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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罪堵截 柳南 17582 字 3个月前

话题转的猝不及防,原卫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愣了几秒回答道:“去他婶子家帮忙做活了。”

“那您给她打个电话吧,咱们可能需要回一趟局里。”李俊涛瞥见客厅角落里安装的监控,“您和我回去就行,别让大娘担心。”

原卫平瞪大了眼睛,他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警察同志,使不得,出了这个门我就没法做人了,再说了明伟的事情我也不清楚,这孩子平时也不跟我们一起生活,我怕我帮不上什么忙。”

“不要紧,张集您认识吧。”李俊涛把本子收回包里,他故意模糊重点,“是他要杀你儿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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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悛戢·十九

◎更新◎

书房里飘着浓浓的咖啡香,勾陈一坐在桌前,右手拇指轻轻按住太阳穴,他盯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深吸一口气,眼皮虚虚合上。

“一一。”陈妈站在门口,“客人已经到楼下了。”

勾陈一抬起头打了个哈欠,眼睛瞟向还冒着热气的马克杯,“帮我准备红茶吧,随便配点茶点,蛋黄酥还有吗?”

“有。”陈妈两只手攥在一起,表情有些欲言又止,脖子梗了半天,又说:“蛋黄酥只剩两块了,配老婆饼行吗?”

勾陈一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没关系,去准备吧。”

陈妈点点头没再说话,勾陈一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头莫名有些泛酸。他从小被陈妈带大,从咿呀学语到求学问路都未曾分开,他清楚她的担心,她也明白他的想法,自从来到东文,两个人之间多了很多欲言又止和答非所问的“没关系”,等这段时间过去,还是要好好和陈妈聊聊,换她一个安心。

高跟鞋踩的大理石地砖“噔噔”响,吴韵穿着G家的西服上衣,白皙的脖颈前是一条金色项链,她摘下墨镜,手指节在门上轻敲两下,勾陈一迎了上去,客套地伸出右手,“吴小姐比我想象中美。”

吴韵冷着脸和他握了手,“我下午还有工作。”

“咱们今天见面肯定是为了更好的工作。”勾陈一把吴韵引到客厅,茶几上除了糕点和茶还有一摞文件,“汇程集团近三年的业务我都过了一遍,看起来吴配华是真准备把这些都留给他的宝贝儿子。”

吴韵端起茶杯,眼皮垂下去,语气轻蔑地说:“不仅如此,他还要把我嫁给你这种人,换他百年以后儿子的平安。”

“吴小姐应该是来和我谈合作的吧。”勾陈一略微往沙发上靠,轻挑眉头,“还是要好好说话,毕竟没了我还会有王一、孙一、张一,他们肯定没有我好商量,汇程集团财大气粗,指头缝里漏出来一点儿也够了,你那个二百五弟弟除了一个公子哥的名头可什么都没有,等他接手,汇程姓什么还不知道呢。”

“开个条件吧。”吴韵说:“听说勾公子有个情人,你也不想让他伤心吧。”

“是爱人。”勾陈一纠正道:“我帮你争取在汇程集团的话语权,你帮我从东鸣独立出来,咱们双赢。”

“这样看你好像很亏。”吴韵拿起一块蛋黄酥,用指甲挑掉上头的芝麻,“而且我不明白,陈鸣只有你一个儿子,以后家业都是你的,非要独立出来干嘛?为了给你的情儿留养老钱?”

“我只提要求,吴小姐要是觉得合适,咱们下个月月初就订婚,在此之前我会帮你先争取一部分股权,算是让你看看我的诚意。”勾陈一翻开桌子上那一摞文件,最底下有个信封,里面装着几张照片,他摊开放在吴韵眼前,“这是你亲爱的弟弟‘嫖赌毒’的证据,文件里还有他去澳门的消费流水,数额还挺有意思的,听说吴总给他开了个小公司练手,不如看看学费都交给谁了。”

吴韵的目光略带不屑,她随手拿起一张照片,上面有五六个光着屁股的人,最中间呲着门牙享受的是她的弟弟吴笙,“这种照片我有一沓,吴配华只觉得这些都是无关痛痒的事,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吴配华不在乎,那些股东也不在乎吗?”勾陈一喝了一口咖啡,“他们和你家只有情没有亲,比起利益来说,性别在他们那不值一提。”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吴韵翘起二郎腿,肩膀放松下来,“上个月我提议投资水贝湾项目被董事会驳回了,两次。”

勾陈一点点头,水贝湾项目是今年下半年东文市政府主推的项目之一,主打旅游发展,是低风险的好买卖,东鸣也在里面掺了一脚,“汇程是做房地产起家的,按理说水贝湾项目是最好的机会,不仅干了老本行还能在政府那里卖脸,为什么要驳回呢?”

“你们东鸣也去竞标了,肯定也清楚各家为了拿到这个项目各出奇招,本来前期我去找了几个关系都说没问题,结果到自己家这……”吴韵冷笑道:“吴笙背后除了我爸外还有我三叔,水贝湾项目刚有风声他们俩就去谈了,结果找的那个局长突然被借调到西南,他们关系断了才落到我手上,吴笙这几年对我颇有忌惮,他是不会允许我做出成绩的,而三叔在董事会里有很高的话语权,只要他开口,大部分人都会跟票。”

“你说吴配仁?”勾陈一看着老婆饼上留下的牙印,“水产柜里蹦跶最欢的鱼会先被买走宰掉。”

吴韵对他这个说法很是满意,她拿起手包,右手拎着墨镜腿,“要不是这些烂事我可能真的会考虑你。”

“可惜有人先下手了。”

“那我送你个提醒。”吴韵低着身子往勾陈一那边靠,“咱们虽然是假订婚,但我建议你还是和你的爱人商量一下,毕竟女人在感情关系里都是高智商动物,闹出误会就麻烦了。”

“我会告诉他的。”勾陈一的表情变得轻松平静,“吴小姐慢走,周一晚上吴叔叔窜局,咱们又要见面了。”

吴韵戴上墨镜,从容地踩着高跟鞋离开,待到大门关闭,勾陈一才彻底倒在沙发上,他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想起明天要约的人,掏出手机开始编辑信息。

··

东文市局的大厅里挤满了人,下午附近网吧门口有人闹事,说是动枪了,孙建树带人到现场控制情况,最后拉回来相关人员足足有三十多个,都是半大的小伙子,拿枪的那个三月份刚成年,幸好是把只能射塑胶子弹的玩具枪,现场只有一个人被击中手背,也没留下伤。

“都给我蹲下,抱头,不要交头接耳!”孙建树背着手在这排人前来回走,他选了一个粉毛男孩,上去踹了他膝盖一脚,“你,说说,怎么回事?”

“警察叔叔。”粉毛男笑的特别谄媚,他伸着头,像刚上岸的王八,“就是玩游戏急眼了,没什么事。”

“没事?”孙建树清了清嗓子,低吼道:“没事你们动刀动枪!带着帮半大小子胡闹。”

“枪……不是假枪嘛。”粉毛男嬉皮笑脸,“再说了也没伤到人,警察叔叔行行好就放了我们吧,下回不敢了。”

“还有下回?”孙建树站在队伍另一头,“所有人打电话让家长来接,小王!”

“到!”一直站在大厅门口的小王跑了过来。

“带这些人去,处理下,没有人来接的就拘三天。”

李俊涛的车停在市局门口,刚下来就看见一排人走出去,原卫平跟在他身后紧张得不得了,后背的衣服都印出来一道长印。

“俊涛回来了。”孙建树叉着腰露出笑脸,“郑直刚才还说要去找你。”

“他给我打电话了。”李俊涛因为前段时间一直在孙建树手下干活,对他格外亲切,他的头朝原卫平那边歪了歪,“原明伟父亲。”

孙建树的笑容瞬间收敛了,他瞪着原卫平的脑门,厉声道:“之前给你打电话不是说不来吗?自己亲儿子都不要了?”

“不是……”原卫平低着头,声音哽咽着,“没不要。”

李俊涛出来打圆场,他拽住原卫平的胳膊,“人我得先送到检验科,孙队您先忙。”

原卫平听到检验科三个字像是被雷打了一般,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李俊涛没反应过来,被他拽的身子一歪,差不点也倒下,他把人扶起来,还帮着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怎么还站不住了?”

“没事。”原卫平连连摆手,“警官,你要问话我配合,去检验科干嘛?”

“就单纯采样,固定流程。”李俊涛在分局待的那段时间没少糊弄嫌疑人,这样的话随口就来,“不会对你造成伤害的,就拿棉签刮一下。”

原卫平眼珠转的跟陀螺似的,他拱起手作揖,“我没来过这种地方,还请你多担待。”

两人说这话就来到检验科门口,李俊涛敲了一下就推门进去,韩知行背对着他,在桌子前捣鼓什么。

“韩法医,郑哥说麻烦您给采个样,带上之前送来的两个样本一同对比。”

韩知行转身摘下口罩,他看着原卫平,两只手扶在他的胳膊上撸了一下,“放松,去那边坐吧。”

采样很简单,韩知行看着他抖个不停的肩膀随口问道:“多大了?”

“五十一。”

“看起来可真不像,保养的真好。”韩知行拍着李俊涛的肩膀,“结果最快要等晚上才能出,你今晚值班吗?”

“应该吧,我们几个都在,李队这两天身体不舒服估计会早走。”

韩知行点头,眼镜从他鼻梁上滑下来,仔细看鼻托已经压出一块红痕。

“警官。”原卫平把手举过头顶,对上李俊涛的目光后又缩了回去,“上厕所,行吗?”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复盘了一下前面的内容,感觉自己的文笔还是很一般,最近也在看一些相关的书籍,争取下一本有进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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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预收文,我自己是想先囤二十章再更新,因为总是有事情导致断更对读者也不是很好,知道大家很宠我(害羞)但写文的目的还是为了让大家看得开心,所以在这篇完结后隔一个月会更新新文。

汇报完毕!感谢在2023-02-07 00:25:11~2023-02-10 13:10: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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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悛戢·二十

◎更新◎

检验结果比大家想象中有趣。

原名伟和原卫平是如假包换的亲父子,林斌和他们没有关系。

郑直把报告往桌子上一扔,重复刚才韩知行和他说的话,“如果两个样本之间存在同母异父或者同父异母这样的亲缘关系是没办法单纯对比的,需要父亲或者母亲的样本进行三方核验。”

徐望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抱着方便面碗,他猛吞一口,舔掉了嘴角的汤汁,“原明伟和林斌的父母还在吗?”

“原明伟的父母都去世了,他现在住的是家里翻新后的祖宅,林斌的父亲还在世,但人并不在东文,他父亲年轻时时候就脱离家庭了,和林斌也只是保持法律上的亲子关系,平时并没有什么往来。”宋明明抽了两张纸巾摁在徐望嘴上,“从记录来看两个人儿时的生活并没有交集,林斌在环宁出生,是十五岁后随父母来到东文的,原明伟则是出生在原家村卫生所,后来在原家村小学念书,两人的家庭不说是条件一致也相差不大,还不至于把孩子送人养。”

“所有的感情肯定都有原因,林斌又不是吃饱了撑的非要保原明伟,一个学校的后辈,还知道他的秘密,扔进监狱是对他最有利的结果。”郑直的屁股挨在桌沿,他掐着下巴,眼睛直往徐望手上瞟,“原卫平怎么说?”

“他和原明伟就是亲父子,你是不知道,徐望刚坐下还没等开口他就哭上了,说话也结结巴巴的,一问三不知,整个一无赖。”李俊涛放下泡面碗,“郑哥,这还有鲜虾鱼板和红烧牛肉的,你吃哪个?”

“鲜虾鱼板吧。”郑直走过去自己从桌子底下翻出一桶蓝色泡面,“你接着说。”

“我讲。”徐望举手的同时扎在面桶里吸一口,“这个原卫平长得可比他儿子好看多了,下午那小动静一闹不知道还以为我把他怎么地了,俊涛问他认不认识张集,他说张集是对他怀恨在心才想杀他儿子,我们又问他当年的事他就开始装糊涂,说什么不记得了,让我们自己去问法院。”

“张集也没杀原明伟啊?”郑直用叉子固定泡面盖,“这你们没往下问问?”

李俊涛“腾”地一声站起来,“这件事怪我,我下午想吓唬他来着,故意提了张集的名字。”

“所以这一下午就是一无所获?”

“不能这么说,还是有一点点收获的。”宋明明手指捏起来放在眼前比划,“我下午拉了两个人这些年的大致动态进行对比,发现林斌出国做手术期间原卫平因公出差了,也是去美国。”

“原卫平什么工作还需要出差?车间主任?”

“达业钢铁出事后没两年原卫平就离职了,去了一个新能源公司做办公室副主任,应该是一个只拿工资的闲职 。”宋明明叼着火腿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着家新能源公司倒是没什么问题,每年按时交税,业绩上也没有很出彩的地方,职员构成也比较合理,估计林斌塞他进去养老,顺便给点钱,毕竟原卫平名下的房子不少,加起来也有将近七百万。”

“我大胆猜测…”徐望双手抱在胸前,站在会议桌旁眯着眼睛,“他俩是情人关系。”

此话一出像是一颗闷雷砸在地上,办公室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大家面面相觑,气氛顿时诡异起来。且不说没人会往哪方面想,就算是真的,林斌也犯不着和原卫平这种人搅和在一起,凭他在东文的关系,要是真好这口,多少小男孩都会成为他的盘中餐。

“理由呢?”郑直把碗里的胡萝卜挑出去扔进垃圾桶,“上次常中生尚且有点证据,这俩人平时在东文可是毫无交集。”

“怎么没有,他们的宝贝儿子不就是交集吗?”徐望双手叠在一起晃了晃,“你们听我分析啊,首先我们先假设他俩是从达业钢铁案以后才有的交集,那么事情结束后给原卫平调工作这件事是不是太多余了,再就是林斌对原家大包大揽的态度,我用你一次还得管着你儿子,有必要吗?最后结合之前有人听到原明伟喊林斌叫爹,你说串起来是不是就合理了!”

宋明明把火腿肠皮往他身上扔,“证据呢?”

“没有。”徐望把手一摊,歪着头看向郑直,“但总会有的,林斌身经百战,原卫平估计也是只狐狸,但我们不是还有他的傻白甜儿子吗!”

问题走了一圈又回到原点,提到原明伟大家瞬间头大,郑直转身看着窗外,对面广场舞的歌声已经占领黑夜,他眉头紧锁,叹了口气,“明明。”

宋明明“哎”了一声,站起来收拾桌子。

“要不你去,女同志比较好开展工作。”

“我去可以,有条件。”宋明明站在郑直旁边,手里拎着饱含汤汁的塑料袋,“徐望和我一起,等快审完的时候让俊涛带着原卫平‘偶遇’一下,看不见崽子掉眼泪,这些人是不会动的。”

郑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原明伟进局子这么大事,当爹的不闻不问,学校方面也不着急要个结果,仿佛这些人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们相信原明伟一定会全须全尾地从市局出来,变成“三号男友”、“优秀教师”、“被冤枉的可怜虫”。他们在市局有内应,散播假消息肯定不会轻易上钩,但如果是亲眼所见,就算知道人没有事也会因为怜爱自乱阵脚。

现在的重案组被困在密不透风的方块里,他们每往前挖一步,外面的人就填一块,只有从内部击破才有生的机会。

宋明明拽着徐望去审讯室准备,李俊涛趁着这个时间再对原卫平进行最后的问话,郑直一个人站在屋里,他躲在窗帘后面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直奔那个星星头像,却发现一无所有,勾陈一今天没给他发消息。

他往上翻了翻,发现勾陈一总是给他发一大段信息,他抽空回复一两个字。什么时候下班?吃没吃饭?今天心情好吗?诸如此类的问题从未在右边出现,他下意识一直在用“不干涉对方的工作”作为理由逃避。

窗外的街灯比星星更像银河,他攥着手机的手慢慢松开,最后落在语音键上,“你吃饭了吗?今晚有点忙我可能得后半夜回家,你先睡吧。”

绿色的语音条弹出去,郑直像是完成任务一样长舒一口气,他从窗帘里走出来,继续面对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最后甩了甩头发,朝李俊涛所在的问询室走去。

人有三急,原明伟一听审两个字就要上厕所,执勤的小警察秉承人道主义原则只能让徐望和宋明明等着。

徐望蹲在审讯室门口,脑袋靠在宋明明的大腿上,嘴里哼哼唧唧,“宝宝,我是真怕了,这个原明伟跟个水牛似的说哭就哭,有用的是一句不说,跟他比起来我才是嫌疑人。”

宋明明靠在暖气片上,手垂下来摸着徐望的耳朵,“他也发现咱们拿他无可奈何,一会儿由着他闹,反正他闹得越凶,那边就越着急。”

“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徐望攥住宋明明的手腕,抬起头看她,“男儿有泪不轻弹。”

“一会儿干完活奖励你吃夜宵。”宋明明拽他起来,“小宋厨娘精选香煎金枪鱼。”

徐望的舌尖舔着上唇,他环视四周发现没有人,歪过头飞快地在宋明明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歪着脖子无辜地看着她,“好啊,谢谢宝宝。”

原明伟从楼梯口拐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徐望脸上堆着笑,和平时在审讯室完全不同,他故意拖着脚镣发出摩擦地面的声音。宋明明听见后立马转身,脸上的红晕像是冷却瞬间退下去,只留住了礼貌的微笑。

大家对这个房间“轻车熟路”,徐望打开录像设备,宋明明摊开电脑,两个人又表情严肃地坐在对面。原明伟的脸上挂着黑眼圈,嘴角因为上火已经烂出一块缺口,眼睛也哭得像两个突出的鸡蛋,眼镜早已经不知道放在哪里,他张着嘴,先吸了一口气然后再虚虚然地吐出来,“两位有什么要问的吗?”

徐望手里随便抓跟笔,他盯着原明伟的脑门,仿佛要穿出一个血洞,宋明明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和林斌是什么关系?”

“师生关系,同事关系。”也许是之前折腾累了,这次他没有激动,只是讲话声音很小,“这个问题问过了吧?”

“据我们调查,你和他的关系好像比这些更深。”

“谁说的?金宁吗?”原明伟抬起头笑了下,目光略带不屑,“一个女骗子的话你们也信?她就是想弄死我,所以会编故事给你们听。”

宋明明摇摇头,“你只要回答我们的问题就行。”

“没关系。”原明伟把手端正地放在小桌板上,“他只是看重我的能力,对我很好罢了,你们在学校里就没有关系好的老师吗?”

“你父亲和林斌认识吗?”徐望接着提问,他用笔头有规律地敲击桌面,“想好再回答。”

“我不知道。”原明伟的眼皮耷拉下来,睫毛的阴影掉在黑眼圈里,“我和我爸父子关系一般,他从不和我讲工作上的事。”

“所以他们在工作上有联系。”徐望把笔举在半空,红色的笔头冲着原明伟的脸。

“我没这么说。”原明伟撇过头去,他加进大腿,脚腕往回猛抽一下,惹得链子乱晃,“你不要曲解我的话。”

“那么你为什么说你父亲原卫平不和你讲工作上的事?”徐望低下头对着A4纸念道:“原卫平退休前一直在金环新能源有限公司做办公室副主任,而林斌是这家公司的监事,你说他们不会不认识吧。”

“我不清楚,你可以去问他们。”原明伟叹气,用泛红的眼珠无力地看着天花板,“我真的累了,你们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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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悛戢·二十一

◎更新◎

“案子一天不结束,我们就得在这一起耗着。”徐望用后背拱着椅子往后退,双脚搭在桌子上,“不如配合我们,说不定还能落得宽大处理。”

“嫌疑人也有人权,你们现在不让我睡觉不让我休息,我可以投诉!”原明伟梗着脖子,像被猫抓住的老鼠,摇头晃脑还呲牙,“说了不清楚就是不清楚,你们有本事就把我全家都抓了,还有林书记,统统抓来算了。”

徐望被他这副态度搞得迷糊,已经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原明伟,他饶有兴致地起身,把相机支架上取下来,关闭后扔到原明伟身前的小桌板上,笑着说:“投诉?你准备去哪投诉?”

“你别乱来!”原明伟吓得后退,但椅背挡住逃跑的路,他不得不面对徐望,恐惧使他下意识瞟向宋明明,结果这位警花居然撑着脸颊看戏。

“什么叫乱来,你讲给我听听。”徐望抬手看了眼时间,时针刚过九点,“听起来你很有经验,不如教教我,说不定说不定还能让我快点下班。”

“你在威胁我。”原明伟攥紧拳头,“要是我有一点儿伤……”

“你不会有伤。”徐望回身从桌子上拿起一本有些厚度的书,他放在原明伟的侧腰比量一番,“用这个垫着,一点伤都不会留下,你不如猜猜,我平时在健身房举铁的重量。”

他语气轻快,完全是一副流氓样,原明伟看着书籍,胳膊止不住颤起来,桌板都被他晃的吱吱响。

“别担心。”徐望把书往地下一扔,响声被墙上的隔音棉吸走,他的手握住原明伟的脸,在耳朵上轻轻掐了一把,“我会用棍子,就墙角那个扫把杆你看见没,中间那个坑就是我留下的。”

“我……我我……”原明伟开始结巴,他用手推着徐望的肩膀,“我…林斌…他们认识,但和我没关系,我是真不知道,求你…抓他们问问,别折磨我…求你了、求你——”

徐望回到座位,喝了一口水接着问:“之前问你怎么不说?”

“林书记教的,他说让我不要乱说话,对谁都好。”原明伟像是从追杀中逃脱,瘫在椅子上喘着粗气,“他对我有恩。”

“有恩?”

“我从小念书不好,东文师范分高,我根本去不了,原卫平托林斌的关系才给我弄进去。”原明伟哼哼唧唧地讲话,宋明明用尽全力才能听清。

“除了这件事呢?”徐望摆弄着相机并没有打开,他抽出内存卡在纸上随便乱划,“自己讲吧,别挤牙膏。”

“林斌那个时候还是老师,不过在学校里说话很有分量,他给我指了一条明路,让我在学校里混到死,最好的结果就是能接他的班。”

徐望撇着嘴,不屑地说:“看来他真的很疼你。”

原明伟没回答,不知道是想起来什么,眼泪又开始哗哗地往下掉,嘴一咧哭出声来。

宋明明一直认为,能在那张椅子上忏悔的就是还有救。她见过很多即使在这个房间里也能笑出声的怪物,良心和道德被他们抛诸脑后,利益和权力才是他们战争的奖励。

“你和原卫平,你父亲的关系不好?”宋明明低声问道。

“他那个人只爱他自己。”原明伟苦笑,“他不爱妈妈,也不爱我,只是为了维持自己的体面才和我们成为一家人,我们是交代,是遮羞布。”

此话一出,宋明明赶紧给了徐望一个略带惊讶的眼神,徐望微微点头,“可是你父母看起来感情很好。”

“他原老三没有我妈就什么都不是,他敢对我妈不好?”原明伟声音吊起来,“你们不是最爱调查吗?去原家村问问那些老人,原卫平是什么人,可定要比我知道的多。”

“就算他犯了错,可你妈妈还是要住在那里,现在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判你无罪,如果你在里面蹲个三五年,你让她怎么办?”徐望两手一摊,“要不你还是说说吧,方便我们进行下一步工作。”

“他们都说原卫平生出来就是……”原明伟本来很激动,但说到这里还是蔫了下去,“说他是二椅子。”

宋明明很多年没听过有人用这个词骂人还反应了一下,“长成什么样不是个人可以决定的,你受过高等教育,更应该明白这一点。”

“可是他和男人胡搞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吗?”原明伟咬着牙,脑门上的筋都要鼓起,“他十六岁和男人在村里的小河边像发情的狗一样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吗?他把我爷爷气得一命呜呼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吗?他让我和我妈倍受侮辱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吗?这些难道还是我的错?”

徐望表情有些愕然,他只是推测过原卫平和林斌的感情,没想主人公的故事比他想象的还要崎岖。

原明伟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他一拍桌子,嘴巴又动起来,“还想听吗?那我告诉你,他这辈子都是靠勾引男人找出路,你知道和他一起被捉奸的是谁吗?当时的村副主任,一个管我爷爷叫大哥的老光棍,经此一事我们家脸丢尽了脸,村里为了息事宁人给了我们家一块地盖新房,后来他又和刚从城里来的村官搞,搞得人尽皆知,人村官给他带到城里认识了我妈,后来因为户口问题我得先回村办小学念书,那是我和我妈第一次回去,刚进村子就被人指着骂,那些人一辈子没读过几个书,大道理讲不清楚,骂人的话格外难听,他们说我是我爸屁股里结下的种!”

房间里没人说话,准确地说是没话说,宋明明用键盘把这些话记录下来,顺便打开内部文件库,搜索相关时段去原家村当村官的是谁。

“所以原卫平和林斌……”问题又转了回来,这次原明伟仍旧低下头,嘟囔了一句:“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徐望叹了口气,“你闷吗?”

他起身把审讯室的门敞开一条缝,从原明伟那头探出去正好能看见市局的走廊,大理石地面反射出棚顶的灯管,明亮与室内的昏暗形成强烈对比。

“透透气吧,你稍等一会儿,我让值班警察来接你。”徐望翘着二郎腿看向门外,“这个时间大家都下班了,你以前应该也在家里待着吧。”

“有时候会推着金宁下楼散散步。”原明伟笑了,眼里有泪光闪过,“她爱在小区的喷水池旁抽烟,我们躲着别人,如果看见小孩就把烟头扔进去。”

宋明明的手离开键盘,“你当初为什么不让她治疗,其实你完全有这个条件。”

“我不想让她好起来,包括后来我说会给她做外骨骼的话都是骗你们的。”原明伟说:“如果她没有那样一个家庭,我没资格拥有她。”

宋明明低着头,她觉得这句话太可笑了,仅仅因为不想让对方离开就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最后还要包装成爱,就好像把花扔进垃圾桶,理由是为了独享她的美貌。

走廊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谈话声,徐望抻着脖子往外看,发现郑直带着原卫平往这边走,李俊涛站在最后打哈欠,表情有点颓废。

快到门口的时候,徐望站起来把门拉开,他朝郑直招手,“下班啦。”

“嗯。”郑直探进来扫了一眼原明伟,“还在这儿呢?”

“马上了,等人来接。”徐望靠着墙,他瞪了原卫平一眼,“正好,让两个人看一眼吧,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羁押期不能探望。”宋明明站到原明伟身后拍了拍他的后背,小声在他耳边说:“你父亲在门口。”

“都下班了,见一下吧。”徐望往前跨了一步,把门口的位置倒出来,他叉着腰,用下巴点着门的方向,语气里充斥着轻蔑,“进去看啊,就两分钟。”

原卫平哆哆嗦嗦地往前挪着,像是要打开魔盒那般谨慎,第一眼就看见了泛着银光的脚镣,不知怎么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了。

李俊涛赶忙冲上去扶,可原卫平就像是吸了水的面条,越使劲越要断,最后只能靠在墙和李俊涛形成的夹角里,嘴一张一合,半天没说一句话。

原明伟毫不在乎,甚至用手撑着脸蛋,他下颌上长出密密麻麻的胡茬,摸起来还能让人清醒,“你怎么来了?”

宋明明给了他一掌,强行让他坐直。

“你还好吗?”原卫平踉跄地冲向原明伟,把徐望放在桌上的杯子都撞到了,他握住原明伟的手,泪水夹在眼角的皱纹里,“你放心,爸爸不会不管你的。”

原明伟没回答,只是叹气,然后问道:“妈怎么样?”

“她好,我没和她细讲。”原卫平哽咽道:“你别担心,爸爸想办法。”

郑直站在门口,他看见棚顶的灯光落在原卫平的后背上,即使在这样狼狈的时刻,他的身体依旧直挺,把比他宽很多的原明伟遮住。虽然这场见面是他们有有心促成,主角和观众“各怀鬼胎”,但有那么一瞬间,只有一瞬间,他突然相信这应该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本能的爱护,一种他想要却始终得不到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注:二椅子:形容一个人不男不女,贬义词。

下章开始就要虐起来了

109 悛戢·二十二

◎反正夜色已晚◎

趁着原氏父子在审讯室上演亲情大戏,宋明明拽着郑直拐进隔壁房间,她摊开电脑屏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右上角有一张身份证照片,里面的男人是富贵相,长着一张在酒桶里泡发的脸,下面用粗体标着他的名字——蔡洪胜,旁边有一行被特意标注的文字:1996—1997 东文市金城县原家村村委会主任助理。

“什么意思?”郑直皱着眉头,眼睛直往屏幕前凑。

“刚才原明伟讲原卫平在村里的评价很差,原因是因为年轻的时候乱搞男男关系,和当时去他们村任职的大学生村官在一起了,后来才来的市里,我查了一下,这个蔡洪胜是最符合时间的人选。”宋明明的手在触控板上划,页面随之滚动起来,“这个人很奇怪,按理来说他回城后应该走仕途才对,可他直接下海经商了,这些年起起伏伏都是些普通生意,值得拿出来说一说的也就是世友。”

“世友?”

“对,世友最开始是他和别人合伙开的,后来逐渐变成他的个人产业,这些年因为抓黄赌毒也和他们家打了几次交道,还是挺干净的,我怀疑原卫平和林斌是通过他认识的。”

郑直捏着电脑屏幕扣下来,“这件事持续跟进,明天上午开会的时候集中讲一下,原卫平很谨慎,如果真是这样,这么多年他跟在林斌身边肯定学了不少,刚才问话的时候要不就是插科打诨要不就是装无辜,再就是突然硬气一把,挺愁人的。”

“爷俩一个路数,过了今晚我觉得原明伟更不可能交代,他一定安心等着人来救他。”

“怎么救?咱们不放人他们也没办法,案子一天不宣判他们就担惊受怕一天。”郑直猛眨眼睛,长时间的高度集中让他感到乏力,“徐望和你说了那件事吧。”

“说了。”宋明明转身,特意把背影留给摄像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做这行的要能攻能守。”

郑直按下门把手,“时间到了,让原卫平回家吧。”

··

金沙区的夜晚总比其他地方热闹些,勾陈一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繁华的街道,附近连开了好几家酒吧,年轻的男男女女在路边拥抱接吻,各式各样的车旁是等活的代驾司机,他们坐在折叠电动车上,手机里传来短视频喧闹的声音,那些耳熟到让人感觉厌烦的背景音乐交织在一起,是他们生活的大杂烩。

杨川走进漆黑的办公室,学勾陈一把手插在裤袋里。他们并排站着,看向不远处的交通转盘,四五辆车因为转弯卡在路口,荧光马甲穿梭在其中。

“今天去了趟世友,还是那样,土老帽装修,姓蔡的也没什么歪心思,这么多年还是干那几样没味的生意。”杨川哼笑一声,“老爷子今天给我打了电话,问我知不知道你和汇程的事。”

“他怎么知道的?”勾陈一踮脚,看着自己的影子在玻璃上变高,他知道吴配华想用他当旗帜敛财,就是没想到下手这么快。

“吴配仁那天去环宁剪彩,说你是他侄女婿。”杨川把胳膊搭在勾陈一的肩膀上,“你不会玩真的吧。”

“陈鸣不肯放手,我等不及了。”

“小警察知道吗?”杨川收敛笑容,转头看着勾陈一的鬓角,“不要再犯错哦。”

“我想了一下午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勾陈一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睫毛挡在前面只能看见模糊的光点,“如果是你,你怎么说?”

“是我的话……”杨川停顿了下,“实话实说呗,徐希比我聪明太多,说慌被戳穿应该更难收场吧,如果讲清楚利害关系,他应该…如果我们是恋人关系,他可以理解我。”

勾陈一眉头一皱,刚要开口,杨川就挑起话头接着说:“其实我觉得你和郑警官都太低估对方对感情的信任,不如把事情全盘托出这样对两个人都好,他也不是两三岁的毛孩子,也明白你这一方的压力,说不定他自己早有打算,你越不说他越害怕。”

“不是他的问题,是我的问题。”勾陈一掏出手机看见了郑直一个小时前发来的信息,“我去市局一趟,你明早别忘了早起。”

杨川朝他屁股踢了一脚,“我和你说认真的,咱俩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和他闹掰了徐望还能绕了我?”

“谁家蚂蚱坐船。”勾陈一抬起手晃了晃,“赶紧回家找徐总吧,提前间离他们兄弟感情。”

从礼物旧址到市局不过二十分钟,勾陈一的车到停车场时正巧碰上原卫平出来,郑直站在大门口,头顶的灯光像是镀了金边,他忍不住直勾勾地盯着,像是欣赏象牙和玫瑰叶制成的艺术品。

李俊涛用市局的车带走原卫平,直至他们出了市局大门,郑直才一步一步踩着月光朝停车场的角落走去。

“郑哥什么时候下班?”勾陈一拉下驾驶座侧的车窗,“我自己睡不着。”

郑直的胳膊搭在窗框上,两只脚/交叉着,屁股向右偏,“一会儿上楼拿个东西就走,你晚上吃饭了吗?”

勾陈一看着他,眼神逐渐涣散,随后聚焦在刚被舔舐过泛着水光的嘴唇上,伸着脖子咬上去,郑直被他的突袭搞的有些慌,如果不是扶着车窗恐怕要倒在车旁,他抬起手挡住右脸,回应这个吻。

反正夜色已晚。

让人灵魂出窍的闹钟响起,又到了郑直设定的“无意义睡眠时间”。他捏着手机,舌头还在缠绵,一只手点了好几次也没能关掉闹人的声音,只能先推开勾陈一,一边扶着窗框一边重重地摁下【关闭】。

“东西重要吗?”勾陈一问。

郑直愣了一下,反问道:“什么东西?”

“你不是要上楼拿东西,如果不重要就别去了。”勾陈一歪着头指向副驾驶,“带你回家。”

郑直回头看了眼市局大楼,“回家吧,没什么比我的宝贝重要。”

勾陈一把车窗拉上,他觉得郑直最近越来越油嘴滑舌,偶尔也会说一些腻歪话,比如早晨记得说爱他,有事没事冒出的宝贝,放在平时他一定敲锣打鼓,把这些事情记下来反复研究,但现在不行,他开始担心郑直对他假订婚的态度,担心完不成的任务,这些东西压得他心慌,只要稍微思索,神经就无法放松。

郑直拉过安全带,反复几次才插进锁扣内,职业习惯提醒他这个位置今天有人坐过,身高一七五左右,和勾陈一关系比较亲密,应该是个年轻人,他转过头随口问道:“你今天接了朋友?”

勾陈一愣了一下,然后弯着眼睛笑起来,“开始查岗了。”

“没有。”郑直下意识反驳,他把座椅调回原来的位置,闷闷地不说话。

“下午接了Timmy,就是上次杨川说的那个小孩,带他去场子看了一眼,让他提提意见。”

郑直好像腰不舒服,一直在扭屁股,他看着窗外倒退的路灯、花坛里郁郁葱葱的灌木、从公园回家的一家三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条路好像在循环,他们行驶在无止境的莫比乌斯环上,如果没有冲动扭转方向盘,就永远无法逃出去。

勾陈一牵起郑直的手,“下次我见他告诉你。”

“不是,我真的就是随口一问。”郑直反手和他的手掌相贴,低声解释说:“不是不高兴,就是最近太累了。”

“那咱们就回家睡觉。”勾陈一的声音足够温柔,像是扫过耳廓的羽毛,惹得人心发痒,郑直歪着身子,牵起勾陈一的手垫在耳朵旁,“睡觉,我好久没和你一起入睡了。”

“郑哥。”勾陈一注视前方的路,鼻子突然有点发酸。

郑直“嗯”了一声,脑袋在掌心里蹭了蹭,紧接着又“嗯”了一下。

勾陈一咬咬牙硬是把话憋了回去,他依旧无法开口,这件事怎么形容都不太光彩,要怎么说?告诉他我可能要在大庭广众下假订婚,我名义上的父亲会把这件事宣传到互联网的每一个角落,但请你不要介意。他无法做出这样无耻的事情,不管是之前还是以后。

车停在家楼下的车库内,郑直闭着眼睛,睫毛一颤一颤让人想起春天被细雨打过的柳条。勾陈一熄了火,第一时间把脑袋靠过去,仿佛只要皮肤接触两人就可以共享心跳。

夜很静,静的能听见草丛中的昆虫歌唱生命。

夜很吵,吵得两个人辨别不出彼此心底的声音。

勾陈一思索半天终于还是鼓足勇气,严肃正经地说:“郑哥,我想脱离陈鸣。”

郑直坐起来,借着车库昏黄的灯光凝视他的爱人。

“我上大学的时候母亲去世,他开始频繁地接触我,想要控制我的生活,你看见的那些是我刻意给他的伪装,我确实没想到你会提前过来。”勾陈一的语速快了起来,好像晚几秒就会被强制停机,说完他望着郑直的眼睛,无比渴求从中得到回应。

郑直张着嘴,大脑和嗓子都没能运行起来,反应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在不算宽敞的车座上摊开双臂,轻轻地把勾陈一搂在怀里。

【作者有话说】

注:世友是前面提到的会所

110 悛戢·二十三

◎更新◎

勾陈一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趴在郑直身上,他拱了两下接着说:“我有个事和你商量。”

“不是好事。”郑直的语气里带着笑,“说吧,只要合法。”

“我可能……”话到嘴边还是被咽了回去,勾陈一抬头看着郑直,手指在他的下巴上戳了两下,“明天上午我有事,多多可能要托别人去接。”

郑直低下头摸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他知道勾陈一心里憋着别的事情,但嘴上还是敷衍道:“那我们晚上接他回家吗?”

“下午我办完事就去接他,保证晚上让你们团聚。”勾陈一坐起来,装模作样地叹气,“你说的确实没错,养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们能照顾好他。”郑直打开车门,“回家吧,我真的困了。”

“我们可以一起泡澡吗?”

郑直扶着车门,目光越过棚顶锁定勾陈一的眼睛,“当然可以。”

家里好几天没人收拾,沙发上推了好几件衣服,旁边的落地灯杆挂着不知道是谁的袜子。郑直一进家门就直奔厨房,从冰箱里掏出前两天买的牛奶,“你去放水,我把客厅收拾收拾。”

勾陈一站在郑直身后,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学小孩子说话,“不要,我想和你一起。”

撒娇是一种天赋,即使他从未在父母面前耍赖,但遇到郑直后还是能自然而然的说出那些话。

郑直偏过头,嘴唇对准勾陈一的鼻尖,眼神险些成了斗鸡眼,“听话的宝宝会有奖励。”

“什么奖励。”勾陈一环住郑直的腰,膝盖特意往前顶,迫使怀中人的屁股靠紧他的跨。

“别闹,要倒了。”郑直抓住岛台桌面,“一会儿给你热牛奶。”

“那最好真的是……”勾陈一抬腰往前顶,“热—牛—奶—”

郑直脸一下子通红,身体奋力地摆脱勾陈一,他愤愤地往沙发走去,抓起两件短袖叠起来,还没等叠好就像是想起什么,回头瞪了始作俑者一眼,把衣服团成球扔过去,“放洗衣机。”

“好的警官。”勾陈一把衣服搭在肩上,走过来捏了一把郑直的屁股,然后在巴掌落到后背之前脚底抹油溜走了,“保证完成任务。”

郑直看着勾陈一的背影,确定人已经进入卫生间才直起腰,他掏出手机给徐望发了条消息,问他要杨川的微信。

虽然在感情上有些迟钝,可“心中有事”这几个字已经刻在勾陈一脑门上了,他不能视而不见。

徐望什么都没问,直接把杨川的电话发了过来,下面才是微信名片,并配文:着急建议打电话,我刚才给他发微信没回。

郑直看了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已经十点了,他犹豫了几秒还是给杨川发了验证消息,并备注不要告诉勾陈一。做完这些,他回头看了一眼,突然觉得这个房子有些陌生,和他想象中的家还有差距,但到底差什么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郑哥你偷懒。”勾陈一把自己脱得干净,叉着腰靠在卫生间门上,嘴里还叼着一片玫瑰花瓣,“来吧,听话的小朋友已经搞定了,警察叔叔不要食言。”

郑直低头笑了一下,随手归拢了几样东西,抱着它们朝勾陈一走去,“脱这么快干嘛,一会儿再着凉。”

“为了勾引你。”勾陈一把玫瑰花瓣放在郑直头上,一只手伸到下面抽出郑直的腰带,“下次我一定等你,等你脱。”

“不正经。”郑直笑起来,像是无奈似的撇过头去,他看见浴缸中漂浮的玫瑰,在暖黄色的登下显得格外红艳。两秒后他转了回去,猛地贴上勾陈一的嘴唇,把人死死地怼在墙上,手里的东西掉在脚边,两只手不老实地摸着,直到攥住尼龙腰带,反手靠直觉捆住勾陈一的手腕,在上面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勾陈一对接吻这件事很有研究,总是能深入再深入,仿佛能用舌尖舔舐心脏,让最干涸的地方生出肉芽,痒痒的在骨头上滚来滚去。他用手指解开裤子的纽扣,伸进去抚摸着,因为手腕被绑在一起,活动范围变得十分有限,只能改用手背去蹭,直到郑直推开他。

“不是要洗澡吗?”勾陈一举起双臂,灯光在手背上映出一小条水渍,“我没有犯错,郑警官属于非法拘禁。”

郑直故意不看他,径直走到浴缸边,把身上的衣服扒下来扔进脏衣篓里,他长腿一迈跨了进去,回头冲着勾陈一勾勾手指,“还非法吗?”

“我向忒弥斯起誓,这些都是我自愿的。”勾陈一眯着眼,把双臂伸到郑直眼前,“解开吧,就算没有它我也不会跑的。”

“有条件。”郑直坐下,水从浴缸边沿益处一些,他往前窜了窜,在身后流出足够的位置。

“不用交换我也可以答应你的要求。”勾陈一蹲下和郑直齐平,“解开它是为了更好地抱你。”

郑直拽住较长的带子,腰带瞬间落了下来,他握住勾陈一的手,十分严肃地说:“刚才在车上,你想和我说什么?”

勾陈一的笑容陡然僵住,肩膀都抬高一寸,“就是多多的事情,我怕你生气,因为当时你就说咱们照顾不了他但是我还是执意要养。”

“只有这样?”郑直看着他的眼睛,几乎算是瞪着,他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只有这样?”

“对啊。”勾陈一站起来,扶着浴缸慢慢进去,“没有什么能瞒住你我的郑警官。”

“勾陈一。”郑直把手扣在他的膝盖上,“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讲,我们都能解决。”

“嗯。”勾陈一把脸贴在郑直的后背上,两只手随便划水淋在上面,那些水滴顺着脊柱的弧度滚落又回到后背,气氛一下子变冷,卫生间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郑直感受到不属于浴缸里的水滴在他身上。热热的,好像能说出话。

这滴眼泪像一把用钝的刀一样从他的后背插进去,刀尖拼命地靠近心脏,但因为不够锋利,只能来回剌着,折磨良久才留下一道印子。

“郑哥。”勾陈一摸着郑直左肩上的疤,“过几天又要去医院复查,你别忘了。”

“嗯,我最近事多,你记得提醒我。”郑直往后靠,倒在勾陈一身上,他抬眼看着脑门上的呆毛,“重吗?”

勾陈一把手搭在郑直前胸,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不重。”

“下个月你过生日,我们回东华名苑一趟吧。”

“嗯?”勾陈一拿掉郑直脸上的头发,“回去干嘛。”

“和陈姨一起吃个饭,上次住院多亏她照顾。”‘

“好。”勾陈一点点头,“她今天还问你最近怎么样。”

因为窗户开了口,浴缸里的水比平时凉的快。郑直从浴缸里出来,走到旁边的花洒下,“你明天约的谁?”

勾陈一脑子里还在想订婚的事情,随口说道:“李依婷。”

“谁?”郑直把放在花洒开关上的手拿下来,“你说你约的谁?”

“新店需要装修,我想买几幅画但是又不太懂,所以拽上她一起。”

“你不懂谁懂?”郑直翻了个白眼,拉开淋浴阀,“不许和她打听我的事。”

“我真是和她去选画。”勾陈一趴在浴缸边,说话声大了起来,“再说了你怕我打听出什么?”

郑直把洗发水挤到手心里,关上水后开始揉搓,“我的意思是不用和她打听,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这句话太有内涵,一时间两个人都有点消化不了。勾陈一像是犯了错被发现的小狗,眼角耷拉着,湿漉漉地趴在那儿等待惩罚到来。

郑直打开水冲掉泡沫,他低着头睁开眼看自己的脚,乳白色的沫子顺着小腿一路向下,最后飘在下水口旁,直到下一波水流来袭才不甘心地溜走。

“郑直。”勾陈一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喊他,“我确实有件事没说,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郑直把头发撸到后面,脑门上的水被均匀地抹开,“好,等你觉得可以说的时候,我想第一个听到。”

可能是没想到这样的回复,勾陈一坐了起来,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睡觉吧,我去房间等你。”

郑直在卫生间门口的地垫上踩了好几遍才踏进屋子,他看着手机上杨川通过好友的信息犹豫要不要开口。

比起知道事情的内容,他更想听勾陈一亲自讲出来。其实从始至终他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管是什么他都能承受,唯一不能接受的是勾陈一对他的不信任,亦或是说对他对感情的态度不信任。

“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跃上屏幕,杨川的消息发了过来。

—怎么了郑哥?

郑直的大拇指浮在屏幕上方,他咬着嘴唇,眉心皱成一团。

“郑哥。”勾陈一顶着毛巾出来,“帮我吹头发吗?”

“好。”郑直关掉手机,把它扔到床头的无线充电器上,然后一个直挺起身,“用浴室那个吧,风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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