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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固然坦荡,可太子其实不那么坦荡,还对景阳展现出的光风霁月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妒忌。

他在晋王府安插人手的事被揭出来,偏偏景阳还不能告诉他:你别担心,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而且并不在意。

正所谓疑心生暗鬼,太子不知不觉间,就对景阳疏远了些。

太子妃这边倒是真的喜欢佩瑜,并没有因为大人的事就迁怒的孩子,每天依然让女儿到坤宁宫来,和佩瑜一起认字读书。

对此,太子也是默认的。有时候给自己女儿准备东西,他也会顺便给佩瑜准备一份。

可前朝之事与妇孺无干,太子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态度,还是影响到了东宫的一众属臣。

等到贾赦的长女迎春出生时,送到晋王府的请柬,就是以荣国府的名义派送的,而不是像贾琏时那样是贾赦的私人落款。

对此,景阳也无可奈何。

瑶光安慰他:“反正咱们问心无愧,是他们小人之心,干嘛要为别人的不好自己难过?”

“我倒也不是难过,就是……就是……”景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就是觉得失望又理所当然?”

“对,就是这种感觉。”

既有对太子的失望,又对如今的局面早有预料。

“罢了,我还是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吧。”

瑶光笑着扑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脖梗在他脸上亲了亲,亲昵地商议道:“太子少把那些事派给你,你还清闲呢,正好多陪陪我。咱们瑜儿也大了,不如再给她生个弟弟妹妹吧。”

景阳一怔,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并无半点勉强之色,就直接抱着人转移到了内室,用实际行动做了回答。

自从佩瑜出生之后,景阳就隐隐感觉到,妻子对生孩子隐隐有些抵触。

因为母亲顺妃的事,他自己都心有余悸,自然不觉得妻子怕生孩子有什么错。

他一直没表现出来,也没有明里暗里劝说,就等瑶光自己想通。

如今显然是时机到了。

可世上的事就是这么有意思,当一对夫妻越是想着要孩子,往往就越是要不上。

晋王府两个府医这些年一心钻研儿科和妇科,还真钻研出了许多心得。

在确定两位主子身体都很健康之后,他们就诚恳建议不必吃药,顺其自然才是最好。

对此,夫妻二人都有些无奈。

但无奈过后,那股热乎劲儿也顺便过去了,恰好就遵了医嘱,放平心态,顺其自然了。

=====

皇室的婚期一向定得急,但由于一切聘礼和嫁妆都是内务府准备的,嫁娶的双方都不必劳动,倒是也没人抱怨。

至于内务府的人会不会抱怨,那就没人知道了。

因为玉微不是在选的秀女,傅家就以此为由给圣人上书,请求圣人允许玉微在家里学规矩。

或许圣人自己也知道,这件事办得不地道,倒是非常爽快地批准了。

但批下来的时间也不长,只有三个月。

除了皇后之外,圣人还特意给了忻嫔恩典,允许忻嫔也派一个女官,和皇后身边的礼仪女官一起,到傅家去教导二姑娘规矩。

也直到这个时候,宫里很多人才意识到:哦,对了,十皇子是忻嫔的儿子。

忻嫔小心谨慎了半辈子,再没想到儿子长大了,会被圣人摆一道。

虽然傅家二姑娘是她的准儿媳,这种派教养女官的事,她是真不想插手。

偏偏圣人发了话,给了她恩典,她还不能不识好歹。

忻嫔思来想去,把自己最贴身的黄女官派了过去,还再三叮嘱黄女官:到了傅家之后,一定不要与皇后娘娘跟前的人争锋,也不要仗着是宫里出来的,就在傅家人面前摆谱。

“你也是知道的,傅家老太太不止一次被皇后娘娘亲自接见,怕是比我都有脸面。你若是在他们家拿乔,只怕皇后娘娘那里讨不了好处。”

黄女官心中一凛,原本还想着忻嫔到底是正经婆婆,她身为忻嫔身边的女官,傅家二姑娘再怎么着也得给他几分颜面。

她跟着忻嫔也是压抑得久了,好不容易有个放风的机会,自然就

想抖一抖宫中女官的威风。

得了忻嫔的警告,她才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傅家已经不是寻常人家,不是她能得罪得起的。她那些还没来得及起来的气焰,一下子就被拍了下去。

见她如此,忻嫔才算满意,又赏赐了她一番作为安抚。

忻嫔能安于平淡这么多年,心里自然是个有成算的。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娘家没有能人,是无法给自己儿子提供任何助力的。

等日后儿子入了朝堂,若想路走得顺畅些,无论是晋王还是傅家,都可以是助力。

当然这也有个前提,那就是他们母子好好待傅家二姑娘。

为了儿子的未来,她绝不允许身边人打着她的旗号为难未来的准儿媳。

忻嫔这边想得开,皇后不是正经婆婆,又有瑶光的面子在,自然也不会让人为难。

因此,玉微三个月的规矩学得还算轻松,两个女官不但教导得细心,对她还很有耐心。

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若是两个女官有心为难,她必然要弄出些幺蛾子,让大家都不好过。如今这般,玉微自己也不好意思搞事,耐着性子跟着认真地学习,双方倒也相处甚欢。

三个月匆匆而过,傅家给两位教导女官一人一封银子做谢礼。皇后身边那位还好,忻嫔身边的黄女官哪里见过这么多银子?顿时喜笑颜开,回宫之后一个劲儿在忻嫔面前说玉微的好话。

什么天真活泼啦,什么礼数周全啦,什么雅善丹青啦……把玉微所有的优点,都用夸张的修辞手法说了一遍。

忻嫔根据对黄女官的了解,挑挑拣拣地听着,隐约勾勒出一个泼辣甜美的少女形象。

想到性格比较沉闷的儿子,忻嫔对这个儿媳十分满意,觉得两人性格互补,往后日子过得肯定不差。

这日十六,十皇子入宫来给母亲请安。忻嫔把玉微的性情容貌略微说了,又叫人开了库房,拿出两匹织锦、一套适合小姑娘戴的珍珠头面来,叫他明日带着去傅家拜访。

“那是你岳家,日后常来常往的,先去认个门。去了好声说话,千万别摆皇子的架子。人家若是满意你,自然会让二姑娘出来与你相见。”

十皇子听得连连点头,只让母亲放心,他知道该怎么做。

从宫里出来之后,他就亲自写了拜帖,着人送到傅家门首。等到第二日傅家回了帖子,两厢约定了次日下午登门。

他这边却不忙着傅家的事,而是先往晋王府来了一趟。景阳招待他吃了一顿酒饭,却推辞了他日后亲近的意思。

“等你成婚之后,父皇必然会在六部给你安排个差事。到那个时候,你只管好生办差就是,别的事情不要多想,也别多掺和。”

十皇子听得若有所思,知道八哥这是在提点自己,心下感念,也不再说那等拉关系的话。

少时张五出来,说王妃在内院备了茶,请十皇子里面献茶。

十皇子看向景阳,景阳起身笑道:“走吧,正好你嫂子有空,我陪你进去见见她,她也有话嘱咐你呢。”

“都听八哥的。”

兄弟二人从后面出去,绕过一面花墙,又穿过一排月亮门,从正门进了上房堂屋。瑶光已命人设下桌椅,各色茶点摆了一桌子,她抱着女儿起身迎接。

双方各自见了礼,夫妻二人请他上手坐了,两人一左一右相陪,命人把早上沏得枫露茶端上来,请十皇子品尝。

十皇子见茶色正好,闻一闻香味扑鼻,尝一尝口舌生津,连道好茶。

瑶光笑道:“也就是十弟来了,但凡换个人登门,我这茶是绝计不会拿出来的。”

这话说得亲近,正说在十皇子的心坎上,让他如何不受用?

他当即喜笑颜开,觑了景阳一眼,殷勤地对瑶光说:“咱们都是一家人,往后来叨扰八嫂的时候还多着呢。八哥嫌我烦,还得嫂子替我做主才是。”

瑶光轻啐道:“你少在我面前弄鬼。外面的事我也不懂,你还得听你八哥的。你们是亲兄弟,他还能坑你不成?”

眼见八嫂也是这个意思,十皇子心里有了更多的明悟,嘴里却卖乖道:“好啊,好啊,我算是知道了,你们两口子一心,就我是个外人!”

众人哈哈大笑,瑶光又叫秋萍给他添茶:“快拿好茶把他嘴堵上,省得他满嘴的胡沁。”

三人用了茶,品了几样茶点,眼见话题逐渐入巷,瑶光才道:“我家二姑娘自小娇生惯养,原也没指望她能嫁入高门。哪知父皇如此抬爱,把她跟你牵了鸳鸯。

日后若有什么不到的地方,还请十弟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教教她,少与她计较。”

第97章 徒三郎病逝见她言辞恳切……

见她言辞恳切,十皇子也端正了神色道:“八嫂这是哪里话?母妃一早便嘱咐过,少年夫妻本该相互扶持。我有不是处要请她担待,她若有哪里不留心,我私下里提醒提醒也就是了。”

寻常人家刚成婚的小夫妻,上头有长辈照看着,虽说有许多地方不能自由,大事小事也都有个把关的。

他们这些皇子十二岁便出宫开府,十五六岁便成婚。

两个小年轻凑在一起,都是生瓜蛋子似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凡事都得自己忖度着来。

若是两人再不能好好商量着,七皇子府上就是前车之鉴。

七皇子倒是有上进心呢,只可惜七王妃不配合,一心只教养女儿,从不想着替七皇子留心外面的事。

十皇子只是低调,不是傻子,对几位兄长府上的事都有留心。

他之所以先来拜访晋王府,除了不久之后他和景阳就是兄弟兼连襟之外,就是觉得几位兄长里,就属八哥的日子过得安逸。

瑶光笑了笑,表面上对他的话信了十分,其实心里只信五分。

毕竟是皇家人,哪怕这一刻是发自内心的,待到日后利益足够时,翻脸时也绝不会留情。

等到次日,十皇子用完了午膳,便让人牵出马来,领着随从抬着礼物,大张旗鼓去了戚里,拜访未来岳家。

傅家这边已在昨日和徐家退了定礼,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小周氏心里对这个皇子女婿还有些抵触,但为了女儿日后顺畅,还是叮嘱了丈夫好声招待,不要怠慢了他。

双方一个有心一个有意,倒是相谈甚欢。

喝了两轮茶后,傅宁兄弟两个亲自领着准女婿游园,路过一座小亭子,听见一阵银铃般欢快的笑声。

他忍不住扭头看去,就见一个穿着翠绿衫子的姑娘,举着个蝴蝶的风筝一路小跑和他擦身而过,后面跟这个穿紫绫袄的小丫鬟。

那姑娘约十五六岁年纪,双眉如翠,眼含秋水,鼻腻鹅脂,腮凝新荔,端得是花容月貌,还与昨天见过的八嫂有几分相似。

十皇子心下了然:想必这就是我那未婚妻了,果然生得不凡。听说还画得一手好丹青,比起世家女子也不差什么了。

见他盯着玉微的背影发怔,傅宁兄弟含笑对视了一眼,傅安轻轻咳嗽了一声,略微抬高了声音:“十殿下,走了这么半天也累了,不如到亭子里去坐坐?”

十皇子猛然回神,一股热气从耳际升起,直蔓延到脸颊上。

他掩饰般地笑了笑,跟着傅安两人进了亭子,就见石桌上摆着各色画具,一副《秋日山居图》才作了一半,用得竟是积墨法,作画者的功底已宛然可见。

“敢问两位老爷,这可是二姑娘的手笔?”十皇子忍不住问。

傅安假意恼怒道:“这丫头,丢三落四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哎,叫殿下见笑了。”

十皇子正色道:“写诗作画,本就讲究个天然随性。姑娘若不是这般的性子,也画不出这样好的画来。”

这话虽有恭维之嫌,却大半都是实话。

在他看来,玉微的画作比那些大家还差着火候,比他却强多了。

历朝历代文

人雅士,都追捧才女。玉微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不俗的画工,日后必成大家。能得这么一个才女为妻,十皇子只觉得三生有幸。

登门拜访时,他心怀忐忑;离开傅家时,他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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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晋王府,瑶光笑道:“我就说,凭玉微的品貌,不信拿不下一个毛头小子。”

景阳冷不丁问:“当初你是计划着怎么拿下我的?”

瑶光微微一顿,眸光流转间出几分危险的神色,笑容特别甜美地反问:“咱们俩不是一见钟情吗?”

景阳打了个哆嗦,忙陪笑道:“王妃说得是,小王对王妃,正是一见钟情。”

夫妻二人正说笑打闹,忽然张五急匆匆跑了进来,跪下禀报道:“王爷,王妃,信王府差人来报丧,说是三公子夭折了。”

徒青臣才二十出头的人,又没成婚,这时候死了,自然算是夭折。若无圣人恩典,连祖坟都入不得。

“什么?”景阳大惊失色,圆着眼睛和瑶光对视了一眼,追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张五道:“来人说是后半夜,信王府那边一应都布置齐全了,今天一大早就派人到各处报丧。信王爷带着二公子天没亮就到宫门口等着,只等宫门一开,就进宫求见圣人。家里如今是大爷主事。”

瑶光深吸了一口气,叫人赶紧去拿素服来,把身上的吉服换下来,夫妻二人坐着车去信王府吊唁。

信王府是近支宗亲,景阳又是开府成婚了的皇子,不管他们家要办几日丧事,夫妻二人都少不得要跟着应酬到底。

纸扎和大贡需要时间准备,两人头一次登门,只让人迅速买了些阡张、香烛,又把后厨剩的一个猪头略微烧了烧,压住了表面的血腥气。

到了信王府,就见王府仪门大开,信王本支的几个宗室子弟都穿素服,站在门口帮忙迎客。

见晋王府的马车来了,其中两个赶紧迎了上来,一面请景阳下车,一面有安排软轿把瑶光抬到后面去。

所有小厮男仆都背过身去,不敢往这边多看一眼。

夫妻二人分开行事,景阳去了男宾那边,瑶光到了女眷守灵的内堂,早有建妇搬来了太师椅,在内堂主持的刘夫人接住她,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随着礼官的一声令下,瑶光便和堂内众女眷一起,把帕子展开往脸上一搭,便都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片刻之后,礼官请众人节哀,刘夫人和陈思忙抹干净了泪,一左一右上来劝瑶光。

瑶光意思意思又哭了几声,才顺着他们的劝慰慢慢止住了。

因徒三郎还未成婚,膝下更无子嗣,陈思的儿子徒明就充做了孝子。

只是徒明年纪幼小,谁也不好要求他的礼数,便把他安置在了内堂陪堂客,外面由本家一个和徒明同辈的孝子跪着陪官客门行礼。

这边女眷们一哭,徒明的奶妈就替他烧阡张纸钱。这孩子胆子也大,火苗噌地串起来他也不害怕,只是众人哭得叫他莫名其妙。

刘夫人膝下无子,平日里最是疼爱这个侄儿,见他小人家呆呆地坐在那里,便对陈思道:“明儿还小,可不敢狠见这些,你快带他里边去吧。把他哄好了你再出来,没人挑你的理。”

在座的女眷都知道信王府下一辈子嗣艰难,闻言都跟着劝。陈思本就是个没成算的,现在大家都这么说,就抱着儿子带着奶妈子一起走了。

瑶光在这里坐了半个时辰,领了一块孝布出来,先坐车回家去了。

她得回去置办贡品,等到出殡那日,安排路祭。

喧喧闹闹了一场丧事,直到第七天才结束。信王府猛然就沉寂了下来,原先不着调的信王也不爱到处闲逛了,还没过两个月,就颇有点查无此人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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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之后就是万寿节,景阳作为已成婚的皇子,给圣人准备的寿礼不能等闲置之。

就在夫妻二人发愁时,燕姑姑来报,说是第一批大珠子已经开出来了,光是拇指肚大小的圆润珍珠,就有近两百颗。

瑶光精神一阵,拍手笑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八郎,就把那大珍珠拣上九十九颗最好的。正好咱们家还有个螺钿的匣子,装了珠子献上去正好。”

景阳想到宫里最近传出的一个消息,立刻点了点头:“好,就献珠子。正好乾清宫要寻好珍珠炼丹入药,父皇肯定会喜欢的。”

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灿烂的笑容里看出了恶意,那是针对圣人的恶意。

燕姑姑不明所以,只是觉得他们俩笑的有些古怪,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这种奇怪的想法从心里赶了出去。

——真是长久不在王妃身边伺候,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忘了,怎么能这么编排主子呢?

瑶光笑着给她赐了座,仔细询问了养珠的进度,得最早下的那批珠种,有七成以上都养出了或浑圆或椭圆的珠子。

剩下的三成,因各种各样的原因使得珠体不规则,不能拿来做首饰,但磨成珍珠粉成色也是极好的。

而这些珍珠里,五成以上都是白色的,有少部分是粉色或红色,紫色的更少。

最为稀少的是天然的五彩珠,大的小的加在一起,也只有三十三颗。

“三十三颗?”瑶光沉吟了片刻,说,“交给赵贵,让他拿过去让工匠看看,能不能给母后做一串璎珞。要配什么材料,让他们看着办。”

“是。”燕姑姑应了一声就出去了。等再回来时,后面跟了两个小丫头,每人手里都有一个茶盘,茶盘上盖着红色的绸布。

“王爷、王妃请看,这是下官特意挑出来的,整整九十九颗最大最好的珠子,颗颗浑圆,色如象牙,便是宫里的贡品,也少见这么好的。”

两个丫鬟上前,把托盘放在两人面前的杌子上,素是把红绸揭开,霎时间珠光耀目。

第98章 圣人抽风等到万圣节那天……

等到万圣节那天,夫妻二人当众把珍珠献上,并说明了是自家养的,又说是当年跟着仙人在海市上弄来的母贝。

在座的各个都是显贵之人,大凡有钱有权的,就很少有人不想着沾沾仙气,纵然不能延年益寿,能庇佑子孙也很好。

圣人恍惚想起来,当年景阳夫妻从海市回来,的确是说过他们是专门去买蚌壳,回来养珍珠的。

只是当时他也和世人一般不以为意,觉得珍珠只有河里、海里天然生成的,哪里是人力可为?

却不想,短短数年过去,竟真的叫晋王府给做成了。

又想到明月、清辉两座楼里养的供奉,正说要找好珠子配药,圣人才要从内帑那边拨银子,晋王府这边立刻就献上了。

如此巧合,很难说不是天意。

能求长生的人,哪个不是心里存了大侥幸,觉得自己是天命所钟,与众不同的?

便是圣人也不能例外。

但他生性多疑,不等筵席散去,便借着更衣的功夫,吩咐人去查皇后有没有把内宫的消息透漏出去。

他没有特别点出谁,但能在御前当差的都是人精。这件事圣人交给了副总管张保,张保就重点查了近三个月来,晋王妃入宫时的种种。

景阳的消息不是从皇后这里来的,圣人从这里入手,便是把天翻过来,也查不出什么来。

既然皇后

没有把内宫的消息透露给晋王妃,那一切就真的是巧合了。

这不禁让圣人大发幻想:难不成朕当真是真命天子,连老天也觉得朕圣明无过,有意叫朕永享江山?

在想到东宫连得四女,至今再无孕信,又何尝不是上天的暗示?

若是皇位上坐着的长生不老了,哪里用得上太子继位?太子不必担天下重任,自然也就不必担心后继无人。

他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一时间倒是又怜惜起太子来,亲自从私库里选了些好东西,让张保给太子送了过去。

无缘无故得了赏赐,太子摸不着头脑,自然不会觉得受宠若惊,只会觉得圣人又发神经。

但他城府极深,不管心里怎么吐槽,面上没有露出半分,换了身鲜亮的吉服,索性跟着张保一起回去,当面向圣人谢恩,顺便探探圣人的心思。

看见最疼爱的儿子,又想到这个儿子再也威胁不到自己的皇权,圣人又找回几分太子儿时的感觉,拉着他说了好些动情体贴的话,又留了太子用晚膳,还特意吩咐茶膳坊,做几样太子素日里爱吃的菜。

这父子俩从前的感情是真好,别的不说,只说太子对圣人的了解,就不是其他皇子能比的。

甚至就连后宫嫔妃,在这方面也要自叹弗如。

虽然太子还是不知道具体的内情,但从圣人的言语、神情、行为里,判断出来对方暂时不忌惮自己了。

虽然这个暂时不知道能持续多久,却也总算是让他有了几分喘息的空间。

他要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势力收拢一番。明面的尽量转到暗中去,暗中的也要更加隐秘。

希望圣人这次抽风,时间能更长一些吧。

太子一面藏着心事,一面又要应付圣人这个活祖宗,自然没心思关注膳食如何。

但第一口小割牛肉送入口中,还是把他惊得回了神。

——无它,这肉的滋味未免过于咸了些。

他忍住了没做声色,瞥了一眼圣人,见圣人吃得津津有味,还乐呵呵地指使侍膳太监给太子布菜:“把那个鲜笋鸡丝给太子尝尝,他打小就爱那一口鲜味儿。”

太子吃了一口,齁咸。

“还是父皇这里的厨子手艺好,东宫虽然也做这道菜,却总不是那个味儿。”太子笑眯眯地又吃了一口,欢欢喜喜地说,“父皇您也尝尝,儿臣吃了这两口,只觉得胃口都开了。”

“呵呵,好,朕也吃。快,没听见你们太子爷吩咐?快给朕布上。”

侍膳太监自然不敢怠慢,用白色的骨瓷小碟夹了些送到圣人面前。

筷子眼睁睁地看着圣人吃了下去,并笑呵呵地赞好。或许是看在太子的面子上,还赏了做这道菜的厨子。

这回太子确定了,并不是茶膳房的厨子胆大包天敢和他这个太子过不去,而是圣人年纪大了,舌头不再灵敏,口味自然就变重了。

陪着圣人用完了晚膳,太子回到东宫,洗漱过后便去见太子妃。

没过多久,东宫那边就传了太医,说是太子妃生四姑娘时留下的病根犯了,叫一个擅长妇科和擅长调理身子的太医过去。

两个太医分别去给太子妃诊脉,太子在侧间里把那个擅长调理身子的太医叫过去,询问了一些关于膳食的禁忌。

那太医也是有意讨好,仔仔细细说了许多。

太子凝神听着,当听到“饮食不可重油重盐,清淡、少糖、少盐才是养生之法”时,他就明白过来,得知圣人口味变重的那一瞬间,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究竟是什么。

——圣人的口味如此不同寻常,必然于身体有伤。既然如此,何不多多往这方面引导呢?

两位太医商量着给太子妃拟了新方子,拿着太子的厚赏告退了。

他们前脚回到太医院,后脚就有乾清宫的小太监找过来,询问他们太子妃的病情如何,又问到在东宫都见了谁,说了什么话?

太子是借着给太子妃调理身子的借口问的,又十分笼统隐秘,两位太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自然十分坦荡。

那小太监一边问他们话,一边观察他们的神情,确定没什么特别的,才回去向戴权复命。

这是早先圣人吩咐下去的,虽然这两天圣人又想起太子的好来,等闲不问太子身边的事了。

但他不问,戴权却不敢停下收集这方面的消息。万一哪天圣人又问起来,他若答不上来,那可就糟了。

=====

万圣节过后不久,便是十皇子和玉微的婚期。瑶光既是娘家姐姐,又是夫家嫂子,总算是可以作为外命妇,代替皇家接亲了。

这个时候,原本和玉微结过亲的徐家三郎,已经娶了周皇亲家的姑娘,据说夫妻十分恩爱。

明眼人都知道,人家夫妻恩爱是真的,但这么高调地秀恩爱,肯定有向皇家表态的意思。

瑶光在心里骂了几句圣人,觉得他真是作孽,毁了自家妹妹这么好一桩姻缘。

当初傅家要和徐家做亲时,婶子小周氏特意求她查一查那徐家三郎的人品。徐三郎是个很好的人,是那种就算不喜欢自己的妻子,也会给足了尊重的好人。

换而言之,无论哪个姑娘嫁给徐三郎,只要不刻意作妖,都能把日子过好。

瑶光以前世在网上看过一句话,至今深信不疑:嫁给一个只对你好的人,不如嫁给一个真正的好人。

因为好人对谁都好,哪怕不喜欢你,也不会苛待你;只对你好的那个,是因为喜欢你才会对你好。若是有一天不喜欢你了,谁知道会如何待你?

还有最糟糕的,就是这人移情别恋了,从前对你的好有多浓烈,转移到别人身上之后也会同样浓烈。

这样浓烈的感情,谁又能保证他不会为了给新欢腾地方,要杀死你这个旧爱呢?

十皇子的人品如何,连景阳都不敢保证。他表现出来的淡泊低调,有可能是本性如此,也有可能是母子俩都不得圣人宠爱,不得不装出淡泊低调的样子来。

偏偏圣人赐婚,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不管十皇子本性如何,傅家人都得接受这个女婿。

这桩婚事是圣人单独赐的,也是所有已婚皇子里,唯一一个娶了官家女的。

虽然傅家只傅宁有一个五品的虚职,但由于本朝坑皇子的制度,竟然就是鹤立鸡群那个鹤了。

更何况,玉微做了皇子妃,她的亲生父亲傅安,按照旧例也能得一个五品的虚职。

一时之间,显得十皇子特别受圣人看重。给他送新婚贺礼的官员勋贵不知凡几,婚礼当天更是门庭若市,不少人都要来沾沾喜气。

可令人尴尬的是,当天只有皇后和忻嫔送来了赏赐,按照惯例也该派人来的圣人,仿佛忘了今天还有个儿子要成婚。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婚宴上的气氛一点一点变冷。许多相熟的宾客都开始面面相觑,用眼神询问:有没有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然没人知道,因为圣人纯粹是抽风。

十皇子能得到这门婚事,起因就是圣人要分化太子和景阳,以达成打压太子势力的目的;

但如今他自觉长生有望,又觉得太子膝下无子十分可怜,重新和太子回到了蜜月期。

十皇子这个在裂痕期推出来打压太子的棋子,在此时自然显得十分碍眼。

直到天色渐晚,宾客都要散去的时候,御前的太监才姗姗来迟,赐了一对玉如意做新婚贺礼。

众人忙打起精神,跟着十皇子一起接了旨,感觉脸都要笑僵了。

——不是,圣人今天来这么一出,究竟是什么意思呀?

莫不是十皇子或忻嫔做了什么?

十皇子撑着笑脸回了正院,吩咐大管家和长史把宾客们送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第99章 新婚夫妻两个丫鬟从上房……

两个丫鬟从上房出来,看见十皇子站在廊下,忙躬身行礼:“给王爷请安。”

十皇子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们两个这是做什么呢?”

其中一个丫鬟答道:“是王妃吩咐奴婢们准备膳食,说是王爷在席上只顾喝酒,必然没功夫用膳。”

十皇子心中一暖,摆了摆手说:“你们下去吧。”

两个丫鬟又行了个礼,侧身让到一边,让他先过去,才一起往厨房去了。

上房自然灯

火通明,门口守着两个年长的宫女,在外侧的又有两个提着灯笼的小太监。

不等十皇子靠近,提灯笼的小太监便先注意到了,忙大声行礼:“奴婢们给王爷请安!”

两个年长的宫女也忙跟着行了礼,把房门推开,左边那个要进去通禀,被十皇子抬手拦住了。

“不必了,我直接进去就是。”

见两个宫女面露难色,十皇子皱了皱眉,心想莫不是屋里有什么古怪?

当下也不再多言,仗着腿长直接大步越过四人,直接穿过厅堂,从堂屋后门进了内室。守在内室门口的小丫头待要通报,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小丫头的表情像是要哭了,却不敢挑战皇子的威严,只得悄无声息地把帘子掀开。

十皇子抬脚进去,里面的场景让他松了一口气之余,也不由瞪圆了眼睛。

只见两个衣着鲜丽的小丫鬟都围在床前,一人手里一个茶盘,每个茶盘上都放着四五样细巧点心。

本该端庄地坐在床上等他的王妃,则是一手一块点心,吃得脸颊鼓鼓,嘴角还有蹭上去的点心渣子。

穿绿衣裳的丫鬟低声劝道:“二姑娘,别再吃了,前面要散了。”

等了片刻,他的王妃大概是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才敷衍地应付道:“再吃两块,再吃两块。为了成个婚,一天都不让人吃东西,谁受得了?”

但两个丫鬟却不敢再惯着她,端着茶盘就走。

哪知道一转身,就见到十皇子正负手站在那里,盯着这边直笑。

“啊!”穿红衣服那个胆小,吃惊之下把手里的茶盘掀翻在地。

玉微忙起身,嘴里念道:“碎碎平安,碎碎平安,真是个好兆头。红桃,你有赏。”

她又转头看向十皇子,脸上带着讨好的笑,问道:“殿下,你觉得赏什么好?”

十皇子明白,她是怕自己责罚这个叫红桃的丫鬟。不过人倒是挺机灵的,反应也快,那说辞简直脱口而出。

他也无意在头一天就和妻子闹不痛快,便道:“就赏五两银子吧。”

玉微便催促红桃:“你还不快谢殿下赏?”

绿衣婢女又推了她一下,红桃才回过神来,忙跪下谢赏。

她知道,自己是托了王妃的福,逃过了一劫。当下也不敢怠慢,赶紧出去拿了笤帚和簸箕,把地上的碎片仔仔细细扫干净,才又低着头退了出去。

绿意婢女叫绿萝,也替她庆幸,又叮嘱道:“这次是托王妃的恩典,下次可不一定这么幸运了。日后咱们当差,可得更尽心才是。”

红桃重重点了点头,“绿萝姐姐,我知道了。”

“光知道不够,还得记住才是。”绿萝又叮嘱了一句,便匆匆道,“好了,我得和钟姑姑一起进去侍膳了,你今日受了惊,就先去歇着吧。”

=====

内室里夫妻二人都已洗漱完毕,两个丫鬟也抬了一个大食盒进来,在桌子上有荤有素地摆了十来样。

玉微给十皇子递了双筷子,说:“我原本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问了你身边的人,照着他说的点了四五样。你在席上必然没吃什么,快垫垫肚子吧。”

说完就不再管他,拿起筷子捡着自己爱吃的往嘴里送。

十皇子在酒席上固然不好吃什么,但白日里有空的时候,心腹自会偷着给他送东西吃。

哪像她这个做新娘子的,一大早就起来梳妆,除了两颗煮鸡蛋,那真是空了一天的肚子。

早知道成婚折腾人,没想到这么折腾人,她可是饿坏了。

十皇子自幼长在宫,头一次见到这么真诚不做作的姑娘,不由愣住了。

玉微吃饭的空档抬头看了一眼,见他提着筷子愣神,不解道:“你看我干嘛?看我又不能当饭吃。你不饿吗?快吃吧。”

十皇子这才回过神来,微微摇头失笑,抬手挥退了要来侍膳的女官和婢女,自己捡着自己喜欢的吃了起来。

他生平头一次这样吃饭,觉得还挺自在的,比等着别人先夹到碟子里递过来自在多了。

就算世上的太监、宫女再有眼色,还能有自己更了解自己的想法?

有时候太监宫女夹错了,他也不能为口吃的和人翻脸,不喜欢也得照样咽下去。

自从指婚的旨意下来之后,母妃就一直和他说成婚的种种好处。

母妃说的那些他还没感受到,但十皇子觉得,就算没有那些好处,成婚的感觉似乎也不赖。

至少在他忙碌的时候,还有个人惦记着给他准备可心的饭菜。

想到这里,十皇子用筷子点了点桌上的桂花蜜藕,对玉微说:“其实这个我不喜欢吃,太甜了。但这道菜总是和我喜欢的清炒玉兰片放在一起,我一个眼神过去,侍膳太监十次里总有四五次会错意。”

因为不爱吃桂花蜜藕,连他喜欢的清炒玉兰片,他也少吃了好多。

玉微“噗嗤”一笑:“这么听着,好可怜呀!”

她直接吩咐绿萝:“这盘密藕拿下去你们分了吧,另外再叫厨房送一碟清炒玉兰片过来。”

处理完了蜜藕,她又对十皇子说:“你是主子,做这些菜花的都是你的钱,不喜欢吃就直说呀。让他们撤下去,以后都别做就是了。”

十皇子提醒道:“咱们府上的份例,都是内务府按天送来的。”

玉微道:“内务府送来的不就是你爹的吗?你爹还能为了那些伺候的人,让自己儿子受委屈?”

她表示很不理解,觉得十皇子是没苦硬吃。

十皇子不由苦笑:“皇家自有规矩,便是皇子也不能超脱桎梏。”

玉微一顿,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抬手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守着门口谁也不让进,谁也不让偷听。敢不听我的话,我把你们送到景山去铡草。”

去景山铡草,可以说是宫中最重的苦役了,凡是犯了大错被发配到那里的,很少有人能熬过三年。

钟姑姑和绿意都是从赐婚之后就派给她的,对她的性情多少有些了解,知道她虽然不是什么恶人,但想一出是一出,惹恼了她,谁也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来。

因而,没一个敢反抗的,都默默退了出去。

十皇子正不明所以,就发现新婚妻子正满脸严肃地盯着自己。他不由有些紧张,强做镇定地问:“你看着我干嘛?”

“我有话问你。”玉微起身坐到了离他最近的圆凳上,满脸的郑重其事,“你一定要如实回答我,否则别怪我给你捣乱。”

十皇子想了想,觉得自己没什么不能拿到人前说的,便点了点头:“你问吧,我如实作答就是。”

玉微猛然贴近他,声音低而有力:“你是不是想争皇位?”

“什么?”十皇子大惊失色,慌忙解释道,“你听谁说的?我没有,我……”

“嘘!嘘!”玉微竖起手指贴在他嘴唇上,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低声些,你想让人听见吗?”

仿佛一盆冷水浇下来,十皇子瞬间就冷静了。

他没好气地把玉微的手扒拉了下来,“你还说我,到底怪谁呀?往后别说这种吓人的话,我还能多活两年。”

玉微嘿嘿一笑,讨好地给他倒了杯酒,眉眼含嗔,娇滴滴道:“我说着玩儿呢,你这人怎么不识逗呢?”

十皇子皱着眉躲避她手里的酒杯,不肯喝这杯酒。玉微哪里肯依,凑过去娇声道:

“喝嘛,喝嘛!等你喝完了,人家还有话对你说呢。”

吃不过她歪缠,十皇子只好接过来喝了,把酒盅往桌上一放,板着脸道:“有什么话,你说吧。”

玉微却只是笑,提起玉箸夹了块儿白切鸡送到他嘴边:“来,尝尝这个。你口味清淡,这个应该也吃得。”

十皇子看了她一眼,被她笑盈盈地看回来,心里那股气就像是被针扎了的气球,“噗”的一声就散了。

他张开嘴,任由玉微把鸡肉放进嘴里,吃完之后也不催促了,自己又拿了筷子,慢慢夹着菜往嘴里送。

“这就对了嘛,在咱们自己家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管他什么规矩不规矩的。”玉微自己也喝了一杯,不想新房里放的是烈酒,为的就是新婚夫妇喝了合卺酒后微醺,盖了脸好洞房。

她顿时就被辣得皱起了脸,伸出小香舌,左手鱼摆尾似地扇风,嘴里不住道:“好辣,好辣!”又埋怨十皇子,“你怎么不告诉我是烈酒?”

“你也没问我呀。”十皇子一脸无辜。

玉微嗔了他一眼,盛了半碗菌菇汤喝了,接着说:“你又不想争皇位,管那么多规矩做什么?害怕圣人怪罪?这又有什么好怕的?

你是他亲儿子,他早晚得给你封个王。就算他不给你封,等将来新皇登基了,算为了面上好看的,也得给你加恩。”

她声音不大,却说得又急又快,让十皇子想来都来不及,气得直跺脚:“你可真是什么都敢说!”

“那有什么不敢说的?”玉微不以为意,“我都问过大姐和姐夫了,他们说了,咱们做皇家儿子和儿媳的,只要不想着去夺圣人的权利,便是再怎么不着调,他老人家也只会嘴上骂两句,其实心里还更喜欢呢。”

见十皇子若有所思,玉微问道:“你自己想想,是希望圣人三不时五地骂你一顿呢,还是一年到头想不起来你?”

这还用问吗?傻子才选后者。

十皇子起身,郑重地对玉微作了个揖,笑道:“王妃一言,使小王茅塞顿开,请受小王一拜。”

玉微笑着啐道:“你少来,赶紧坐下来吃饭。”

又扬声问外边:“后厨那边菜炒好了吗?炒好了就赶紧送上来,殿下等着吃呢。”

守在门口的钟女官听见了,知道他们夫妻的正事已经说完了,便吩咐绿意到后厨去催催,自己则推门进来,笑眯眯地说:“就好了,就好了,这就使人给主子们端上来。”

玉微只要了一样清炒玉兰片,后厨那边却不敢只准备这一样,按照清淡的口味又做了三四样,装在食盒里也不让绿萝动手,叫了一个小厮跑腿,直到了正院的门口才递给绿萝。

第100章 反复无常第二天一早,两……

第二天一早,两人入宫拜见圣人、皇后和忻嫔和太子夫妇。

原以为圣人会顺势让四皇子入朝听政,哪知直到夫妻二人从乾清宫出来,也没从圣人口中听见半个关于朝政的事。

十皇子的心原本就提着,这下就提得更高。

倒是玉微一向想得开,看了看伺候的人离得都比较远,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使眼色,叫他收敛收敛脸上的神情。

十皇子猛然回神,露出个感激的笑容,暗暗吸了口气,脸上重新堆满了新婚的喜悦。

坤宁宫这边,皇后没做任何为难,听见通报便让他们进去,行过礼之后便给了赏赐,直接让他们去见忻嫔。

到了忻嫔的景仁宫,十皇子强撑了一路的假笑骤然就垮了下来,看得忻嫔心里“咯噔”一声,立刻用眼神示意黄女官,叫她把闲杂人等都带出去。

“我的儿,这是怎么了?可是你父皇那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忻嫔一边担心儿子,一边也不敢怠慢儿媳,忙招呼玉微,“玉微是吧?快坐吧。到了这儿就是到自己家了,千万别拘谨。”

她知道自己从来不得宠,能有一个孩子傍身,已是侥天之幸。

虽说她从不盼着儿子有什么大出息,可若是惹了圣人不喜,便是皇子又有什么好日子过?

别的不说,只说封爵的事。

皇子们十二岁出宫开府时,是第一次封爵。除了八皇子自幼养在皇后膝下,初封就是郡王,其余皇子都只是国公。

日后还能不能更进一步,什么时候才更进一步,还不都得看圣人的意思?

若是得了圣人几分喜爱,他就给你安排差事,让你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将来晋升顺理成章。

若是不得圣人喜爱,想入朝听政都难,再多的就更别想了。

如今是新婚第二天,儿子才拜见过圣人和皇后,皇后是不屑与皇子们为难的,除圣人之外,忻嫔实在想不到,谁还敢让皇子不痛快。

在自己母亲面前,十皇子也不再遮掩,直言道:“想必母妃也知晓,已成婚的几位哥哥,如今都已经得了差事。听说七哥在户部做得极好,父皇已经当众称赞过好几回了。

如今我也成婚了,父皇却半点不提让我入朝办差的事。赐婚的时候给我那么大的脸面,成婚时却弄这么一出,到底要怎么样?是好是歹,他老人家倒是给个准话呀。”

十皇子也没想着入朝之后建立多大的功业,可抬举就是抬举,冷落就冷落,圣人的态度明确一些不行吗?

这样忽上忽下地吊着人玩,很有意思吗?

忻嫔想到昨日的事,眼中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

她走上前,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拉着儿媳,动情道:“昨天的事……委屈你们了!可是你们父皇他……总之,你们不要心生怨怼,只好生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

玉微心直口快,见十皇子只顾气恼,话也说不清楚,便补充道:“母妃你误会了,景昇他才不在乎圣人是什么态度呢。只是圣人想一出是一出的,总也没个准头,我们就算想好好过日子,也要被他的突发奇想给搅散了。”

其实,她梦想说的是“抽风”。

但到底顾及着这里是皇宫,就怕隔墙有耳,才换了个不那么冒犯的词。

忻嫔有些无奈,安抚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你别管你父皇怎么想的,只管你自己就好。如今你也大了,有些话我也该提前问清楚。”

她正了正神色,问道:“我且问你,你是有心干出一番事业,让你父皇刮目相看呢,还是像我这般,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

“我当然是想安稳过日子了。”十皇子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母妃,儿子是什么人,您又不是不知道。”

忻嫔欣慰地笑了笑,说:“那就好。日后呢,圣人给你差事,你就中规中矩地办着,别想着标新立异;若是他不给你差事,那岂不是更好?你和玉微也少往宫里来,凑在一起玩什么不好?”

玉微喜道:“还是母妃有见地,就这么办。等回去了我就叫人给我大姐送帖子,明天咱们就到他们家玩去。”

十皇子迟疑道:“还没三日回门呢,不好就到处玩儿吧?”

玉微哼了一声,不乐道:“那又怎么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了,那是我大姐家,又不是外人。”

十皇子:“……好……好吧,你说得也有道理。”

忻嫔看得眉眼含笑,忍住了没笑出声,就那么看着他们小夫妻两个愉快地达成了一致。

等他们商量好了,忻嫔才道:“在宫外若是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就去请教你们八哥八嫂。他们到底比你们大几岁,经的事也多。”

两人同频点头,齐声道:“母妃放心,我们知道了。”

从景仁宫出来之后,两人又去东宫拜见太子和太子妃。

太子替他们准备了厚礼,双方寒暄过后,就问十皇子:“如今你也成婚了,父皇把你安排到哪里了?”

十皇子神色一僵,扯了扯嘴角说:“父皇没提,弟弟也没敢问。”

太子眉头一皱,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他们先回去了。

他们前脚才到家,后脚就有景仁宫的太监女官追过来报喜,说是圣人从乾清宫发了中旨,诏封忻嫔为忻妃。

两人对视了一眼,玉微问:“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圣人良心发现了?

十皇子想了想,说:“是太子。”

八成是他们离开之后,太子就去乾清宫见了圣人,询问十皇子入朝的事。

但因为某些原因,圣人如今不怎么待见十皇子,不想让他入朝,又不想驳了太子的面子,便把恩典加在了忻嫔头上。

玉微安慰他:“其实这样也好,母妃的分位高了,日后在宫里就更没人敢

欺负她了。”

“你说得对!”十皇子吐出一口浊气,笑道,“不是说要给八嫂送拜贴吗?”

玉微这才想起来,忙道:“对对对,写帖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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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府,正院。

张五捧着一张拜帖快步走到上房,对守门的丫鬟说:“劳烦姐姐进去通报一声,十王妃着人送了贴子来。”

听说是十王妃的帖子,守门的丫鬟也不敢怠慢,忙接过贴子送了进去。

瑶光正在内室打坐,听见红绒在门口禀报,说是十王妃送了张贴子过来,不由满心疑惑。

“快拿进来我看看。”

她从蒲团上起身,秋萍忙投了干净的毛巾递给她擦脸擦手。

红绒拿着帖子进来,瑶光接过来一看,不由嘴角一抽:“这丫头,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转手又把帖子递了回去,吩咐道:“准备着吧,明天你们十殿下和十王妃要上门,我这个做姐姐的,怎么着也得招待一顿好饭。”

红绒笑着下去准备了。

正好第二日景阳休沐,夫妻二人便一同招待他们。玉微挽着姐姐的手臂,毫不客气地把圣人吐槽了一番。

十皇子刚开始还有些忐忑,但见景阳和瑶光都不以为意,慢慢也放下心来,昨日的委屈又涌了上来,拉着景阳的手说:“八哥,我心里苦呀!”

好好的一场宴会,硬生生变成了他们夫妻的吐槽大会。

瑶光和景阳对视了一眼,脸上满满都是无奈的苦笑。

等他们俩吐槽痛快了,又招待着他们酒足饭饱,景阳也没避讳谁,直接对十皇子说:“你要是还想得父皇重用,日后没事就少往我这里来。”

十皇子立刻道:“那我还是要来的,父皇爱重用不重用。”

他只是为人低调,不爱出风头,却不是半点脾气都没有。

再怎么说也是皇子出身,谁还没点脾气了?

景阳也只是提醒一句,至于怎么做,还得看对方怎么想。

圣人对十皇子的态度为何前后反复,景阳心知肚明,却也没有告诉十皇子的意思。

不管再怎么说,他还是和太子的关系更加亲近。十皇子是借着玉微的关系贴上来的,景阳自问对他还不太了解。

如今他只想知道,圣人对太子的这股热乎劲儿,究竟能持续多久?

事实证明,也没多久。

到了冬月里,圣人生了一场病,断断续续一直到过年的时候,病根才彻底除了。

这场病似乎是让圣人清醒了几分,意识到他好像不能长生不老。

看着榻前侍疾的太子,身姿昂藏挺拔,身体强壮有力。这一切都是他曾经拥有又失去的,无不让他妒忌。

除夕夜宴上,他从六皇子到九皇子,挨个点名夸赞,着重夸了七皇子和八皇子两位,还顺便给十皇子派了个差事,叫他去太常寺观政。

太常寺虽然是个清水衙门,却也是和礼部一起主持祭祀的部门。说不重要也不重要,但说重要也挺重要。

十皇子面上谢恩,心里却白眼直翻:又来了,又来了,还是这么不上不下,吊着人好玩吗?

七皇子特别振奋,顺着圣人的话音,连连表示:都是分内之事,当不得如此夸赞。承蒙父皇如此看重,儿臣日后必克勤克俭,竭尽全力为父皇分忧。

圣人龙颜大悦,当场就晋了他的爵位,为吴郡王。

对此,太子只是微微一笑,带头举杯恭喜新鲜出炉的吴王殿下,倒把原本得意洋洋的七皇子弄得挺没意思。

景阳也觉得没意思的,觉得圣人干出的事没意思。

他担忧地看向皇后,见皇后神色丝毫未变,才悄悄松了口气。

倒是坐在忻妃下首的裕嫔,神情十分得意,还故意和忻嫔显摆,把十皇子气了个仰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