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意浓动了动嘴唇,没叫出来。
上司老板突然变成亲哥,她还不太适应,低头擦眼泪。
夏时衍今天是天亮时跟父母一起过来的,但他一直坐在车里等,没在外面等,刚刚也看到了秦意浓的克制情绪。
这段工作相处以来,他已经对秦意浓的性格有些了解,他笑了笑,不催她,揉了揉她头发说:“慢慢来,先上车,送你去家教那边,车上聊。还有你姐,她很想见你,但她不想在视频里跟你哭,她快回来了,说要抱着你哭。对你姐有意见的话,等她回来见了面再有意见。”
秦意浓微怔。
夏卿吗?
她是夏卿的妹妹。
夏卿要回来了。
夏流萤挽着女儿的手,先扶女儿上车。
秦意浓站在车前,身边是生父生母和哥哥,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晋聿。
他站在幻影的车头前,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气场,面上不冷不热没有表情。
风起时,他深邃的眼里好似有一抹浓郁的情绪闪过,是她读不懂的神色,风停之后,依然墨浓如渊漆黑不见底。
风起风落,好似过了四季那么久。
她忽然明白他做的这一切,原来都是在等夏卿回来。
秦意浓从他面上平静地收回视线,弯腰上车,坐稳关门,未再看他一眼,仿佛只是一个在房东家借住了一晚的普通朋友。
晋聿的身影在后视镜里逐渐远去,他深沉挺拔的身影仿佛被时光定在那里,似清晨的启明星与夜里的长庚星,不知疲倦久远地站在那里。
她刚刚回眸的那一眼,已经决定不再来这里,她走向了她新的人生,他知道。
北岸小区C区门口,距离补习还有些时间,三人留秦意浓在车里说话。
江初见妻子总是在看了两眼秦意浓后就突然转头望向窗外默默流泪,他心疼女儿又心疼妻子,也几度开口就抽噎失声,幸好夏时衍还算理智,他回头安排说:“浓浓去上家教课,我和爸妈回家去做饭。五点你上完家教课,我们来接你回家,你的房间也已经整理好了,以后就在家里住。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菜?妈不太会做菜,但爸会,哥也会一些,你尽管点。”
秦意浓没有立即说“好”。
她低头思量,气场平静又冷清。
夏流萤望着与她年轻时候极像的孩子,紧张地绞着手,心里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回答,痛苦又心疼。
“我想慢一点,”秦意浓抬头,她没有避开三位亲人的目光,她依次看过去,尽量以不伤害到他们三人感情的温和嗓音说,“我昨天运动了一天,有点累,还需要些时间理解这件事,我家教结束后想回宿舍。”
她话说完,三人都短暂地沉默了两秒,而后异口同声:“可以,好,行。”
夏流萤伸手握住女儿偏凉的手,轻轻捂着,说话间忍不住掉下眼泪,忍着哭腔说:“你是我的女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宝贝女儿,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妈妈明白这件事有些突然,妈妈愿意给你很多很多时间慢慢地接受妈妈,好吗?”
秦意浓垂下眼,眼泪滴在夏流萤的手背上:“好。”
临近一点时,秦意浓心里还记着杨悦住院贾阿姨让她回去的事,她刚挂电话时本想让沈老头或是沈小妹方便时去她家里看一眼,现在有了意外,她不想在生父母不知情的情况下处理这件事,又不能做到真的无动于衷,终究与三人说了。
夏时衍看老两口眼泪跟下阵雨似的,似乎暂时没有理智处理事情,点头揽下这事:“哥处理,你去上课,哥给你问清楚。”
平常公司里见到的夏总对她自称哥,还要为她处理事情,秦意浓耳根忽然软了软,轻“嗯”了一声下车离开。
在秦意浓的身影转进小区后,江初立即从副驾下来到后座抱住了妻子。
夏流萤从痛哭出声到哭得失了声,江初哭哄着:“会叫的,孩子总会叫我们爸爸妈妈的,给孩子些时间……”
夏流萤失声痛哭:“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让我的女儿经历这些……”
夏时衍红着眼沉默思量,咬牙轻道:“会查清楚的。”
到底是院方的过错,还是谁的过错,让他妹妹经历这些,让他们一家人经历这些。
今天方泽曜的母亲在家里。
儿子快要高考,她这段时间晚上回来陪儿子给做夜宵,周末也陪在家里给儿子洗水果准备吃的。
但秦意浓这两次来的时候,方母总是担心影响到补习进度,都是回避不出来,今天也没有出来。
房间里,方泽曜冷淡地低头听题,一眼不看她。
秦意浓浑身都痛,哭得头和眼睛也都痛,也没怎么看他。
两人的眼睛都看着物理题,午后的斜光通过窗户落进棱形光影,方泽曜忽然用按动笔咔哒咔哒敲桌子:“你男朋友为什么和你分手?”
秦意浓知道他误会了,但她只是淡淡地说:“没分手,是给我买的周年纪念日礼物感动到我了。算这道题,两次都是出在同一个错误上,说明你对这里记得不扎实,记到错题本上。”
方泽曜猛地站起来,冷冽的目光在她红肿的眼睛上刺了两眼,摔笔往外走:“困了,去做几个俯卧撑。”
秦意浓头疼地揉了揉眼睛,事实上她已经很努力在控制自己不要刺激到这个高三生。
若是换成他此时在高二,她甚至都会说是男友跟自己求婚时被感动到的。
三分钟后方泽曜喘着粗气回来,卷着衣摆向上脱了套头卫衣扔床上,他里面就一件黑色跨栏背心,小小年纪练出肌肉来了,他冷冷地说:“还有一个多月,等我考完的。”
秦意浓只当作没听懂他好似要去打她男朋友的意思:“高考结束去旅行吧,西北适合你,去转转。”
方泽曜面无表情:“没意思。”
给叛逆的高三生补完四个小时的课,秦意浓被气得全身更痛了。
他是没有父亲的单亲孩子,母亲事事依着他,凭着一张迷人好看的校草脸在社交平台有大量粉丝,期末不控分按水平考年级第一,即便常常打架挂着一脸伤也会得到校方的特别关照,正是最肆意妄为的年纪,时刻给她一种他高考若是心情不好就控分复读的嚣张与愚蠢。
“方泽曜,”秦意浓在换好鞋后直起腰抬眼看他,终究还是对他说了些她平时不会说的话,“我最近查了一些资料,有色弱矫正眼镜,也有本身是色弱却成为艺术家的人,我不确定色弱是否可以成为优秀的建筑师,但如果你想学艺术,或许色弱也是上天给你的另一个天赋。色弱不影响你分辨黑白灰这些无彩色,如果你将黑白灰这些不同深浅亮度的颜色运用得很好,比如雕塑这些,方泽曜,你是有未来的。”
方泽曜散漫地倚着墙,桃花眼耷拉着:“知道了,你走吧,不送。”
秦意浓对他这个态度一时气结,丢下一句“不用送”,推门走了。
她离开后,方母端着水果出来,对儿子态度好的不得了,轻声细语着讨好地笑:“曜曜,秦老师怎么走了?我不是说让你留她坐会儿的吗?”
方泽曜懒得解释,冷漠说:“她有约会。”
说完“砰”的一声甩上房门再未出来,留母亲端着一盘进口水果僵站在原地。
夏时衍开车将老两口送回去后,赶着五点前将车停在小区门口接秦意浓。
他站在车边,看见秦意浓好似是冷着脸出来的,挥手笑:“被不听话的学生给气到了?过来哥哄哄你。”
秦意浓蓦的浅笑了出来。
“上车,”夏时衍接过秦意浓手里的包,为秦意浓打开车门,手放在她头顶挡着,“知道吗,你哥我还没给谁挡过头顶。”
秦意浓蓦然想到了夏叶繁,弯腰上车的动作停了停。
“所以为什么会生气?怎么教都教不会?”夏时衍问。
秦意浓抬眼看向车里面。
在上家教课之前,她发觉她跟生父生母的相处让她有压力,情绪一直都在紧紧绷着,这是她自己都没料到过的情况。
现在看到他们不在车上,她悄悄松了口气。
“有点固执。”秦意浓说。
夏时衍没急着开车走,撑着门跟她闲聊问:“一次家教四小时,多少钱?”
“一千。”
夏时衍低头拍自己裤子上不存在的灰。
这一刻心疼得厉害。
秦意浓赚的这些还不够夏叶繁吃一顿饭的。
夏时衍掩下心里的疼惜,随口问:“一个月四千,学生家里很有钱么?”
秦意浓说:“也没有,学生是单亲,母亲是打工的。”
钱,打工,母爱。
夏时衍发觉这些词对秦意浓来说可能都是敏感词汇,他不敢再碰。
“哥看看眼睛,”夏时衍左右仔细看她,从冰箱里拿出冰袋给她,“还是有点肿,敷敷。哥开车?”
秦意浓注意到了夏时衍在她面前不再用“我”这人称,一律变成了“哥”。
他应该是心疼她的吧,她想。
“好。”她答应。
闭眼冰敷时,秦意浓脑子又开始变空,好像在无意识地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不要去对比,否则她会承受不住。
忽然听到他说:“你养母没生病,放心吧。”
秦意浓拿下冰袋睁开眼。
养母这个词。
无意之间就拉开了她和杨悦之间的距离。
秦意浓问:“具体是怎样的?您可以说。”
您。
夏时衍仔细品了品这个字眼,越品越不悦,将车停在路旁,抬手重重敲她脑门:“叫哥,现在。”
秦意浓被敲得捂着脑门懵了五六秒。
真的是很重的一下。
晋聿也跟她动手,但晋聿不是这样的。
晋聿用巧劲,让她怕得发疼,但不会让她真的很疼。
她张了又张嘴,没有说出来。
眼见夏时衍的手又伸过来要敲她,她才迅速识时务地叫了一声:“哥。”
夏时衍满意笑了,而后左转闭眼忍情绪,再睁开时一切如常,用力搰了把她头发:“这才乖,以后少叫一声哥,就多打你一下,知道了吗?”
秦意浓轻轻点头,同时闭嘴,暂时决定以后少说话。
夏时衍继续开车说:“我叫人上门去送假快递,你养母开的门,拆开看是送错了快递,她跟送快递的人说了两句话,不像生病的人。她为什么骗你,知道吗?”
秦意浓明白夏时衍已经将话说得很好听,以杨悦的为人,应该是高声嚷嚷并骂人了。
她知道杨悦希望她回曲津,希望她在曲津结婚生子,但她只是说:“她有时候情绪会不稳定。”
夏时衍没再多问,送她到学校门口,拿出他们三口人准备的两个晚餐保温便当盒递给她:“我和爸妈做的,拿回宿舍吃。一切都慢慢来,不急,明天公司见。”
秦意浓双手抱着便当盒,点头说好,嘴硬得没加一个“哥”字。
夏时衍看出她心思,没逼她,站在车边目送她柔软却又强韧的身影淹没在大学校园里。
这是他的妹妹,平安长大,却也在委屈中长大。
他对夏叶繁的所有宠爱,本该都是对她的。
而他还在她面前表现过他对夏叶繁的无条件宠溺。
好半晌,夏时衍垂眼,用力捻了一把发胀的眼睛,发信息给母亲:“送到学校了。”
夏流萤回:“她有说什么吗?”
夏时衍:“她说谢谢爸爸妈妈。”
夏流萤没再回复。
夏时衍上了车后,车停在路边又等了会儿,收到母亲的文字回复:“儿子,以后不用这样安慰妈。这一切都得慢慢来,妈明白。”
夏时衍仰头用力搓了搓脸,搓得双眼更加发红,发信息给父亲:“我现在去医院调当年的信息。”
江初发来语音,声音低哑:“带上沈沐琛,看调信息需要什么准备材料,他是律师,他懂,我在家里再陪陪你妈。”
夏时衍:“嗯,让她少哭。”
秦意浓将两个保温便当放在桌上,呆怔怔地坐在桌前,迟迟没有打开。
好像很饿,又好像不饿,身体里的知觉慢了许多,反应能力也降下来。
但她却记得,杨悦总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给秦胤加餐。
哥哥是男生,长身体,力气大,要多吃些肉。
你是女生,是妹妹,注意保持身材,多吃蔬菜少吃肉,螃蟹蛤蜊都是寒性的,女孩子不能多吃。
诸如此类。
乍听是关心,为她着想,她也天真地以为过是母爱。
后来渐渐发现,有的人会拿这样看似健康的关心,一点点地侵蚀她对这些食物的需求和渴望,渐渐的,不再容许她提出任何要求。
秦意浓起身去洗漱忙自己的事,再坐到桌前时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慢慢打开两个餐盒,都是家常菜。
锅包肉。
秦胤喜欢吃加了番茄酱的带酸味的锅包肉,家里阿姨每次都是做秦胤的口味,但她喜欢吃不加番茄的。
香辣虾。
秦胤不吃辣,家里的很多菜都不放辣,但*她嗜辣。
蚝油西蓝花。
家里除了她,另外三人都不吃西蓝花。
红烧鲫鱼。
杨悦被鱼刺卡过,不许家里阿姨做鲫鱼,可她喜欢。
都是她的喜好,也是沈老头搬到她家隔壁后,经常叫她去沈家吃饭时摆上桌的那些菜。
他们一定问过沈老头了吧。
用保温盒装着的饭菜,还没有凉。
秦意浓将每道菜都认真尝了遍,意外发现味道很熟悉,和沈老头做得很像,让她很难不怀疑江教授和沈老头工作时是不是跟同一个师父学的厨艺。
另外还夹着一道味道有些怪的小炒肉,可能是夏女士炒的,但她也都吃光了。
吃完撑得整个人都困困的,擦干眼泪将保温盒仔细刷干净,回来用纸巾擦掉水分,收到沈沐琛的信息:“打拳吗?”
秦意浓:“不打。”
沈沐琛:“昨天已经练折了?”
秦意浓:“你有什么别的要说的吗?”
五分钟后,沈沐琛发来:“恭喜你终于拥有爱护你的家人了,除了由衷为你感到开心和欣慰,意浓,我有点失落,你明白吗?”
秦意浓反复看了很多遍这句话,似乎懂了一点,她轻声发去语音:“你和老头和小妹,永远是我的家人。”
沈沐琛回了句“你不明白”,随即又撤回了这条消息。
秦意浓忽然缩了心脏,变得紧张难安。
两分钟后,沈沐琛:“我身边最后一个穷鬼变回千金了,还是比之前更富有的千金,我穷得心理不平衡。”
秦意浓方才已经紧张得快要不能呼吸的心,这时松下来:“你和老头吃晚饭了吗?我今天忘记给老头打电话了。”
沈沐琛:“老头回去上班了,他明白你心里乱,等你心情好了给他打个电话。”
秦意浓:“好。”
又发:“吃多了,今天想早点睡,晚安。”
沈沐琛:“睡吧。”
秦意浓不是在敷衍沈沐琛,她是真的累了困了,上床躺了没多久很快睡去。
沉睡仿佛无梦的一夜自然醒来,睁眼六点半,迅速洗漱抓起面包牛奶放进包里冲出校园去赶地铁。
快走到校门口时慢慢停了步,一辆熟悉的幻影正停在她学校门口。
学生进出时都会对它行个注视礼。
车窗落下,晋聿深邃英俊的侧影缓缓露出来,迎着早七点的晨曦,她听到有学生在喊好帅。
秦意浓心道好高调。
晋聿侧头望向她:“我母亲给你做了甜点,上车,送你去公司。”
秦意浓微有迟疑,最终还是低着头快步走了过去。
上车后,她让宋叔尽快开车走,一边将洗净的保温饭盒放到前排副驾座椅上,一边忍不住用眼睛寻着甜点在哪。
她知道老夫人不可能特意为她做甜点,毕竟老夫人都不认识她,应该是老夫人为晋聿做了甜点,他不吃,顺便给她送来。
晋聿倾身为她系安全带,侧脸有意无意地擦过她额头:“吃早餐了吗?”
秦意浓往后躲了一点,摇头:“还没有。”
晋聿按了电动扭放小小桌板,拿出两块三角切块蛋糕放到桌上,先为她打开一块:“吃吧。”
车里瞬间萦绕出了馥郁的芝士浓香味,秦意浓心情难以控制的好,偏头看切块侧面,层次丰富浓厚,像在侧边盛开的一朵重瓣的奶油色芍药花。
“谢谢晋先生,谢谢老夫人。”她吃之前很讲礼貌。
晋聿淡瞥她一眼:“客气了。”
秦意浓想要矜持地仔细品尝,但甜点实在入口即化,香得她没两口就给吃没了。
还想吃第二块,不好意思开口,吃完整理桌板,扣好空盒。
“好吃吗?”
“味道很好,谢谢老夫人。”
晋聿递给她一厚沓图文清单:“我母亲过些天过喜寿,帮我选个礼物。”
他补充:“选个她不会转送给孙子孙媳的礼物。”
秦意浓没明白他不愿意让老夫人将礼物转送给孙子孙媳的逻辑,但理解了这句话的结果与可能性。
无论是之前做徐蕈的助理,还是现在做夏时衍的秘书,她都习惯提前将事情考虑得周全些,思忖着问:“可以转送给女儿和儿媳,是吗?”
晋聿手里正拿着一只翡翠手镯,映着翡翠的深邃眉眼朝她脸上稍作停落:“儿媳可以。”
戴安娜是外孙女,她问:“外孙女可以吗?”
晋聿:“不可以。”
秦意浓想,所以是只可以转送给儿媳的礼物。
老夫人的儿媳目前只有一个,是晋聿的大嫂、晋谨峋的母亲。
她记得晋谨峋的母亲好像是制药集团老董事长的千金,年龄应该与夏女士相仿。
秦意浓看了一会儿,想起来问:“晋先生怎么不让安秘书帮您选?”
晋聿:“她选了很多次,思路都一样,看你能不能选个新鲜的。”
“您不选吗?”
“我母亲在某方面对我有意见,我选过两次,她不喜欢。”
秦意浓险些脱口问出“某方面”是哪方面,话到嘴边忍住,他的家里事,她不便多问。
仔细看了一会儿,她指着清单里的一行字和图片问:“晋先生看这尊电光如来的精雕翡翠吊坠可以吗?”
晋聿倾身看:“药师佛?”
秦意浓斟词酌句:“我在灵隐寺的药师殿上见过,消灾延寿,寓意很好,如果老夫人转送给晋谨峋晋总的母亲,对晋总母亲家族企业解除疾苦的寓意也很好。”
“和朋友去的灵隐寺?”晋聿漫不经心问。
“嗯。”
“沈沐琛?”
秦意浓刚想摇头,又不想多言,点了头:“嗯。”
【作者有话说】
一只小金鱼又悄悄碎了:)
漂亮小金鱼昨晚被抛弃,一晚的辗转难眠,一大早向鱼妈要甜点,找理由,眼巴巴送过来
结果心上人:你造嘛,我和沈沐琛一起出去玩过哦,玩得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呢!
27
第27章
◎“你以为我要弄你?”◎
其实她是与沈小妹去的灵隐寺。
药师佛来自理想世界,曾发愿为众生解除疾苦,日光和月光是伴药师佛左右的两位辅佐菩萨,日夜祈祷世间无病无灾无冥无暗。
和沈老头的工作有些相似处,更与沈小妹的工作相同。
沈小妹作为医学生除了相信科学,还相信值夜班的时候不能吃芒果和火龙果,不能喝旺仔牛奶,以及沈小妹很喜欢电光如来药师佛,她记得这些事,而且听起来药师佛对于制药集团很有吉祥的意义。
秦意浓追问:“这个药师佛的吊坠可以吗?”
这枚翡翠的成色也很好,是颜色明亮的帝王绿,雕刻的工艺细节也很精湛。
晋聿声音淡了许多:“不合适。”
秦意浓知道老板们都很麻烦,她也没多劝,继续帮他选。
他好像是把她当他秘书了,在某一瞬间,她意识到这件事。
早高峰的路段上,车辆走走停停,像临近没了墨的笔,断断续续地书写着时间。
送老夫人礼物的待选图文清单做得同拍卖会的介绍图册无差,照片与文字介绍很详细,包括翡翠的产地成色雕刻艺术家等等都很详细,秦意浓当作扩展知识面继续专心翻看寻找适合的礼物。
图册有些厚,秦意浓不确定这些是否整合了国外拍卖行的咨询,出声询问:“晋先生,这些都是本地拍卖行里现存的吗?还是需要在国外进行线上拍?”
如果还需要国外线上拍的话,就需要再计算上带回或寄回国内的时间。
“不是,”晋聿看她清秀挺直的背,她体态总是很挺直,很少懒洋洋地向后靠着靠背坐,“是在我书房和家里的。”
秦意浓翻到一页之前在他办公室、他故意考她的帝王绿手串:“明白了。”
“我母亲喜欢翡翠,所以收集了一些。”
“晋先生很孝顺。”
“事实上,她经常说我不孝顺。”
秦意浓没有顺势问出“哪里不孝顺了”,已然猜到大概是他经常在国外不回国,老夫人对他有些意见。
晋家夫妻两人二十多岁生下大儿子和大女儿,四十多岁生下第三胎小儿子,自然宠爱有加,也自然希望他留在国内。
秦意浓看得入神,也想得入神,车内的光一瞬间暗了下去,她没多想,只当是进入时衍科技附近的隧道,随手按亮阅读灯。
直至司机关门下车的声响将她叫醒,抬头听到锁铐一样的落锁声,她心跳猛地提起又从高空重重落下,向晋聿望去,晋聿那边的车窗已经拉上电动窗帘,她这边也是,后面也一样。
再向前面看去,这里好似是一处私人停车场,随即雾化的隔窗也升了起来。
晋聿看向她说:“清单你拿回去,再帮我选选。”
“好。”
秦意浓答应着,将清单放进包里,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晋聿双腿交叠坐着,示意她:“过来坐。”
秦意浓没动,绵长地深呼吸着。
即将要上班,她不想和他发生什么事,不想被咬破嘴唇,不想被弄乱头发和衣服,尤其不想被夏时衍看到她被晋聿欺负过。
她上班总是穿白衬衫,深呼吸时的胸口高低起伏着,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她的紧张。
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要做什么,她条件反射的紧张。
晋聿牵住了她的手,再度示意她过去坐他腿上,秦意浓还是没动。
“在想什么?”晋聿松开她,问。
秦意浓看了他一眼,轻道:“在想,你好像不喜欢听到我提沈律师。”
她如果没有这点眼力见儿,她就不适合做夏时衍的秘书了。
晋聿刚刚本还对药师佛的建议感兴趣,到他问她是否和沈沐琛去的灵隐寺,她说是,他就神情淡漠不感兴趣了。
“我对沈律师没意见,他人不错,我只是不喜欢从你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记着了。”
晋聿看表:“距离你打卡时间还有三十五分钟,我们还有半小时的时间。”
摘掉手表扔一旁,他抬眼看她,忽然问:“怕蜘蛛吗?”
秦意浓脖子顿时一缩,飞快朝他腿上越过去扑进他怀里。
晋聿眼里隐隐含笑,安抚地轻拍她后背:“车里没有蜘蛛,只是问问而已。”
秦意浓立即就要下去,但晋聿手腕稍用力,按塌她的腰,再按她的后脑令她趴在自己肩上,她已经完全动弹不得。
“昨晚睡得好吗?”
“嗯。”
“放松。”
秦意浓放松不下来,无意识地反复深呼吸。
“打算什么时候回去?我是指夏家。”
晋聿没有问她和家人相处如何,但他来她学校接她,通过她住在宿舍的这一件事,想必已经能够明白她怎样想的。
她轻道:“过几天。”
晋聿拥着她,轻抚她的背。
她白衬衫料子软薄,隔着衣服仿似触到了她柔软的肌肤。
“教授很会做辣小面,搬到一起住以后,可以尝到。”
“好。”
“还是怕他们不喜欢你,怕他们让你失望。”
“没有,”秦意浓不敢惹怒他,尽量以平静轻缓的声音回答,“我很多东西都在宿舍,宿舍方便一些。”
她对他有问有答,但细听都不是真心话。
她躲避的姿势与态度实在明显,不仅是躲避他,还躲避她的家人。
晋聿忽然掌心从她后腰抚过去,一直抚到她小腿,秦意浓颤抖如筛,每次想要直起身都被他按下去。
晋聿左手碰到她的右脚运动鞋脱了下去,秦意浓穿白色短袜的脚趾瞬间像含羞草一样缩起来。
他左手又抚过去将她的另一只运动鞋脱下去,秦意浓两只脚背都绷紧。
两声鞋子落地,晋聿右手按她后腰,豁然冷道:“抬头看我。”
秦意浓被摆弄得双腿跪坐他两侧,身体比他高了些,双手按在他肩上低头看他,无意识地呼吸紧促。
晋聿按着她后腰的手腕却在松开后只是抚上了她的脸:“眼睛不肿了。”
秦意浓哆嗦着轻道:“冷敷了。”
“你总是不相信任何人,除了沈家人。”
“没有。”
“试着去相信他们。”
“好。”
依然顺从,低眉顺眼百依百顺的模样,但每一个“好”字都是敷衍。
她真的很倔强。
晋聿温热的掌心轻抚她脸颊,拇指在她精致的鼻尖摩挲,食中两指分开绕过她耳朵细细地摸着她柔润细腻的皮肤,小拇指从她细嫩的脖颈往返擦过,似有若无地轻叹了口气。
而后他压低她后脑,倾身仰颈吻向她抿起的唇角安抚她。
却在即将吻到她时,被秦意浓偏头躲避开。
秦意浓没多想,是条件反射的偏头,等她做完这个动作后已经感觉到车内骤降了气压。
晋聿漫不经心地换了气场,他放开她,从置物盒里抽出湿巾,向后靠坐着慢条斯理一根根地擦拭修长的手指:“秦意浓,我记得那天晚上是你主动走向我,主动招惹我。你现在的意思是,你找到你亲生父母了,就想甩掉我。对吗?”
秦意浓僵硬地坐在他腿上忘了呼吸。
“秦意浓,我问你,一只叮人血的蚊子不计后果地闯进蜘蛛的网中,它认为它想走就能走,甚至以为自己可以随时全身而退,是不是太低估这只网的黏性了?”
秦意浓全身仿佛被他冻住,他嗓音明明轻轻徐徐,她却感觉自己全身都发冷得厉害。
他的意思是,蚊子再会叮血,再有攻击性,它的口器外鞘再坚韧,内部的锯齿再尖锐,在网中都无计可施。
“晋先生,我没……”
“你敢说你没有这个想法吗,秦意浓?”
秦意浓哑口。
车里突然聚集的森冷气场将她完全冻住。
晋聿擦净手扔掉消毒湿巾,并着手指沉默地伸向她后腰。
秦意浓无法控制地挺直后腰,用力握住他手:“别……我,我要上班。”
她平日里清冷的嗓音在此时染上了娇意,眼睫抖得厉害,带有无可奈何的请求之意。
“你以为我现在要弄你?”
晋聿手擦过她后腰,摸向他放在她后方的甜点拿过来,掀眸看她一眼:“喜欢我手的话,周五周六晚上弄,你想要几次都可以。你一会儿要上班,弄湿了没有裤子穿,不合适。”
秦意浓瞬间烧着了脸,晚上关灯后听这些话还可以,白天听着实在羞赧。
她在他腿上如坐针毡,想要下去,却又被他按住。
晋聿抱着她,手指拂过她碎发:“所以现在,没有打算始乱终弃的秦小姐,愿意让我亲你了吗?”
他话虽然听起来是询问,手指却意味深长地按揉她耳垂。
仿佛无声威胁,如果仍不许亲,他现在就要弄她,弄到她没裤子穿。
秦意浓闭了眼,点头。
晋聿:“我想你说出来。”
秦意浓耳朵又酥又麻,只得轻声说出来:“是,我愿意。”
“没有不情不愿。”
“……没有。”
“我们依然是周五周六固定见面。”
“嗯。”
秦意浓提着图册和另一块小蛋糕下车时腿还是软的,被亲得嘴唇也发麻,但他这次很有分寸,没有咬破她嘴角,垂着眼匆匆进入大楼。
正巧在夏时衍专用的电梯前碰到唐画,唐画看到她的小蛋糕,“哎哟”一声:“这最上面铺的这一层,这是鱼子酱蛋糕吗?”
秦意浓将提着的蛋糕往身后躲了一下:“没有,是店里仿的。”
刚要进入电梯,被身后伸出来的一只手给抢走:“仿的就给我吧。”
秦意浓和唐画同时转身直起腰:“夏总早上好。”
夏时衍穿风信紫的淡色衬衫和马甲,外套在臂弯搭着,一手万年不变的氧气瓶,一手刚抢走的鱼子酱芝士蛋糕,目光扫过秦意浓,不动声色说:“秦秘书一小时后来我办公室。”
秦意浓低头:“是,夏总。”
三人乘电梯上楼,唐画敏锐察觉到老板气场诡异,有眼力价儿的目不斜视不说话。
秦意浓则忍不住的一眼又一眼往夏时衍手里的蛋糕上偷瞧,他什么意思,他真要抢走吃掉吗?
一小时后,秦意浓敲门进入夏时衍办公室。
在门打开的瞬间,烘焙香气扑面而来,夏时衍从屏风后面单手端着一块黑森林樱桃蛋糕走出来,经过她身边揉了一把她脑袋,走到她身后锁门,走回来又揉了一把她脑袋,站在她面前说:“叫哥。”
秦意浓抬头看站在她面前的夏总,动了动嘴唇,没叫出来。
这是在公司,她觉得不太合适。
夏时衍抬手靠近她脑门:“不叫是吧。”
秦意浓眼皮一跳,立即说:“哥。”
夏时衍满意了,笑着揽她肩膀让她坐到他的办公椅上,他坐桌上弯腰给她递出蛋糕:“哥用最好的黑巧和樱桃酒给你做的,尝尝。”
蛋糕接在手里,秦意浓心里忽然像黑森林中间夹层的奶油一样有点发软。
传统黑森林都会加上樱桃酒,在漂亮浓郁的巧克力酱和饱满大颗的樱桃间,她闻到了在奶油香气中夹有的酸甜的樱桃酒香。
但是。
秦意浓慢慢抬头问:“我刚刚拿的那个小蛋糕呢?”
夏时衍拖长调“啊,那个啊——”,抱着肩膀冷淡说:“我吃了。你吃哥做的。以后想吃什么和家里说,不要总吃晋聿的,不合适。”
秦意浓没说话,心痛地拿起叉子吃蛋糕,后悔刚刚真应该在车里把那块蛋糕吃掉的。
一边想,她刚刚拿着会议记录进来的,周一上班还没怎么开始工作,先坐在老板位置上吃老板做的黑森林,她好像已经成为不需要努力的真关系户了。
夏时衍比她大九岁,看她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你工作的事,昨天我和爸妈聊过了,我们的意思是如果你喜欢这份工作,就继续做,如果你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就努力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哪怕从零开始学习,我们也都会支持你。至于法医,你想去公安局工作的话,常规上不行,政审过不去,毕竟秦大为养育你,算是你的直系亲属,他也确实判刑了。你看看你是非要进,还是愿意考去爸的学校,爸避嫌不能直接带你,你可以跟爸的同事读研读博,毕业留校也不错。”
秦意浓还没有考虑到这里。
听夏时衍这样说,她才意识到身份的变化,让她对未来有了更多的选择。
夏时衍拍了拍她发顶说:“不急,我们有很多时间,你慢慢考虑。昨晚睡得好吗?看你眼睛不太肿了,运动后身上还疼不疼?”
秦意浓说:“睡得很好,也没昨天疼了。”
夏时衍放心,又问道:“中午去外面和爸妈一起吃,可以吗?”
秦意浓昨晚做好了今天会再见面的准备,没作长时间的停顿,点头说:“好。”
秦意浓慢吞吞地吃了半个黑森林,考虑好了一件事,她用纸巾抿净唇角,抬头说:“我可能需要请个假。”
“是要请假散心吗,请多久,一周够吗?”夏时衍神情和蔼,弯着腰,像在看一个错过成长的三岁小妹妹,仿佛妹妹想请多久就多久。
秦意浓摇头:“不是,还有一个多月时间毕业答辩,我想先把论文弄好。”
有一位教授父亲,她如果还摆烂不弄论文不打算答辩和毕业、保持高中生学历的话,好像对父亲有一点过意不去。
她心里有一点难为情,但面上坦然:“我论文还一点都没写。”
夏时衍目瞪口呆地看她,狠劲用力地吸了口氧,和蔼神情全不见了:“你一点都没写?开题报告写过吗?”
“没有。”
“……”
“出去,”夏时衍气懵了,“我一直以为你看似不准备毕业,实际上什么都准备好了,竟然真没准备毕业。我跟爸打电话,问问他陪你一起弄论文来不来得及。”
秦意浓被夏时衍赶出办公室,神情难掩尴尬,唐画见状忙上来安抚:“夏总平时都不生气的,可能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肯定不是针对你。”
秦意浓欲言又止,不好解释,轻轻摇了头。
她刚坐到工位上,忽然听到包里传来白色手机的震动声。
不是短短一声信息震动,是晋聿打来电话的连续长声震动。
【作者有话说】
笨蛋小金鱼郁闷日记:
眼看着心上人和家人离开,我仿佛被抛弃了。
没人知道我昨晚是怎么辗转难眠的,早上眼巴巴给送甜点来,还找了借口来,心上人竟然还躲开脸不让我亲。
心上人讨厌我,呜呜呜。
我要淹死我自己,咕噜咕噜咕噜
28
第28章
◎我想你了,秦意浓。◎
这只白色手机,只有晋聿会联系她。
秦意浓心烦意乱地拿出手机,震动的声音更叫她心烦意乱,思量须臾,果断按下了拒接。
她刚刚在车里,竟紧张得忘了她现在是个有底气的人了。
他如果真有重要的事情,大可以打给夏时衍,通过夏时衍找她。
如果他就这样没了声,说明他没有要紧事。
秦意浓坐在工位上等了一会儿,晋聿再未打来,夏时衍也没有叫她。
安心地继续工作。
午饭在江初大学附近的粤菜餐厅用餐。
江教授下午一点有课,不方便去距离远的私房菜馆,就近选了这一家。
沈子敬说秦意浓喜欢吃粤菜,大约是她骨子里像外婆,夏流萤特意为女儿点了些她尝着还算不错的粤菜和点心。
夏流萤为秦意浓添着菜说:“外婆做粤菜很拿手,过些日子我们去看外婆,让外婆给你做。”
秦意浓点头说好,一边注意到夏女士没有提到外公。
她话少,但体态不拘谨,更多是随遇而安的平静,没有主动提问。
江初也为女儿添菜,解释道:“外公已经过世了,外婆是作家,正在山上写书。作家白若云,听说过吗?爸写的书也经过你外婆的指导。”
秦意浓一勺状元及第粥停在嘴边,眼睛睁得大了些,露出的神色是惊讶意外与欣喜。
“看过外婆的书?”夏流萤笑问。
秦意浓点头,放下勺子说:“看过外婆写的外公,外公是国画家,也看过您和小姨,还有舅舅小时候的事。”
夏流萤还没听到女儿叫她妈妈,却先听到女儿叫小姨和舅舅,心情复杂,却只笑着摸摸她头发:“小姨和舅舅过阵子也来看你。还有别信你外婆写的那些散文,都有艺术加工,妈妈不是外婆说的那么讨厌。”
秦意浓浅笑低头。
她记得外婆书里写过大女儿清冷又美丽,却没有生活常识,不认识厨房里的任何东西。最不喜欢交友,家里来客人时,大女儿从不理会,只对艺术有近似痴狂的热爱,总是在家中书房从早待到晚,翻阅书架上的一切艺术相关书籍。不喜欢晒太阳,家人在花园里吃下午茶的时候,大女儿也很少出去。唯独对甜品,女儿有些偏爱,外婆说凭这个喜欢,就知道女儿是外冷内热的性子。
书看得太久了,她只记得这些,但对母亲好似忽然间有了很多了解,通过曾读过的文字有了现实的亲近感。
夏流萤继续为女儿添菜说:“还有你爷爷奶奶,奶奶是马来西亚人,奶奶已经过世,爷爷在那边守着他们年轻时候的家。”
夏时衍补充:“奶奶是大户人家大小姐,年轻时候特别漂亮,回头我给你看奶奶的照片,还是彩色照片。她是瑞典和马来的混血,再加上曾外祖父是做锡矿的老板,所以爸是矿老板的孙子、富三代、三国混血、或许更多,你没觉得我和爸的双眼皮特好看吗,妈当初就是在香港看中了爸好看。爸还有马来名字,奶奶给取的。”
江初笑斜了夏时衍一眼,对秦意浓说:“别听你哥胡说。”
秦意浓十分意外自己也是混血,她自认为自己完全没有混血感,但她确实像生母更多一些,像父亲的少一些,她感兴趣地问:“您马来名字是什么?”
江初不说,夏流萤笑说:“奶奶常叫你爸易卜拉欣。不要取笑爸爸,奶奶很疼爱你爸的,尊重奶奶和爸爸。”
夏时衍在旁边笑了。
江初无奈失笑:“你爷是北琼本地人,当时因工作派出去认识的你奶,所以爸说话还是北琼口音。”
秦意浓越听越感兴趣,不知不觉地在这顿饭间放松下来,托腮听故事。
眼看江初快到回学校上课的时间点,午餐才结束。
“对了,浓浓,”江初和妻子对视一眼,他才聊到正题,“爸和你学校老师联系了一下,你学分够毕业,只差个论文,爸可以指导你论文。正好爸妈在爸学校附近有房子,你看这样怎么样,爸妈搬到这边住,你也过来一起住,这样方便爸陪你改论文,也方便你去学校找我或是蹭课听。你妈最近想学做饭,爸还得指导你妈做饭。所以浓浓,为了方便,搬来跟爸妈一起住,好不好?”
在女儿拒绝和他们回家后,他们就在家里仔细讨论了这件事。
明白女儿可能是介意那个家里处处都是他们和夏叶繁相处的痕迹,所以他们想试试看,如果一起搬到全新的房子里,女儿会不会松口说可以。
秦意浓垂眼折纸巾,一层又一层很慢地折着。
夏时衍见她思考与犹豫,斟酌着说:“夏叶繁那边采了样本,带回来后先拿去跟杨悦的样本做比对。哥的考虑是,在出结果确定了她们是母女后,爸妈和哥哥再去曲津见杨悦说清楚,也去取回你小时候的衣物用品。之后再改回姓,夏意浓好像比江意浓好听些,或者你不想改也可以。哥这样安排,可以吗?”
秦意浓仍没有说话。
因为她没有在夏时衍的话语中听到他们对夏叶繁的安排,她无法接受他们同时养两个女儿。
小心眼也罢,冷漠也罢,她拒绝看到生父生母哄爱夏叶繁的画面。
如果又要再面临一次在天平秤上被高高举起的轻视,她宁可留夏叶繁在他们身边,她远远独自生活更好。
正在三人焦急等待答复时,一位经理提着两个保温盒带着服务生敲门走了进来:“很抱歉,打扰各位一下,送各位贵宾两道餐后甜点。”
服务生摆上甜点,经理停在秦意浓身边,俯身轻声说:“秦小姐,这是您早上落在晋先生车上的,晋先生让我拿给您。”
经理声音不高不低,正让在座三人都听得清晰。
江初和夏时衍父子俩同时凉了脸。晋聿这是什么意思,故意来示威秦意浓跟他感情更好?这男人怎么这么不识趣呢,知道他们一家四口在吃饭还特意来打扰?存在感怎么就那么强呢?
秦意浓已经明白她挂断晋聿的那通电话,应是晋聿想告诉她,她忘了保温餐盒在他车里。
但他此时这行为,或许还有威胁之意,比如即便她有了父母和哥哥的保护,他依然清楚她的行踪,也依然可以随时安排人出现在她面前。
“谢谢,”秦意浓接了保温盒,没再犹豫地抬头看向江初和夏流萤,“搬到学校附近一起住,确实方便我写论文。今晚搬吗?”
江初顿时大喜,喜不自禁地不停点头:“好,好,今晚就搬。”
夏流萤温柔地望着女儿,眼里却闪过一丝担忧。
手机在桌上短短震动一声,屏幕亮起新消息,一闪而过:“师母,请别让意浓失望。”
夏流萤将手机翻过去扣在桌上。
晋聿嘴上说自己是外人,不便介入他们家里的事。
但哪一件,他没有介入?
她去时衍办公室做甜点碰到女儿的那一天,是晋聿突然对她说夏卿想吃时衍办公室里樱桃酒做的甜点,她才过去做的。
他对时间把握得很精准,她刚烤完蛋糕出来,抬眼就看到了女儿。
以及那天女儿的头发样本,是晋聿留下的。
他们去晋聿家接女儿,是她收到晋聿发的信息说女儿在他家里。
至此时,女儿同意搬到一起住,也是因为经理转达的晋聿的一句话。
晋聿不是喜欢夏卿吗?
为什么对意浓这样关注?
他和意浓的真实关系是怎样的?
夏流萤思量着这些事时,注意到了女儿微愠的沉默。
她思来想去,握着女儿的手,轻声表态说:“女儿,你和晋聿的事,爸妈不过问,你想怎样就怎样,你开心就好。但如果你遇到了感情上的难题,可以随时跟妈妈说。不论是感情上的难题,还是生活上的烦心,都可以跟妈妈说,妈妈一定会为你解决好。”
江初和夏时衍不爱听这句“你想怎样就怎样”,这就不就代表“晋聿想怎样就怎样”吗?
同时直起腰要反驳。
但被夏女士两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见夏女士处在食物链顶端,秦意浓唇边萦出了转瞬即逝的浅笑,点头说好。
夏流萤又拿出两张卡,不由分说地直接放进秦意浓的包包里:“这是你爸和你哥的零花钱卡,妈把密码改了你生日时间,517842,妈妈记得听到你哭声的时间是早上8点42分,这个肯定不会有错。以后你想花钱了,别有心理负担,都记你爸你哥账上,妈妈就当作都是他们俩花的。”
江初和夏时衍同时失笑,一点不敢反驳。
秦意浓正想把卡拿出来的时候,却有一点怔住:“517,是指我的生日是5月17日吗?”
夏流萤想到女儿可能从来没有过过生日,心疼说:“是5月17日,我听你哥说你身份证生日是3月25日,应该是哪个环节有了错误。别急,你哥和沈沐琛这两天在医院调记录,会有结果的。”
夏时衍适时地开玩笑缓解气氛:“我说你也不像白羊座嘛,原来是金牛座,确实像金牛。今年17号,我们陪你一起过,浓浓不再孤单了。”
秦意浓低下头去,眼里含了泪:“好。”
秦意浓同生父生母顺利搬进江初大学附近的顶层平墅,夏时衍也搬了进来,一家四口没把之前的保姆阿姨带来,除了做清洁工作是小时工上门,进出只有四人。
位置离秦意浓宿舍不远,秦意浓陆续地将宿舍的一些书籍用品也搬了过来。
白天秦意浓去江初办公室弄论文或是蹭课听,晚上回家四口*人一起吃饭聊天和出去散步逛街,公园湖岸和景点夜市,仿佛把秦意浓当成了第一次来北琼的外地人在遛。
也与在外地的外婆,小姨和舅舅,以及在国外的爷爷通了视频,每一位长辈都待她热情亲切。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五天过去。
周五晚上,四口人爬了个小山回来,秦意浓回房洗漱出来时是十点半。
桌上的白色手机发出了一声震动。
秦意浓坐在床尾发呆。认亲一周,还是会时不时地觉得不真实。
头发没吹干,干发帽松散地包着,小腿的水珠没擦干,晶莹地闪着珠光。
晚上有一点犯懒,浴袍也系得松松散散,白皙的脖颈上同样有亮莹莹的水珠在灯下发亮。
半晌,站起来走到桌边拿起手机,却意外看到不是晋聿发来的信息,是戴安娜发来的好友申请。
秦意浓浅笑着点了接受。
接着戴安娜发来了视频,和她的个性一样,急不可等的。
秦意浓点了接通。
画面晃了两秒,随即停止,秦意浓的笑容僵硬在嘴角。
视频画面里是晋聿,他倚站在车门旁,黑色衬衫领口敞着,两袖挽在手肘,掀眸的目光一片冷淡。
他是在户外,黑夜的背景,漆黑的眸里映着浅淡街灯的流辉。
“帮我选好送我母亲的礼物了吗?”他问。
秦意浓忙想要挂断,画面外传来戴安娜的声音:“哇,好美。”
好似是戴安娜举着手机,用后视摄像头在拍摄晋聿。
接着镜头狂晃,画面改为前视摄像头,戴安娜靠在晋聿身边共同入镜,戴安娜说:“看,好美。”
秦意浓没明白戴安娜在说什么好美,看着画面里的全屏两张脸,缓声问:“什么?”
戴安娜手机通话的全屏画面里,秦意浓身穿松散的白色浴袍,领口一直开到了低胸处,几缕栗色湿法从干发帽里落下来,水珠沿着脖颈滑进领口深处。
她刚洗过澡,白皙的皮肤里透着水润的粉红,在灯光下的瞳色好似变浅,全素颜的五官里有无人察觉的混血清冷的美。
平直的锁骨上有一颗浅痣,是他总喜欢吻咬的位置,晋聿看得喉咙微动,却也始终没有移开目光。
“你,好美,”戴安娜笑说,一边问她,“浓,出来玩,好不好?”
秦意浓稍诧:“现在?”
戴安娜看了眼晋聿。
晋聿对她颔首。
“嗯,现在。”戴安娜点头,一切都按晋聿教的说。
晋聿想将秦意浓找出来,戴安娜将音调都说得很准,“好久不见,我想你了,秦意浓。现在出来玩,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啊啊铺了一路我们的大美人浓浓啦!
前面写了好多路人看浓浓看愣看呆的侧面描写,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我们浓浓超级超级超级美嗷——
(瞧那一只借别人嘴巴表白的小金鱼现在不就看呆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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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我不喜欢他。”被他听到。◎
夜里十一点,被造化折磨过的夏家,而今似是得到了月光的偏爱眷恋,夜晚静得平和温柔。
秦意浓换好衣服没穿拖鞋,踩着袜子迈着轻步悄悄走出房间,旋着门把手轻轻关上门,希望不会被人发现她夜里出去。
然而刚关好门走出转角,抬头看到夏时衍正坐在沙发上看笔记本电脑。
他戴着防蓝光银丝眼镜,沙发旁一盏落地灯浅浅亮着,他眼镜上反射着屏幕白光。
“要出去?”夏时衍没抬头地问。
他声音平静得很,在夜色里越显冷淡。
秦意浓抱着衣服立正在原地,第一次产生午夜被家长审问去哪的紧张:“是,戴安娜找我。”
“还有晋聿吧?”微显不悦的嗓音。
秦意浓缓缓启唇:“有吗?”
“装傻呢?”更不悦了:“有没有晋聿?”
秦意浓小心承认:“可能吧。”
秦意浓两只脚都立正并到一起,坦荡又心虚。
她确实是因为戴安娜打电话找她、她才愿意出去的,而且戴安娜说的那一句关于想她的中文语音语调都十分标准,戴安娜应该是用心向安知行学习过的,她不舍得拒绝。
但好像不管她怎么说,夏时衍都会认定她是要跟晋聿出去。
夏时衍知道妹妹刚回来,他不能对她严厉,放下眼镜温和地抬眼看她。
还行,没特意打扮,仍是平时习惯穿的阔腿裤和衬衫,背着只帆布包,拿着件风衣外套,不像是要和喜欢的男生出去约会的状态。
但她应是刚洗过澡,他距离很远就闻到了她身上的沐浴香,柔软的长发披肩,清冷又倾城。
虽然他不想承认男人都有色令智昏的本性,可事实确实如此。
又想起晋聿亲破她嘴角的事。
他内心愤怒被洒了汽油熊熊燃烧起来,晋聿嘴上是有刺还是有刀?就那么喜欢咬人?不知道女生会疼吗?
嘴角破了皮,咸辣的菜沾到嘴角,能不疼?
夏时衍越想越生气。
“过来,”夏时衍绷着脸招手,“我跟你谈谈你和晋聿的事。”
他话说一半时,卧室那边门开,夏流萤正听到夏时衍说的话,过来搂着女儿肩膀轻声细语问:“浓浓是要出去约会吗?”
秦意浓站在客厅中央,有一种未满十八岁跟男人私奔陆续被家长抓到的感觉。
但仔细感受气氛,身边的夏女士比沙发上的夏总温和许多。
秦意浓轻声说:“是戴安娜找我出去,晋聿刚好和戴安娜在一起。”
“这样啊,去吧,”夏流萤脸上全无夏时衍的愤怒,温柔地带她向玄关走,“晋谨峋跟你姐谈恋爱的时候,你哥也是这副嘴脸。谁跟他妹妹谈恋爱好像这辈子都欠他的,不用理他。等他自己有老婆了,就没闲工夫管你了。”
夏流萤抚了抚女儿微僵的背:“妈妈说过了,只要浓浓开心就好,妈妈全都支持。去玩吧,开心就好,注意安全。”
夏时衍后槽牙咬得紧,夏女士这是溺爱。
还有晋家一个两个怎么回事,除了他两个妹妹,全世界没女人了是吧?
夏时衍扯着脖子喊肯定比他还生气的人:“江教授,你女儿半夜三更地要去跟晋聿约会,你——”
江初从卧室走了出来,挥手打断夏时衍的嚷嚷,他走到窗边向下看,看到了晋聿的车,气得横眉竖眼牙痒痒,什么好男人大半夜十一点不睡觉来找人家女孩子?
晋家的叔侄两人都有什么毛病?
他们家两个女儿确实漂亮得很倾城,但怎么就被他们给缠上了呢?
江初怒发冲冠,但转过身时,脸上已经全无气恼,咳了声说:“夏时衍你喊什么喊,都三十来岁的人了,还告状,幼不幼稚,吸你的氧。那什么,浓浓,听你妈的,去玩吧,玩得开心点。有事随时给爸妈打电话,爸妈手机晚上不关机不静音。”
夏时衍:“?”
也是,他确实也指望不上让三个孩子都跟老婆姓的老婆奴能怎么样。
秦意浓垂眸思量,稍顷抬头问:“戴安娜想去海边转转,哥有空去吗?有空的话和我一起去吧?”
夏时衍不同于秦胤,夏时衍对她是真的关心与不放心,她不想表现得太固执,遂说了这番话,而且有夏时衍在,她和晋聿的相处也能正常些。
妹妹邀请,夏时衍哪有不去的道理,兄妹俩一起走进电梯。
秦意浓抬眼看身边冷着脸却又明显满意的夏总,没忍住唇角,低头轻笑。
夏时衍抬手揉了一把她脑袋,失笑问:“发现家里谁地位最低、谁地位最高了吗?”
秦意浓说:“没发现。”
夏时衍推她耳朵:“最会装傻,揣着明白装糊涂。”
走出电梯,夏时衍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你姐和晋谨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大学恋爱四年,两人爱得轰轰烈烈的,本是要结婚的,正遇上晋谨峋他爸的房地产公司出事,晋谨峋为拉投资跟一个世伯的女儿吃饭,两次,你姐性子烈,没跟任何人说,行李也没拿,拿着本护照就出国走了,六年没回过国。”
秦意浓慢慢停住步,落后于夏时衍,至头顶灯光熄灭融入黑夜,她出声:“所以你担心我也突然走了。”
“走不走是其次,”夏时衍转身看她,灯光从黑夜里升起,他眼里是担心的叹息,“哥看到过你姐伤心的样子,不想再看到你伤心。”
他还留了些话没有说。
夏卿去国外后,是去找了晋聿。
整六年,都是晋聿在照顾夏卿。
晋聿帮助夏卿从分手情绪走出来,帮助夏卿匿名开画展,让夏卿住在王室和戴安娜相处,阻断晋谨峋找到夏卿。
晋聿若不是深爱夏卿,他那么一个冷漠的人,怎么会做出到这个地步。
“您放心。”
“什么?”
秦意浓缓步走到夏时衍身前,语调温和地说:“恋爱四年的感情很深,分手是会受伤。但我不喜欢他,就不会受伤。不是吗?”
“你不喜欢他?”
“嗯,不喜欢。”
她声音轻,说完这句话,灯光灭了下去。
然而下一秒,角落里响起一道跺脚声,灯光同时亮如白昼。
秦意浓和夏时衍同时惊得望向角落,晋聿正站在那里。
淡松烟色的衬衫,眉目深邃而平静,仿佛站在夜中山巅上的人,挺拔孤冷。
“你进来了你怎么不出个声!”夏时衍先发制人。
“听你们聊得正投入。”晋聿从阴影里走出来。
晋聿皮鞋踩在地面上,重步走到秦意浓面前,垂眸看她,眸色如浓烟:“门口灯不亮,进来接你。现在走吗?”
秦意浓莫名慌张,明明清楚他应该不在意她喜不喜欢他以及她刚刚说了什么,她却莫名感觉到他无波无澜的平静之下好似藏着惊涛骇浪,而她就像无尽海中的一片小舟。
“夏总一起去,”有夏时衍在身边,秦意浓用力稳住双脚,从容地解释说,“人多,戴安娜应该会觉得好玩一些。”
“可以,”晋聿淡道,“正好夏总未婚妻苏簪在车上,人多热闹。”
谁?
哥哥的未婚妻?
秦意浓扭头抬眼瞧夏时衍。
只见夏时衍紧闭着嘴、恶狠狠地用力盯晋聿。
晋聿一派泰然地任他盯。
夏时衍越盯、仿佛越确定晋聿所言非虚,他脸色越变得难看。
“你叫她来的?她真的在车上?”夏时衍磨着牙冷声质问。
晋聿侧身让路,邀请说:“夏总可以上车看看。”
对峙半分钟,夏时衍看向秦意浓的目光逐渐变为“哥今天就放纵溺爱你一回”的宠溺,对秦意浓说:“算了,哥岁数大了,不能熬夜,你去玩吧。”
不等秦意浓说话,夏时衍转身咔哒咔哒按电梯按个不停,仿佛苏簪是鬼,不能要妹妹。
很快电梯来,他迅速进去关上门,好似多待一秒都会在这里和苏簪面对面碰上、他这辈子就毁了,就这样把妹妹给扔下。
安静的廊道里,墙壁挂画正是一幅《阿尔诺芬尼夫妇像》。
秦意浓和晋聿两人沉默的模样仿佛也变成了诡异的一幅画像。
“走吧。”晋聿在顶灯快暗下去时先开口。
气氛像拨开云雾般有了缓和,秦意浓缓步跟上,心虚又好奇:“苏,苏小姐是什么样的人?”
“不清楚。”
秦意浓紧紧闭嘴跟晋聿走到车边,门开后转着眼睛往里面瞧。
却只瞧见迎面扑上来的金发戴安娜:“秦意浓——”
秦意浓被抱了个大满怀,险些被扑倒,用力接住戴安娜的熊抱,下意识问:“苏小姐在哪?”
晋聿为两人关上车门:“不清楚。”
车内流动着冷淡与冷沉的低温空气,秦意浓不再问,坐稳系安全带,隔着车窗向楼上看。
晋聿让夏时衍上车看了的,夏时衍为什么不上来看看?
晋聿怎么就摸准了夏时衍一定很怕见到苏簪呢?
是不是这世界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晋聿坐副驾,两个女孩子坐在后排,戴安娜抱着秦意浓闻香香,捻秦意浓头发,摸秦意浓的脸,像小孩子见到漂亮姐姐了似的黏人,不断重复晋聿教她的“好久不见,我想你了”,秦意浓逐渐放松下来。
戴安娜又指后面说金玉给她买了好多仙女棒,一会儿要到海上放,有片海是晋家酒店的私人海滩,去那里坐快艇去海中央放仙女棒,好浪漫,嘀嘀咕咕个不停,遇到不会说的中文就跟秦意浓小声说英文,秦意浓偶尔被她好笑的语调和谐音发音逗得轻笑出声。
戴安娜很有活力,但活力只维持十来分钟,打了个哈欠隔着中央扶手靠在秦意浓肩上休息,偶尔轻聊两句,越聊戴安娜声音越来越小。
车还未开到海边,秦意浓听到了来自她肩膀上的沉稳呼噜声。
司机宋文礼听到打呼声音,询问:“晋先生,戴安娜睡着了,还去海边吗?”
秦意浓垂眼用自己的衣服给戴安娜披上些,听到晋聿说:“回去吧。”
车转向调头,没再去海边,径直向另一个方向开去。
秦意浓看窗外不是去晋聿家的方向,猜想可能是回晋家二老家里。
车里音乐很轻,是温柔缓和的钢琴曲,夜里街道车辆逐渐减少,红瓦高墙,墙垣藤蔓攀绕,在夜深风景中驶入晋家宅区。
车开进一栋法式庄园,又进三道门,晋聿先下车,把他外套递给秦意浓,随后他俯身拦腰抱起戴安娜,问秦意浓:“肩膀累吗?”
秦意浓摇头:“不累。”
晋聿:“麻烦拿一下她的包,谢谢。”
秦意浓轻“嗯”拿起戴安娜的包,下车要递给宋叔,却见宋叔没有接包的意思。
宋叔说:“戴安娜只允许女生碰她的包。”
晋聿回头对秦意浓说:“披上我衣服,麻烦把包送进来。”
舅甥女竟然连洁癖也遗传,秦意浓提着包往前跟上去。
夜里有点凉,但也还好,几步路远而已。
晋聿停在原地没动,重复道:“披上我衣服。”
声音微沉,夜好似都变冷。
不想吵醒戴安娜,秦意浓回到车边拿起晋聿外套披上。
他外套熏了沉香,宽大温暖,还有些偏沉,跟在他身后低头走路,视线里晋聿的两条腿被拉出了很长的影子,她默不作声地踩他影子。
晋聿怀里抱着戴安娜,戴安娜忽然睁开眼睛对晋聿讨好地眨眼,晋聿垂眸警告她闭眼,戴安娜吐了下舌头,继续闭眼装睡。
走到门前,双开大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一位中年男人迎上来,见晋聿怀里抱着戴安娜,低声说:“少爷回来了。”
中年男人抬头向晋聿身后看,浑身一震愣住:“这位是……”
秦意浓听用词猜想是管家,轻声说:“您好,我是夏……”时衍的秘书。
话未说完,晋聿淡淡介绍:“我女朋友。”
秦意浓怔住。
“啊,”中年男人恍然大悟,忙热情说,“秦小姐您好,我是管家我姓陈,您叫我陈叔就好。老夫人刚睡了,不便下楼来看你,但老夫人知道您喜欢吃芝士,刚从法国那边给您订了最好的白霉芝士。秦小姐现在想吃些什么甜点吗?冰箱里现在有些甜点,您想吃芝士的还是松露的?不过这些不是老夫人做的,和上次老夫人特意给您做的肯定是有口味上的区别。”
秦意浓已经完全呆住,她能听得懂管家的每句话,但每一句都很让她茫然。
晋聿打断管家:“陈叔,我先送戴安娜上楼。”
陈管家忙问:“少爷要先净手吗?”
“不用,”晋聿叫秦意浓,平静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跟我上楼,来我房间坐。”
【作者有话说】
浓浓:等等,做?哪个做??
小金鱼听到心上人那么肯定地说不喜欢自己,立即化为人形,变成老谋深算的心机老男人:)
30
第30章
◎呼吸越来越急促。◎
秦意浓独自一人坐在晋聿房间的沙发上等晋聿回来,没有站起来环绕走动,只拿一双有些犯困的眼睛随意看看。
在老宅外面看,花园到建筑都是严格对称的法式风格。
进到一楼客厅后,里面的布置却是木质为主的中式风格。
降香黄檀的木香桌柜,小叶紫檀的摆件,山水花鸟的水墨国画,各式古董与翡翠,每一个视线触及之处,都有一种关于浓厚岁月的厚重沉淀感。
晋聿房间在三楼,她坐在沙发上能通过里面没有全遮上的金丝楠木屏风看到他卧室的深度,大约他自己的客厅和卧室就各有百平,卧室里面的卫浴自然也很宽阔,他自己单独的客厅卧室卫浴兴许就有三百余平。
不愧是晋家最受宠的老来得子。
也难怪晋谨峋都怕他。
这间客厅不似他自己家有精心设计的配色,是以木质色调为主,但同样是一尘不染的绝对洁净,茶几上熏燃着令人心情舒适的沉香线香。
秦意浓坐在沙发一端,手撑着扶手,稍有些累,逐渐阖上眼睑要睡去,脑袋一沉。
忽然下巴被温热的手指托住,她打瞌睡要垂下的脑袋也停住,没有痛到后颈。
缓缓睁开眼,晋聿正弯腰在她面前,他托着她的下巴。
“困了?”
“有一点。”
晋聿收手起身,牵着她手腕走到他案桌前,给她倒了杯水喝。
之后他坐在椅子上,又按她坐他腿上,递给她一沓纸:“读英文。”
秦意浓没看到纸上写了什么,但听到他大半夜的让困得打瞌睡的她读英文,她还是被惊到了。
他有这么多法子折磨人吗?
这栋老宅里的人,是不是也都被他变着法的折磨过?
“发什么呆呢,看这。”
晋聿点了两下纸。
秦意浓抿着唇低头看。
却是她翻译给戴安娜的信纸,一共七张,她瞬间清醒了,回头诧问:“怎么在你这里?”
“你不给我写信,我只能抢别人的,”晋聿搂着她腰往后靠了靠,“读英文,读错一个词,亲一下。”
“……”
晋聿见她不动嘴,忽然用力颠腿,无声威胁:“嗯?”
秦意浓被颠得乱晃,紧忙扶着桌子稳住自己,明白她要是不读,可能出不去这间房。
但凭什么?
“这是对讲机,”晋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方型小东西放到桌上,“连接我母亲的房间。我没软禁你,你可以随时跟她通话求助。按这个,同时说话就可以。”
“……”
只得读。
深更半夜,一盏阅读台灯下,秦意浓低柔轻缓的嗓音似英文美句朗读的主播。
她很慢地读着,每读一句都会稍作停顿,以确保自己不会读错。
读错就要回头亲他。
展开第六封信,读到介绍软木画雕刻而成的亭台楼阁的pavilions时,晋聿的手臂忽然收紧,她抿嘴停住,回头问好像故意找茬的人:“我哪里读错了?”
晋聿:“你读的是pivilions。”
低沉醇厚又优雅的一句发音贴在她耳边,秦意浓听热了耳朵,为自己辩解:“弱读音,听起来差不多。”
说完这一句,她看到晋聿眯了眼。
“可以,听你的。”晋聿摘了手表扔桌上,拿起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
见他好像又要弄她,她忙按住他手腕,飞快回头吻他唇角,重复一遍正确的:“pavilions。”
晋聿不满意,将她捉回来吻她。
吻得她身体不住颤抖才松开她,让她再继续读。
秦意浓自小接受英式英文教育,听的也是BBC,英音很标准,但她有时候还会犯懒,舌头不到位,发出的音就不地道,读完七封信,她被晋聿纠正了快二十次,被吻得浑身软得好似全没了力气,尤其腿软得厉害,茫然失神地阵阵喘息。
终于全部读完,晋聿喂她喝水,她渐渐缓过神来,有点佩服他的耐心和忍受力,他是怎么做到大半夜听枯燥的英文还能听得这么认真的?那么细小的口误他都能听出来?
晋聿折好信放进抽屉里:“论文写得怎么样了?”
“还好,有雏形了,”秦意浓回头看他,状似很关心地问,“你不困吗?”
“不困,”晋聿打开投影与电动屏幕,淡道,“文档投屏,讲给我听。”
午夜十二点半,秦意浓投屏给晋聿讲尸体解剖判定死者猝死原因。
这是她曾经完全不敢想象的,她若是在家里看解剖相关的书籍,会被杨悦尖叫着骂她是变态。
她讲尸检的事,晋聿依然听得很认真,仿佛正在办公室里听员工做报告,间或打断她,停下来询问。
“抽取尸体的脑脊液和活人一样?”他搂着她问。
秦意浓回头摸他脑后:“差不多,但尸检穿刺枕骨大孔这里,已经不会再有危险。”
她手向下摸他后腰:“或是抽取腰椎这里,第三、四腰椎,或者四、五这里,和活人一样。”
摸完才发觉她在做什么,抬眼正对视到晋聿挑眉的眼。
晋聿眉眼深邃,挑起来时眉骨变高,神色变得撩拨,他问:“好摸吗?”
“我不是故意的。”
秦意浓红着脸匆匆解释了这一句,继续看向投影屏幕给他讲。
晋聿眼里闪过笑意,继续坐她身后搂着她,听她讲解,偶尔提问:“蓖麻毒蛋白,零点二毫克就可以致死?”
秦意浓点头:“蓖麻这种植物的毒性本来就很强。”
晋聿全无困倦模样,仔细询问很多细节,秦意浓原本被论文弄得有些焦头烂额,想写的内容很多很杂,堆积在脑子里一时分辨不出哪些该删掉、哪些该留下,被他问着问着,她思路竟清晰了许多。
直到她讲完论文全部初稿,她彻底清醒,甚至想现在打开电脑开始修改。
然而时间已太晚,夜空云层刚好变得浓厚,遮住神秘的弯月与无数星光,也将夜色笼罩在深沉静谧的晦暗中。
“你腿都麻了吧。”秦意浓从他腿上下去。
无论是她读英文还是讲论文,她都被他按着坐在他腿上。
晋聿淡道:“还好。”
正经事结束,两人没有再说话,房间里的静意好似逐渐涌动出了山体要喷发的躁意,分不清谁的呼吸变了节奏,气息愈发加快。
“时间晚了,我该回去了。”
秦意浓低着头,随意整理衬衫阔腿裤的模样,一边抬脚向门那边走去。
没察觉到晋聿有阻拦她的意思,她越走越快,好似身后有无形的力量追赶她,让她逃也似的快走。
走到门口要碰到门把手时,突然被人按住手,灯光暗掉,她被炙热沉重的身体压在门上。
“今天不是周五吗,我们约定的时间。”
晋聿别着她的腿,扣着她双手手腕,额头抵着她脑后枕骨,炽热呼吸落在她后颈:“你要去哪?”
方才的融洽气氛豁然消失,他所有的强势仿佛瞬间爆发了出来,秦意浓后颈的冷汗也骤然渗出来。
冷汗密布全身,他要开始正式算账了,她知道。
秦意浓额头抵着门,被压得快不能呼吸,她忍声轻道:“晋先生,请放开我。”
“放不了。”
秦意浓无法控制地用力喘息:“晋、聿。”
晋聿稍抬了身,但没完全离开,换为手掐她后颈让她动弹不得:“我们来谈谈你刚刚和时衍说的不喜欢我的话。”
“……”
到底还是等到了。
她知道他这一晚都在为这件事和她发脾气。
可是有什么好谈的?
他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他,本就是他们的相处模式。
秦意浓不想谈,很烦躁,更是忽然很想反击。
秦意浓猛地抬高肘部转身击打晋聿的心口,她前阵子在沈沐琛那里练过很多次这个动作,她在肘击的时候速度极快,一般人根本无法反应得过来。
但下一秒,她被晋聿随意抬手挡住,并被轻轻松松地反剪了手腕,彻底成了以卵击石。
秦意浓气得没了章法,抬脚向后去踹他的小腿,可她穿拖鞋,完全没有杀伤力,又被握着脚踝脱了拖鞋丢到地上,竟还听到了来自身后的一声轻笑。
气上加气,她迅速压低身体蹲下去,抓起拖鞋去打拍他裆,这是女生自我防卫中最重要的手段。
晋聿却再次笑出声,退后半步轻松抓住她手腕将她提起来,扔掉她手里的拖鞋,面对面地问她:“秦意浓,你打哪呢?”
“打你孙子。”秦意浓破罐子破摔。
晋聿冷笑,抓起她手用力咬了她手腕一口,结果却是不轻不重,只是印了个牙印而已,还没自己咬自己疼。
秦意浓借着台灯微光抬眼,意外看到他眼里也确实没有生气的意思。
晋聿突然将她竖着抱了起来,她一声惊呼怕摔倒,连忙按住他双肩,被晋聿的一句反讽鼓励“最好再喊大点声”给憋了回去。
晋聿一直抱到他床边将她抛扔到床上,秦意浓立即要爬着躲开,他迅速上床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眸光深邃地垂眸看她。
秦意浓心底慌张得快停了心跳,双手用力抓紧身下被单,但只睁着倔强的双眼冷淡看他。
而后她思绪逐渐变得混乱。
晋聿撑在她身体上方,她感觉到晋聿抽出他皮带,绑住了她的手。
皮带冰凉,金属一样硌着她手腕。
她试着挣扎,晋聿按住她手,语气严厉:“不想疼就别动。”
秦意浓绷着脸瞪他,一双清冷漂亮的眼睛逐渐冷漠如石。
又一条领带,固定她手腕上的皮带,绑到床头横档上。
秦意浓仰头看姿势位置,试图寻找可以解开的松扣。
“找吧,你加油。”
晋聿下床,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去,双腿交叠,十指交叉放在腿上,漫不经心地看她。
秦意浓后悔刚刚她没忍心用对讲机吵醒老夫人的事。
她刚刚该吵醒的。
她向晋聿方向看去,晋聿背倚着沙发靠背,右手食指轻敲在左手背上,姿态闲适优雅得仿佛正坐在峰会的台上。
见她对视过来,他对她挑眉,好似在等待她说些什么。
“你,”秦意浓别无他法,“你聊吧,我听着。”
她明白他的意图,只是刚刚她不想谈。
晋聿缓慢起身,走到她床边坐下:“不动了?”
“嗯。”
晋聿抬手松解连接她手腕和床杠的领带,边淡道:“秦意浓,你现在有底气了,对吗?”
秦意浓张了张嘴,哑口。
可以为她撑腰的家人找到她了,她确实有底气了,所以她已经决定不再和他继续。
今天若不是戴安娜找她,她不会出来。
“那我们就来谈谈,”晋聿解开领带放一旁,按着她手腕俯身看她,“我们为什么还应该继续保持这个关系。”
秦意浓刚要说话,晋聿突然按她手腕压到床上,她被压得挺起了身,要说话的话堵在胸口再说不出来。
晋聿说:“听我说完。秦意浓,能听吗?”
秦意浓呼吸急了又急,被迫答应:“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