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你知道安澜妈妈当年的陪嫁……
张望津看着眼前这些蔫头耷脑的人,不确定里面还有没有被收买的。
他招手,压低了声音对负责这次入学考试的老师说了几句话。
对方听完后一脸郑重的点头:“张教授,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办好。”
“我亲自监考,出了问题您拿我是问。”
张望津这才满意点头。
不是想冒名顶替吗,那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少真材实料。
姜圆圆进了学校对一切都很好奇,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看这看看那,对学校的环境很满意。
比外面看到的那些房子可好太多了。
而且校园里还有池塘有假山流水,也有各种亭子,花花草草还不少。
春天到了,草坪里绿油油的,有不少学生坐在那看书或者交谈。
姜圆圆喜欢这种气氛。
她穿的太亮眼了,大部分人穿的都是黑白灰蓝,又或者是军绿色的衬衣裤子。
所以当她一出现,立马有人注意到了这边。
“同学你好,我是昨天入学的新生,比你早,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我带你去宿舍?”
“你们现在还没有分配宿舍,可以随便住,等入学考试通过后再分一次。”
说话的女孩扎着一个高马尾,看起来青春洋溢,笑起来脸颊还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我叫吴珍珍,你可以叫我珍珍。”
“啊,同学你好,那就谢谢你啦。”姜圆圆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看起来让人觉得很亲切,“我叫姜沅。”
“是哪个沅?三点水的那个吗。”见她点头,吴珍珍笑道,“行,那我先带你去宿舍吧,然后再熟悉一下校园,等到九点你们就要开始入学考试啦。”
这是学校的规定,每天都有全国各地来的新生报道,上午九点之前到的一律参加当天的入学考试,九点之后到的和第二天九点前到的一起参加次日的。
“我有个朋友前段时间去部队探亲了,拖延到现在还没来,她也是华大的学生,待会儿应该能来报道,等下我介绍你们认识呀。”
吴珍珍是觉得姜圆圆穿得挺好看,家境应该不错,所以想和她认识认识。
姜圆圆当然求之不得,她不经意看了眼吴珍珍身上鹅黄色的裙子,估了个价格后心里更满意了。
比起读书,交友才是她的拿手强项,没一会儿就和吴珍珍熟了起来,两人有说有笑。
得知她是从县城考过来的,吴珍珍有些惊讶:“天呐,沅沅,你也太厉害了吧!”
学校里从县城考过来的不是没有,但是年纪都挺大的了,最小都是三十多岁。
人都是慕强的,吴珍珍坚信眼前这个姑娘是个狠人,更加坚定了要和她做朋友的念头。
听到她叫自己沅沅,姜圆圆还有些不自然,因为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姜沅。
她很快想到了个办法:“我的小名叫圆圆,方圆的圆,从现在开始我叫你珍珍,你叫我圆圆好不好?”
虽然都一样,可这样起码她心里好受一些。
“好呀好呀,圆圆,真好听,你的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吴珍珍虽然纳闷为什么小名和大名同音不同字,但还是主动帮她提东西,带她去宿舍。
姜圆圆:“……”
看来考上华大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起码眼前这个吴珍珍夸人的水平就不怎么样。
想到这,她对入学考试的紧张也淡了几分。
而且自己可是提前背好了答案,十拿九稳,更不用担心了。
姜圆圆跟着吴珍珍穿过教学楼去了女生宿舍,一路上总有热情的人主动跟她们打招呼。
姜圆圆也笑着回应,她觉得以自己的能力肯定很快就能和校园里的同学熟悉起来。
对以后的校园生活有了期待,姜圆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你的行李先放在这个宿舍吧,六零二,你记好。”吴珍珍把她的行李袋放在下铺的空位上,“我已经分配好了宿舍,八零三,这是新建的宿舍楼,最高就是八层。”
“你要是想找我直接往上走就行。”
姜圆圆道了声谢:“九点之前会有老师过来找我们吗?还是要自己过去考试?”
“瞧我,忘了跟你说这事了,”吴珍珍一拍脑袋,神态有些可爱,“八点半会有响铃,你仔细听广播,考试的地点在刚才经过的教学楼一楼,有老师在外面等你们。”
“好的好的,谢谢你啦珍珍。”
“不客气,我们是朋友嘛,有需要随时来找我帮忙。我要去等我另外一个朋友啦,她应该快到了。”
说完,吴珍珍跟姜圆圆挥了挥手:“你刚下火车肯定很累,可以先休息半个小时哦,这样考试状态才会更好。不过你也别紧张,题目难度比高考低,你一定没问题的!”
“中午食堂见圆圆~”
姜圆圆点头,笑着和她说待会儿见。
关上了门,姜圆圆开始整理床铺,这个宿舍现在就她一个人入住,因为路程太远了,姜城没给她带被子,但是给了她钱和棉花票布票,让她自己去百货大楼买。
就这导致她现在只能睡硬床板,而且床单被子都没有。
坐在床板上屁股都被硌的痛,姜圆圆实在是睡不着,在脑海里回顾了一遍背下来的答案,她下了楼,往教学楼那边去。
一路上慢悠悠地走着,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到教学楼的时候刚好听到铃声,广播也响了起来——
“请昨日上午九点之后到今天九点之前来学校报道的同学迅速去教学楼一楼集合,不用携带草稿纸和笔,听到的同学请互相转告。”
站在教室外面的老师手里有一张门口保卫科老大爷给的名单,他大声喊:“九点之前到校的学生听到自己的名字喊声到啊,王卫星……张建国……”
“姜沅。”
“到!”姜圆圆立马举手。
说到的基本上都是男生,而且都有二十多岁了。
突然出现一个活泼靓丽的小姑娘,所有人都被她吸引了目光。
老师点点头,继续点名。
“徐海,李杨,赵鹏飞——”
点完名字,他说:“你们先进去吧,九点准时开考。”
姜圆圆正要跟着往里走,忽然听到一道甜美的声音:“老师,现在是八点四十二分,我也是在九点之前到的,可以进去考试吗?”
她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一个笑容明媚的女孩子,哪怕她相貌并不算多出色,但是笑起来感染力很强,就像天上耀眼的骄阳。
以至于姜圆圆忽略了女孩身边的吴珍珍。
“可以,”老师点头,“这位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沈安澜。”女孩笑弯了眼,唇边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吴珍珍朝姜圆圆挤眉弄眼:“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朋友,她性格很好,很容易相处的。你们也一定可以成为好朋友。”
不等姜圆圆说话,她又扭头对身边的女孩说:“安澜,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姜沅,要是你们选的专业一样,说不定你们还能分到一个班呢!”
沈安澜大大方方伸出手:“你好,姜沅同学,很高兴认识你,你可以叫我安澜。”
“你好。”姜圆圆伸手和她轻轻握了握,对方的手很温暖,很柔软。
头一次觉得自己在一个人面前相形见绌,不是因为穿着打扮,而是气质。
沈安澜不算很白,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穿的也是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纤细的手腕上戴了一支白色表盘女士机械表,她眼力好,还能看到金色的秒针在走动。
得益于爸爸喜欢收藏钟表,姜圆圆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瑞士进口的江诗丹顿。
优雅,矜贵,价值不菲。
因为还有十几分钟,老师还在点名其他几个气喘吁吁跑来的学生,沈安澜并没有着急进教室。
吴珍珍也想借此机会让两人互相了解一下,见姜沅盯着沈安澜的手表看,就知道她认出来了。
同时也再次验证了自己判断姜沅家境好的结论。
她笑容更加深了,亲昵地挽着姜圆圆的胳膊:“这支表是安澜的舅舅送给她的,这都不算什么啦,你知道当年安澜妈妈的陪嫁是什么吗?”
“一架施坦威三角钢琴。”
姜圆圆眨了眨眼。
从出生到现在,她还没有碰过钢琴,也不知道施坦威是什么牌子,更不清楚什么是三角钢琴。
但她没有露怯,而是笑着夸赞:“那真的很不错哎。”
“要开始考试了,进去吧。”
沈安澜唇边梨涡浅笑,她并不想提这些。
早些年因为外公那边的背景,妈妈和舅舅没少受牵连,以致爸爸妈妈结婚后原本立了大功应该提调的爸爸反而降了一级,一直没有再往上走。
直到前几年外公那边的背景调查出来,外公家曾经支持过国家建设的事情浮出水面,舅舅家才重新活跃起来,去年爸爸也终于升到军长。
而那架施坦威钢琴,也许是因为愧疚自己的背景连累了丈夫,从小妈妈就不让她碰,已经尘封很久了。
“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们。”这两天都是熟悉校园环境,还没有正式上课,吴珍珍朝她们摆了摆手。
姜圆圆回以微笑,收起刚才莫名而来的失落以及挫败感,抬头挺胸进了教室。
监考的人是这次入学考试的负责人,他抱着一沓试卷进来,扫了一下隔开坐的同学们,忽然问了一句:“谁是姜沅?”
姜圆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她轻轻举手:“老师,我是姜沅。”
对上监考老师意味深长的眼神时,她有些不安和心虚,没之前那么有底气了。
为什么老师要单独点她的名字?
“挺好的。”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监考老师把试卷分发下去,嗓音平静,“一张试卷里有所有科目的综合试题,成绩低于八十分视作不合格,会把你们按志愿填报的信息退到第二志愿学校去。”
“所以,请同学们重视起来,保持肃静,认真答题。”
“作答时间一百二十分钟,现在开始。”
说完,监考老师的目光在姜圆圆身上停顿了几秒钟,又若无其事挪开。
刚开始姜圆圆并不清楚监考老师眼神里的含义,她按照流程写完名字准备答题,看到试卷内容,瞬间大惊失色,表情错愕。
这份试卷上的题目不对!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你配吗
姜圆圆捏着笔,指尖泛白,眼睛都差点要把卷子盯出一个洞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有无数疑问,差点忍不住就问出了声,还好掐着腿克制住了。
“姜沅同学,别人都开始写了,你怎么还不作答?”
监考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语气幽幽,带着冷意。
如果不是这个冒牌货,他就不会莫名其妙大早上挨骂,莫名其妙要写检讨。
肚子里没点墨水还敢来华大?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倒要看看,这位“状元”能写出朵什么花来。
姜圆圆后背凭白冒出了一层冷
汗,指尖有些颤抖,她不知道是爸爸买通的老师有问题,给的答案是错的还是有别的原因,她刚要开口,就听监考老师又说——
“姜沅同学,我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学校有校医,不舒服就让别的老师陪你去检查一下,确定没问题了再来考试。”
他这意思也很明显,哪怕你病了,也会全程有人监督你,直到考完试。
这句话彻底打消了姜圆圆想要装病的念头,她摇摇头:“谢谢老师,我没事。”
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写下去了。
沈安澜坐在她斜后方,随意瞥了一眼,就看到姜圆圆红裙后背已经被汗沁湿一块,颜色有些深。
她有些奇怪地多看了两眼,听到姜沅说自己没事,沈安澜蹙了下眉头,不再理会。
这段时间姜圆圆都有跟着远房亲戚补习,这里面有些题目她看得懂,但大部分是看不懂的。
特别是英语题。
虽然英语只有两道题,只占了十分,可她看着就跟天书一样。
语文和数学还好,看到占了六十分的理化题,才是真的天塌了。
监考老师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这位“状元”变化无常的脸色,出了这口恶气,心里终于舒服很多。
他捧着搪瓷杯,慢悠悠欣赏。
嗯,今天天气可真好啊。
听到收卷两个字响起的那一刻,姜圆圆说不清自己是懊悔还是如释重负,她脚步沉重走出教室,吴珍珍立马跟了过去:“怎么样呀圆圆,题目是不是很简单?我昨天就随便写写都考了八十五分呢!你这么厉害九十分不是问题吧?”
姜圆圆真想捂住她的嘴求她别说了,她又不是真的姜沅,还九十分不是问题?她看现在问题挺大的。
姜圆圆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可能是坐了这么久的车太累了,我没休息好,被子也没买,我想出去买两床被子铺下床。”
其实她是想去打电话给爸爸,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试卷上的内容和他告诉自己的不一样?
见她确实一副很累的样子,吴珍珍也没再打扰:“那你去吧,我待会儿还要陪安澜去隔壁大学看她弟弟,不能和你一起去啦。”
姜圆圆求之不得,勉强笑了笑,没了之前的精气神,低眉耷眼往宿舍走。
钱票还在行李袋里,她要去外面找个地方打电话。
“这圆圆怎么一下子就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安澜,你们这次的题目难吗?”
为了避免考试时间不一样的同学们之间互相泄题,学校准备的试卷都是有编号的,吴珍珍考的是前面的那一套。
“还好吧,不是很难哎。”沈安澜对姜沅兴趣并不大,她并没有往深处想,任由吴珍珍揽着自己的胳膊,“我们现在去京大看看阿昭,他应该也考完了,我中午不想吃食堂啦,我们一起去国营饭店吃吧~”
“好呀好呀。”吴珍珍亲亲热热揽着她,“安澜,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姜沅呀?我看你对她好像挺冷淡的耶。”
沈安澜是个性格开朗张扬明媚的人,和她父母取的名字截然相反,她对于有好感的人向来是热情的。
可刚才在姜沅面前她太过礼貌了,和吴珍珍平时跟她相处时候不同。
“没有啦,就是感觉这个姜沅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给我的感觉很违和。”沈安澜想了半天,“反正我就是对她热情不起来,你要是想跟她玩就玩,我无所谓的。”
“好吧好吧,姜沅的事以后再说,我们先去看看阿昭,你回你外婆家住了大半个月了,他肯定也在翘首以盼呢!”
提到沈昭,沈安澜脸上笑容更加灿烂
姐弟俩是双胞胎,挺久没见了,沈安澜还真有点想他。
“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不在家阿昭有没有闯祸,每次闯完祸他都要去大院里其他的朋友家里躲一阵,怕爸爸打他。”
“悄悄告诉你,他昨天还挨骂了,我听张林他们说的哈哈哈……”-
招待所。
姜沅一大早就被堵在房间里,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看到父亲出现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叹息。
“沅沅,你怎么这么不乖,是不是谁在你面前说了什么?”姜大宝对这个妹妹没太多的印象,就记得她乖巧懂事。
其实他也分不清姜主任说的话是真是假,所以对姜沅有点生不起来气。
而且这件事就算是真的,应该生气的人好像也该是小妹吧……
姜大宝眼神飘忽,被他爸瞪了一眼才正色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一声不吭跑来省城,现在赶紧跟我们回去,妈还在家里等你呢!”
等着揍你。
他昨晚回去,本来还以为爸的话是夸大其词,姜二宝一个大小伙子怎么可能被小妹这么个风一吹就倒的小身板给打得动弹不得。
可看到了躺在床上哇哇哭的姜二宝时,他沉默了。
姜二宝是真的动不了,除了手。
所以他一边和姜大宝告状,一边挥舞着手比划姜沅是怎么打他的,还说斗柜上的煤油灯就是作案凶器。
要不是妈在旁边哭得眼睛通红,姜大宝差点笑出声。
后来找了个医生上门来看,说没多大毛病,躺两天就能恢复了,姜母这才放心。
“我要和校长说一声,不然他会担心的。”姜沅语气很平静,“放心,爸,我不会跑。”
姜德胜其实现在对这个女儿的观感很复杂,有种以往认知被颠覆的感觉。
他语气不太好:“所以你这次来省城真的是为了堵华大招生办的人?为什么?”
姜德胜倒打一耙:“是不是上次去姜主任家,你知道他家圆圆考上了首都的学校而你没考上大学,所以心里嫉妒。”
姜沅漆黑的眸子一瞬也不眨地盯着他看,哪怕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可姜德胜还是被看得心里发毛。
“你别这么看着我!”他恼羞成怒,“姜沅,从小家里就不缺你吃穿,怎么就把你养成这么一个人品低下的孩子了?招生办的老师在哪?你去跟我一起道歉,说明事实真相,说完了跟我回家!”
他故意提高了嗓门,就是为了让别人听见。
姜沅有些无奈,也有些好笑。
他真以为招生办的老师是这么好糊弄的吗?这个主意是谁出的?姜城?
看来他真的是气急了,连头脑也不能保持清醒。
现在是孙副厂长最好的下手机会,姜城现在已经没有理智了,随便激他一下都会自乱阵脚。
希望孙主任和孙副厂长能及时抓住机会吧。
“好。”姜沅说,“我和您一起去找招生组的老师们道歉。”
姜德胜没上过学,更没读过大学,还是后来为了进厂才学会认字的。
对学校招生有什么流程也不知道,他认为只要自己这边一口咬定姜沅是因为嫉妒才胡说八道这事就算完了。
毕竟姜圆圆通知书也有,名字也改了,自己这边不追究这事不久可以了?
他想得挺好,姜大宝感觉不太对劲,但也被姜德胜的思想带歪甚至被劝服了。
主要还是工作的事,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保住工作,让姜沅安安稳稳嫁进姜主任家里。
所以当招生组的老师听完姜家人的话后,集体沉默了。
顾婉莹骂人的话到了嘴边,想起来自己是个文化人,又忍了回去。
原自秋一直没有开口,因为姜沅朝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她必须回去,她还要拿户口本把自己的户口迁去学校
这件事招生组的老师出面没用,哪怕证实录取通知书是她的,家长不想让孩子去读,他们也没办法。
到最后通知书就是废纸一张。
所以她需要先回去,让孙主任出面。
姜城的工作马上就保不住了,他对姜家的威胁不奏效,孙主任才是能决定姜家这几口人工作的那个。
只要她的户口不在姜家了,以后就不会再受姜家的限制。
但是现在姜母应
该把户口藏得很严,她轻易拿不到。
看了眼跟在姜德胜身后的姜大宝,姜沅觉得是时候和大嫂做交易了。
整个家里唯一聪明的也只有这个大嫂,她是明白人,不可能拒绝自己提出来的条件。
招生组的沉默让姜德胜更加确认自己想得没错。
你看,这件事不就这么轻松解决了吗?也不知道姜城昨晚发那么大邪火干嘛。
所以他同意了让姜沅去和关校长说一声,而且还道:“你跟他讲,这个书我们不读了,以后学校不去了。一个校长,不好好教书育人,静鼓动整些幺蛾子。”
姜德胜当年为了进钢铁厂,在学习方面是下了苦功夫的,有时候你听他说话像个文化人,但底是骨子里还是那个蛮横不讲理的。
姜沅没有反驳,乖巧应是。
姜德胜心里的火气已经灭得差不多了,不过想到还要把姜沅送到姜主任家去,自己还要再次面对那个喷火龙,姜德胜心里就有些发慌。
姜大宝挠挠头:“爸,我看沅沅真做不出这样的事,二宝真是她打的?不会是自己摔的吧。”
姜德胜虽然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他不认为二宝会说谎,因为这个小女儿一直到现在都太平静了。
她好像对一切并不害怕。
这让姜德胜觉得不对劲。
“姜沅肯定是有问题的,不管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回去先把人给锁房间里,二宝不是动不了吗,就让他盯着。”
姜沅一天不嫁出去,姜城那边一天不罢休,他就一天不安心。
姜大宝想说爸您还真会废物利用,但他没出声,父子俩就在门口等着姜沅。
姜德胜没让姜沅关门,他支着耳朵听,听到姜沅把自己刚才说的话转告给了关校长才满意。
“行吧。”关校长接收到姜沅的眼神,似乎挺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不想读就算了,这种事勉强不来。”
与此同时,姜沅用极轻的声音对他说:“老师,请帮我告诉孙主任,机不可失,让他尽快行动。”
关校长来之前有些犹豫是因为怕得罪姜城,没想到现在还能和孙主任搭上关系,他自然是求之不得,颔了颔首示意她放心,一定办妥。
姜沅收拾东西的时候顾婉莹眼神有些担忧,不过通过昨晚的交谈,她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个有主意的,自己到时候肯定会在华大见到她。
这么一想,她安心不少,目送姜沅的背影离开。
姜沅来的时候是坐小汽车,回去是跟着姜德胜父子坐公交。
为了早点过来堵她,姜德胜带着儿子四点多就坐牛车进城,屁股都快颠成八瓣儿,现在有公交坐他已经很满足了。
“回家后老老实实订婚结婚听到没?这个世上谁都会害你,爸爸不会。”姜德胜开始打感情牌了,“沅沅,你本来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弟弟现在还在家躺着,你怎么忍心下这么重的狠手?”
“等你嫁去姜主任家里了,记得好好补偿二宝,听到没?”
“……”
姜德胜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姜沅偏头看着车窗外面,脸色发白。
她很少坐公交车,上面味道混杂,有些晕车了。
姜德胜还以为她是后悔了怕了,满意的点点头,又继续给她说结了婚之后要对家里人好,娘家人好了她才能更好,哥哥弟弟是她的靠山。
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在中午十二点多到了钢铁厂附近的公交车站。
有邻居正好下班了,看到父女三人一起回家,还忍不住打趣:“老姜,你这闺女不就是去省城参加个考试吗,用得着这么紧张亲自去接?护得跟眼珠子似的,以后嫁出去了你们爷俩还不得哭死啊。”
姜德胜一边笑呵呵回应心里一边咬牙切齿:等她嫁出去那天他一定买个十米长的鞭炮。
姜大宝和姜德胜今天都不用去上班,毕竟是姜城亲自发的话,他肯定早就帮二人找好了请假理由,然后自己批了。
这就是当车间主任的好处啊。
姜德胜刚到家门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姜大宝说:“你去姜主任家跑一趟,就说事情解决了,让他定个婚期,早点把事办了。”
他是怕姜主任拖下去会反悔,工作名额不给了,彩礼也不给了,还有他的六级焊工证也不发了……
越想越觉得这事宜早不宜迟,在姜大宝的连声抱怨中,一脚踹他屁股上:“赶紧走。”
“都饭点了,怎么着我也得先吃完饭才去吧……”姜大宝嘴里嘟嘟囔囔。
姜德胜冷笑不已:“想吃饭?回你的三道湾去!”
看到姜沅出现的那一刻,姜母的心才算是彻底定了下来,她板着脸,对姜沅说:“翅膀硬了是不是,还敢算计家里了,现在知道自己的能耐了吧。”
姜沅垂眸没说话,姜母见状知道多半是姜德胜骂过她了,家里还需要她嫁给姜安,也不能把关系搞得太僵,毕竟以后还有用到她的时候。
“沅沅,这段时间你就乖乖待在家哪也不要去,安安心心等着姜家上门提亲,知道了吗?”
姜母放缓了语气,开始用和以前一样的招数。
姜沅仿佛认命了,她点头,轻声细语道:“我都听您的。”
哪怕她这样说了,姜母还是不放心,把她锁在姜二宝的房间里。
“沅沅,你太不听话了,今天就饿着吧。”姜母是怕她跑,这样她就没了力气。
隔着门板姜沅能听到锁芯扣上的声音,姜母抽出钥匙,交给姜德胜:“我下午还要上班,你在家等姜主任过来。”
姜德胜接过钥匙,随手往兜里一揣:“放心,我知道。”
等姜母走了,他打着哈欠坐到桌前吃完饭,又喝了两口酒缓缓,也懒得收拾,直接回房间补觉。
一大早开始折腾,昨天到现在一直提心吊胆,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
没一会儿鼾声四起,姜二宝听到只觉得绝望。
他爸睡眠太好了,只要他睡着了一般的动静是喊不醒的。
这样一来,他就得独自面对姜沅。
爸妈为什么要把他和姜沅锁在一起啊?他现在可动不了啊!
姜二宝看到姜沅黑沉深邃的眸子,差点就要尖叫了。
“你别过来!”
姜二宝连忙求饶:“姐,求你了,别打我,我听话,我一定听话!”
姜沅没有理他,自顾自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书包放在小桌子上。
在姜二宝絮絮叨叨的声音中,她从书包里拿出昨天煮好的两个白水蛋,不紧不慢在桌面上磕了一下。
女孩纤细白皙的手指慢条斯理剥着鸡蛋壳,姜二宝想到这双手昨天握着煤油灯往他后脖颈来了一下,到现在脚底板还直窜冷风。
“姐……”他语气艰难道,“你是不是知道真相了?”
姜沅不说话,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姜二宝顿觉脊背发寒,只想立马撇清关系:“姐!这不是我的主意,真的不是我的主意,是爸,他让我瞒着你的。”
“你知道我,我每天就喜欢到处走走窜窜,我根本不想去工作,是爸逼我的!”
姜沅小口小口吃着蛋白,对此不置可否。
她的态度让姜二宝越来越害怕,他想往后缩,但是身子动不了,只有手拍着墙壁,大声喊着:“爸!爸?”
爸,救救我啊!
姜大宝想着赶紧跟姜主任说一声,自己好回去吃饭,或者踩着点到的话,说不定还能赶上姜主任家的伙食。
上次他没来,但是姜父在厂里跟他说过,姜主任家的饭菜可好了,顿顿有肉吃!而且还是大肥五花肉。
可他刚到筒子楼下面,就看到厂里保卫科的人带着枪过来了。
姜大宝赶忙闪到一边,生怕碍了他们的路。
这是咋回事啊?
和他一样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人可不少,一个个都
恨不得赶紧跟上去看看究竟。
没一会儿,保卫科押着不断挣扎的姜主任下来了。
“你们干什么?我是钢铁厂的车间主任!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要见厂长!”
“就算是抓我也总要有个原因吧?是不是孙兴那个王。八蛋在背后打小报告?他就是想踩着我上位,你们不能相信他的话!我要见厂长!我要见厂长!”
保卫科的人直接塞了个布团过去:“闭嘴!”
“唔唔唔!唔唔唔!”姜城也看到了人群中的姜大宝,他不断挣扎用眼神示意他去找高厂长。
奈何姜大宝完全看不懂他的眼色,姜城气得脸红脖子组,额角青筋暴起。
围观的钢铁厂工人不敢靠近,保卫科这可是和公安挂钩的,他们身上的枪可是真玩意,钢铁厂保卫科的科长还同时兼任公安局的副局长呢!
“咋回事啊?姜主任这是犯啥事了?”
“不知道啊,别说了别说了,保卫科的看过来了……”
姜大宝只能眼睁睁看着姜主任被带走,他急得直跺脚,“哎呀”了一声,立马掉头回去找他爸了。
不好了不好了,姜主任好像完蛋了!
……
而远在首都的姜圆圆因为拨不通爸爸办公室的电话,急得在原地团团转。
打了十来通还是没人接,最后没办法,只能重新回华大。
她想着破罐子破摔,就算这次入学考试没过,她就说自己状态不好,如果没有补考就算了。
她直接去招待所找那个办事员,一起回宣城。
回到华大校门口,没有来时的期待和意气风发,姜圆圆踌躇不决。
“圆圆?你怎么在这儿,被子没买吗?”吴珍珍和沈安澜以及她弟弟吃完午饭了,三人聊着天走过来。
看到她手上空空如也,吴珍珍问:“没带钱票还是什么?我可以先借给你。”
姜圆圆摇头,脑海里一片混沌,她现在有些听不清吴珍珍在说什么了。
脑子里都是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哦哦,那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安澜的弟弟,沈昭。”吴珍珍说,“阿昭,这是我今天刚认识的朋友,姜沅。”
沈昭不咸不淡“嗯”了一声,对不熟的人他没心趣多说话。
“没礼貌。”沈安澜轻轻撞了下他的胳膊。
姜圆圆勉强扯出笑容,抬头看向少年:“你好,你和你姐姐长得很……”
本来是想随口夸一下的,双胞胎在她印象中应该很像才对,可看清沈昭的长相后,她卡壳了。
沈昭很高,比沈安澜高了整整一个头,身形挺拔修长,眉目俊朗。
他不是那种浓眉大眼的长相,眼睛有些狭长,双眼皮很窄,一脸的不耐烦,一看就不好接触。
沈安澜这个弟弟长得比她好看多了,两人完全不像是一个妈生出来的。
“很不像是吧?”吴珍珍替她解围,调皮地眨了眨眼,“我小时候听说沈家有对龙凤胎姐弟也很好奇呢,后来偷偷跑去沈家看,结果你也知道了,大失所望哈哈。”
“安澜和阿昭的性格也截然相反哦,阿昭可叛逆啦,安澜有时候都管不住他。”
沈昭懒得听她们这些悄悄话,对沈安澜说:“姐,我们下午还有课,晚上我来接你回家。”
“好。”沈安澜也看出来他一刻也不想多待,“你回去吧。”
沈昭随意点点头,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吴珍珍撇嘴:“臭沈昭,还是这个死样子。”
“好啦好啦,都是一起长大的,你又不是不了解他。”沈安澜替弟弟说话,“阿昭就是这样,不太喜欢和陌生人多接触。”
“他这样可不好,在学校里会没朋友的!”吴珍珍气呼呼道。
沈安澜笑着附和两句:“好珍珍,不气啦,我先去教室看成绩,等下再去图书馆看书,你要不要一起呀?听说华大图书馆的藏书可多了。”
“行吧行吧,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陪你一起去啦。”吴珍珍看向旁边的女孩,“圆圆,你去吗?”她问的是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
姜圆圆轻轻摇头:“我下午还有事,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那行,不然你现在和我们一起去考试的那个教室?这个时间差不多出分了,老师会在那里等的。”
“你们先去吧,我等下来。”姜圆圆有力无气道。
“行吧。”多次被拒绝,哪怕是自觉非常友善的吴珍珍也有些小郁闷了,“那我们先过去了,你别迟到,老师会生气的。”
姜圆圆点了点头,目送两人离开的背影,她揉了揉太阳穴。
正午的太阳晒得她脑袋有些发晕,她咬着嘴唇,最后还是选择往教学楼那边走。
总要面对的,大不了就回家,这没什么的。
她安慰自己。
在教室门口等她们的不是之前那个老师,分发试卷的也不是监考老师。
是一个年龄有些大的老教授。
姜圆圆是最后一个进来的,沈安澜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姜圆圆坐在座位上,听着别的学生叫他张教授。
“卷子都放在你们的课桌上,同学们可以自己看看成绩,满分是一百分。”
张望津头发花白,说话却中气十足。
“有些同学也不知道是怎么考上的华大,这么简单的题目连六十分都达不到,到底是高考的卷子太简单了,还是这次的题太难了?我想你们心里应该有数。”
沈安澜翻过试卷,看到正面鲜红的九十八分,她愣了一下。
扣了两分?
又翻到另一面,沈安澜终于看到扣分的那题,是道化学题,步骤错了,旁边有红笔标注正确方法。
她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
哎呀,差一点就满分啦。
妈妈是科研所的,要是知道她连这么简单的化学题都能做错肯定会笑她是小笨蛋。
其他同学也在交头接耳说自己的成绩,不过都过八十了,所以他们不理解,为什么张教授会说有人连六十分都达不到,到底是谁啊?
他们抓心挠肝地四处看,问完这个问那个,都不是。
只有姜圆圆一直不敢看成绩,心脏噗通噗通狂跳。
六十分?连六十分都没有吗?
她神色黯然,看来只能收拾东西回家了。
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她终于鼓足勇气翻开卷子,看到上面红笔写的分数后,她如遭雷击。
十五分?竟然只有十五分?
不是说六十分不到吗?
此时此刻,张教授再次说话了——
“我也没想到,你们这一批学生里面有人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也有人蠢笨如猪无可救药。”
这么严重的话让交谈的同学们纷纷噤声,不敢置信地看向讲台上的老教授。
骂、骂这么狠的吗?
“十五分,我第一次见人考十五分。”张望津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下面的人都炸开了锅。
“什么?十五分?哪个人才啊快让我看看!”
“就算是发挥失常,这也太失常了吧?!”
姜圆圆捂着脸,从耳后根红到脖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的异样也让同学们知道了,到底谁才是那个人才。
沈安澜有些不可置信,眸色十分复杂,似是有些不理解。
但很快,张望津给出了答案。
“姜沅同学?不,我应该叫你姜圆圆吧,你费尽心思顶替姜沅来上大学,就是为了拿着这张卷子回去交差?”
“你也有资格说自己是姜沅,你配吗。”
他的话让下面的同学们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忍不住惊呼出声。
冒名顶替?啊?冒名顶替!
天爷啊!我都听到了些什么?!
各色目光和嘲笑讥讽如潮水般向姜圆圆涌来,把她彻底淹没。
姜圆圆脑海里一片空白,耳朵里也是寂静
无声。
知道了,学校早就知道了。
她突然想起几天前那一幕,姜沅站在狭小的书架前,对她说:“圆圆,我很喜欢学习。”
原来在那个时候,姜沅早就知道了。
她是在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姜圆圆痛苦地闭上眼睛,趴在桌上,悔恨的眼泪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出了这么一个文化人……
姜大宝一路狂奔回家,好在姜德胜睡觉没有关门,他直接把亲爹从床上拽了起来——
“爸!姜主任被抓了!保卫科的人把他抓走了!”
姜德胜睡得迷迷糊糊,被姜大宝摇晃来摇晃去,头晕晕沉沉,好像还在公交车上一样。
别说瞌睡了,酒都给他晃醒了。
“什么事晚点再说……嗯?”感觉到不对劲,姜德胜不确定自己是做梦还是真的,他拍了拍自己的脸,“你说什么?”
“就在刚才,姜主任被保卫科的人带走了,而且看样子很严重。”姜大宝咽了口唾沫,后怕道,“保卫科的人都带着枪呢,那阵仗好吓人啊!”
姜德胜直勾勾地盯着儿子看,看得姜大宝心里发毛。
“因为啥?因为他拿了阿沅的通知书让女儿顶替她上大学?不对不对。”姜德胜一拍脑袋,坐在床脚抽烟醒神。
“你继续去筒子楼那边蹲着,看到姜主任他爱人回来了立马来告诉我!”
姜大宝嚎了一声:“爸,我还饿着肚子呢!你让我吃口饭再去!”
“滚滚滚!赶紧去!不然别说饭,你饭碗都要没了!”
姜德胜不清楚姜主任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抓了,因为买卖工作?还是别的啥?
他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一边抽着烟一边抓着头发,嘴里喃喃自语:“咋回事呢。”
杨英得知自家男人被钢铁厂保卫科的人带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她刚从棉纺厂出来就听到这事,脑袋里“嗡”的一声,只觉得天昏地暗。
她强撑着精神跑到钢铁厂,门口保卫科的人把她拦了下来:“站住!干什么的?”
“我是姜城的爱人,他是你们厂焊工车间的主任,我来叫他回家吃饭。”杨英嘴唇煞白,胡乱编了个理由。
只有见到人才能知道原委,不然无从下手。
“自己登记一下。”保卫科的人瞥了她一眼,扔了个本子过去。
杨英握着笔,颤颤巍巍写完名字,手还有点抖,好半天才还给他。
“行了,进去吧。”保卫科的人摆摆手。
杨英脚步发飘,她一路往前走,最后找到了厂长办公室。
“这位女同志你找谁?”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的秘书拦住她。
“我找高厂长,我是姜城的爱人,我们家姜城今天被保卫科的人带走了……”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推开,高厂长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她说她是姜城的爱人。”秘书如实禀告,“姜主任今天被保卫科的人带走了。”
“什么?”高厂长有些错愕,“保卫科的人抓他做什么?怎么没有人通知我?!”
他今天去市里面开会去了,上面一再要求加大钢铁产量,让他们厂抓紧落实,如期交货。
高厂长才刚回来,在办公室里面的休息室眯了会儿,就听到外面有动静。
秘书本来就是想告诉他这件事的,脸色有些为难道:“听说是孙副厂长下令抓的人,具体情况我还没有弄清楚。”
“胡闹!简直是胡闹!姜城现在人在哪?我要见他!你去把孙副厂长喊来,我倒要看看他为什么要下令抓一个车间主任,他不知道现在生产任务重吗?这是在影响整个钢铁厂的交货进度!”
“我在这。”孙副厂长意气风发,满面红光,大步走过来,“高厂长,您一顶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我可担待不起啊!”
“姜城呢?”高厂长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抓人,为了斩断自己的左膀右臂?这也太激进了,不像是他的作风。
“这您得去问保卫科了,人不是我抓的,我哪知道他在哪。”孙副厂长抬手看了眼腕表,“不过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公安局交代犯罪事实了吧。”
“买卖工作名额,威逼利诱姜德胜顶替他女儿的大学名额,还有——”
见保卫科来人了,孙副厂长脸上笑容更加深刻:“高厂长,这么多年了,您对厂里做出的贡献可不算多啊,要是贪心不动就这么当下去还能安稳退个休,现在后悔可晚了。”
高厂长怔愣许久,终于反应过来他肯定是知道什么了,脸色铁青。
“高厂长,我们查到你伙同姜城倒卖焊工车间的钢铁原料,麻烦你跟我们去公安局走一趟吧。”说话的是保卫科科长,他认识高厂长也有十几年了,也想最后给他点体面。
孙副厂长老神在在看着他:“高厂长,快请吧,好好和公安局以及党组织的同志们说清楚,你是如何从满怀壮志走到贪污腐败的。”
早些年高厂长确实有些抱负,想把钢铁厂发展成宣城一钢,奈何他这人空有野心,实力不足。
而且还经常给孙副厂长使绊子。
两人明争暗斗,厂里无人不知。
杨英只能眼睁睁看着高厂长被带走,她知道这会彻底完了,姜城这辈子恐怕是出不来了。
见她单手撑着墙摇摇欲坠,孙副厂长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杨英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钟了,家里房门大开,电视机收音机冰箱这些之前的东西都凭空消失,她跌跌撞撞去卧室,拉开斗柜抽屉,里面的首饰还有手表全都不翼而飞。
“啊!遭贼了!我家进贼了!”
她崩溃大叫,到处找存折和钱票,最后只找到自己的那份工资存折。
“杨大姐,别喊了,公安同志带着你家姜主任回来过一趟,这些东西是他们搬走的。”
“哪来的贼啊,你以为像你们夫妻俩一样,厂里的钢材都偷……”
门口站着的婶子嘀咕道。
她们都是钢铁厂的工人家属,姜家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整栋楼都知道了,偷钢材还偷人家小姑娘通知书。
“你们家姜圆圆平时看着挺懂事的,怎么悄不声就敢干出这么大的事?顶替人上学,还是首都的大学,合着什么好事都让你家占了?”
杨英浑浑噩噩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丝清明。
对,圆圆!圆圆还在首都。
现在事情败露了,她都不敢想象圆圆会经历些什么。
她要去找小安!让他想办法把妹妹带回来!
杨英刚下楼就撞上回家吃了晚饭过来的姜大宝,他才没有那么蠢听他爹的话饿着肚子在这里等。
姜大宝刚要回去通知他爸,就被阴沉着脸的杨英叫住。
“你是姜家的老大?”
姜大宝挠挠头,刚想问她怎么认识自己,就听杨英又说:“带我去你家,我有话要跟你爸说!”
姜大宝一头雾水带着她回到家,这时姜母也回家了,关于姜主任家的事她也听说了。
到现在她其实有点庆幸,没有让姜沅这么快嫁过去,不然自家跟姜主任家扯上关系,男人还有大儿子在厂里不得被人背地里骂?
不过她还没有把姜沅从房间里放出来,这孩子现在开始有自己的主意了,这可不是好事。
虽然一直嫌老二是个没主见的,但有什么事总是想着娘家,这种才让她省心。
两口子一边做饭一边商量接下来怎么办,姜德胜有些担心:“孙主任收拾完姜主任是不是就要转头来收拾我了?我看他对我好像意见很大。”
最近他和姜城走得太近了,焊工车间的人都看在眼里。
“人家没有主动找你的麻烦你就当不知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摘清关系。”姜母思考了会儿,往锅里下了点白菜和粉条,“我看这桩婚事也成不了,正好没订婚,就这样算了,不过沅沅那里还是不能让她去首都读书。”
以前刚从姜二宝那里知道姜沅考上了大学时,姜母其实是愿意让她去读的,等她读了出来家里也有好处不是。
可现在不同了,姜沅心野了,不知不觉就敢瞒
着家里跑去省城,要是让她去读书,以后多半都不会回来了。
还不如找个人把她嫁了,起码还能收回点彩礼钱。
“到底不是亲生的……”姜德胜撇嘴,剩下的话没说完,被姜母瞪了回去。
是啊,到底不是亲生的。
姜母心思活泛了一下,现在录取通知书的事也暴露了,听说厂里那个办事员给孙副厂长打了个电话,她会把姜圆圆带回来。
姜主任都被抓了,二宝的工作肯定泡汤了,既然这样,那如果让姜沅和二宝结了婚,再让她去读书……
这样一来,姜沅就彻底就家里绑定,她以后飞得再高还是要回来。
可是这样一来该怎么解释当年的事?说她是捡来的?
姜母想着晚点先去试探一下小儿子的态度。
正想着呢,姜大宝的大嗓门响起:“爸?妈!杨阿姨来了。”
姜德胜一听,扔下手里准备切成丝的老白菜梆子:“小声点!你想让街坊四邻都听到吗?进来!关门!”
以前他攀上姜主任那是恨不得昭告天下,现在只巴不得藏着掖着,千万别让人看见。
可还是有眼尖的看到杨英进了姜家的门。
“这两个蔫儿坏的姜家凑一堆了,也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呢。我就说姜家那个小阿沅成绩那么好怎么可能考不上大学,难怪田大姐那天支支吾吾的,原来是把通知书卖给领导给儿子换工作了啊。”
“真是缺德!”
姜大宝把声音隔绝在外,这几个婶子说话也不知道压着点,听得他脸上燥得慌。
不过爸妈这事做得确实不地道,而且为啥只给姜二宝换工作,自己就没得到点啥好处。
现在有事了就知道喊他回来了。
门关上,姜德胜的表情也淡了下来,没有以前那么笑脸相迎了。
“杨大姐,你是来做什么的?如果是谈婚事,那就算了。”
“当初我们就是口头说一下,也没有订婚也没有给彩礼,这件事就这样吧。”
杨英眼眶红彤彤的:“姜德胜,你们别做得太绝情了,现在看我们落难了就想撇清关系?别想!”
她咬牙切齿道:“现在我女儿大学也上不了,老姜被保卫科的人带走了,这个婚不管你们愿不愿意都必须结!”
“还有当然通知书的事老姜给了你五百块钱,这个钱你要么退给我们,要么当成彩礼,自己看着办吧!”
她现在是恨透了姜沅,恨透了姜家人。
哪怕是鱼死网破,也得拉上个垫背的,别以为她女儿上不了大学姜沅就可以去接着上,想都别想!
听孙副厂长说到自家男人威逼利诱姜家拿出录取通书换给她女儿的时候,杨英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是姜家在里面搞鬼,不是姜家人自己说出去孙副厂长不可能会知道这件事。
他们暗中扯上了关系!
开始杨英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但是看到家里被搬空后,她就猜测到是什么原因了。
他们很少让人来家里,除了姜德胜一家。
“如果不是你们暗中告密,孙副厂长就不会怀疑我们家老姜的钱来路不正,姜德胜,这是你欠我们家的!”杨英披头散发,脸上都是泪痕,表情看起来很吓人。
姜德胜自己都是一头雾水呢,他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欠她们姜家的了。
“你拿了姜主任家五百块钱?不是说只有一份工作名额还有下次评选你成为六级钳工的考核证书吗?”姜母拧眉,“姜德胜,你背着我藏钱?”
姜大宝也张大了嘴巴:“难怪,小蝶说爸最近买的都是好烟好酒,还纳闷你哪来的钱票呢!”
姜德胜是故意去大儿媳工作的供销社去买的,这下好了,反而落人口实。
他缩了缩脖子:“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钱我是不可能退的,通知书给你们了,是你们自己没本事处理好。”
杨英一听恨不得扑上去抓烂他的脸。
外面吵吵嚷嚷,里面房间里,姜二宝看了眼坐在旁边闭目养神的姜沅,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姜主任被抓了?而且是因为被发现家里钱财来路不正,所以孙主任才和他叔叔开始查的?
姜二宝只觉得两眼一黑。
他忘不了上次自己为了忽悠姜沅安心嫁去姜主任家,对她说姜主任家的彩电多值钱钢笔多值钱沙发多值钱。
合着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姜二宝是真的欲哭无泪。
这件事打死也不能让爸妈知道!
他也是下午才知道孙小麦根本没有欺负三姐,反而和她关系很要好。
孙小麦下午把他房间玻璃砸了个洞,隔着窗子和姜沅说了话,到现在那个洞还透风进来呢!
可他现在嘴巴被堵上了,能动的手也被绑上了,说不出来话来,也不能告诉他妈,是姜沅和和孙主任联手把姜家搞垮的。
姜沅明显是累了,她单手支头睡着了,对外面的动静充耳不闻。
“不管怎么样,婚事不能变,姜沅我要带走。”杨英语气坚决道,“哪怕是她要去上大学,这个大学生也必须是我们家的!”
“她的通知书我们是出了钱买的!”
杨英现在的状态让姜德胜有些害怕,姜主任被抓了,他儿子姜安在钢铁厂的工作肯定也保不住,这一家子现在是缠上他们家了。
姜德胜扯了扯姜母的衣袖:“要不就按她说的办?不管怎么说咱们手里还能有五百块钱呢。”
“不行,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谁敢和她家扯上关系?你钢铁厂的工作还要不要了?”姜母不敢激怒杨英,怕她在这里大吵大闹把所有的事抖出来。
要是被别人听到了,那是真的没脸见人了。
录取通知书的事没办法,从孙副厂长嘴里说出来那一刻就注定传遍钢铁厂,可两家有意结亲的事还没人知道。
姜母没办法,只能先稳住杨英:“杨大姐,先让我们考虑考虑吧,这事过段时间再谈。”
其实现在让姜沅嫁过去已经不划算了,哪怕不让姜沅去读大学,她也是一个高中生,而且相貌出挑,想找条件好的也容易。
姜主任家已经完蛋了,她想换个人家。
可这话不能当着杨英的面说吧,这是真的要招人恨了。
“明天我会带着小安过来接人,你们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否则谁也别想好过!”杨英不接她的茬,撂下这句话就走。
姜德胜和姜母面面相觑,都有些头疼。
钢铁厂出了这么大的事压根瞒不住,姜大宝本来正打算回去,他媳妇儿先过来了。
“我听说姜主任被抓了?那二宝的工作是不是也泡汤了?”
她一开口就让姜母黑了脸。
但是这个儿媳妇脾气大,娘家又比夫家强,而且自己那个棒槌儿子是个妻管严,她不敢随便和金蝶发脾气。
“姜沅呢?她竟然能考上首都的大学,咱们老姜家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啊,出了这么一个文化人。”
金蝶四处打量,没看到姜沅的影子。
“在里屋和二宝说话呢,”姜母想搪塞过去,“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带大宝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那我见见二宝总行吧?昨天晚上爸火急火燎把大宝叫走说二宝病了,我这个当嫂子的怎么也得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不然回去我爸妈问了我也不好回答。”
姜母懒得和她掰扯,给姜德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开锁。
金蝶看到姜德胜的动作,眼底有一抹异色闪过,她其实有些不理解。
自家有人考上了大学,怎么他们老两口好像并不怎么开心?反而好像个烫手山芋一样。
等姜父开了门之后,金蝶收敛表情,恢复原样。
“二宝,大嫂来看你了,你是哪儿病了?”
姜二宝嘴里的布以及手上的绳子都被解开了,他瞥了眼姜沅,不敢乱说话。
姜父示意姜大宝在这看着,他去和媳妇儿商量对策。
现在有点骑虎难下,不把姜沅嫁过去怕姜主任家那母子俩闹事,但是嫁过去了,姜家又要惹一身骚,还得不到什么好处。
难啊。
金蝶嘴上说是来看姜二宝的,但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姜沅。
她语气有些羡慕:“听说你考上了华大,真厉害啊,小妹。”
整个云县,姜沅应该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被华大录取的学生,就连特殊时期以前都从来没有过。
金蝶时常会感慨,怎么老姜家会出了这么个异类呢,姜沅不管是从长相还是别的学习,都不像姜家的孩子。
不过她也没有过多怀疑,不然这个世上哪来的天才嘛。
天才的父母可不一定就聪明,有时候没脑子的反而能生出聪明货。
就是有点可惜了。
姜沅抿唇,轻声细语道:“大嫂应该知道,妈不会让我去上学的。”
金蝶当然知道,她这次过来不是真的因为姜主任被抓了过来询问情况,而是孙小麦说姜沅带话给她,希望她能回趟家。
“我帮不了你,”金蝶实话实说,“爸妈什么脾气你也清楚,而且我也确实帮不上你什么忙。”
她从来没有把自己真正当成姜家人,对于姜家的事也懒得插手过问,除非是涉及到姜大宝和自己的利益。
“我一直觉得大嫂才是家里唯一的明白人,”姜沅忽然仰头,她坐在椅子上,黑白分明的眸子就这么看着站在面前的女人,“大嫂应该也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孩子一辈子在云县上学工作吧,难道大嫂不想我以后的小侄子小侄女能去首都看看吗。”
“我上不了的大学,说不定他们能去,要是有个首都的户口以后也许就能吃上那边的供应粮。”
“大嫂,比起云县,首都的广阔天地更加大有作为。”
金蝶心中一动,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她爸是粮食局的小领导,见识不是姜德胜这种普通工人能比的,眼界也比常人要宽。
如果可以的话,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
能去首都的话,谁还愿意待在云县啊。
哪怕她现在还没有孩子,但她家里有个还在读书的弟弟。
金蝶想了一会儿就知道姜沅什么意思了,一个能考上华大的人,只要她愿意,辅导出一个能考上大学的人并不难,而且听她的意思还是首都的大学。
她每天都有听新闻,对于现在的政策很了解,知道这几年的大学生含金量到底有多重,可以说以后国家多数重要岗位的人就出在这群人里面。
金蝶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为了自己的利益,她必须帮姜沅。
只要弟弟能考上大学,自己在家里的话语权也会越来越高,以后自己的孩子哪怕姜沅这个姑姑不帮衬,亲舅舅总会想办法帮忙的。
“我知道了。”不用过多考虑她就做出了决定,扫了眼依旧不明就里的姜家兄弟二人,金蝶暗骂一句蠢货,一家子绑在一起还不如姜沅一个人聪明。
她和姜沅对视一眼,聪明人之间不用把话说透,该做的事她自然会去做。
“好好照顾二宝吧,妈说得对,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听到脚步声,金蝶朝姜沅略微颔首,“大宝,我们该回去了,别让爸妈在家里等着急。”
姜母是过来给姜二宝喂水的,听到金蝶的话,她点头,心里很满意。
金蝶刚出房门就看到姜母在门外,她随口一问:“二宝和那个于小凤的事定下来没有?我们供销社最近有一批新款式的布料,是暗红花纹的,喜庆,用来结婚再合适不过了,要不咱家先买点备着?以后要用的时候怕是一时难买到了。”
“定了定了!”姜二宝一听到小凤的名字,眼睛都亮了,在床上叫嚷,“我去过小凤家里了,她爸妈都同意。妈!买布料!”
姜母拿这个儿子没办法,现在工作的事吹了,媳妇儿总得娶吧?就他对于小凤这痴情的模样之前的想法也别提了,姜沅不是亲生的这件事只能烂在肚子里。
正好姜德胜手里还有五百块钱,拿两百出来做彩礼也差不多了。
“行,买!”姜母看了眼一脸乖顺的姜沅,“小蝶,你多买点布料,到时候给沅沅也做身新衣服。”
这是她惯用的手段,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老二姜叶当初就是这么被她妈拿捏的。
“谢谢妈。”
果然,姜沅开口了。
姜母叹了口气,语气也缓了几分:“沅沅,女孩子就是要早点成家,嫁个好人家比什么都重要,你放心,妈是过来人,不会害你的。”
“小蝶,你等一下,我去拿户口给你。不过家里的布票有些不够……”姜母的意思是你小叔子和小姑子都快娶妻嫁人了,你作为大嫂怎么样也得表示表示吧。
金蝶不乐意了:“妈,上次二宝托我买瑕疵布还是我给垫的布票呢,我今年自己都还没做几身新衣裳。您要是不想买就算了,这种高级紧俏货别人没有关系基本上买不到,我们供销社的同事们都内销了,算了,您还是自己去别的地方买吧。”
“妈!”姜二宝一听不乐意了,又要开始撒娇痴缠闹那一套了。
姜母一听急了:“你爸那儿可能还有点布票,我去找来给你,买,咱们买!”
金蝶对着姜母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从她这占便宜,难怪她爸妈都不爱搭理姜家人。
等姜母拿来了户口本和钱票,金蝶微不可察瞥了眼姜沅:“妈,那我和大宝先回去了,拿了布料我再过来。”
“行,外面天黑了,路上注意点。”
等夫妻俩走了,姜母喂姜二宝喝了水,又喂了点饭,哪怕她刚才对姜沅态度有些软化,但还是继续锁上了门。
听到落锁的声音,姜二宝更加绝望了。
他今晚哪还敢合眼睛啊?刚才姜沅就轻飘飘看了他一眼,现在后颈还觉得凉飕飕的,压根不敢告状。
“媳妇儿,这不是回家的方向啊。”姜大宝呆头呆脑跟着老婆走了一段,才发现不对劲。
他打着手电筒晃了晃:“咱们走反了。”
这是到了钢铁厂老家属院外面了吧。
“哪那么多话?你在这里等我。”金蝶从他手里夺过手电筒,捏着户口本,径直往孙主任家去。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不能迁,我不同意!……
孙主任一家正在吃饭,因为姜城被抓了,今晚加餐,吃红烧肘子和酱爆牛肉。
“爸,你说姜沅能去上大学吗?她今天让我给她那个嫂子带话,也不知道人家能不能帮忙。”
孙小麦吃得满嘴是油,张红嫌弃地梅递过去一张手帕让她擦擦。
“她是个有主意的,一直到现在哪一步不是按她的计划在发展?”孙主任没有那么担心,“我今天听你二爷爷说,人家华大招生办的组长就是特意为她来的,这件事应该能成。”
“就是户口难拿,姜家那口子要是扣着不给谁也没办法。”张红梅又问,“既然高厂长下去了,二叔是不是就能当厂长?”
“八九不离十。”孙主任笑眯眯道,“任命用不了多久就能下来,现在正是生产任务重的时候,上面肯定会让二叔顶上去。”
“一张录取通知书牵扯出这么多事,这个姜家的小姑娘可真是……”张红梅看了眼抱着大肘子啃的闺女,又不自觉叹了口气。
“各人有各人的福分,小麦虽然读书不太行,但是咱们做父母的以后多为她打算,总归差不到哪去的,不像姜家。”
孙主任提起姜家人就厌恶,姜德胜的工作肯定是别想要了,等他二叔当了厂长,第一时间就让他们父子俩从厂里滚蛋!
一家人正在唠嗑,有人敲门。
“来了——”
张红梅推开门,看
到来人怔了一下,随后笑道:“小蝶啊,进来吧,等你挺久了。”
金蝶就在供销社工作,她没道理不认识。
当初还有点惋惜,这么精明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嫁进姜家了,不过后续的发展让她对这孩子刮目相看。
不住婆家,住在娘家,拿捏住丈夫对她唯命是从,公婆再有意见也没办法。
是个厉害角色。
金蝶心中的异样感越来越强,忍不住问:“您怎么知道我会来?”
“今天下午沅沅让小麦给我家老孙带了话,说你肯定有办法拿到户口。”张红梅其实一开始也是有疑义的,但是看到金蝶的这一瞬间,什么想法都消失了。
难怪老孙说连二叔都夸姜沅脑子好使,果然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以后让小麦多听她的准没错!
进了屋子,金蝶心里还是心绪难平。
姜沅就这么笃定自己会动心,她真是……
太知道自己的软肋是什么了。
“孙主任。”面对这个丈夫的车间主任,她态度还是很恭敬的。
孙主任脸色平常,没有对姜沅的和煦,甚至都没有开口让她坐。
“本来我是打算过几天就辞退你公公和你家姜大宝。”
这话一出,金蝶脸色大变。
她急忙道:“孙主任,这件事我家大宝全程没有参与,他是不知情的啊!”
金蝶不知道姜沅为什么和孙主任家交集这么深,但她现在非常害怕姜大宝会丢了工作。
本来爸妈就瞧不上姜家瞧不起姜大宝,在厂里好几年了还是个二级焊工,一个月的工资还没有她高。
当初她就是看准了姜大宝耳根子软好拿捏才嫁给他的,要是姜大宝现在连工作都没有了,她爸绝对不乐意,说不准还会想让她离婚。
“不知情他跟着去省城堵人?”孙主任一句话把金蝶堵的哑口无言。
“我真不知道这件事,这是他爸妈撺掇的,大宝那个人头脑简单,他爸妈说什么就做什么——”
金蝶还要再解释,孙主任摆摆手,看向她手里的户口本:“要是你今天没来,姜大宝的工作肯定是保不住了,现在可以酌情考虑,让他重新从学徒工做起。”
金蝶差点把户口本捏碎。
孙主任一句话就让姜大宝的工资少了一半,在厂里这么久现在和刚进厂的没区别了?
气恼的同时又心惊,姜沅竟然把一切都算得这么死,要是自己今天没帮她,大宝的工作就没了,自己到时候还是得求到她头上去。
这么一想,姜沅还是给她留了点体面的。
金蝶吐出一口浊气,双手把户**给张红梅,郑重道:“姜家的事我和大宝绝对不会掺和了,不管姜沅要做什么,也绝不会阻拦。”
张红梅笑了:“你是个清醒的,姜家要是出了个大学生,对你也有好处不是?”
直到跨出孙家的门,金蝶还有种依旧踩在云端的感觉,头重脚轻。
姜大宝见媳妇儿来了,屁颠屁颠跟上去:“老婆,你咋去孙主任家了?咱爸跟姜主任是一伙的,跟孙主任可不对付呀!”
金蝶恨不得破口大骂,真是个猪脑子。
你爸跟姜主任一伙没错,你妹可是跟孙主任是一边的。
现在姜主任被抓了,姜主任的靠山高厂长也被抓了,孙主任和他亲叔叔平步青云,有点眼色的就知道要偏哪一边。
公婆到现在还敢和姜主任家搅和到一起,真是不知死活。
要知道孙主任的爱人张大姐可还是棉纺厂的小领导,婆婆那份工作能不能保住也就是人家随便找个由头的事,一家子人头脑都不清醒。
公公的工作肯定是没了,这也是他活该!
“以后少回去晃悠,你昨晚这一趟差点把自己工作都弄没了,再回去咱俩就离婚!”金蝶警告道。
姜大宝想了半天都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差点把工作弄没了。
一路上被老婆训孙子一样从钢铁厂家属院训到三道湾,屁都不敢放一个,还得问他老婆渴不渴。
翌日一大早,孙主任就去了公安局,他前脚刚到,关校长就来了。
两人互相打了个招呼,握完手,彼此都有些唏嘘,特别是后者。
之前还顾忌帮了姜沅姜主任会不会找自己麻烦,结果转眼姜主任就完蛋了,自己反而搭上了孙副厂长这条线。
“学籍档案我都带来了。”关校长笑道。
“户口在我这。”孙主任也乐呵呵的。
两人相视一笑,大步往公安局里走。
接待两人的是公安局副局长,也是钢铁厂保卫科科长。
“胡局长,我们来给姜沅迁户口,这是华大的原教授亲手写的证明,上面有华大的公章。”关校长把自己从招待所带回来的手写信以及学籍档案都递过去。
“这是姜沅的户口,胡科长你看看还要不要别的什么材料。”孙主任是打定了主意,不管缺什么他今天都要补齐,立刻把姜沅的户口迁走。
胡局长方正严肃的脸上也露出笑容:“昨天我们连夜审问了姜城,他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包括倒卖国有资产以及利诱姜德胜买卖姜沅的录取通知书。”
“姜沅的通知书我们也拿回来了,有你们手里这些东西,可以直接将她的户口迁到华大的集体户口上。”
孙主任给他递了根烟:“那就麻烦你了胡科长,这孩子不容易,迟则生变,华大那边也催了,让她赶紧去入学报道,不能再耽误了。”
胡局长随手将烟别在耳后,点头:“放心,马上就能办妥。”
“不能迁!我不同意!”尖锐的嗓音破空而来。
姜母快步跑上台阶,伸手就要去抢胡局长手里的户口本。
“这属于偷窃!公安同志,姜沅要迁户口没经过我的同意,我要报案!”
她上班到时候经过供销社,想去看一下布料是啥样,结果供销社其他小姑娘说压根就没有什么新布料,而且金蝶今天休假。
姜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她是又气又怒,她想破天了都想不到儿媳妇怎么可能帮小女儿。
金蝶向来对姜家人不上心,和姜沅的交集也少,而且是个非常精明利己的人。
小姑子嫁出去了她说不定还能得到好处,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因为对金蝶没设防,再加上想破脑袋都想不到金蝶竟然会插手这件事,而且以前买布也是拿户口给金蝶买,所以这次她也毫无防备。
果然不管女儿还是儿媳,到底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孙主任眼疾手快一把拦住她,厉声喝道:“这是公安局!你要做什么?公然袭击公安同志吗?!”
胡局长下意识摸了下腰间的配枪:“这位女同志,往后退!”
刚才还激动的姜母瞬间就清醒了,想起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她双腿抖成筛子。
但她还是强忍着害怕:“公安同志,这个户口本是我的,我是户主,我儿媳昨晚从家里偷了户口本,我现在要拿回户口本。”
姜家的户口随母,粮油关系也是,姜沅的户口在她名下。
孙主任冷笑:“还没有清算到你们,你自己先跳出来了,为什么要迁户口你心里不清楚?再胡闹你们一家都喝西北风去!”
之前是怕姜德胜和他媳妇儿把户口藏起来了没办法拿到,现在到手了还不能把姜沅户口的事落实了那就是他们没用了。
“我实话跟你说,买卖通知书要是姜沅追究起来,你们也是要担责的!”
“不可能!”姜母虽然被他拿工作的事吓了一下,但不相信卖个通知书还有负什么责任,“孩子是我们养大的,自己的孩子我不想让她读书了,通知书给别人了又咋样?天下哪有这样的事?还有没有王法了?”
在她看来,子女的一切都是父母的,刚开始知道姜沅考上大学了她还是有点想让她去上学为家里带来好处,可闹到现在她是绝对不会再让姜沅去的。
都这样了姜沅哪怕表现得再
乖心里肯定也记恨她们,她凭啥要帮别人培养孩子?还不如早点嫁出去算了,就当这个孩子没养过。
金蝶拿户口这事让她彻底看清了姜沅,对这个女儿打起十万分的小心。
难怪以前老人都说咬人的狗不叫,姜沅就是这样,看起来乖巧懂事,但她就像一头蛰伏的小兽,随时都有可能出其不意咬你一口。
姜母只恨自己没有早点看清她,不然早就不可能让她上学了。
这边还在争执僵持,外面有俩小轿车径直开了进来。
县教育局的领导下车后,一路小跑绕到另一边,亲自拉开车门。
“裴处长,您慢点,小心脚下。”
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眼前,裴景深弯腰下车,瞥了眼台阶上面门口的闹剧,笑着说:“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县教育局的局长汗如雨下。
裴景深是前几年调来宣城教育厅的,他负责省纪委监委驻省教育厅纪检监察组的全面工作。
冒名顶替的上大学的事一出来,这位裴处长可算是找到理由名正言顺整顿全省教育局了。
今天这位裴处长没下通知就来到县教育局,他的人二话不说就把苏凯云带走,随后立刻驱车来公安局。
县教育局局长扫了眼台阶上面的人,基本上都是熟人。
二中的关校长,钢铁厂的焊工车间副主任,公安局副局长老胡。
他暗自心惊,这几个人怎么聚在一块了?
“孙主任,姜沅的户口迁了吗。”裴景深和孙副厂长有些交情,这叔侄俩长得很像,一眼就能认出他的身份。
“……还没有。”孙主任下意识回答,他扫了眼县教育局长,用眼神询问这位是谁。
县教育局长抬头往上面瞥了一眼,孙主任立马会意。
听完孙主任讲的原因,裴景深蓦然笑了,镜片后的眼睛却泛着冷意。
“这位同志,你买卖女儿的通知书是违法的,虽然现在有关的法律还不太完善,但你们的行为侵犯了他人的受教育权。”
“还有那位顶替你女儿上学的小姑娘,冒用顶替他人的高等学历教育资格,她要被发往边疆做三年劳动改造。”
裴景深话音刚落,胡局长立刻说:“我们的人已经在火车站蹲着了,她一出站立马抓回公安局。”
这种不急不缓但又带有压迫性的语气比孙主任的厉声喝止还让姜母害怕。
姜母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没有侵犯他人的啥教育权啊,姜沅是我女儿,我亲女儿。”
想起什么,她立刻说:“领导,买卖通知书的事是我家那口子干的,跟我没关系,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到了现在,她哪还强硬得起来。
裴景深给了身后的人一个眼神,那人会意,看似把姜母扶了起来,实则是架到一边。
孙主任在钢铁厂混了这么多年,上级眼珠子一转他就知道该干什么:“胡科长,快把户口的事办了,裴处长日理万机,咱们别耽搁他。”
胡局长现在哪还不清楚这位裴处长为何而来,他点点头,二话不说拿着一叠资料就去户籍科。
过了二十分钟,他把各种资料档案还给孙主任和关校长,又递过去一张纸:“办妥了,拿这个去首都公安局盖个章就行了。”
“谢了啊,回头去厂里我请你喝酒。”孙主任心情别提多好了,笑眯眯道。
“不用,工作期间我不喝酒。”胡局长义正言辞拒绝。
孙主任:“呵呵,随便你,爱喝不喝。”
事情办好了就行。
姜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做完这一切,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户口迁走了,现在她是彻底拿捏不住姜沅了。
咋办啊。
孙主任把户口本一把塞到失魂落魄的姜母手里,语气有些不屑:“拿着你的宝贝回去吧,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父母,对孩子跟对仇人一样。”
关校长也不解:“你们到底怎么想的?要是我们家出了个全国状元,我敲锣打鼓都要把孩子送首都去,压根做不出来这种黑心事!”
“什么?”孙主任愣了一下。
别说姜母傻眼了,就连他也有点听不懂关校长的意思:“什么全国状元?说啊老关!别卖关子了!”
本来要走的裴景深也停下脚步。
一向冷静的脸上也闪过一抹讶异。
“姜沅不仅考上了华大,分数还是排在全国第一。”关校长反问,“你们不知道?”
随后,他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哦对,你们不可能知道,原组长说这次考试的成绩都是保密的,全校只有他和校长知道真实分数。”
孙主任:“……”
装,不就去了趟省城吗,怎么不装死你。
虽然对关校长有些不满,但他此刻的心无比火热。
小麦啊!你真是命好!撞大运了!能遇上姜沅这么个朋友。
恢复高考后第一个高考状元,有她辅导还能上不了大学?
哪怕是个猪脑子也该开窍了吧!
裴景深显然也没想到姜沅会是第一名,小师弟也没有跟他说。
可能虞必先自己也不知道帮的小姑娘会有这么厉害的吧。
裴景深头一次由衷的笑了:“孙主任,关校长,我要回省城了,姜沅就麻烦你们多关照一下。”
他随意瞥了眼呆若木鸡的姜母,又对关校长说:“老关,你应该也在县二中呆不了多久了,回去好好和嫂子说一下吧。”
孙主任点头应下,不用他说自己都会注意姜沅那边的。
不过他有点纳闷,这两人竟然认识?这位关校长有点能耐啊。
就连县教育局局长也多看了关校长两眼。
看到裴景深上车后,他顾不上想别的,又赶紧跟了上去。
“姜家大嫂,要是还想保住你自己和儿子的工作,就赶紧让姜沅去学校报道,已经害了人家一次了,别再耽误你女儿了。”孙主任看不上姜母,但还是耐着性子劝道。
姜母脑海里空空的,说不上是后悔没拦住当初姜德胜和二宝卖了通知书以至于自己没办法在姜沅身上谋取更大利益还是后悔把户口本给了金蝶。
但她绝对不后悔不让姜沅去上大学!
如果是普通一点的大学还好,可她竟然考了全国第一?!
姜母思绪飘远,想起当年村附近驻扎的那个部队临时搭建的诊所帐篷。
她到现在还记得隔壁床那个貌美的女人,好像是随军的,快要生产的那段时间男人出任务去了。
当时十里八乡的村里有人要生了都是去部队的诊所,哪怕是镇上的人也是去那儿。
别的产妇哪怕生了都是喝的野菜糊糊汤,而那个女人每天都有水果罐头和麦乳精和红糖吃,不过没有人陪产。
刚开始她除了羡慕也没有别的,自己一发作就去了军诊所,可一两天了还没有要生的迹象,婆婆还过来骂她故意赖在诊所躲懒不干活。
等她要生了,隔壁床也要生了,而且还是罕见的龙凤胎。
她就记得那天生孩子的起码有十几个,有军嫂也有村民。
自己的孩子先生了下来,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跟只小猫一样,她知道,这是怀孕的时候没营养。
大人都没吃东西,小孩咋可能身体好。
军医就那两三个,忙得脚打后脑勺压根没精力注意别的,在帐篷里团团转,到处都是产妇痛苦的叫声和小孩的哭声。
当时就隔了一道军绿色的半截帘子,她能看到旁边生完一直没睁过眼虚弱到晕了过去的女人。
男孩儿她不敢换,于是趁军医没注意,她咬牙下了决心,悄悄把那个女孩儿给换了。
等军医给别人接完生来抱孩子洗澡的时候就已经换了个个,那个女人醒来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孩子。
姜母从她眼中看到了怜惜和慈爱,本来还有些
动摇的心瞬间坚定了起来。
孩子跟着自己回去可能还会养不活,但是这个女人看起来条件就很好,她一定能好好对孩子。
当天姜母就抱着换来的孩子回去了,这件事本来打算烂在心里不说,可这孩子的妈长得太漂亮了,哪怕小孩子小时候看起来长得都一样,皱皱巴巴的,可一旦长开了姜德胜绝对会怀疑她偷人。
所以她到家的当天就跟姜德胜说了。
当时姜德胜听到是个丫头并不在意,抽了两口旱烟就继续下地干活。
对他来说女儿都一样,健康的女儿远比病殃殃的女儿好,还能帮家里多干点活减轻负担。
所以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两口子一直瞒着家里所有人。
直到后来进了城,逢年过节再回去村里人看到白白净净的姜沅也只会觉得城里水土养人。
偶尔也有人提起小时候的姜沅比村里的孩子们好看,但姜母只是一笑置之。
大家每天都忙着赚工分,天刚亮就出去干活天黑了才回家,对小孩子的印象都不太深,随便敷衍一下就忘了。
“听见没姜家嫂子?”孙主任不耐烦道,“我跟你一起回去看看姜沅。”
姜母陡然从过去的记忆里回神,听到他要和自己回去,突然想到了昨天杨英说今天要来把人带走。
她眼神飘忽,不敢和孙主任对视。
孙主任哪能看不出她有问题?
瞬间板起脸,吓唬道:“赶紧走,要是姜沅出了什么问题,信不信把你们一家老小都发配到沙漠去种树!”
他哪有这个权利,但姜母被唬住了。
她咽了口唾沫,看了眼不怒自威的胡局长,颤颤巍巍问:“姜主任也要去种树吗?”
“种树?”胡局长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残酷笑意,“十天后街口打靶,你们一家人都过来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