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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淤青 烤糖 29333 字 1个月前

第21章

◎“我会弄疼你。”◎

晋聿起身走出办公室,他腿长步子阔,戴安娜小步快跑跟上。

站在安知行工位前,晋聿看秦意浓送的礼物,拿起一张信纸看,看过以后问戴安娜:“你还要这些吗?”

戴安娜点头:“要。”

安知行突然推了一下戴安娜。

戴安娜反应慢,诧异地看安秘书,不懂安秘书为什么推她,直到看到安秘书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噢,不要。”

“窝不要,”戴安娜对晋聿笑,“窝不要,泥要,泥要秦意浓,泥要Sylvia。”

安知行不忍直视地低头收信纸,故作很忙的样子,将七张信纸叠一起后抬头问:“晋先生,这些需要放文件消毒柜里消毒吗?”

“不用,”晋聿接走信纸,交待说,“和唐画碰一下秦意浓不忙的时间,我带她去找秦意浓,不用提前通知秦意浓。”

戴安娜茫然问安知行:“为什么不告诉?”

因为这叫作惊喜,安知行在心里回答。

“是,晋先生,”安知行点头说,“我现在安排。”

工作一直忙到周五下午,秦意浓才终于有空歇下来坐在工位上长舒气。

上班这么久,她刚知道市值数十亿的时衍科技的账户里实际上没有多少钱。

研究无人驾驶和开发人工智能很烧钱,短期看不到回报,需要不断融资,夏时衍看似是总裁,实际已经快被这些项目掏空资产,他除了上学期间用过父母的钱做投资外,在创业期间到现在都未用过父母资助,都是靠融资与并购不断扩大公司规模,而近期通过卫臻羽和战教授那边联系到了新的投资人,为了准备资料说服对方,他忙得不可开交,她也跟着忙得饥不暇食。

即便夏时衍和副总带特助去饭局上谈事,她也得不停地做汇总资料报表和整理纪要等工作。

内线突兀响起,秦意浓打起精神接听:“夏总。”

夏时衍直接下安排:“你去林总工程师那取份文件,他在厂里面做调试,让余叔开车带你去。”

他似是刚看了一眼时间,缓了语气提醒她:“尽量下班前回来,别耽误下班。”

秦意浓说:“我尽快给夏总取回来。”

旁边唐画也是刚歇了一小会儿又被安排工作,办公室各自忙碌着,秦意浓在联系人文档里找出总工的电话号码,俯身与唐画低语夏时衍的安排,之后拿包离开去找余途。

包是晋聿送来的那一只,夏时衍每次安排秦意浓取送文件都是让她拿这只包。

余途接起电话就笑:“小姐,是要外出吗?”

他现在都不加“秦”字了,直接这么叫她,秦意浓纠正了两回,他不改,她没办法,只能当他像她小时候家里的司机叔叔。

秦意浓温和说:“余叔,夏总让我去车厂取文件。”

余途立即应道:“好的小姐,我马上把车开过去。”

秦意浓今天有点犯懒,进了电梯后就向后倚着电梯横杠放松身体,垂着眉眼陷入晚上要和晋聿见面的犹虑中。

她不太想去他家里,去了可能第二天早上要和他在他家里一起吃饭,尤其他那个人心思深得她目前还揣摩不透,很容易她只说了半句话就莫名其妙惹得他教训她。

他教训手法太多,就似他在电话里训的那个ta一样。

她更想住在酒店里,隔日早上可以借口有事穿衣服就走。

思索着,两缕碎发缓缓垂到眼前,快要懒懒地阖上眼,电梯叮一声响,秦意浓清醒过来,掖起碎发抬头向外走。

“Sylvia!”前方忽然迎面冲过来一只金毛。

金毛像百米冲刺一样从车里跳出来,唰的冲到她面前扑到她身上:“亲亲——”

秦意浓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难得失了色,目瞪口呆地向金毛身后看过去,晋聿从车上下来,黑衬衫袖子挽着,手插兜,手臂上绷着结实的肌肉,延伸着青色突起的青筋,对她淡淡点头。

亲亲?

秦意浓低头看抱住她的金发戴安娜,记起戴安娜家里应该有吻面礼的习惯,等戴安娜抬起头时,她扶着戴安娜手肘,侧脸对戴安娜贴脸做吻颊礼。

被贴了脸脸,戴安娜高兴得不得了,挽着秦意浓的胳膊回头朝晋聿招手:“金玉,金玉!你快来!”

秦意浓被戴安娜转了身子,只得抬头朝他望去。

晋聿正站在车边遥望她,停车场的灯光在绿意的植物园里耀得明亮,他目光却幽邃,不似透过她在看别人,却好似要望进她的身体里、血液里。

他缓缓动唇,无声叫她:“过来。”

感觉到戴安娜和余途都在看她,秦意浓思忖着拒绝:“抱歉晋先生,夏总安排我去取文件,司机余叔在等我,抱歉失陪。”

秦意浓捻着手心的汗回答完,低声对戴安娜用英文解释自己有事。

她知道自己对晋聿有复杂的情绪,独处时她怕他的强势,她力量比不过他,总是被他压制,她不得不勉强自己顺从听话甚至讨好他,但在公开场合下,她总是想保留自己对他拒绝的气焰。

戴安娜听完却觉得秦意浓的工作时间和她的约饭时间没有冲突,她正想用英文问约秦意浓,看到晋聿的大长腿迈过来,她只好用别嘴的中文问:“我号喜欢泥的离物,我想吃饭和泥,一后下班,可一吗?”

秦意浓听懂了,笑说自己也很喜欢那只小雕塑,之后她用戴安娜能理解的简单中文抱歉说:“我可能回不来,在下班的时间。”

“没关系,她等你。”

晋聿缓步走到了两人面前,对秦意浓说。

秦意浓抿唇犹虑着,晋聿忽然俯身:“下午好。”

不等秦意浓反应,他贴近对她进行吻颊礼,秦意浓的睫羽瞬间快速跳动起来。

他大半日未刮胡须,起了一点硬茬,他贴着她的脸,她感到皮肤有痒痒的刺痛感。

而后他换至另一面,贴脸之后侧首亲吻了她的脸颊。

“一切顺利。”他起身时,唇吻擦过她的耳廓,低沉的嗓音落进她耳里。

这四个字里好像饱含着一种她不懂的情绪。

秦意浓始终挺直地站着,没有多余的动作,等他直起腰后,她才回神,心跳不明不白的乱得厉害,面上不动声色地看向戴安娜,对戴安娜微笑。

戴安娜没看到晋聿亲她,但她在这方面不傻,感觉出两个人的吻面氛围微妙,她只笑笑,对秦意浓说:“窝灯泥。”

秦意浓又说了两次自己可能回来得晚,戴安娜执意要等,秦意浓只能作罢,点头先离去。

经过晋聿身边时,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靠过来,抬手勾了一下她挎包的拉链:“很适合你,去吧。”

听起来像是晋先生在赞扬他自己的选品审美。

秦意浓去车厂时,总工正在带小组在调试出故障的机械臂,文件在总工办公室,办公室门锁又是总工人脸识别,于是秦意浓等了些时间。

终于取好文件返回到时衍科技时,刚好踩着下班的时间,敲门进入夏时衍办公室。

夏时衍的办公室里燃着沉香的香气,另外空气里混合了柔软的梨子芝士烘焙甜香,夕阳余晖从遥远的天边漫进落地窗内,办公室里仿佛浮动着珊瑚红与罗兰紫相接的晚霞。

秦意浓推门进去,正与一位端着烘焙托盘的女士四目相对。

时光好似在这一刻静止,空气凝固,两个人都在静谧的时光里怔怔失神。

近距离的深深凝望,两个人的心跳声与血液流速恍惚同了频。

下一秒,夏流萤手中托盘跌落到地,清脆响声同时惊醒两张相似的脸,盘上精致麦芬纷纷散落在地,有一只滚落到秦意浓脚下。

秦意浓定了两秒,垂眼俯身,依次捡起麦芬放在盘子上,同时她听到夏时衍走过来的声音:“妈,您没事吧,是烫到了吗?”

她没有听到这位女士说话,视线里看到晋聿迈着一尘不染的黑棕色牛津皮鞋向她走来,迈步踩在地砖上发出沉稳的响声,他*蹲在她身边,西裤微紧,单腿膝盖快要跪在地上,从她手里接走托盘,捡起她脚边的麦芬放到托盘上,而后扶她起来。

在他手碰到她手臂时,她条件反射想要避嫌挣开,但他虎口箍着她,他五指强势按着她,她挣不开,只能这么被他扶着站直身。

待她站稳,他方松开她。

他手漫不经心地向她后背伸过去,温热的掌心轻抚她背与长发,似乎是她神经绷得太紧,不希望他在她老板面前有亲密举动,她头皮痛了一下。

秦意浓在捡东西这几秒,已经意识到这位应该是这栋建筑的总设计师夏流萤女士、也是夏时衍的母亲,她调整好刚刚的失态心情,抬头说:“夏女士您好,我是……”

话未说完,她看到夏女士眼眶通红,泪光盈满了双眼,宛如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女儿,难以置信又夹杂数以万计的痛苦,紧紧地看着她,好似怕她走开,用力地锁着她的眉目。

听到秦意浓的声音,夏流萤眼泪忽然夺眶而出,匆匆转过身去背对秦意浓,抬起衣袖用力擦拭眼睛,她全身都在颤抖,擦眼泪的手也在颤抖,她用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却失控得越来越难以呼吸。

“我妈可能是把你当夏卿了,抱歉她有点失态,”夏时衍抛下氧气罐走过来挡住母亲,近一米九的身高轻松遮挡住母亲失态的身影,对秦意浓说,“资料给我,总工说什么了吗?”

秦意浓敛眸拿出资料递给夏时衍,另外将林总工说的话转达给他。

“知道了,”夏时衍嗓音有些沉,尽力保持轻快,“你下班吧。”

这时晋聿已将甜品放回到桌上,走过来牵住秦意浓的手腕向外走:“戴安娜在车里等你。”

他虎口握过来,依然绷着劲,不容她多言的力量牵着她,但他掌心温度是热的,热度传递到她冷凉的手腕,强硬却有温度,她没有再挣扎。

跟在他身后望着他宽厚挺阔的肩膀,忽然感到具象化的厚重安全感,压住方才心里涌起的仿佛是血液红色般的艰涩,跟上他灯塔一样的背影走出去。

办公室门关上,又过半分钟,夏时衍确定晋聿与秦意浓的电梯已经下行离开,才走向母亲夏流萤女士的背影,他故作轻松地说:“行了夏女士,我不是和您说过她长得和夏卿像了吗,你怎么……”

走到母亲面前,夏时衍所有话语全部停止。

夏流萤已经哭得满面泪痕,而后她猛地踮脚朝夏时衍脑袋伸手过去,用力薅起他头发,痛得夏时衍扬着脑袋往后弯腰:“妈妈妈疼——松手——”

夏流萤一把薅下去五六根递给他,声音颤抖得断断续续:“去验,时衍,她肯定是我的孩子,现在就去验。”

夏时衍不可置信地看着被薅掉的头发,捂着脑袋气得失笑:“您冷静一点,都急傻了,要验您也得薅自己的头发啊,您薅我的干什么,再说爸不是去问姥姥您还有没有兄弟姐妹了吗,您再等……”

夏流萤捂着心口蹲在了地上,疼得直不起腰,失声哽咽。

为什么江初没说过那孩子除了像她以外也像他。

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

时衍他没见过父亲母亲二十二岁的样子,他记忆里永远是父母三十多岁的模样,可江初他知道啊,那孩子和他们年轻时候是那么的像。

她的眉鼻与唇形,她的冷静,江初的耳朵与眼型,他的严谨,那孩子全都拥有,仿佛复刻了他们的所有。

刚刚看到那孩子的一刻,周围的空间仿佛剧烈坍塌开,大厦倾覆,泥土纷扬,时间不断地向过去涌去,无数个白天黑夜奔腾翻涌飞跃,最后停落到她怀孕三个月的时候。

那年大儿子八岁,二女儿五岁,两个孩子看着她的肚子问她,妈妈,这里面真的有宝宝了吗。

再后来,他们常常围过来问,妈妈,还要多久能见到妹妹啊。

那个女孩子就是她的女儿,就是他们的妹妹啊。

同他们一样,是她肚脐血连在一起过的骨肉,她清晰地感应到了。

她曾经一次次隔着肚皮抚摸过女儿鼓起的小拳头和小脚丫,她为她唱歌,为她织衣,对她说话,每分每秒地都在热切期待她的到来。

却在时隔二十二年后,才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她的生命,第一次看到她完整地站在她的面前……太晚了。

“晋先生,我有点肚子疼,”电梯下行间,秦意浓按下了六楼,她轻声抱歉,“您能在停车场等我几分钟吗?十分钟,或是五分钟,我尽量快一点。”

电梯门开,晋聿跟她走出去,仿佛说着他们之间再寻常不过的话:“我陪你,给你拿包。”

秦意浓有一点要折寿的惧意,抬头看了他两眼,思忖着停步。

她换了自己的包,包里面有便携消毒湿巾,拿出来一袋递给他,低言轻语:“您刚刚捡地上甜点,还没有擦手。”

夏时衍没洁癖,他办公室有很多人进出,那些人的鞋底难免沾了路面甚至洗手间的脏东西,甜点再碰到地上,确实很脏。

想到这里,秦意浓忙止住,她现在觉得自己的手也很脏了。

晋聿接了湿巾擦手,继续跟在她身旁走到洗手间门口,将用过的湿巾投进废物箱。

下班后的时间,整个六楼阒静无声,洗手间也无人。

秦意浓从包里取出要用的纸巾,晋聿作势接走她手里的包,却是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身前。

秦意浓身体轻抖,心平气和地抬眼望向他:“晋先生也想去洗手间吗?这里的洗手间会很脏,晋先生您应该无法接受。”

“我不去。”晋聿斜了一眼她嘴角长出来的无形的刺。

晋聿摩挲着她柔嫩滑润的手腕,一寸一寸地揉摩,逐渐按至她脉搏:“你呢,秦意浓,你是真的要去吗?”

【作者有话说】

最近泪失禁体质,写哭了T-T

(辛苦大家晚上等更了,我刚刚晚上9点写完了3000字,其实也可以更新,但又想多写点,就写到4500字,于是就在这个时间更新了。我尽量调整,如果9点前搞出来很多字就9点更,搞不出来很多字就晚点更T-T

22

第22章

◎眼泪随之发了疯般如暴雨坠落。◎

秦意浓突然感受到他并起的手指所落在的位置,忙要挣扎:“我确实要去,我肚子疼。”

他却没用什么力气就轻松将她手腕反拧到她身后:“你真肚子疼不会这么平静,而且以你的处事习惯,肚子不太疼的情况下,你会忍耐到去餐厅用洗手间。”

“秦倔,说谎的惯犯,”晋聿拧着她,淡淡提醒她,“再挣扎,我会弄疼你。”

秦意浓头皮迅速发麻到手臂,识趣闭上嘴,放弃挣扎。

晋聿感受到了她剧烈慌乱的急切心跳。

他垂眸看她,对视到的却是她平淡的眸光。

晋聿问:“秦意浓,如果我现在吻你,你会哭出来吗?”

秦意浓没有说话,因为她觉得此时他们正在洗手间门口,晋聿不会吻她。

但她错估了他心血来潮的兴致,她被他单手抱到转角茶水间,被他放在茶桌高台上,被他抬起了下巴。

她每一次想挣脱他,都换来他更牢固的束缚。

“秦倔,”晋聿站在她两腿之间垂眸看她,拇指在她唇间揉动,“需要我再教你怎么接吻吗?”

秦意心慌撩乱地别开脸,令他手指挪到她唇角,僵硬地开口,声音涩滞:“晋先生,戴安娜在等我。”

她说完这句话,晋聿放在她唇角的拇指陡然移动放在她齿之间,她条件反射向后仰头抬舌躲避他手指,却正好擦着他指腹舔舐过去。

酒精的辛辣刺激了她的舌,她口腔僵住,立即要去推开他手,他却忽然按住她后脑,食中两指强硬地挤进她嘴里勾她的舌。

秦意浓讨厌这种感觉,抬脚去踢他,但他早有准备让她紧贴着他无法踢他。

她眼泪快要被逼出来,晋聿忽然吻了上来,是这么久以来最强势的吻,风卷残云般肆虐掠夺,她想躲想挣扎,却全然没有办法,他扭着她两只手反剪在身后,不断地挤压她吞噬她,即便她想快点结束主动回应他,下一秒却又完全被他占据主导权肆意欺负她。

分不清过了多久,直至她口腔里感受到泪湿的咸,他才放开她。

放开她以后,他却也没说话,仍按着她双手不许她动,压抑着沉重的喘息看她。

秦意浓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她咬着嘴唇用力控制眼泪不要再掉下来,他却连她咬嘴唇也不许,伸手过来拨开她唇。

骤然爆发,她一口朝他虎口咬过去,死死咬住不松嘴,眼泪随之发了疯般如暴雨坠落。

晋聿拥了上来,他手掌放在她背上轻轻地抚着,仿佛他是个没有痛觉的人,虎口好似一点疼痛都没有。

他下巴搁在她发顶,轻轻地哄:“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秦意浓慢慢松了嘴,口腔里的血锈味让她整个人变得呆滞,感受到他的真正意图,她绷紧的全身渐渐松懈下来,额头抵住他胸膛,任由透明雨滴在脸上成行落下,抽噎哭泣。

夏时衍的母亲,夏流萤女士,她长得真的太像她了。

像到她在那一瞬间觉得夏女士就是她的亲生母亲。

她明明知道不可能,夏女士有一个与她同岁的女儿,可在夏女士看到她的瞬间,她还是妄想了夏女士有没有可能也在认为她是她女儿。

哪怕她看到夏女士的泪光,明白夏女士把她当作了夏卿,她还是做了这样的妄想。

她竭力隐藏自己的情绪,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出她真正情绪的。

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敏锐的洞察力吧,她想,他能让那么多人怕他,能在短期内迅速拓展海外市场商业版图,拥有笼络人心把控局势的智者能力,他是天生的引导者。

过很久,秦意浓渐渐平静下来,从他怀抱里退出来,用纸巾擦净脸,徐徐地轻声说:“我不是孤儿,我有父母,我没有误以为夏女士是我母亲,我只是最近和家里有一点矛盾,所以在看到相像的长辈时,情绪有一点不稳定。”

她缓缓抬头,真诚说:“晋先生,您误会了,但谢谢您让我哭出来。”

晋聿垂眼看她,手掌轻柔地摩挲她后颈,没说话。

秦意浓被看得慢慢心虚低下头,视线划过他衬衫看到一团湿,发觉是被她哭脏的,她立刻拿出纸巾为他吸衣服上的泪湿水痕:“抱歉弄脏了您衣服。”

晋聿拂开她手,淡道:“没事。”

秦意浓看他没生气,刚如释重负地松了半口气,旋即又看到他虎口的血,再次用纸巾按住他虎口:“对不起晋先生,我把您……您疼吗?”

她第一晚时就咬过他虎口,前些天咬过他肩膀,今天又一次咬了他虎口,做错事后让她心慌心虚还很后怕。

晋聿低眸看她,沉默须臾,淡淡抛出一个字:“疼。”

秦意浓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用力抿唇。

他收紧她腰压向他:“打算怎么办?”

感受到了他的暗示,秦意浓为自己做心理工作,逐渐伸出手去搂他腰,抬眼轻声问:“晋先生,晚上我赔给您,行吗?”

晋聿沉默地对视她眼底的虚假和她灵魂里长出的反骨。

他看得出从她的解释到她的殷勤讨好都是假的,只有道歉与感谢出自真诚。

大约只有沈沐琛与她沟通时,能够让她真正的服软。

但如果她刚刚情绪不稳定并非是因为她说出的理由,还能是为什么?

她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吗?

她像是从出生起就披霜带露的赶路人,周围的风霜与寒露都无情地挤压着她,她努力日夜兼程,也才走到这里。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晋聿搂她腰将她带下高台,拿起茶椅上的包递给她:“再问你一遍,真的肚子疼?”

“……不疼。对不起晋先生。”

“你很习惯道歉。”是问句,但晋聿以陈述句说出来。

秦意浓轻“嗯”了一声,因为哭过,心里还没有筑起高高的城墙,解释说:“因为小时候不道歉,会没有饭吃。”

晋聿突然停了步。

秦意浓不知道他又想做什么或是又想翻什么旧账弄她,忙转移话题问:“晋先生怎么知道茶水间在这边?”

凝了她片刻,晋聿未再询问,牵她手走向电梯,指腹细细地揉她跳动不稳的手心:“看过师母的设计图。”

夏流萤疲惫地坐在沙发上,那晚着凉感冒还没完全好,刚刚又情绪起伏大,此时亚麻衣服都起了皱,她握着一杯温水,双目空洞地看着空气。

甜点是夏女士做的,夏时衍去桌边收拾掉到过地上的甜点,瞥见托盘边缘有几根长发,他凝眸回忆刚刚发生的事,记起是晋聿将托盘放到这里的,其含义不言而喻。

“为什么情绪起伏这么大,”夏时衍走到母亲身边坐下,向后靠着沙发背,在母亲背上拍了拍,“只看一眼就认定她是您女儿?”

“直觉,儿子,”夏流萤轻声说,“就像你在外面创业却借口在环球旅行时候一样,妈就是会感应得到你吃不好睡不好,心里很慌。卿卿虽然在外面不回家,妈也能感应得到她平安,心里没有慌乱。”是骨血里的羁绊。

而夏叶繁……母亲曾经确实端详着夏叶繁说过,好鬼怪,好鬼怪,真系好怪啲啵,一啲都唔似喔。

母亲认为夏叶繁的性情完全不像她与江初。

夏流萤转过来问夏时衍:“你在见到她以后,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夏时衍无奈:“我没见过她的时候就怀疑了,结果不是被我爸给踢出群了吗?”

夏流萤说不出话来,她记得夏时衍在群里问得很随意,夏叶繁还跑出来笑话过哥哥。

“跟您说一声,晋聿留了秦意浓的头发,”夏时衍起身从柜子里拿出氧气瓶,安上面罩递给母亲,“他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我估计他之前就已经不动声色地取了样本做了对比知道结果了,可能早在跟我爸打球的时候取的样,也或许是你去他办公室找他的那次。是,或者不是,他知道,而且希望我们验清楚。”

说到这里,夏时衍稍停,体贴问:“夏总您先吸会儿氧?”

夏流萤呼吸滞了滞,声音沙哑地推开他:“你那里都是空的,给我干什么。”

“这里真有,”夏时衍笑着塞进她手里,“刚打开的,您吸一会。”

做儿子的,他知道此时母亲的心里会有多难受,只能用笑来放松气氛,他若也沉重,这事会变更难。

夏流萤深呼吸了一会,没感觉出呼吸舒畅和放松,还是有一口气闷在心里面。

夏时衍没打扰她,坐回到办公桌后继续工作。

时衍科技周五晚上没有加班的习惯,其他楼层的灯光慢慢灭去,独留下这一层这一间的灯光还亮着。

里面母子俩的身影都未曾动过,仿佛两块正停在悬崖边上的圆石,稍微一丁点风吹雨动都会将他们吹到崖下。

“想好了吗?”夏时衍从电脑上抬起头,出声问:“我现在把样本送我爸实验室去,还是等他回来?但这不仅仅是眼前的事,如果结果接近百分之百,在国外的夏叶繁怎么办,您考虑清楚。我跟秦意浓相处的这些时间虽然不长,但我能感觉到她脾气很倔,可能不像你以为的,很容易就将她认回来。就算认回来,或许还隔着心。”

夏流萤的目光落进空无的时间里,怔怔无神,时间是锋利的刀,手心手背都是肉,割去哪一个,她都很疼,刺耳的耳鸣还在不断催促她快割掉。

许久,夏流萤哽咽说:“你打电话问问他怎么保存样本,等他回来让他亲自验。如果是,让卿卿回来见妹妹,你去接沈沐琛他爸来一趟,沈老看着她长大的,有她信任的人在,她会好受点。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和小繁父母谈过以后,再和小繁说。如果不是,我去陪小繁一段时间……她最近心情不好,哭得厉害,我们以后谁都不要在她面前提起那孩子。”

夏时衍大体知道如何保存,为母亲擦了眼泪后,还是给父亲打了电话过去询问。

外公夏国轩去世后,外婆白若云搬回了港市,住在半山腰闭关写作,写外公写母亲与他们小辈的故事,父亲去找外婆还没回来。

江初刚听完夏时衍的转述,却是立即道:“我现在就定航班回去,夜里到家,凌晨就可以出结果。”

夏时衍挂断电话扶起母亲:“我记得方姨这两个月晚上回去陪儿子不住在家里了是吧,我让小姨来陪您?晚上八点我有个饭局,不能陪您等爸,您自己可以吗?”

夏流萤自己站稳,心里虽是焦灼,但深呼吸后面上恢复她的冷静:“妈没事,你忙你的。”

晋聿专用的餐厅里,戴安娜的主食是海鲜炒面,正在别扭地用筷子狂炫,炒面黑糊糊油汪汪香喷喷,是她回国后特别喜欢的食物之一。

秦意浓主食是担担面,竹笟篱捞出沸水中的面条,红油酱汁肉臊子多加的菠菜芽菜和鲜香麻的辣椒油,吃得她脸颊红润浑身热乎乎,她刚走出时衍科技的时候眼睛还有些红,现在已经完全消肿。

晋聿不吃主食,只简单吃两口旋转桌上的小菜,里海鲟鱼的鱼子酱偏咸,他吃得少,橡树根底的黑松露是母猪靠嗅觉寻到的,他嫌弃,鹅肝入口即化口感却软绵绵,他不喜欢,只挑剔得吃了点三分熟的西冷牛排。他自小在吃饭方面就挑剔麻烦,老夫人常常一边跟他怄气,一边世界各地给他找厨师。

吃了一会儿,戴安娜先放下筷子,饱饱地摸着肚子说:“撑撑。”

秦意浓还没吃完,她今天格外的饿,胃里很空很空,尤其见过夏流萤女士哭过以后,又被晋聿亲得精疲力倦,只想不断往肚子里填东西,总是不满足。

看了一眼戴安娜其实只吃掉一半不到的炒面,又看自己快吃完但还没吃饱的担担面,暗暗叹息戴安娜食量好小,劝自己吃完这一顿还有下一顿,应该放下筷子了。

晋聿忽然说:“我还没吃完,再陪我吃会。”

戴安娜立即说:“我不陪。”

晋聿:“没说你。”

秦意浓立即提起差一点要放下的筷子,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在晋聿面前矜持少吃,小声问戴安娜炒面好吃吗。

戴安娜不明白这中间的迂回,用力点头说:“号吃。”

然后就没了下文。

晋聿将秦意浓脸上的无奈收入眼底,按铃叫经理,对讲说让四川厨师再上一份炒面,秦意浓见状忙把戴安娜的那盘放到自己面前吃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阻止晋聿再要一份新的。

戴安娜过了两分钟才看明白是什么意思,十分惊异:“泥害能吃?”

秦意浓已经吃了,虽然为自己的食量有一点羞赧,但平静点头:“还可以吃。”

“哇,”戴安娜扑了过来,抱着她手臂摸她,“难怪你身材这么好!”

秦意浓反应了几秒,意识到戴安娜的审美和国内不同,又想起晋聿也说过她不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晋聿可能和戴安娜是同样的审美。

“金鱼!”戴安娜朝晋聿问了过来,“秦的身材是不是很好?”

秦意浓不自然地低头吃面。

晋聿微有不悦:“不礼貌,戴安娜。”

戴安娜不解,但她知道该听晋聿的,扭头就跟秦意浓道歉:“对不起,秦—意—浓。”

她一字一顿地说出秦意浓的名字,音调发音竟然完全说对了。

秦意浓惊讶地笑:“你怎么都说对了?”

她很惊讶,但更惊喜,她笑意从嘴角荡漾开,完全蔓延至她的眼睛里,眸光在水晶灯下闪烁出亮盈盈的星光,仿佛积了厚重灰尘的璀璨宝石被人在偶然间擦亮。

时隔许久,平时清冷没有神采的面容再一次在晋聿面前展现出了她的生动,晋聿静静地看着她。

戴安娜被秦意浓的绚烂笑容惊艳得好久才回神,脱口说:“OhmyGod!Youlooktrulybeautifulwhenyousmile!”

秦意浓失笑着向晋聿看过去,正对上晋聿深不见底的深邃目光,她瞬间收了笑,扭头看回戴安娜:“安秘书教的吗?”

戴安娜正要说是“金鱼教的”,话没说出来,忽然想起她手机里拍摄了软木画,翻出手机来跟秦意浓分享她的感受,说这是她最喜欢的作品,很像是另一种类型的雕塑。

秦意浓和戴安娜聊着共同感兴趣的话题,秦意浓不知不觉吃了一碗担担面又吃光了戴安娜的炒面,最后她放下筷子后意犹未尽地又吃了块红丝绒蛋糕。

安知行愿意花时间教戴安娜怎么说对她名字,戴安娜又愿意花时间向安知行学习怎样说对她名字,她虽然从来不表达,但她喜欢被这样不经意的重视,心情很好。

直至她彻底吃完双手离开桌子,晋聿才跟着放下筷子。

“我想和她睡,”戴安娜没聊够非遗,秦意浓比沈沐琛耐心,懂得比沈沐琛多,还比沈沐琛喜欢她,她喜欢跟秦意浓说话,搂着秦意浓对晋聿说,“我们去你家睡。”

晋聿招手叫罗泉送戴安娜回去,淡道:“我家没客卫,你不方便。”

“Why……对不起,你大房子怎么会没客卫?泥说谎,泥不喜欢我吗?”

戴安娜急凶凶的,她一急就好像要咬人。晋聿眸色变沉,掌心落在她发顶,施力按压,仿佛在控制安抚一只失控的大型犬。戴安娜激动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依赖地蹭了蹭他掌心。

“因为不想任何人进入我家,”晋聿收回手,接过秦意浓主动递来的湿巾擦拭,“所以没有客卫,也没有客房。戴安娜,乖一点,回去找外婆。”

夜深人静时,戴安娜被罗泉送回晋家老宅,秦意浓被晋聿带回恒湾壹号苑。

到了家,晋聿让她先去洗澡,另外对她说了句洗好不用穿内衣裤,他去书房接电话。

今晚注定是个漫长的夜。

23

第23章

◎无声示意她自己动。◎

秦意浓推门走进晋聿的浴室,饶是之前已经来过一次,还是在看到干净得反光的地面墙面镜面时多了紧张。

晋聿浴室一尘不染得像无菌手术室即将开展一场锯开胸骨的手术。

秦意浓换了浴室拖鞋向里面慢慢地挪,里面不再是全白色,目光所及之处多了低饱和度的宁静淡色和沉稳明色,像是对色彩极度敏锐的设计师的精心设计,颜色搭配得逐渐令人放松。

走过一道门,里面富有艺术底蕴的工艺摆件显露出来,大多都有明显的地域特色,仿似艺术展区,大约是他在出差时购买。

进入第二道门,再向里面走去,秦意浓停步在中间。

浴缸的水已经放好,水上浮着精油的热香与蒸汽,周围备好了女士用品,比上一次准备得更细致入微。

好似晋聿身边的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工作严肃,做事严谨,没有松懈的时刻。

拿起理石桌上准备好的发簪卷起长发,秦意浓脱了衣服蹲在浴缸前撩起水花试水温,水温刚刚好,应是在回来的路上,晋聿交代给宋阿姨的。

冲了一个澡后,秦意浓躺在浴缸里开启按摩模式看手机,强迫自己不要担心稍后会发生的事,强迫此时此刻放松下来。

手机虽然是老手机,也是当时买的最新款,有防水功能,打开看孟见鲸的朋友圈。

她很少看朋友圈,别人的生活与她无关,但她喜欢看孟见鲸的工作与生活,孟见鲸中午刚发了一个被师父骂哭的朋友圈,配了九张大哭的表情包。

孟见鲸的可爱在于她出生在富贵之家,却没有任何大小姐的娇纵脾性,想做法医就学,不怕尸体与脏污,通过自己的坚韧得到家里人的支持,关于感情也是,喜欢一个人就去主动追求,男友去国外留学她就安心等待,永远明媚自信充满阳光,拥有她最羡慕的人生。

秦意浓点进聊天页面,正想安慰孟见鲸,孟见鲸的消息弹了出来:“浓浓!!!我明天休息啦!!!我们去游泳呀?我有好多想跟你聊的!”

格外有活力的信息,仿佛她刚刚看到的朋友圈是假象。

秦意浓问:“不是刚被骂哭吗?”

孟见鲸回了语音过来:“正是因为被骂哭了,师父来哄我了,但他没直接哄我,一边说他教训得没错,一边又拐弯抹角地给我放假哈哈哈哈好可爱的嘴硬小老头。”

秦意浓看孟见鲸这么兴奋,不舍得拒绝,但又有些难办。

放下手机愁容满面地向门墙望去,仿佛看到了即将在那张床上发生的让她无法从容应对的事。

服软……会有用吗?

她可以去买一套长袖长裤的泳装遮挡今晚可能出现痕迹,但还有腰酸腿痛,她连续练拳三小时后都没那个累,连腹横肌都酸痛。

孟见鲸还在问她:“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宝贝!”

秦意浓想了想回道:“好。”

孟见鲸发来一堆“啊”和“好棒”。

接着孟见鲸迅速发来安排表:“明早八点我们学校门口见,先去吃早餐,然后就在温泉酒店待一天,好吗好吗好吗宝贝!”

秦意浓被感染得轻轻笑出了声,回道:“好。”

晋聿不在卧室,但她床头柜那边放了一杯牛奶和一块造型精致的荷花酥。

秦意浓一边想着马上要睡觉了,一边双脚双手被鬼拖着走了过去,弯腰捏起荷花酥放进嘴里一瓣,味道浓郁,口感酥香,又咬一口荷花中间的椰蓉馅莲蓬,没有另外添加的白砂糖味道,连着外层的椰丝品尝到的是椰肉本身很浓的椰香味,不知不觉又吃了三瓣荷花酥,连着牛奶一起吃,愈加香浓,满意地走出卧室去找晋聿。

她刚刚想通了一件事。

晋聿是个好情人,除发生肢体接触以外的事,他尊重她,照顾她情绪,愿意让她依赖他,让她在他怀里哭,甚至还对她有点纵容,比如他的洁癖就不针对她,另外他会细心地安排人为她准备用品甜品,对这样的情人撒娇,她有什么别扭的呢。

可能还是不喜欢被当作别人吧,她想,她明明是秦意浓,性格虽然不讨喜,但她是自己,有自己的人生,却除了孟见鲸、沈老头、沈小妹,身边每个人都将她当作别人。

但既然已经开始了,她就应该真情实意地扮演好替身情人的本职工作,反正他也很快就要离开国内。

书房门开着,没听到晋聿的说话声,秦意浓走到门边向里面看,晋聿的挺拔身影正站在落地窗前,他背对她,黑色衬衫深沉幽邃,背脊宽阔,皮带勾勒腰窄而薄,他似是在遥望着窗外的那一轮明月,月光亮得像昏睡了的太阳,在他柔软的发梢映出莹白的光。

秦意浓正要手指轮番敲门示意她来了,晋聿先转身过来,看到她的瞬间漆黑眸眼微眯,眸色变得更深,同时对电话那边说:“知道了,希望老师一切顺利。”

老师?在跟江教授打电话吗?

她已经看完了江教授的新书,对江教授的崇拜又上一层楼,有点期待什么时候能够再跟江教授偶遇。

接着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她坦荡地望向晋聿。

晋聿挂断电话,手机扔旁边,坐在桌子上看她。

他没有说话,好像在看她,又好似在想其他事情,他给人的压迫感是与生俱来的,眉下压着一双令人不敢直视的神秘幽潭,凹陷的眼窝很深,心思不见底的深,偶尔对视,直让人觉得心里打寒颤。

“有话要对我说?”晋聿抱着肩膀问。

秦意浓在心里为他的洞察力感到惊愕,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她有话要说的。

“有两句话。”

秦意浓走到他面前,学着他之前的样子站在他两腿之间。

不想听她提条件,晋聿顺势将她搂进怀里低头吻她,从强硬堵嘴到逐渐缓慢,尝到了她嘴里的椰蓉荷花酥味道,椰香甜得仿佛化开了蜜。

他吻得渐轻,手抚她柔软的长发,仿佛在亲吻一朵娇弱的花,怕碰碎它一般,带有不知名的珍惜与心疼,依然强势不让她推开,却安抚般地隔着浴袍抚过她肌肤。

好半晌,吻够了才放开她问:“什么事?”

秦意浓被吻得缺了氧,身体一阵阵地酥软,双目失了焦点,她好像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接吻,让她觉得美好和愿意沉溺在其中,好一会儿才说:“我一个朋友约我明天去游泳。”

晋聿身体骤然向后挪开,衬衫从她手指间脱离,秦意浓条件反射去捉住,晋聿冷漠甩开她手腕:“沈沐琛?”

秦意浓沉默看自己被甩开的手腕,意识到了他真的对沈沐琛有意见,就似上次夜里在她学校门口时他以那种手段惩罚她。

可能是因为沈沐琛曾经和夏卿关系很好吧,她想,他喜欢夏卿,连带着对她这个替身也要吃醋。

秦意浓坦诚说:“不是。是我大学室友,女生朋友,沈沐琛不找我游泳。”

晋聿身上的冷淡气场散了开去,语气微缓:“继续说。”

秦意浓抬起双手试探地环住他腰,见他没有推开她,她抬脸看他,忽想到孟见鲸和男友顾执打语音电话的时候,经常互叫baby。

她轻抿了抿唇后,如法炮制:“Baby你今晚能别在我身上留下痕迹吗?还有我明天去游泳,不想腿太酸。”

其实她这话说得让人听得出别扭,她没怎么说过长句子撒娇,越说越拧巴,说到“腿太酸”的时候,语气已经远没有Baby软。

晋聿却骤然断了两秒呼吸,平静地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到她身后,过了*半分钟才将望向空气的视线收回,再次落到她脸上:“还有吗?”

“还有我和我朋友出去,你能别让人跟着我了吗?我下次补,可以吗?”

晋聿盯着她,想起她一句又一句的敷衍承诺。

下周我补回来。

晚上我赔给您。

我下次补。

都是她说过的话。

她将自己一层层地缠绕裹紧,平静之下是礼貌,是冷淡,再下面是冷漠,是薄情,怕被忽略,怕被遗忘,怕被错爱,怕受伤,所以情绪寡淡地面对一切,放弃主动,放弃争取,放弃曾经与制定规则的人进行抗衡的能力。

但在她对他有所求的时候,却也能跟他虚与委蛇,也算渐入佳境。

晋聿轻轻拨开她,转身去将房门关上,落了锁。

他走向沙发落座,摘掉手表随意丢至一旁,掀眸问:“穿了吗?”

秦意浓呼吸微有凝滞,随后变乱,强装镇定摇头。

晋聿对她伸手:“过来坐我腿上。”

秦意浓低头走过去,明明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还是无法控制身体的反应,皮肤热度不知不觉传到了耳根,脖颈也绯红了一片,像一朵突然间绽放盛开的红玫瑰,走到他面前牵住他的手。

晋聿细细地捻她手指,捻她手心,到她手腕,目光从她莹润的脚趾逐渐向上擦过她小腿,再至系得很紧的浴袍,喉咙微微滚动:“你去拿,在抽屉里。”

秦意浓缩了一下手,转身去取东西。

取了东西后,又习惯性地为他拿了消毒湿巾,低着头返回到他面前。

下一秒,他手臂用力,拽得她跨坐到他腿上,秦意浓手里东西掉到地上,慌张起身,被他用力按住腰。

他裤子一定很干净,但她还是慌张极了,一次次地想抬开,都被晋聿一次次扣紧腰按了回去,他按得又实又紧,她更想离开。

“西裤被你磨得湿透了。”他忽然贴着她耳朵说。

秦意浓登时不敢再动,终究慢慢地伏在他肩头,低低地喘。

晋聿搂着她的腰,摸到遥控器按了一下,书房里瞬间进入黑暗。

听到她放肆了呼吸,他手放开她腰,指导她做事情,之后扯了皮带用她无法挣开的结绑住她双手,高高举起搂到自己颈后,随后他轻抚她脚踝,无声示意她自己动。

【作者有话说】

baby们!短小的糖糖来啦!(我也知道今天短小了嗷TAT

别看这只小金鱼很强势,其实超级小心眼,心思超超多!!

24

第24章

◎他齿磨她的耳廓,重重地强调。◎

昏暗无光的书房,窗帘与门窗严丝合缝紧紧关闭,完全隔绝开了外面的所有夜色,为两人圈出了一个无人可进、无人可出的密闭世界。

秦意浓伏在晋聿肩膀上,呼吸起伏剧烈,嗓子里发出难以控制的哭声,一阵又一阵或高或低婉转不停,同时伴随着身体的阵阵抽动。

她手用力攥紧他背部的衬衫,昂贵的黑色布料在她手里成了反复团过的纸,全是褶皱,指尖快要隔着衬衫嵌入他背脊里,哭得身体全然没了力气,只有被禁锢住的双手在无意识地抓紧他。

晋聿坐在沙发上,衣冠楚楚地搂着她后腰,时而用力箍紧安抚,时而不碰她,仿似喜欢听她时而重时而轻时而快要断气的哭声,喜欢感受她哭到颤抖的身体。

忽然间晋聿松开双手不再搂她,秦意浓的哭声登时减弱停止。

她身体不舒服,无意识地想要贴近他,又被他推开。

“知道为什么吗?”晋聿开口时的语气高高在上,嗓音却也沙哑。

秦意浓理智都快被他磨没了,失着神,声音微弱近不可闻:“不知道。”

她力气没他大,又打不过他,只能完全承受他的节奏,他兴致盎然时想把她拽起来跑两步就跑,想休息时就陡然推开她,每次都是她的内啡肽快要攀升到顶的时候,他突然将她推回到原地。

一个多小时,她身体里流出的汗伴着香气顺着他西裤向下洇湿,已经在地面汇积成了一小滩水渍。

晋聿没说话,也没动,他的气息仿佛卷起了书房里的所有空气,气压骤降,空气稀薄。

秦意浓快要无法呼吸,用仅存的意识抽出一个他生气的可能性,断断续续地试探说:“我不让你派人跟着我,不是不想让我朋友知道你的存在,我是担心我朋友怕你……需要我把你介绍给我朋友认识吗?”

几秒后,秦意浓感觉到自己好像是懵对了答案,周围的空气慢慢恢复了原来的密度。

她轻轻深呼吸,在黑暗里寻他的双眼与轮廓,隐约好似不再那么幽秘深邃。

晋聿缓和了气势,将她手腕上的皮带解开揉了揉:“以后记着。”

“什么?”秦意浓喃喃。

晋聿忽然抬手按在她腰窝,开始重重地安抚她,秦意浓顿时又哆嗦着没了呼吸。

他手臂掌心甚至全身都强健有力,他体温也高得厉害,掌心按在她腰窝似刚烧过的烙铁,让她腰肢不断扭动与躲避,却好像更合了他意。

晋聿额头抵着她都是汗的锁骨,压抑着呼吸与喘声说:“以后不要在你的朋友家人面前对我避嫌,记住了吗?”

“任何朋友,所有家人。”他齿磨她的耳廓,重重地强调。

秦意浓仰头望向藏在黑暗后面的夜空,不解他为什么在意这件事,大约是他的身份地位不允许被人藏匿与无视,他要所有人仰望他、在意他、敬畏他,她思绪混乱地应着“记住了”,同时夜空在她眼里重重摇晃颤抖起来。

有人弄洒了正在绘画夜空的颜料,接着失去理智般地用力疯狂地撕扯这副画卷,仿似永不止疲惫,很快画卷支离破碎不堪重负破碎成无数碎片,淅淅沥沥地撒进泥地里。

最后整个夜空猛地坍塌成了碎石融合进流星,骤然全部跌落到地平线下又无止境地坠落到黑渊最深处,令深渊久久地剧烈颤抖。

早八点的天色是耀眼的水蓝,日光是草香的盛绿。

秦意浓站在校门口等孟见鲸。

很快一辆保姆车开了过来,门打开,孟见鲸仿佛一只快乐小狗,弯腰探出脑袋来朝她用力挥手:“浓浓宝贝上车——妈呀。”

孟见鲸迅速解了安全带冲下车跑到秦意浓……身边的男人面前。

男人身着剪裁完美的鹤灰色高定西装,宽阔肩膀与臂袖线条绝对经过剪裁师无数次的精致裁剪,她这辈子就没见过剪裁这样完美贴合身材的西装,挺拔又优雅。

“晋二,二叔?”

孟见鲸不可置信得快要尖叫出来,左看看秦意浓,右看看晋聿,脑子里疯狂运转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是不是秦意浓去给晋谨峋做夏卿的替身,晋谨峋他二叔找上秦意浓了,要给支票让秦意浓离开晋谨峋?

男人眉眼深邃得叫人不敢直视,山一样静静矗立在她面前,她要抬头仰视他才能看清楚他的全貌,只一秒,孟见鲸就低下了头。

谁敢和他对视啊,她刚刚那一瞬间汗毛直立,这个人的气场强到她这个常进太平间的人都胆战心惊。

但孟见鲸还是鼓起勇气要跟他抗衡一番,伸手就要去拽秦意浓,要将秦意浓拽到自己身后,却见晋二叔抬起了他的手,牵住了秦意浓的手。

孟见鲸倒吸一口凉气。

晋聿虎口处被秦意浓咬出的伤口,已经被秦意浓包扎好。

他另只手拎着装有秦意浓泳衣的背包,递到秦意浓的手上,揽过秦意浓的肩膀亲吻她额头:“结束给我打电话。”

秦意浓人已经死了,红着脸安详地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孟见鲸的表情。

晋聿的幻影座驾离去,留下万籁寂静,接着平地爆发出一声惊雷般的巨响,秦意浓低头推孟惊雷上车:“别喊了乖。”

一路上,爆喊过的孟见鲸都在保持沉默。

沉默半个多小时,直到抵达温泉会馆下车后,孟见鲸才出声:“晋二叔的手,是你弄的吗?水果刀割伤?”

秦意浓微微讶异,又想到孟见鲸善于观察和推测,她直接说实话:“咬的,不是割的。”

孟见鲸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

之后她挽住秦意浓的胳膊,有一点语无伦次地说:“晋二叔不是普通人,是做什么都会深思熟虑的人,他对整个海外市场和局势都运筹帷幄,深谋远虑,也就是说,他是个很理智的人。

“但是浓浓,他早上送你哎,还给你拎包,我觉得他既然和你在一起了,就是认真的。你别觉得他也把你当替身,你也别自卑,他和平常人不一样,他一定不只是看中你的漂亮和模样,他一定像我一样喜欢你的性格和你的内心。

“我说得乱,但是浓浓,你懂我的意思吗?”

两人正站在会馆的停车场上,暖风吹拂,柳叶摇晃,浮云经过,孟见鲸脸上不再有刚才的震惊,只有怕自己用词不当而伤到秦意浓的谨慎与小心翼翼。

许久,秦意浓在快有水雾从眼睛里涌出来的时候,轻声笑了出来:“你有点像在安慰死者家属。”

孟见鲸打她:“你别笑,我是认真的。”

秦意浓收了笑:“好好,孟法医,你继续说。”

孟见鲸轻声说:“就是,虽然他位高权重手眼通天,我都很怕他,但是我觉得他也只是勉强配得上你而已。你不要觉得自卑,不要觉得低他一等,不要觉得门不当户不对,不要觉得自己不配他喜欢和偏爱,就算有一天他和你分手,你也不要否定自己。

“你性子太倔,我担心你钻牛角尖,我希望浓浓你相信我,我通过我爸认识那么多人,见过那么多人情冷暖,我却只想和你做朋友,你是我最钦佩和欣赏的女孩子,你是最优秀的,也一定是最值得被爱的,也值得最好的男人拥有你。”

秦意浓忽然转过了身去。

她望着远处的柳树,时间像静止了一样。

秦意浓的长发被风吹拂着扫过孟见鲸的下巴,孟见鲸抬手挠了挠痒意,又擦了把脸上的眼泪。

刚刚在车里,她从最初的震惊逐渐变得惶恐,又逐渐变为了心疼。

她猜到秦意浓和晋二叔应是徐蕈找秦意浓出去见客户那晚发生的事,也知道晋二叔是只手遮天的人。

如果是晋二叔想要的,别说是秦意浓这样家道败落的破产千金,就算是市值十亿百亿的千金,都无法拒绝得了他。

还有晋二叔虎口包扎的伤……

孟见鲸心疼地望着秦意浓看似挺直其实内心早已破碎的背影,轻声哽咽:“浓浓,你要是不愿意,你就换个城市生活吧。我不非留你在北琼了,你去哪里都好,我放假飞过去烦你。”

很久很久,秦意浓一动不动地一直等到风吹干了眼泪,才转过身来。

她明白这些是孟见鲸发自内心的安慰,虽然她不认可孟见鲸说的八成的话,但她心里被孟见鲸燃烧的小火苗安慰得很暖,她双手挽着孟见鲸走向会馆:“我没有不愿意,多多。你知道的,没有人可以勉强我。”

“可他是……”孟见鲸住了嘴:“反正,你要是需要我了,随时跟我说,我觉得我爸能说上一点话。”

秦意浓轻道:“好。”

为了没人打扰她和孟见鲸,秦意浓将自己的旧手机关机,只留了与晋聿联系的白色手机开着机。

一整天的时间,孟见鲸仿佛有和秦意浓说不完的话,彻底坐实了她小时候话太多、爸妈给她取小名叫多多并非是空穴来风的事实。

秦意浓今天游泳游得很尽兴。

晋聿姑且算是讲道理的,今天撤了跟着她的人,也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在书房的那一个多小时,她虽然腿酸得厉害,但她早上在浴缸里泡了些时间,又来温泉里泡着放松,乳酸代谢得差不多,酸痛感很快就消散了。

三餐都是在会馆里用的,两人出来在大厅换鞋时已经晚上七点多,孟见鲸忽然后知后觉地说了句:“晋二叔挺配你的。”

秦意浓正在弯腰穿鞋,莫名僵了背,她觉得她在孟见鲸眼里可能是个神,她抬头:“多多,你崇拜我。”

“是啊,是很崇拜你,”孟见鲸笑出来,然后凑过去小声对秦意浓嘀咕,“说真的,晋二叔能镇得住你哎,我都没见过你听谁的话,你刚刚在校门口都有点像洋娃娃了。不过我觉得晋二叔如果对你特别用心的话,你的一切都会越来越好,也会让你越来越爱你自己,我有时候挺心疼你摆烂的……顾执就有点像晋二叔,虽然我讨厌顾执总管我,但是我的一大堆臭毛病确实都被顾执治好了。”

秦意浓坐在沙发榻上直起腰:“那可惜了。”

“嗯?”

“我虽然喜欢摆烂,但真没你那么多小毛病。”

“……”

孟见鲸哼唧唧地挂在秦意浓背上不下去,秦意浓也不推开她,拿出旧手机开机看消息,她真没那么热爱工作,但还是得看看夏总有没有突然给她发来工作安排。

然而她刚开机的同时,杨悦的电话打了进来。

秦意浓跟撒娇的孟见鲸示意她接电话,孟见鲸点头放开她,秦意浓按下静音走到无人的窗边角落,思忖着按下接听。

是家里以前的保姆贾淑宜用杨悦的手机打来的,贾淑宜开口便是紧张担忧的一句:“浓浓你手机怎么一直关机啊,我给你打一天电话了才打通,你妈生病住院了。”

秦意浓嘴微张,长长地深呼吸,问:“因为什么病,现在怎么样了?”

“心梗,”贾淑宜忙说,“你别着急,幸好早上你哥发现了,及时给送到医院抢救过来了,现在没事,留院观察中,但医生建议做造影和支架,你看你这两天有空回来吗?”

秦意浓坐到旁边的长条凳上,木质冰凉,她又站起来,像失去了意识般来回走动,忽然停步,她低声问:“阿姨方便把已经做过的检查拍照片发给我吗?”

“哎哟,那些都在你哥手机上呢,挂号是用你哥手机挂的,纸单可能也在你哥车里,你妈和你哥又都不许我跟你说,我看看我有没有机会给你问出来?你是要问问北琼那边的医生吗?”

“嗯,”秦意浓面上多了疑虑,“阿姨方便视频让我看看我妈的状态吗?”

她轻声补充:“我不说话,不让她发现。”

贾淑宜那边好像突然有人叫她,她高高喊了一声:“哎,307病房家属,我在。”

她边走边对秦意浓匆匆说:“浓浓,你哥没在医院,现在就我陪着你妈,刚刚护士站叫我,我去看看。还有啊浓浓,你说阿姨现在也有工作,是请了假来陪你妈妈的,你能回来就尽快回来吧,好不好?”

秦意浓坐回到长条凳上,若有所思地答应:“知道了,谢谢阿姨。”

挂断电话后,秦意浓握着手机静静地思考。

她自小就不喜欢这位阿姨,阿姨对她算是好的,但她能感觉得到阿姨总是时刻偷看她,就像在监视她一样,对她的好总像是隔着层心和另有目的。

杨悦不许阿姨联系她,阿姨却偷拿出杨悦手机解锁屏幕打给她。杨悦向来不离手机,阿姨又是怎么偷拿到的?还说给她打了一天的电话?到底是真是假?

手机陆续弹出许多信息电话,秦意浓微蹙着眉点开看消息列表,率先看到的是沈老头的一条信息:“丫头,开机给我回电话,我来北琼了。”

秦意浓顿即变了神色,立即将电话给老头拨了过去:“怎么了沈叔,我妈很严重吗?”

“什么?”沈子敬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很严重?”

秦意浓绷紧的肩膀与神经同时松懈下来:“没什么,您怎么来了?找我和沈沐琛吃饭吗?”

时间被拉长了六七秒,沈子敬说:“只找你。”

稍作停顿,沈子敬说:“我在温泉馆附近,有些话想对你说,是一些私事。孟见鲸和你在一起吧,你安排一下,是先送孟见鲸离开,还是带她一起听。”

秦意浓借口说晋聿来会馆接她,若无其事地将孟见鲸送上了车。

孟见鲸很聪明,但终究是实习期的新人,不仅忙,还意识到学校的知识和师父的经验不同,很多事情都要重新学,另一边还在准备毕业论文,常常单位和学校两边跑,压力其实很大,内心受挫得不轻,不然不会突然找她放松一整天,她想她弄清楚这边的事情后再对孟见鲸说。

秦意浓笑着挥手目送孟见鲸离开,直至保姆车消失,她面上的浅笑也都在这一瞬间全部消散。

沈老头说过她天生的直觉和推测能力是最适合做刑侦的好料子,这一刻,她宁愿自己是个慢钝感的人。

低头走回会馆,风里仿似带了沁凉的薄荷,吹得她眼里发凉,凉到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忽然她撞入一个怀抱,对方身体结实臂力强硬,她没多想,凭本能地向他小腿胫骨踢过去。

对方反应极其迅速,即刻提膝躲避,但两人距离太近,他膝盖快要攻击到她,他迅速收力,与此同时秦意浓趁此时机抱住了对方的腿。

头顶飘下来一声气极的轻笑,他很少这么笑,笑声里添了一点无奈的纵容,掐了把她的脸。

她泡了一天的水,最后又汗蒸,皮肤比平时更加水嫩有弹性,晋聿掐着没松手:“走神了?”

秦意浓松开他腿,风吹得她身影有点摇晃:“抱歉,晋先生。”

她踢他胫骨是失神时被沈沐琛着重训练以防她被人欺负的下意识动作,回过神后闻到了沉香与生姜香,从梦中惊醒般意识到了他是谁,只能抱住服软。

他掐着她脸,但不疼。

她就任由他掐着。

会馆周围黄灯亮得像白昼时的连绵阴雨天,晋聿看她低垂的脸上映出的细密睫毛影子,手掌逐渐覆到她后颈:“抬头看我。”

秦意浓仰头看他,呼吸急促。

他明明没有用任何力气,只是很轻的接触,她却忽然觉得耳鸣紧张。

“我不喜欢听道歉的话,能记住吗?”

秦意浓后牙咬得紧,她恍惚能闻到血味从他虎口的棉纱布透出来,她缓缓松开紧咬的牙,开口问:“任何事都不可以道歉吗,咬了您,也不用道歉吗?”

“不用,”晋聿拇指向前摩挲到她细嫩的耳下,听觉都被他手指占据,他声音轻得她听不清,“做错了事才需要道歉,Baby,你没有做错过任何事。”

秦意浓完全没有听清晋聿在“不用”两个字说了什么,她也没有问,心里正塞满了刚刚打的那两通电话。

杨悦到底有没有生病住院,以及沈老头今天找她会是什么事,满腹忐忑与不安。

被晋聿牵着手腕走入会馆,她本想说沈沐琛的父亲找她,转念又想到只有晋聿知道她今天在温泉会馆,沈老头应该已经和晋聿联系过,她就没再说任何话。

一直被晋聿牵着上到顶楼。

走到一间房门前,晋聿曲起指关节,咚咚两声叩响房门。

【作者有话说】

今日小金鱼的可爱日记:

我家心上人有个好朋友,看得明白,还算聪明。

但我家心上人好像是个笨蛋。

生气气。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才不是理由。

说白了,我家心上人就是不喜欢我。

啊啊啊好生气,撕掉这张日记。

重新写。

Baby,只要你选择了我,正确地做对了这一件事,其他事情任你做,永远不要向我道歉。

折成飞机,飕——飞到心上人手里。

心上人看了一眼:谁啊,乱扔垃圾,丢掉。

小金鱼哭啊哭,哭出了一片海

25

第25章

◎“我的女儿……”◎

这是一间百余平的空荡荡的会议室,里面有浓郁的消毒水味与呛人眼鼻的烟味。

十米长桌在中间,只坐着一个人,是正在抽烟看资料的沈子敬。

秦意浓对这个场景有记忆里的熟悉,她和沈小妹去局里面找沈子敬时,看到过沈子敬在散会后留在烟雾缭绕的会议室里这样抽烟看资料凝神思索的模样,像是遇到了省里严肃难办的重大案件。

“沈叔,”秦意浓走进去,抿了抿唇说,“您能别抽烟吗?”

沈子敬抬头看她,在烟灰缸里戳了下烟灰:“你不是闻惯了烟味吗?”

秦意浓过去推开窗:“这不是有人不习惯吗,你掐了。”

沈子敬没掐烟,又抽了一口,非要跟某人对着干似的:“我乐意,谁受不了谁出去。”

晋聿没出去,脱了外套搭在臂弯,站在会议桌旁望着秦意浓,看气场似秦意浓的老板。

秦意浓从包里拿出一只口罩走到晋聿面前,晋聿接在手里,却也没戴上。

“你不回避?”沈子敬重重地斜了晋聿一眼,眼里露出了很大面积的眼白,好似他很讨厌晋聿。

其实他以前还不讨厌晋聿,更是相反,简直欣赏极了,晋聿在他和江初眼里,完全就是别人家的最优秀最完美的好孩子。

但这次见面,沈子敬看看秦意浓,又看看晋聿,心烦得要命,烟灰缸重重地叩桌:“我们要谈家事,闲杂人等请出去。”

晋聿端站在一旁沉稳如泰山,面容沉静地将漆黑眸子望向秦意浓:“我用出去吗?”

秦意浓深刻记着晋聿不喜欢她在家人面前对他避嫌,无奈地轻蹙娥眉,抬眼望向沈子敬:“沈叔,您直接说吧。”

反正无论沈子敬和她谈了什么,晋聿若是想知道,也总有办法能够知道。

沈子敬盯了不识趣的晋聿半晌,见晋聿全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重重叹了口气:“真烦人。”

他那么好的浓丫头,怎么就被晋聿给欺负上了呢,晋聿心里不是只有夏卿吗,当他家的浓丫头是什么,是备胎吗,烦死了。

他作为法医,家里有学法的,有学医的,偏偏就是没有学法医的。

只有这个浓丫头有那慧根,他一直以来不仅将她当亲徒弟养,更是当亲女儿养的,于是此时越看晋聿越觉得晋聿曾经的优点都是缺点,怎么都配不上浓丫头,要不是现在有正事,他非要先论论他们两人的事。

沈子敬放在桌上的手机,无声地弹出了消息来,是有人在催促询问情况怎么样了。

电话那边的人从凌晨一直等到现在,已经焦灼地等了十五个小时。

沈子敬将手机翻过去放在桌上,拿起对比结果,眼睛蓦的发酸发胀得厉害,紧着鼻子狠狠地抽了两口烟,才忍住鼻腔与心里的酸涩。

不抽烟他真控制不了情绪,面前是他看着长大的好孩子,他看她受苦受难,看她明媚耀眼,也看她消沉不振,从他搬到秦家旁边成为邻居开始,他看到了她长大成人的整个人生。

而最让他内疚过不去的是,他明明怀疑过,却从来没有做出过行动。

这样可怜的孩子,明明本该拥有最幸福的童年与人生。

到底还是忍不住泛了泪花,沈子敬红着双眼用力揉了把脸,他内疚得不敢直视这孩子的眼睛,低着头说:“浓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一直知道你受了太多的苦。你前面二十二年的人生,不是你本该经历的。叔希望你以后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希望你能够得到你本应该拥有的幸福。”

秦意浓定定地看着沈子敬,不声不语。

晋聿此时走到秦意浓身后,展开西装外套披到她身上,双手按在她肩膀上,感到她身体的颤抖与僵直。

沈子敬递出DNA对比结果,忽然哽咽得说不出话,秦意浓接过单子,沉默地垂眼默读文字。

第一张报告单:依据DNA遗传标记分型结果判定,被鉴定人秦意浓与江初具有亲生血缘关系。

第二张报告单:依据DNA遗传标记分型结果判定,被鉴定人秦意浓与夏流萤具有亲生血缘关系。

“孩子,你不是秦大为和杨悦的女儿,你是江初和夏流萤的女儿。”

沈子敬摘掉眼镜,哭得颤抖,用力擦着眼泪说。

秦意浓安静地沉默了很久,她慢慢抬头,脸上却完全没有出现沈子敬那样的神情与眼泪,平静得好似刚刚听到的不是自己的事:“我和夏总的小妹是双胞胎吗?”

沈子敬:“什么?”

晋聿双手一直按在秦意浓肩上没有移开,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听得到她的冷静,这时出声对沈子敬说:“夏总是夏时衍,小妹是指夏叶繁。”

“不是,不是双胞胎,”沈子敬恢复镇定,但声音还是有些哽咽,断断续续地向她解释,“夏叶繁很小就出国读书了,所以我也一直没见过她。今天江初给我看了夏叶繁的照片,我看见她和你妈你哥,我是指杨悦和秦胤,她和杨悦秦胤很像,但她又不像你爸秦大为,这里面可能还有些说不通的地方,我们猜想你们两个应该是在医院抱错了,具体怎么回事,还要叫人去国外给夏叶繁取样本回来做对比,再去医院那边仔细查。”

秦意浓再次沉默很久。

去国外给夏叶繁取样本,大概意思是他们不打算让夏叶繁回来,不打算让抱错的两个孩子各回各家,又或者是想让她们俩同时留在他们身边。

她点头:“明白了。”

又徐声问:“夏总的小妹知道了吗?”

沈子敬忽然说不出话来,这孩子现在太平静,平静得和那些心死的家属一样,眼神平静又空洞,仿佛关闭了她的五感。

他刚搬到秦家做邻居时,秦意浓还不是一个敏感的小孩,是在经历了无数次期待与失望、冷漠与打压后,大约她才明白父母的爱原来不是平等的。

她的敏感与冷静,都是在后天环境里慢慢形成,比如到此时,她没有表现出任何激动与喜悦的情绪,是因为她会凡事先做到最坏的打算——她在秦家是不被偏爱的那一个,是讨厌的、全身都是缺点的人,她理所应当地认为陌生的自己和受宠爱多年的夏叶繁相比,她仍是不被偏爱的那一个。

“我还不清楚那边的具体情况,”沈子敬再次哽咽,心疼地叹息,“但是浓浓,你不要多想,你亲生父母很心疼你,很想补偿你,他们现在就在楼下车里等你。如果你愿意现在见他们,他们现在就上来找你。”

秦意浓没有回答,她对折手里的两张报告单,用指腹重重地按压折痕,漫不经心地说:“我转到法医学后做过两次试验。第一次是图好玩,用RFLP分析,切割DNA片段做电泳分离,对比我和我父母的条带模式,组合不成功。第二次是用DNA测序仪,结果认定不存在亲子关系。为了打消我所有的妄想,我检测了40个位点,结果还是那样,累积亲权指数很低,所以我前几年就知道我不是他们的女儿。”

沈子敬怔忡:“浓浓?那你也早就知道你是江初和夏……”

“不知道,”秦意浓继续对折报告单,“我没有过这样不切实际的想象,而且之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们。即便有机会见到,我也不会主动去验。”验了又怎么样,亲生父母也可能像杨悦秦大为一样不喜欢她,还要经历第二次吗。

“浓浓你……”

晋聿忽然出声:“沈老,我在这陪她,我叫助理来接您去酒店休息。至于老师和师母,明天再安排见面。”

“哎好,”沈子敬无措地握着手,“浓浓,你也希望明天见,对吗?”

秦意浓仿佛没有听见,过了两三分钟才说:“好,明天见。”

沈子敬离开后,秦意浓一动不动站了很久。

她站多久,晋聿就在旁边看了她多久。

他平时的眸光总是波澜不惊的深邃,此时却有些波动,他眉心浅浅蹙着,好似藏着对她的疼惜。

许久,晋聿走到她面前抽走她手里的鉴定单子放到她包里:“先回车上。”

秦意浓仿若未闻。

晋聿倾身靠近她,一手揽她肩膀,另一手要去揽她双腿将她横抱起来,秦意浓忽然回神,慌忙低头退后躲避。

但她站得太久,腿是僵的,身体是无力的,险些摔倒,晋聿搂住她腰扶稳她。

晋聿知道她已经没了力气,再次倾身要抱她,她却再次躲避开。

“秦意浓。”晋聿沉了声音。

秦意浓茫然地抬头望向他,撞见了他眼里不容拒绝的威严,她张了张嘴,近乎无声地呢喃:“不想这样。”

说得不明不白,是不想他抱她,还是她不想什么。

晋聿抬手,秦意浓下意识后仰,他却只是摸她脸颊,指腹摩挲她冰冷的脸,而后俯首吻她额头。

吻得很轻很轻,他柔软的唇瓣贴在她饱满的额头上,仿佛在轻吻薄如蝉翼的花瓣。

移开这个吻,他额头抵着她的,低声问:“我背你?”

是询问,却依然像是不容拒绝的肯定陈述。

秦意浓再次失神仿若未闻。

晋聿弯腰俯身,抬起她两只手搭在他肩膀上:“秦意浓,胳膊抱紧我。”

秦意浓忽然回神:“不用。”

“你已经走不了路了,”他几乎是命令的口吻,“上来,我背你。”

秦意浓认为自己可以走路,可是抬腿试了一下,确实已经僵得动不了,终究趴到他背上环住他脖子。

晋聿稳稳地背起她,手臂穿过她膝盖后的腘窝,令她双腿挂在他手臂上,提起她的包,不发一语地背她离开。

秦意浓脑子里其实是空的,她被晋聿背着,身体随着他稳健的步伐上下浮动,地面在她眼里晃动,她像在午后站在窗边看天空一样,没有心事,只是空洞地睁眼看着。

直到她被晋聿放上车,她看着晋聿弯腰进来给她系安全带的侧影,她才短暂有了思绪。

他一定很爱很爱夏卿吧,才愿意这样照顾她。

即便是晋谨峋,也只是远远地看着她而已。

晋谨峋那么深爱夏卿,但他比晋谨峋爱得更深。

会有多深,像宇宙的黑洞吗?

晋聿亲自开车,挽起手臂的*袖子,调整适合他的座椅位置,游刃有余地倒车开出去,像领路人一样问她:“有想去的地方吗?不要说没有,告诉我一个地点,我带你去。”

秦意浓怔怔地望着前方车灯照出的光亮:“回您家。”

她不知道要去哪,但还记得周六晚上要和他待在一起。

可她声音太轻,说到“家”这个字的时候,她瞳孔微缩,好似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晋聿停车在路边发了两条信息,之后带她去了网球场。

是二十四小时的自助网球场,也是她之前常去的那一家,秦意浓站在熟悉的店铺门脸前仰脸说:“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晋聿牵她手腕进去:“我只知道关于你的事。”

因为在他眼里,她和夏卿最像吗?

秦意浓恍惚地想,他真的很爱夏卿。

晋聿用安知行发来的预约信息陪秦意浓进去,里面已经为秦意浓备好衣服毛巾网球鞋球拍和饮用水与零食。

晋聿等她换好衣服出来,给她白色手机充上电,一切照顾得细心周全,最后揉了揉她头发:“你打吧,我走了。”

秦意浓在他收回手时,无意识地握住了他手腕,她眼里流露出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挽留神色。

晋聿解释:“我留在这会让你有压力,你自己打,不用理会我,想打多久打多久,渴了饿了有吃的,打累了就去旁边酒店睡觉,一会儿把房间号和密码发给你,明早接你去见他们。”

秦意浓慢慢松了手:“谢谢。”

晋聿离开,秦意浓在球场里呆站了半个多小时才慢慢动作,设定打球模式,缓缓挥拍。

起初怎样都接不住,好像看不到球,她移动的速度也慢,没有力气。

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半小时后,内啡肽多巴胺肾上腺素开始起作用,她动作逐渐变快,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汗,满面湿润,球场里不断回响球拍击打网球的声音和她咬着嘴唇的喘声。

晋聿一直没有离开,沉默地端坐在监控室里看里面女孩子脸上不断流下的眼泪。

女孩子没抬手擦过泪,眼泪模糊了视线打不到球时,她就睁大眼睛努力去清空眼里的泪水。

网球弹到她腿上,她穿网球裙,白皙的腿上被球打出了一个重重的红印,她像没有知觉。

她忘记将头发扎起来,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像风一样飘动,发尾黏到湿润的脸上,她也没有拂开头发,只是在用力打球。

挥舞,跑动,累得喘息,却一刻不停,身影孤独又强韧,仿佛这些就是她前二十二年所有生活的缩影。

过了很久很久,她突然停下,没有预兆地瘫坐在地上,监控室里转椅的滑轮猛地发出刺耳声音,晋聿大步走了出去。

一双皮鞋出现在她模糊的视线里,随即他好像单腿跪了下来,不可能是跪,是蹲吧,她模糊地想。

她被披上了味道熟悉的衣服,接着她被熟悉的动作抬起了下巴。

他温热的指腹落在她脸上和她眼睛上,她看得清晰了些。

可下一刻又雾蒙蒙的模糊,眼里的雾总是络绎不绝地涌上来。

“看着我,秦意浓。”晋聿握着她的下巴,低缓嗓音仿佛从遥远的天外飘进来。

秦意浓逐渐看清楚了他,他本该深邃冷沉的英俊面容,此时却好似有柔情。

“受伤了吗?”他问。

她喘得厉害,说不出话来,只摇头。

晋聿静静等待她喘匀了呼吸,再次问:“受伤了吗?”

她摇头,终于说出话来:“只是突然累了。”

就跌坐到了地上,好像累了十多年那么累。

秦意浓打得满面红润,除了能看到湿润的泪,看不出苍白的气色。

晋聿取了毛巾给她擦汗,她怕他嫌脏,别开脸要自己擦,他按住她手不让她动,软毛轻按在她脸上擦汗,一寸又一寸,好似她是易碎的东西。

等他擦完,秦意浓眼睫扇动,喃喃轻语:“您怎么没走?”

晋聿说:“动动脚踝我看看,能走路吗。”

秦意浓低下头,动了动脚踝,没有疼痛的地方。

但她突然觉得胃很空,很想大口吃很多东西,想把自己泛空的胃全部塞满。

秦意浓没有受伤,晋聿这才放开她后背:“还继续打吗?”

“几点了?”

“不到十一点。”

秦意浓想了想,刚刚心里憋闷的情绪已经释放掉大半,摇头说:“不打了。”

但又起不来,累得胳膊腿都是酸软的。

忽然熟悉的臂力将她捞起,随后是双腿,她被他抱在怀里。

“饿吗?”他问。

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饿了的,她轻轻摇头。

“想吃什么?”他又问。

秦意浓靠在他雄浑宽厚的怀抱里,感受他沉稳有力的步伐,她渐渐放松下来,没再摇头,轻声回答:“甜的。”

“好。”

晋聿垂眼看她湿润又红的眼睛和她苍白的脸:“还有吗?”

“辣的。”

“好。”

晋聿将她抱回到车后上,俯身为她系好安全带,而后撑在她面前问:“为什么不喜欢我这样抱你?说实话。”

秦意浓被他近在咫尺的沉香气息包围,抬眼时额头擦过他冷硬的下颌,她停了几秒说:“因为不想变脆弱,讨厌脆弱,没有人喜欢脆弱的人。”

晋聿俯首,轻吻落在她唇畔:“我喜欢,你可以在我身边脆弱。记住,以后不要自轻。”

秦意浓眼睫止不住地颤抖,直到快要颤得眼泪落下时,她闭上眼扭开脸,轻道:“好。”

夜深清幽,道路两边的一盏盏路灯飞速退后,像船舶将灯塔甩在身后,即将冲撞向海域中的未知礁石。

到达恒湾壹号苑,秦意浓轻车熟路地去厨房吃东西,阿姨果然已经准备好甜品和辣小面,但只准备了很小的两份,好似很怕她吃撑了。

满意吃了七分饱,吃完去浴室,吹干头发走到书房门口找晋聿,轻轻敲门。

晋聿正站在窗边打电话,听到敲门声回头看她,结束通话走向她,揽她肩膀回房,把她推在床上,他去洗澡。

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手臂从她肩膀颈下穿过去搂她,右手圈过来握住她脖颈,他吻她的后颈逐渐向前吻到她肩膀,很轻很轻的吻,似在安抚。

秦意浓被吻得深深闭上眼睛,枕着他手臂向他侧脸仰去,有意地主动回应他。

晋聿停了停:“今天还不够累?”

“累,”她压抑着喘息说,“但我还想再累点,有点失眠睡不着。”

她突然口无遮拦地激他:“如果您累了,可以不做。”

晋聿莫名低笑了声。

只这一瞬间,秦意浓忽然就后了悔,但已经来不及。

然而他以这个姿势拥抱她,不到五分钟,她就累得沉沉昏睡过去了。

晋聿对这个结果不意外,拥着她陪她睡去。

前一天太累,身体运动量超标,精神负荷量超载,秦意浓这一觉睡到早上十一点。

醒来时人很懵很饿,坐在床上看着手机时间发怔,忽然听到一道嗓音:“先吃东西再洗澡,之后去见你爸妈和你哥。”

声音来源是旁边沙发上,晋聿身着衬衫西裤,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似是在工作,抬眼看向她:“昨晚你又欠我的了,记账吗?”

秦意浓抬高被子裹紧自己,发出心虚的声音:“记。”

中午十二点,晋聿去书房找秦意浓,她坐在办公桌前做笔记,手边放着高三生用的书。

轻声叩门,他倚在门边叫她:“走了。”

她抬头,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在拒绝平常约饭:“我想起来我一点要去做家教,五点结束,晚上再去见他们吧。”

说罢又低下头写写记记。

晋聿定睛地看了她两分钟,走到她面前抽走了她手里的笔:“你听说过他们很宠爱小女儿,也听见过夏时衍很宠爱小妹,你怕他们更喜欢夏叶繁,怕他们不喜欢你,是吗?”

秦意浓愣住:“没有。”

“你不想面对,害怕看到亲生父母不喜欢你的每一个微表情,害怕他们像养父母一样讨厌你,害怕他们在你面前偏爱夏叶繁,对吗?”

秦意浓被逼问得停住了呼吸:“没有。”

好似为了证实自己心里没有害怕,她站起来收拾本笔装好,提着包向外走。

其实她全身都很酸痛,她本就没多少肌肉,昨天运动量又实在大得超出了她身体能承受的范围。

突然被晋聿拉住了手腕,他没有再用力将她拉进他怀里,只是不许她再向前走:“知道你的检测样本,他们是从哪得到的吗?”

秦意浓顿步在原地,思忖几秒,后知后觉说:“你给的。”

“是我,”他走到她身后俯身抱她,她刹那变得纤瘦渺小,他掌心落在她发顶,轻轻地拍抚,声音低却笃定地说,“意浓,相信我,在二十年的养女和刚找回来的陌生女儿之间,无论是你的亲生父母,还是你的哥哥、姐姐,他们都会坚定地选择你。这是血缘,尤其是江教授家和夏女士家的血缘。所以不要害怕,勇敢些。”

秦意浓没有说话。

她相信血缘,但她更相信人之常情。

她听过夏时衍和夏叶繁打电话的语气,那么宠溺,是她从不敢想象的兄妹亲情。

更何况是江教授和夏女士。

至于勇敢,她曾经勇敢过。

勇敢地讨好自己的父母,勇敢地迈出一步又一步,可最后换来了什么。

除了失望,什么都没有得到。

晋聿猛地收紧手臂:“秦意浓。相信我,听见我说的话了吗?”

秦意浓被痛得回了神。

明明是安慰的话,他的动作与话语却都让她感到颤栗。

他仿佛是在用力量压制、胁迫她相信他。

“明白了,”秦意浓眼睫颤出湿润,低声说,“您说的每句话,我都会记住。”

他总是在强迫她。

不许她说谎。

不许她避嫌。

不许她道歉。

不许她懦弱。

他好像在胁迫她让她成为他想象中的人。

找到亲生父母,她好像就可以停止做替身、摆脱他的纠缠与胁迫了,她忽然想。

晋聿松了力气,许久放开她,牵着她手下楼:“秦倔。”

“什么?”

“这次不要倔强,相信我,他们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委屈。”

秦意浓眼睫颤动着垂下,他又在逼迫她不许倔强,她轻道:“好。”

司机宋文礼开车载两人从车库出去,却才出别墅门,一脚刹车停住在门口。

前方不远处站着两个人,丈夫撑伞揽着妻子的肩膀,仿佛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两人湿润红肿的眼里充满了痛苦与焦急,好似在这里已经等待了二十二年之久。

秦意浓按开车门,先行下了车。

她努力地对眼前的亲生父母浮起浅笑,眼底却先湿润。

夏流萤和江初两人他们根本等不到在外面见面,天刚亮就过来等他们失去了二十二年的女儿,已经在这门外从清晨等到现在。

夏流萤在看到女儿的瞬间泪雨如下,满脸泪水地冲过去:“我的女儿……”

【作者有话说】

小金鱼剧场:

今天是小金鱼自闭的一天。

趴在海底一动不动,死了一样。

金鱼金鱼你怎么了?

金鱼用力甩了甩尾巴:都走开,不要理我。

金鱼好吓人,其他鱼们都迅速跑了。

忽然一根葱白纤细的手指戳了戳它的尾鳍:你怎么啦?大家都说你生气了

金鱼回头瞧她一眼,更生气了,哼唧哼唧发火:我不生气,我才没有生气,我一点都没生气。你要有家人了,你害怕,你畏缩,我陪着你,你倒好,你心里只想着和家人团聚后就可以甩了我了,我算什么啊,我就是个大笨蛋,疯狂甩尾

心上人摇头,抱住它的小尾巴:才没有,你不是大笨蛋,你是我最喜欢最依赖最心动的鱼鱼了,你别生气了嘛,好不好嘛。

小金鱼生了三天气,被哄得一秒面红耳赤:是吗,这,这样哦,那,那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生气了

26

第26章

◎云开雾散,暖阳向她而来。◎

秦意浓被拥抱在一个冰冷的怀抱里。

夏流萤在外面站了太久,身上都是凉气,不够温暖,还有湿凉的眼泪贴着秦意浓的脸落下,一直渗透秦意浓的领口,洇得秦意浓脖颈皮肤时也是冰凉的。

秦意浓却觉得皮肤与体温都越来越烫。

她听见夏女士一声声地叫她女儿,一声声哭着向她说抱歉,对她说心疼,夏女士的哭声里充满了痛苦与悲凉,她感受到了夏女士对她的愧疚、心疼、抱歉与遗憾。

是她在杨悦那里从不曾感受过的复杂情绪。

秦意浓被搂得额头抵着夏女士的肩膀,她身体里的疼痛好像和夏女士的哭声同了频,夏女士每哭一声,她心里就一阵阵地疼痛紧缩,痛得她快要无法呼吸,任由自己的眼泪滑过脸颊垂落。

江初听夏流萤哭得泣不成声,同样已经泪流满面。

但他隔着模糊的泪眼,忽然注意到秦意浓双手垂在身侧没有回抱住夏流萤,他心里猛地重重一紧,像被动物尖锐的指甲扼住了心脏。

江初立即向晋聿望去。

晋聿站在车边,面色凝重,对他轻轻摇了头。

江初快步走到晋聿面前,低声问:“怎么回事?”

晋聿掀眸看向被生母紧紧拥在怀里的秦意浓,她嘴里说着相信他,却并未真正信他,她双手倔强地垂在身侧,没有向她的生母伸出手。

她明明是溺在冰河里最脆弱的人,却总是在扮演着站在冰面上的冷漠的人。

晋聿望向江初,微作沉吟说:“不清楚,老师,您和师母的家事,我不好多言。”

江初重重地闭上眼睛。

其实他能猜到的,秦意浓在那样的家庭长大,没有安全感,一定很不容易相信人。

以后她是否能毫无芥蒂地接受这个家,都要看这个家怎样对她。

而短期内,他们可能很难得到想要的结果。

沈子敬说过她是一个倔强又敏感孩子。

江初再睁开眼,依然忧虑与痛苦,但同时又多了另一种情绪,他瞪着晋聿冷道:“你和浓浓的事,我改天找你算。”

晋聿颔首,有两分文雅:“恭候老师。”

江初忽然就理解了昨晚的沈子敬为什么在转述情况时,言语中对晋聿有那么大的情绪。

深远广阔的湛蓝天空中,阳光又挪了一个角度,秦意浓被生父江初搂在怀里。

除晋聿外,这是她第一次被这样宽阔硬朗的胸膛抱在怀里,小时候不曾有,而长大后,晋聿是唯一拥抱过她的异性。

对江教授的这个拥抱,起初她紧张,甚至有一丝对异性的紧绷与尴尬,但听到江教授在她头顶压抑的哭声后,她后知后觉自己为何会从小就对成为法医这件事情有独钟与执着,终于找到被当做另类的来源,她哽咽地哭出了声。

杨悦说她解剖尸体恶心,说她对尸体感兴趣是变态,说没有人会愿意娶天天与尸体相处的恶心变态,说她身上都是尸体的腥臭味,说她影响了美容院的运势,甚至影响了父亲的公司,家里的全部厄运都归结于她非要与尸体相处。

她也曾无数次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只要她放弃她的执着,她就会改变母亲对她的态度,就会拥有母亲对她的爱,是不是以前的一切本就是她的错。

而她此时终于知道,她没有任何错,她只是继承了父亲的一部分神经递质相关基因或是突触可塑性相关基因等等,她只是遵从本性而已。

——寒冬时照顾好自己,等待春满人间,云开雾散,暖阳将向你而来。

是她亲生父亲写给她的话。

在这个夏初春末的季节里,她时常颤抖发冷的肩膀,忽然感受到了拨开云雾的温暖。

暖阳是指她的父母吗?

是她的父母终于向她而来吗?

站在一旁的夏流萤默默流着眼泪看女儿在江初怀抱里僵硬的身体,看到女儿停留在空中的双手逐渐攥成颤抖的拳,终究没有回抱江初,她回忆起刚刚女儿也没有回抱她,忽然泣涕如雨地转过身去用力捂住嘴呜咽。

她的女儿,到底经历了多少苦难与挣扎,经历了多少寒心与冷漠,才会在见到亲生父母后用力攥紧拳头克制自己让自己保持理智与清醒。

“哎哟——”

忽然有一道拖着声音的长腔响起,夏时衍从他的库里南下来,他双眼也很红,眼白里布满了血丝。

他手里拿着一包纸巾,抽出两张递给母亲,同时扯走母亲手里团得湿软的纸巾扔晋聿家门口,又走到父亲和秦意浓身侧用力掰开父亲的手:“行了,一会儿您女儿被你抱窒息了。她一会儿还有家教课,别招她哭了。”

抽了两张纸巾递给父亲,夏时衍又一把将父亲推开,江初被推得哭笑不得“哎你——”

夏时衍头不回地敷衍:“爱你爱你,行了。”

秦意浓突然破涕为笑。

夏时衍含笑弯腰擦秦意浓脸上的泪:“我是不是早就让你叫过我‘哥’来着?叫声哥听听?”

话说一半,笑着的夏时衍也声音沙哑哽咽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