那我关门了?”
“好,”驾驶座上的祁砚知又是一阵失笑,这种时候倒犹犹豫豫的了,怎么不像最开始推门下车那会儿洒脱,是舍不得离开,还是舍不得……
“砰”的一声,车门被人从外边重重关上了。
甚至还来不及把后面那点儿东西给深究清楚的祁砚知:“……”
行,当他自作多情。
蒋昭南这家伙走得还挺决绝,说完话关上车就没回头,关键这人身材实在不错,祁砚知仰头倒回座椅,抬起双手交叉支在脑后,用漆黑带点儿蓝的眸子描摹他远处的身体曲线。
一身长款的秋季风衣堪堪抵达蒋昭南的小腿中央,剩下的半截小腿被宽松的休闲裤松松包裹,接吻的时候祁砚知还被这人衣服上的牛角扣硌过。
这么冷的天气里,也不知道蒋昭南是喜欢耍帅还是纯抗冻,分明有扣子的风衣就是不系,就这么似拢非拢的,放祁砚知眼里简直就是一种毫无疑问的蓄意勾引。
不过吧,比起用眼睛看,祁砚知还是更喜欢上手摸,或者直接用身体感受,毕竟衣裳穿得好看还挺简单,等真上手摸到肌肉走势,知道这家伙骨骼究竟有多漂亮,又是另一回事了。
想到这儿,祁砚知不禁极短地“啧”了一声,任蒋昭南高挑劲瘦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一个个街头的拐角处。
祁砚知倒在椅背上稍微等了会儿,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什么逻辑,就纯回忆了下从前,再联系了下现实,至于未来这两个字实在有点太虚,他不敢想,于是就这么不了了之。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祁砚知坐直身子握紧方向盘,驾驶车子拐个小弯重新上了高架。
第二天,祁砚知是被段远的夺命连环call叫醒的。
“……喂?”天太冷,祁砚知不想从被窝里爬出来,就隔着被子蒙着脑袋慢慢伸出半只胳膊,晃悠悠地去够放桌边的手机。
“祁哥!”
段远的大嗓门儿差点把祁砚知给吓清醒了,忍着屏幕搁耳朵边的冰凉以及段远那破锣嗓子的毒害,祁砚知没睁眼,就半弯着腰立起身慢吞吞地拖个枕头垫身下,然后才支着个胳膊回电话,
“大早上嚷嚷个什么玩意儿,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沉默,长久的沉默,祁砚知这句话落下后,对面久到大概有两分多钟没有一点儿回应。
“喂?”祁砚知几根指尖松松握着手机边缘,脑袋困得快贴进胳膊肘里了。
“祁哥,”段远那边有点吵,乒哩乓啷的感觉有放碗筷的声音,祁砚知静静听了会儿,没往下想,只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怎么了?”
“祁哥你不会现在都还在睡觉吧?!”段远既惊讶又憋着笑的声音透过屏幕在祁砚知耳边炸开。
“嗯?”祁砚知缓缓睁开眼,脑子都还有点懵。
“还真没醒啊,”段远对此深表佩服地说,“都快吃饭的点儿了,祁哥你居然还没起来,这到底是人性的泯灭,还是……”
“停!”祁砚知没好气地打断道,“先让我看下时间。”
“行,”段远显得颇有些大方地说,“认真看,仔细看,一定要好好看清楚。”
“靠!”祁砚知低低咒了一声,带了点儿惊诧地喊道,“怎么都十一点半了?!”
倒不是这个时间点于祁砚知而言有多晚,而是前几天段远跟他说公司那边发话了,如果所有高层都觉得没问题,流程也走得比较顺利的话,最快周五早上九点就能出结果。
昨天是周四,今天是周五,祁砚知本来定了一个早上九点半的闹钟,奈何昨晚有点失眠,一直就这么僵着睡不着,还是直到凌晨三点半到楼下弹了会儿钢琴才勉强有了困意。
然后就是现在,祁砚知翻了下手机通知,居然从早上九点半一直到中午十一点,这期间陆续响了七八个闹钟愣是没有一个把他叫醒。
于是祁砚知就这么没有丝毫阻拦地一觉睡到了十一点半。
好吧,祁砚知揉了揉睡得有些酸胀的太阳穴彻底坐起身,然后半倚在床头拿起手机认真问,“结果怎么说?”
“结果……”段远应该刚好在吃饭,嘴里鼓鼓囊囊的,说话含糊得有些听不清。
祁砚知清楚解约这事儿无非就在这两天,刚好他也有点口渴,于是伸手从床头拿了根皮筋给自己扎好了头发,然后才随手扯了扯睡衣下床去找水。
祁砚知这房子是怀靖市中心有名的高档公寓,虽说位置在市中心,周边却没什么繁华的商区,更多的还是像什么文化公园或者博物馆一类的可以游览或者观光的地方。
当初挑房子的时候祁砚知一眼就相中了这里,当时跟他一起去看房子的乌随还以为他是看中了这里的交通便捷,不然同样的价钱,为什么祁砚知非要在这儿买套房子,而不是换个更安静的郊区挑个独栋别墅。
至少人买别墅说不定还能带个车库,不像现在,当个冤大头本头,每年还得单独再交差不多四份停车费,其中还有几辆业界前辈送的豪车时至今日还停在乌随他们实验室楼下。
搞得乌随是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每隔俩月就得有保安来问这些车是不是他的,如果换别的科研大佬估计也就承认了,可乌随不一样,出生于一个经典的高知家庭,上到八十三岁姥爷,下至他刚满三十岁表弟,人均博士且过半都已经是在各个领域有所成就的资深专家。
乌随本人更是不负众望,从小就是天才中的天才,整个读书生涯不是在跳级就是在跳级的路上,在同龄人还在读研二的年纪就已经博士毕业成功进入研究所工作,此后更是开挂了一般疯狂转化科研成果。
到现在三十四五的年纪,祁砚知觉得乌随不说特别富有,但至少肯定也有还算雄厚的经济实力,让别人相信那几辆豪车是他或者他们家的绝对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偏偏,乌随从来都是一众天才里最低调的那个,行事风格低调,穿衣打扮更低调,认识的这些年里,祁砚知就几乎没怎么见过他穿除实验服以外的外套。
日常出行也是这样,租的房子离研究所近,于是天天一个共享单车直达实验室,对科研的热爱程度已经远超对世俗物质的追求,为此乌随那研究所还专门给他拍了宣传片,天天就搁研究所楼下显示屏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播放。
关键乌随长得还白,戴眼镜的时候有股现在流行的斯文败类感,可惜人保安大爷才不搞这套,总觉得人白是因为营养不良,于是天天看见乌随那脸就自动脑补了一长串声泪俱下的苦情故事。
所以在看到那几辆死贵的豪车登记在乌随名下的时候,他还一直觉得是不是这娃子最终仍然没抵抗住诱惑,不小心误入了歧途。
后来乌随发微信告诉祁砚知这件事的时候,祁砚知也不禁失笑,然后每次研究所换新保安的时候他俩都得一起解释老半天。
第44章 傻子 “笑什么,你命还不如他。”……
然后就这么保持着每隔几个月或者几年就得解释一次的频率, 祁砚知名下那几辆实在不想停楼下的车最终也算有了去路,至于那会儿选单元跟楼层的时候为什么会定下这个地方……
背后的故事还真大有来头。
祁砚知当时想的是最好这次搬家就彻底定下来了,未来五十年内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会一直住在这个地方, 那会儿段远还不是他的经纪人,有天喝酒聊到这事儿的时候一时兴起, 甚至连酒都没喝完当场就拉祁砚知去找人看风水。
段远喝得懵,祁砚知也喝得有点懵, 刚交完钱让大师看了个楼盘图,再结合祁砚知自己的生辰八字算出了个既利事业又利婚姻的吉利数字, 然后下一秒段远莫名其妙就被大师摁凳子上算起了运势。
这地儿是段远他大姨给他推荐的, 从他爸妈到他自己从来都只来这儿找人看风水,别的像什么算姻缘算事业算财运之类的,段远从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角度郑重表示,搞神鬼之说迷信那套皆不可取, 只有相信科学才能成功走上正道。
然后那个晚上段远就被大师成功算完了近十年以来包括婚姻、包括事业、甚至包括他家那条已经结扎的腊肠狗的爱情运势。
怎么说呢,可能是来的时候酒喝得比较急, 后面酒劲儿上头导致脑子转得比平时慢,所以那大师拧着眉毛跟段远唠叨一大堆听不懂的星座罗盘时,他竟也没有急着用“科学幸福你我他, 当好社会主义接班人”那套进行反驳。
反正那大师也没收钱,段远就当听科普性质的免费讲座一样,安静且耐心地听完了……
放屁!
要不是祁砚知当时在旁边拉着他, 段远早特么把那胡说八道的臭神棍给按地上揍个百八十顿了。
原因无他, 实在是因为这家伙从头到尾嘴里就没一句好话, 段远跟当乐子似的问他感情如何,这神棍说不顺,然后问有多不顺, 这神棍说如果追女孩儿那就蹉跎几年追求数遍,然后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浪费好几年精力与光阴。
说完了追女孩儿,神棍又继续说追男孩儿,这次逼逼叨叨的比追女孩儿那个假设多得多,段远没功夫耐着性子仔细听,总之就一句话,他这辈子说白了就一个孤独终老天煞孤星命,没儿没女的,到最后还不如就跟男的在一起。
坐一旁醒酒的祁砚知边听边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后面拦着不让段远动手的时候还忍不住笑了老半天,然后躺地上护住关键部位的大师不禁抬头瞥了他一眼,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地说了一句,“笑什么,你命还不如他。”
本想着能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同时顺便吃瓜的祁砚知:“……”
得,这瓜算是吃到自己头上来了。
至于躺地上的这个不会说话还硬要给人算命的二货,
要不还是放手让段远打死算了?
不过幸好这二货虽然不怎么会说话,但好歹也算有点眼力见儿,就算被段远追着跑半天也愣是没把算命的主意打到祁砚知身上,可惜作为倒霉蛋本蛋,段远这小子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不仅在追逐的过程中被迫听完他近十年“事业爱情双悲催,财运方面更是坏上加坏”,尤其日常运势,段远简直苦笑不得,因为那还是第二天这臭神棍跟他大姨要来了他的微信,然后特意用微信告诉他,
“小事少出门,大事别出门,如果有条件的话尽量干个线上工作,不然就出门的时候找个人陪着,否则就冲这个衰神命,估计五年内必有一场大灾大祸。”
“要不是因为你大姨是我这儿的老客户,每个月都要来找我算子女算财运,我才在看见你印堂发黑之际,免费追着给你讲点儿掏心窝子话。”
“说真的,一般人我还不乐意救他,结果你还不领情,简直就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啊!”
说实话,如果这臭神棍说的这些话只针对他的感情或者事业,那段远只会把他的微信拉黑删除一条龙服务,可问题是这家伙已经把范围扩展到了他的日常生活,甚至还威胁到了他的生命,这放谁身上不急得想查个黄历看看今天到底是个什么鬼日子。
秉承着“好事儿自己留着,坏事儿朋友担着”的无耻理念,段远最终决定把这条聊天记录一键转发给他的“好朋友”祁砚知,果不其然,半小时过后,祁砚知打电话骂完他这个神经病没几分钟就问他要不要换工作。
因为段远的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他这段时间的确哪儿哪儿都不顺,追女朋友没追到,找工作又被迫进了家再过俩月就得跑路的皮包公司,平时生活更是点儿背到家了,吃饭被服务员坑,逛商场被销售坑,甚至租个房子也能被中介大坑特坑。
有时候段远自己都感觉自己是个行走的大坑,就那种时不时被人踩两脚还嫌路不平特晦气的倒霉大坑。
刚好那段时间祁砚知还缺一个执行经纪,主要负责对接他影视剧OST相关的音乐合作,工作量一般,工作内容也不算很难。
无非就根据祁砚知的档期和音乐风格对接一下来找他的剧方,如果合适就接,不合适就婉拒,只要情商高点儿不得罪人,一切就万事大吉。
本来这工作其实也可有可无,但祁砚知在选经纪人方面拥有绝对的话语权,留不留这个工作或者这个工作究竟给谁都能由祁砚知自己决定。
当然,愿不愿意接受这个工作,主动权仍然在段远手上。
于是段远就跟死马当活马医一样问了那个差点儿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臭神棍:
“大师,我换一份经纪人的工作能否破局?”
“外加一句,上次的事儿是我对不住您,等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愿意出双倍的医药费。”
三天以后,大师回了消息: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你有悔改之心,下次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你的双倍医药费吧。”
“至于你的这个问题……”
“工作的地方是否有认识的朋友?”
段远想了想,立刻秒回:
“有,就那天跟我一起来找你看风水的长发男人。”
再过了三天,大师又回了消息:
“那没问题了,因为那家伙的八字比你更烂,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他身边还会出现一个八字比他还烂的家伙,你今后只要多跟他们待在一起,再差的命数到最后也能渐渐起死回生。”
有点想笑但又觉得很不道德的段远:“……”
好的,大师。
刚跟公司说完给段远安排一个线上工作的祁砚知没多久就收到了段远“贴心”发来的聊天记录,对此他的理解是,
“骗子给傻子洗脑,企图把全世界都变成傻子,结果傻子本人不乐意,非说全世界就他最傻,无人能敌。”
然而没过几年,这个全世界最傻的傻子就从仅负责线上联络祁砚知影视剧OST资源的执行经纪,一路干到了全公司的总经纪,并在今年上半年知道祁砚知有解约意向的时候主动申请只负责他一个人的经纪活动。
所以时间回到现在,正躬着腰倚在橱柜旁边举起水杯喝水的祁砚知还在感慨段远的成长,甚至有时候还会觉得当年那个臭神棍是和段远合起伙来骗他,为的就是他当年空出来的那个经纪人位置。
“嘶,祁哥,”段远吸溜面条的咕噜声通过没关的手机屏幕清晰地传了过来。
“怎么了?”祁砚知慢慢放下水杯疑惑地问。
“没事儿,”段远嘴里包着半筷子面条边嚼边说,“我是想说等我嗦完这口面就告诉你结果啊。”
还以为真发生了什么糟心事儿的祁砚知:“……”
行了,收回刚刚那个怀疑,毕竟这傻子还真没那脑子跟骗子合起伙儿来骗他。
第45章 解约 纯纯孤家寡人一个。
就在祁砚知把电话开成免提, 放橱柜上听段远慢慢把面吸溜完,才站直身子到冰箱旁边拿食材做饭。
“我不急,”祁砚知抬手从架子上拿了把刀放菜板上朝手机那头喊道,
“等你吃完面再跟我说结果,省得边说话边吃饭, 你说得费劲,我听着也别扭。”
“得嘞, ”段远嚼完嘴里最后一口面,毫不客气地伸筷子去夹桌上其他碗里的配菜。
祁砚知把手机音量开到了最大, 期间段远那双筷子跟碗的磕碰声、面条搅动激起的水花声、以及段远他妈在旁边嫌弃段远做事永远笨手笨脚的嗔怪声,
统统都清晰地传了过来。
祁砚知握刀切菜的速度忽地缓了缓,手机就搁在他手边,与生俱来的辨音天赋让他能够很轻松地精准捕捉声音里的每个细节。
现在也不例外,方寸大的手机屏幕闪烁着中午十二点的报时亮光, 同时耳边传来碗筷交叠的轻碰与长辈举酒调侃的趣笑。
再过几个月应该就要过年了吧,祁砚知漫无目的地想, 失神的目光静静落在眼前每天都会按时配送的蔬菜上。
六月份的时候段远还问过祁砚知今年要不要还是去他家过年,祁砚知没回答,因为实在是已经去过太多次了。
从大二开始, 祁砚知几乎就没再一个人过年了,每个下半学年只要上完专业课考完期末,立刻就会被段远拉着去他家住上十天半个月, 因为每回考完试都接近年终, 所以段远“顺便”就让祁砚知在他家过完了年。
直到现在也是这样, 自从成了祁砚知的经纪人,段远对他的工作进度简直就是了如指掌,每个年关如果不是合作方催得特别紧的话, 祁砚知基本逃不掉被段远拖回家过年的命运。
但其实也不叫“逃”,祁砚知明白段远的好意,毕竟他妈没了,他爸也跟没了差不多,身边不仅没个兄弟姐妹,爷爷奶奶之类的长辈更是见都没见过。
全身上下除了娱乐新闻常年营销的那点儿才华,以及靠这才华赚的几个能让他这辈子冻不着也饿不死的臭钱外,就纯纯孤家寡人一个。
虽说段远家那边的亲戚都还比较友善,对祁砚知的态度也很友好,但总归还是不一样的,而这种不一样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让祁砚知逐渐变得无所适从起来。
总感觉他们这个温馨又友爱的大家庭并不需要他这么个外人的加入,尽管大家都不说,但祁砚知自己还是能察觉得到。
他有时候坐在年夜饭那个大桌子的一角也会感到格格不入,听不懂他们打趣时候的乡音,插不进他们聊任何天的话题。
像个误入别人家里的小偷,没想拿这个家里的任何东西,就只是站在那里,默默偷窥只属于别人的幸福。
又静静想了会儿,段远那边已经放下碗筷开始喝汤了,祁砚知没说话,转头开始处理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牛肉。
“祁哥,你还在听么?”段远重新拿起手机搁在耳边问道。
“在,”祁砚知一边给牛肉倒各式各样的调料,一边抽空跟段远说话。
“行,”段远起身从饭桌转移到了客厅,从一旁的沙发上取过电脑就开始跟祁砚知继续通话,“祁哥你得先有个心理准备。”
“准备个什么玩意儿?”
祁砚知从橱柜取出两只一次性手套给自己戴上搅匀牛肉,趁个翻面的间隙略显嫌弃地说,
“不过就是今天能不能解约而已,今天解不了那就明天,明天解不了那就后天,反正最迟超不过这个周末,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的也是哈,”段远分了点儿心打开电脑点进公司法务发来的带公章的业务调整说明,然后顺手点进微信一键转发给备注为【Q爹】的联系人。
随着“叮”的一声,文件传输完成,段远用那故作成熟的破锣嗓子庄严而郑重地道,“尊敬的祁砚知先生,现在请允许我用最诚挚的语言……”
“说人话。”
祁砚知搅匀了牛肉,脱下手套弯腰丢进垃圾桶,即将起身的瞬间,忽地听见:
“恭喜您祁砚知先生,时隔七年终于成功与昌耀娱乐文化传媒有限公司解除独家经纪合同,从此以后,您名下所属任何经纪业务都不再交由该公司受理。”
祁砚知垂了垂眸子,那宛如蝴蝶羽翼一般纤细的睫毛在空中短暂地停留了两秒,刹那之后,如同黑夜裹挟蓝天的瞳孔寂静而缓慢地折射着,比湛蓝宝石还细碎的光辉。
终于,结束了。
不知道是怎样复杂的心情,祁砚知慢慢起身,指尖点进段远传过来的文件,放大白纸黑字的公告,视线梭巡到中间那行“同意终止今后所有与祁砚知先生有关的经纪活动”,那颗不上不下的心最终才真正落到了实处。
真的……
结束了。
祁砚知握紧手机重重舒了口气,还没等他彻底缓过来,段远那大嗓门儿的呼喊声就已经通过电话免提重重地砸了过来。
“祁哥!你还在听吗?!”吵得祁砚知想把面前的手机踩烂扔垃圾桶里。
“托你的福,还没聋。”祁砚知边说边抬起空出来的另一只手跟着揉了揉开始发疼的太阳穴。
“怎么样,”段远颇有些骄傲地说,“看到我给你发的东西了吧,有没有惊叹我的办事效率?”
“当然,其实也不用那么崇拜我啊,毕竟这些年我在江湖上的地位还是……”
“段远,”祁砚知不得不靠在门边无语打断道,“你今年几岁了,怎么还搞十几年前武侠剧那套?该醒醒了,不然脑子看坏了还真挽救不回来。”
“祁哥这你就不对了吧,”反正最重要的大事已经通知完毕,段远放下心来也乐得打趣道,
“做人还是得稍微有点儿幽默感,就比如我,随时都能蹦出个笑话来幽你一默,换个角度看,我这能力说不定也算得上是一种天赋。”
“嗯,”祁砚知重新拿起搁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不置可否道,“你这方面的能力我认可,不过它到底是不是天赋就很无所谓了,毕竟老天爷有时候就爱给人乱塞东西,无论这东西有没有用都被叫作天赋。”
“这么多年一来二去的,再新鲜的玩意儿最后都还是烂大街了,一点儿也比不上后天的“努力”。”
祁砚知说完这些话,段远那边原本还有些急促的呼吸声立刻就缓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吸着气试探性地问,“祁哥,你不会刚好是想借我那句话说你自己最近的心境吧。”
“没,”祁砚知死活不承认。
认识这么多年的默契不是开玩笑的,段远从“没”字最后闪躲的那个气音分辨出了祁砚知的不对劲,于是立刻直截了当地开问,“祁哥,说好的每两个月看一次心理医生,你断多久了?”
不是“你去没去”,而是“断多久了?”。
段远实在是太了解祁砚知这个鬼脾气了,喜欢的东西很少,讨厌的事物给他三天都说不完。
关键祁砚知这家伙是出了名的双标,对喜欢的东西可以不吃不喝干什么都得捧着护着,相对地,对讨厌的事物可以砸人脉砸钱想尽一切办法躲着避着。
没有丝毫意外,每两个月看一次心理医生属于后者,而且还是,后者中的后者。
知道躲不过的祁砚知对此不得不破罐子破摔道,“好像是有一段时间没去了,不过其实也没多久,大概也就……”
祁砚知边说边开始回想自己上一次去那老头儿开的诊疗室玩沙盘究竟是什么时候。
今年四月中旬?二月下旬?还是去年八月上旬,甚至……?
“得了吧,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按时去,而且就算去了也不吃药不遵医嘱,还不如省下这笔钱吃几天大餐。”
段远一听祁砚知开始迟疑就明白这家伙拖得不是一般的久,毕竟这人对心理医生本身就有点抵触,后来托人找的这个专家也是出了名的不走寻常路。
每次治疗也就做做测评玩玩沙盘,然后谈天说地聊点儿有的没的,如果要说治疗究竟有没有效果,段远却觉得至少还是有的。
毕竟那医生建议“平时可以多养养植物或者多与小动物接触”,这句话祁砚知还是听进去了的。
这不,他家现在就养了盆特金贵的蝴蝶兰,当宝贝疙瘩似的呵护得特别好,平时营养液的牌子和用量自不必说,期间稍有点不对劲儿都得找乌随这个生物学教授问问情况。
本来其实去年的时候祁砚知就想养蝴蝶,结果因为这种生物的寿命实在太短,没经验的话很容易养死,以及祁砚知想要的品种又实在找不到,于是这个计划就自动搁置了。
时间回到现在,祁砚知一言不发地听完了段远关于“还不如吃几天大餐”的真诚言论,然后默了会儿特不要脸地来了一句,
“英雄所见略同。”
得,看医生这事儿现在是彻底完蛋了。
不过还没等段远对祁砚知未来的精神状态感到担忧,祁砚知自己就先走出这个话题,认真问道,
“现在解约合同已经回寄到你家里了吗,需不需要我现在发微博跟粉丝说明一下?”
第46章 热搜 当爹又当妈,人家还不领情。……
“当然要了, ”段远登录账号迅速开启工作模式,一边处理几个熟悉的歌手发给祁砚知的合作邀约,一边点进微博观察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一切风平浪静, 适合加点波澜。
于是段远边敲键盘边跟祁砚知通话,“祁哥你先编辑好文字截图发我看一下, 等我确定没什么问题,你再登大号发出去。”
“行, ”祁砚知也不继续做饭了,拿刚用完的水杯重新倒了杯温水, 捧着底座站直腰慢吞吞地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 直到小腿已经碰到大理石材质的椅子腿,才顺着椅背坐下来开始敲击文字。
“编辑完了,图也发给你了,”电话还没挂, 祁砚知说完就切换页面来到他平常记笔记常用的软件。
灵感有时候来得就这么莫名其妙,本来起初想的是写点儿长篇大论感慨一下这七年在音乐上付出过的血泪与汗水, 但字打到一半儿又嫌太矫情,于是删删改改很久,最终发段远的截图里仅仅就保留了最开始写下的三四句话。
毕竟祁砚知从开始做歌玩儿音乐那天起, 一直到现在,近十年的职业生涯唯一所坚持的就是这句话,“如果真有什么想说的, 那就用作品来告诉全世界”。
段远听到了祁砚知跟他说的话, 但奈何此刻在线的另一位经纪人正坚持不懈地往这儿发消息, 出于一个专业经纪人的职业素养,段远不得不紧急说一句,
“祁哥, 我现在稍微有点事,过会儿再看你发来的东西啊。”
“嗯,”祁砚知低低应了一句,然后转头在已经写了三两行的歌词上继续敲敲写写。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段远问清楚了对方的所有要求跟心理价位,顺手就把祁砚知这边一箩筐的合作款项统统给人发了过去,趁人正划拉消息看半天的时间,段远迅速点开祁砚知发来的图片开始浏览最顶上的几行字。
“不愧是你啊祁哥,”段远边看边“啧啧”地调侃道,“语言如此精炼以至于我还真找不到一丝差错,不仅如此,就这么寥寥几行看起来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文字,完全不像你的风格啊。”
“说吧祁哥,下次的专辑概念是不是已经定下来了?”
“差不多吧。”
祁砚知在软件上敲完他当下能想到的所有深刻意象,试着将其中几个词排列无果后,立即长舒口气屈腿靠在椅边轻松地说,
“也算初步有了点儿动静,虽然想到的东西还不足以撑起一首完整的歌曲,但大致有了思路,就看下张专辑定在什么时候正式筹备了。”
“没必要赶太紧呗,”段远把手机放电脑旁边,起身从桌上给自己拿了个苹果边啃边说,“反正你目前这张专辑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按你五月份说的那样,定在十二月的出道纪念日当天发出,”
“对了,为了避免自己跟自己打擂的情况再次发生,我建议祁哥你下张专辑的筹备时间,最好能延迟到明年四月份之后。”
统筹这方面属于段远的专业领域,祁砚知一般对他的安排不会有任何意见,于是自觉点进自己明年还没做好的计划表把“专辑制作”添入日程。
“那几段文字你看过没问题的话,我就登微博发出去了。”祁砚知边点进微博界面边随意询问着。
“一点儿问题没有,”段远几乎是拍着胸脯打包票说,“就那几行字,语气官方得跟工作室似的,一点儿也没有你以前发先行曲时候的热情,感觉还是这七年吃够了苦头,把你为数不多的真心都耗尽了。”
听到这儿,祁砚知复制粘贴好文字准备点击发送的指尖忽地顿了顿,他下意识皱了皱眉,而后倏地松开,按下发送键确定发送成功后,才缓缓回应着段远,
“可能还真是吧,七年前我最困难的时候的确是昌耀拉了我一把,让我不至于一直像个过街老鼠,每天就在散发着恶臭的下水道里过活。”
“所以前三年我一直觉得昌耀于我有恩,我得用我身上所有的东西,包括才华、包括天赋、甚至包括生命,一一去还它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