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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

以往吴珍珍在宿舍说了很多关于沈安澜家里怎么宠她的事,当时听起来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是一刀刀往她心上割。

不管怎么样,她都需要先知道真相。

霍青淮都明白,又拿出红糖块,掰了一点放进搪瓷杯里,用热水冲开。

“无论如何,哥哥都支持你。这些就交给他们去处理吧,你好好养伤,争取在回首都之前再吃上一顿海鲜。”

姜沅点头应好,乖巧地吃着鸡蛋羹,脑海里想的却是别的事。

昨天到现在她一直没有听到谢宥川的回应,难道是他的灵魂又陷入了沉睡?

之前也有一次,就是杨英母子把她绑走,她那次也晕了过去,由谢宥川接管身体。

她当时的灵魂就是休眠状态,能感知到外界的事,但是和谢宥川沟通不了,十分疲累。

姜沅有些担心谢宥川的情况,又想知道首都那边他的身体有没有反应,可目前暂时什么都做不了。

首都那边。

得知儿子没事但是受了伤,邱映雪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又担心儿子伤得重不重。

她今天去研究所都是强行打起精神工作,满心眼都是大儿子的安危。

“柏聿从小不在我们身边长大,好不容易和我们住了两年又去参军了,如今……如今……”

说到这,邱映雪有些哽咽,总觉得对不住儿子。

可她工作忙走不开,也没办法去岛上探亲,看看儿子现在怎么样。

沈临听着电话里妻子的哭声,心里也很是难受,话到了嘴边只剩一句:“我半个月后回来,大哥他们也会送阿昭过来,你这段时间照顾好自己。”

“对了,安澜呢。”

邱映雪听到大哥大嫂要带着一双儿女过来心里自然高兴,就连刚才的忧伤也冲淡了几分。

她有许久没见过阿曜和望舒了,还有大嫂,心里想念得紧。

“安澜去找珍珍一起学习了,她最近很用功,也很心疼我,还陪我去医院检查了,药也是她亲手熬的。”

“对了,你们一般不是半年才回来一次吗,距离安澜生日才过去了一个多月,你怎么又要回来?”

多年的夫妻让她直觉有些不对,但又因为最近过于不安,找不到头绪。

“大哥一家人好不容易一起来一趟,自然要好好接待他们。”沈临没有打算在电话说这件事,半个月后女儿也回了首都,到时候正好趁机见个面。

不然他短时间内是不会特意再回去一趟的。

邱映雪仔细想了下,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暗道自己最近太敏感,有些多心了。

挂断电话后,正好沈安澜回来了。

“你爸爸说柏聿没事,不过受了伤,需要静养。还有,舅舅舅妈过段时间会来一趟首都。”

“安澜,连累你这两天和妈妈一起担惊受怕了。”

爸爸要回来?

沈安澜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惴惴不安,觉得非常不踏实。

“我知道了。”她扯出一抹笑,尽量不让自己露出异常,“大哥没事就好,妈妈您今晚可要多吃一点饭,我做您爱吃的地三鲜怎么样。”

“好,我们安澜真乖,妈妈也陪你一起。对了,转系的事考虑的怎么样,还要继续在物理工程读下去吗。”

沈安澜最初选择物理工程系也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妈妈就是这个专业的,她从小就非常崇拜妈妈,觉得妈妈什么都懂。

再加上周围的人夸她以后肯定也会和妈妈一样成为一个科学家,所以沈安澜毫不犹豫就选了这个专业。

从刚开始的自信满满,到现在甲班制度一出来,原先没有发力的人在这短短几个月时间内逐渐跟上,你追我赶,沈安澜已经有些吃力了。

在拿到妈妈的血型报告确定了自己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之后,沈安澜也对物理工程系彻底失去兴趣。

“妈妈,我想转系。”

其实还有个原因,她不想和姜沅再在一个班了。

所有人总是提起她,只要在学校,不管老师同学哪怕门口保卫科的大爷,都对她赞口不绝。

她有一种活在姜沅阴影下的感觉。

刚刚吴珍珍还和她说了件事,听说姜沅的未婚夫腿好了,大院里有人亲眼见到他行走如常。

沈安澜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多少有点觉得姜沅见识短浅。

学校留学生名额已经在选拔了,姜沅作为甲班的佼佼者,再加上英语好,校方肯定会直接让她去,老师们也会力荐。

现在放开了,有了留学的背景,再回来待遇又不一样,她才十八岁,真不应该这么早就把自己的婚姻大事定下。

不过看到姜二宝也知道,她家条件应该不怎么好,谢家对于她来说应该是平时接触不到的存在,再加上谢军长的爱人也是研究所的,其它的就说得通了。

珍珍跟她说,大院里那个张婶子觉得谢宥川的腿好了,说不定就看不上姜沅了。可沈安澜却明白,像姜沅那般长相的又是华大的高考状元,很难有男人不动心。

她也说不上为什么,总是忍不住和姜沅较劲,但是当初知道姜沅这么优秀竟然要嫁给一个瘸腿的男人时,心里却有一丝窃喜。

好像终于可以胜过她一筹。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自己这种想法不对,所以消沉了一段时间。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这是嫉妒心在作祟。

所以她更加想要远离姜沅,不在一个院系,再加上她很快就要出国留学,自己应该能早点调整过来。

对于她的决定邱映雪向来是支持的,所以只是点头:“好,下个学期就去学你喜欢的专业,到时候妈妈陪你去学校。”-

就这么过了两天,台风也走了。

姜沅除了额头上的伤,已经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了。

战士们都在清理台风留下的痕迹,帮渔民们重建房屋,军嫂们也在铲走地上的落叶碎石,就连小孩子们也没有闲着,都在帮忙干活。

她也会和维修班的技术兵一起去修理一些电力设备,短短几天时间,岛上的人都认识她了,一口一个漂亮妹妹,姜沅听了无比耳热。

傍晚,台风过后海面风平浪静,有物资船过来送补给。

谢宥川从船上下来,直接往军诊所去。

他不知道姜沅现在怎么样,伤的严不严重,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路上不少人回头看他。

有军嫂拿着扫把,纳闷道:“这是哪来的小伙子?新调来的?也没穿军装啊。”

“反正不是咱们岛上的驻军,天天打交道,我连他们家里都有些什么人都一清二楚了。”

“嗯,看这身板,确实像是个当兵的……”

军诊所。

见有人进来,韩巧云下意识开口:“哪里不舒服同志……”

“姜沅在吗。”男人面色冷峻,言简意赅问。

“呃,姜沅去潮汐发电站了,可能要过一阵才回来吧,不过她等下会来换药。”

韩巧云抬头,悄悄打量眼前的男人。

这位男同志宽肩窄腰,身材劲瘦挺拔,高鼻梁薄嘴唇,一双眸子宛若寒星,浑身上下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看起来好像比霍团长还要高一些,那不得有一米八七?而且年纪也不大,估摸着和沈教导员差不多,二十出头的样子。

就是性子太冷了,除了谢谢,连多说一个字都吝啬。

谢宥川得知她没事后,紧蹙的眉头微微松开,没有在军诊所等她,而是去了家属房。

过了半个小时,姜沅从潮汐发电站回来经过军诊所,正好过来换药,手里还提着两个椰子。

“巧云姐,这个给你。”姜沅放了一个椰子在台面上,言笑晏晏道。

“小姜同志你回来的正好,”韩巧云神秘兮兮凑过来,“刚才有个男同志过来找你,长得特别俊,是不是你家哪个亲戚?”

在她看来,姜沅长得好看,她家里的人肯定也好看。

哥哥的话,那应该不是了吧?看模样不像。

姜沅“啊”了一声,听她形容了半天硬是没想起来自己认识的人里哪有这个样子的,最后只能问:“他去哪啦?”

“不知道,问完话就直接出了军诊所,往那边走了。”韩巧云努努嘴。

姜沅一看,那不就是家属院方向吗。

她若有所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韩巧云已经拆了她额头上的纱布,用棉签蘸着药粉给她上药。

“嘶——”

姜沅眸中含泪,楚楚可怜道:“巧云姐,你故意转移我注意力。”

小姑娘这两天好像要灵动了些,性子依旧温和,但是没有那么沉静了,对于岛上的人开的玩笑也会主动回应,看着比之前鲜活很多。

韩巧云越跟她接触是越喜欢她,虽然心里还会惋惜一下自己跟霍团长,但也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这不是怕你哭吗,你要是说两句软话央着我别换药,我可受不住。”

韩巧云动作轻柔,给她贴上纱布又缠好绷带,揶揄道:“哎呀,没想到我还能摸上高考状元的小脑袋瓜子,真是三生有幸。”

被她这么一说,姜沅耳根通红,恨不得立马起身回去。

她是华大的学生还是高考状元这件事是两栖营的团部那边传出来的,她帮着维修班一起干活,自然会有人关注。

从她没上岛开始,档案已经在他们桌上了,政审没问题才能登岛,所以对她的背景干部们都清楚。

一听说她是大学生,还是首都的大学生,而是还是高考状元,那家属院的军嫂们看到她都笑吟吟的,再也没有任何流言蜚语。

就这条件,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什么好男人配不上?

再传瞎话那可真是没道理了,更何况小姑娘刚上岛自己还病着呢就在帮忙,于情于理也不好再说人家的是非。

姜沅换完药又去看了沈柏聿,去家属食堂给他带了饭过来,自己才拎着另一个饭盒回去。

家属院飘来饭菜香,有嫂子从窗户那里看见姜沅回来了,探头问:“小姜回来啦,要不要一起来吃饭?今天物资船来了,我家炖了酸菜棒骨,可香了!”

姜沅闻言,弯眸道:“谢谢胡嫂,您不用客气,我在家属食堂打了饭。”

说完,她低头一边从口袋里摸钥匙一边往前走。到了门口,毫无防备撞进男人硬朗结实的怀里,就像是一堵温暖的墙。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来接她回家

姜沅心下一惊,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抬眸看向门口。

傍晚时分天边只有一丝光亮,只能看见有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前,看不清楚轮廓。

“哥哥?”她不确定是不是霍青淮,试探着喊了一声。

“是我。”男人嗓音低沉冷冽,漆黑的眸子望住来人,“谢宥川。”

“……”

姜沅开了门,扯了一下墙上的灯线,暖白色的灯光倾泻下来。

看向站在门前的男人,她心里是说不上来的感觉。

真要说起来她只在床上见过谢宥川,而如今这人突然站在她面前,就有点……难以形容。

想到自己曾经给他擦过脸和手,视线掠过他的面容时,指尖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谢宥川也在打量她,看到她额头上的绷带,微不可察皱眉。

“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在我昏迷之后吗。”整理好思绪后,姜沅放下手里的饭盒,拉开椅子,示意他坐下来。

从她受伤到现在才过去了两天,谢宥川竟然这么快就出现在了她面前,首都并没有直达虞城的火车,需要在海城转车。

所以他自从醒来后,就一刻没停立即过来了。

得出这个结论,姜沅心里酸酸胀胀的。

“嗯,你失去意识后。”

谢宥川也没有跟她客气,抬脚过去坐了下来。

因为是临时买的票,已经没有软卧和卧铺了,而飞机又需要审批手续,他等不及。

所以是一路坐硬座过来的,到了虞城又坐了几个小时的船。

现在两条腿又酸又麻,可能也有受过伤的缘故,再加上太久没有活动过,一醒来就高强度行走,以及这种天气导致伤处有些痛。

他没有说自己有多担心姜沅,只是从兜里摸出两封信,放在桌上。

“虞城县城邮电所拿到的,台风天气邮局没有往岛上带信。”

姜沅看到了上面的邮戳和地址,是云县寄过来的。

一封是孙厂长寄的,还有一封是金蝶的字。

两人灵魂同体那么久,姜沅做的事他都知道,所以她并不意外。

视线从他腿上瞥过,她没有过多追问,而是打开饭盒,把筷子递给他:“你先吃饭,我看看信。”

谢宥川颔首,接过筷子,两人动作无比默契,十分自然。

姜沅坐在床边看信,男人坐在窗前吃饭,有军嫂透过窗户看到她屋子里又多了一个男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确定不是霍青淮和沈柏聿后,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这有啥的,门不是开着吗,指不定是哪个亲戚,就算不是又怎么了,小姜能耐这么大,抢手点是应该的。”

“男同志们心里明白着呢,主动才有希望,不主动只能看着别人有希望。”

谢宥川吃饭的时候没发出什么声音,太久没进食了他也吃不进什么,只是吃了点青菜,肉丝粥和蒸南瓜没有动。

屋子里有些静,甚至还能听到别人家两口子在说话。

姜沅垂眸认真看信,先是看金蝶的,她给自己来信肯定是打探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金蝶说她诈出了姜母的话,姜沅并不是弃婴,而是她当初在生产后,换了另外一个军官太太的孩子。

并且把当天本地所有生产的人的名单都写了上去。

巧的是当时和姜母同一时间生产的那一批人里,只有一个军嫂,别的军嫂只是肚子疼在一边喊痛,因为没生,不在这批名单内。

其他人都是十里八乡的村民,这些人金蝶都去走访过了,并且附加上一句——

我觉得她们的孩子都是自己的,相貌要么像爹要么像娘,而且家里都不止一个兄弟姊妹,一看就是一个爹妈生的,不可能抱错,唯一能出错的只有婆婆和另外一个军官太太。

还在最后提了一句,她的弟弟已经高考完了,志愿填的是澜市的大学,在等待录取通知书,感谢姜沅让孙小麦送过去的学习资料。

首都的大学金蝶不敢想,只是希望等弟弟毕业后,如果能有去首都

的机会,姜沅能帮衬一二。

看完她的信,姜沅又拆开孙厂长的。

没有过多的寒暄,只是简洁明了说他托人去军诊所要了一份当年产妇的名单,让姜沅自己看看。

王春妮、赵大丫、冯彩姑……邱映雪、田素芬。

孙厂长在信里说,名字是军医当时按照床位一个一个填的,所以她那个养母挨着的床位就是这位邱映雪同志。

他托人在部队里询问得知,这位邱映雪同志生完孩子没两年就跟着她丈夫调走了,现在想要找人也难,得费大功夫。

他还在信里劝慰,让姜沅不要心急,他会想办法的。

姜沅看完信,走到谢宥川面前,放下信纸。

谢宥川已经饱了,他现在胃不太舒服,吃不下什么,姜沅顺势倒过去一杯热水递给他。

两个人说陌生也不陌生,说熟悉也不熟悉,虽然刻意保持距离,但是下意识的举动又透着亲昵,好像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只是姜沅初次看到他的身体,还有些不适应,男人气场太强了,性格又冷,让人难以忽视。

谢宥川拿过搪瓷杯,起身把位置让给她。

冷淡的眸光落在桌上的信纸上,头顶的光线又落在他身上,在桌上投下一片阴影。

姜沅也没觉得有什么,他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没什么可隐瞒的。

坐在他坐过的地方,她拿起另外一个勺子,开始喝粥。

“你是沈家的女儿。”谢宥川早就从她和沈柏聿的言行举止以及在海城时邱家老爷子的反应中看出这一点,也没太意外。

姜沅“嗯”了一声,小口小口吃着肉丝粥,问他:“黎华阿姨知道你醒了吗,还有你的腿……”

目光在他修长的腿上扫过,又收回视线:“徐姨和黎华阿姨应该都很高兴吧。”

“嗯。”谢宥川面不改色颔首。

他醒来的事只有徐姨知道,虞黎华去研究所上班了,不过现在应该也清楚了。

而且老爷子那边应该也得到了消息,恐怕近期会来一趟军属院。

还有,谢宥川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和组织上报告要求归队。

当时他醒来后唯一的念头,就是看看姜沅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自己会脱离她的身体,她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直到刚才看到她,所有的不安才回落。

姜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庆幸他安然无恙:“我醒来后一直喊不应你。”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慌和后怕:“我还以为你又陷入了沉睡。”

谢宥川听出了她嗓音里的委屈,他向来不会安慰人,所以语气有些生硬:“我没事。”

姜沅拉开抽屉要收起两封信时,谢宥川瞥见还有一封只写了一半的信纸,收件人是徐姨。

想到什么,他眉头松开,看向姜沅时也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

“抱歉,让你担心了。”

姜沅只是摇头:“你没事就好。”

说完,她放下勺子,看向站在旁边的男人,仰头道:“谢宥川,我知道为什么你会换回去了。”

“你第一次出现,是我在邮电所外面昏倒,那个时候我失去意识,而你能掌控我的身体,是在我听到妈……姜母和姜二宝谈话,藏了我录取通知书之后,我受不了这个打击,再次晕了过去。”

“还有在姜城家那次,也是我彻底昏死过去后,你才出现的。”她有些懊恼,“但是这件事过后,我只以为我晕倒你才会出来,没想过你能有机会回到自己的身体。”

“姜沅,这世上没有人能算无遗策。”谢宥川平静道。

姜沅泄了气,点点头。

是啊,而且就算她当初想到了,难道要把自己撞晕过去吗,也许有时候刻意为之反而并没有这样的效果。

等她吃完了,才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我带你去找哥哥,让他给你安排一个房间。”

“不用,我住在你隔壁。”

谢宥川上岛之前去了邮电所,除了拿姜沅的信件之外,还给海军司令部打了电话,申请上岛,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住宿问题。

在姜沅离岛之前,他会一直在这里。

“好。”姜沅吃完,正要去外面的水房洗饭盒,男人抬手接过。

“天黑了,早点休息吧。”

说完,他大步流星走向门外,顺手关了房门。

姜沅愣了一下,看向空空如也的手,又透过窗户瞥见男人踩着别人窗外的光线往水房去的身影,无意识弯了弯唇。

另一边,军诊所。

物资船不仅带来了补给,还把邮电所的信给捎上来了。

沈柏聿已经拿到了战友给他寄的信,里面清楚罗列了从军诊所那边拿到的产妇名单,并且说明军诊所那边是得到了沈军长的示意给的。

沈临在云县驻扎过几年,他的战友如今还在那,有了这层关系查起来易如反掌。

这封信对他而言意义已经不大了,他早就认定姜沅是他的亲妹妹,并且营部的人接到他父亲的电话后,将他的情况告知了沈军长。

通信员转告了他,父亲让他照顾好妹妹,而且还夸赞他做得很好,保护了妹妹,言辞中肯定了姜沅的身份。

虽然受了伤,可沈柏聿心情却极为不错,军医给他换药的时候也察觉到了。

军医顺嘴问了一句:“沈教导员,韩军医说今天还有个陌生男人来找小姜同志,你知道是谁吗?”

沈柏聿的笑容僵在脸上。

陌生男人?

能登岛的肯定政审没问题,但是他确实不知道,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找姜沅。

他想不通,隔天看到和姜沅一起去军属食堂吃饭的男人时,霍青淮也有些想不通。

“阿沅,这位是?”霍青淮眯起眸子,看向谢宥川的目光中,带着打量和探究。

谢宥川对这种眼神不陌生,霍青淮之前看沈柏聿的时候,也是这样。

姜沅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昨天还在欣喜谢宥川安然无恙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并且看到两封信后,也没有精力思考别的。

直到现在,她才想起一个问题来——

她和谢宥川的关系还没有解除。

在她犹豫不决时,旁边的男人开口,嗓音平静冷淡:“谢宥川,来接她回家。”

霍青淮笑了。

被男人气笑的。

看起来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但语气却很狂妄。

刚想和姜沅说什么,突然意识到这个名字很耳熟。

等等,谢?

谢宥川?

霍青淮无法克制自己的眸子,下意识就去打量他的腿,脱

口而出道:“你不是受伤了吗。”

不是都说他负伤在家修养?腿很难好吗。

霍青淮在确定沈柏聿就是阿沅亲哥,并且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这边后,两人交换了很多信息。

对于和沈家住在一个军属院里谢家,也有所了解。

爷爷是老一辈的将军,军区司令员,奶奶是文工团退休的老团长,父亲是陆军集团军军长,和沈柏聿的父亲同级别,母亲是研究所的副所长。

说是家世显赫根正苗红毫不为过,唯一的缺点其实也不能算是缺点。

负伤对他们来说是光荣。

只不过两人都心疼妹妹,但对谢宥川并没有什么意见。

他问过姜沅,两人是在云县认识的,那时姜沅还并不是什么高考状元,而且还是谢宥川主动写的求亲书。

年轻人两情相悦有什么不对么?

霍青淮不觉得。

但是看到眼前神态冷淡倨傲的人,霍青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皮笑肉不笑道:“哦,这样啊,阿沅受了伤还要在岛上修养一段时间,谢同志要等她一起回去吗。”

“嗯。”谢宥川颔首,“等她。”

“……”霍青淮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这人倒是挺会抓重点的,最后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让他照顾好姜沅,他还要去指挥部。

贾班长在得知他的身份后,张大了嘴:“啊,妹子,这是你未婚夫啊?我还以为沈教导员对你……”

想到什么,他又赶紧闭上了嘴巴。

这些天总是听军嫂们念叨,搞得他满脑子都是姜沅是来岛上相亲的之类的话。

人家有正经未婚夫,可不敢再乱说,坏人名声,也影响沈教导员。

这可是作风问题,马虎不得。

姜沅虽然有些诧异,偏头看了眼神色不变的男人,弯眸笑了笑,点头:“是,他是我未婚夫。”

很快,小姜同志有未婚夫并且未婚夫高大帅气相貌英俊的消息在岛上不胫而走,连卧床养伤的沈柏聿都知道了。

他先是咬牙切齿,随后得知谢宥川腿伤好了之后,又长松一口气。

原本还有些担忧妹妹以后的生活会不会被拖累,没办法专心学业,现在看来好像问题自动迎刃而解了。

虽然对谢家了解不深,但他听过谢家那位老将军的英雄事迹,对这位司令员十分钦佩。

这样的家庭教出来的孩子人品都很好,姜沅以后要是结婚了他也能放心,最重要的是都在一个大院,有什么家里人都能盯着点。

哪怕心里多少有些复杂,但也没办法,姜沅的事他是真的没资格干涉,而且谢宥川比他更早认识妹妹,两人又是情投意合,他更没法和人比。

沈柏聿心里颇为酸涩,但也只能唉声叹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因为小姜同志有未婚夫了没希望所以难受。

唯一高兴的就是韩巧云,本以为自己和霍青淮没希望了,没想到柳暗花明,那个浑身上下透着冷意的男人竟然是小姜未婚夫?

她怎么年纪这么小就有未婚夫了?那男同志看样子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啊!

韩巧云又有些担心,怕姜沅吃亏受委屈,心情十分复杂,脸上的喜意也淡了几分。

不行,等小姜同志来换药的时候,她得打探打探。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照顾好阿沅,算我们拜托你……

就这么过了一周,姜沅头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开始结痂了。

她去换药的时候谢宥川也陪着一起,看到韩巧云给她上药,他又不由想到她初次去首都时,额头也是受了伤。

男人眸色微沉,姜沅又轻轻“嘶”了一声,韩巧云不知道怎么突然抬了下头,看到谢宥川冷淡不虞的神色,手一抖,赶紧哄道:“我轻点,轻点哈。”

韩巧云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也不开玩笑了,小心翼翼给姜沅上着药,凑近她耳边悄声问:“他真是你未婚夫啊。”

姜沅点点头,目前暂时还是。等她回了首都,再和谢宥川商量怎么解除婚事。

其实想到这件事心里好像莫名有点酸酸的,但她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只以为自己是习惯了有谢宥川在。

但现在两人已经各归各位,也该各过各的生活了,她即将出国,谢宥川也要回归部队。

韩巧云偷偷瞥了眼冷傲的男人,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他看起来挺凶的,应该不会打老婆吧?”

姜沅想了一下,说:“不会。”

谢宥川这种连话都懒得多说几句的人,不仅不会动手打人,甚至连吵架都不可能。

“那更麻烦了,这种男人最擅长冷战,有什么事只会晾着你,连句软话都不会说。”

姜沅哑然失笑。

是不是她并不在意,和她也没有关系。

所以她只是笑了笑,然后说:“巧云姐,这段时间多亏有你的照顾,我很快就要离岛了,这次来除了换药也是想和你告别。”

“什么?这么快吗?”韩巧云愣了一下,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算一下姜沅来了也差不多十多天了,她刚开始确实说了只在这待半个月。

韩巧云见她嫣然而笑点头,心里有些不舍:“那你记得伤口不能沾水,结痂的地方会痒但是再怎么样也不能去碰,要等它自然脱落。你不是爱喝椰子水吗?晚点我给你拿几个带回去,出了海岛可就不容易弄到这东西了。”

韩巧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早就把姜沅当成了朋友,并且一开始心里就从来没有对她有过敌意。

姜沅也能感觉到她的情绪,低声安慰道:“等我回了首都会给你写信的。”

韩巧云只能点头,心情有些低落。

沈柏聿在军诊所躺了一个星期已经回了团部,他背上的伤虽然严重,但是只要注意不撕裂伤口就没事,腿早就能下地了。

在姜沅离岛前一天,他和霍青淮都向上面打了报告,要送她去县城火车站,正好到时候去接一批军需物资。

上级首长大笔一挥,很爽快地写了个通过,还让他们代为感谢姜沅,这小同志是个好同志啊。

除了韩巧云舍不得她,最为不舍的还是维修班的那十二名技术兵。

这段时间他们和姜沅一起修柴油发电机组,一起去潮汐发电站维护设备,姜沅留下的笔记对他们来说用途不小。

晚上,在贾班长的组织下,大家一起为姜沅开了个欢送会,在海边空地上放起了电影《军民同心守海岛》。

“这待遇一般人可没有!”吴秀珍现在对姜沅是一点说法也没有了,这小姑娘多好啊,而且她和霍团长也是实打实的兄妹,没有别的关系。

巧云又有希望了,皆大欢喜了不是。

台风过境后,最近几天又是晴空朗朗万里无云,晚上的海边悠闲惬意。

姜沅下午在霍青淮的带领下,去滩涂赶了海捉了不少螃蟹还捡了猫眼螺,霍青淮又抓了八爪鱼,还有很多其它海产。

炊事班的人也弄了很多,台风过后不愁海鲜,最近食堂天天吃这些,大家都有些腻味了。

晚上架着火,除了值岗的官兵们,很多战士和军嫂们拖家带口都在沙滩上看放映员放电影,眼见他们还在上蹿下跳折腾只听到声儿还没有画像,也不着急,坐在火边用棍子烤着海鲜。

小朋友们在沙滩上跑来跑去留下自己的脚印,岸边海浪声轻缓,有几个战士叼着烟站在那侃天侃地,视线却落在孩子们身上,防止这群小家伙一个不注意被浪卷走。

霍青淮和沈柏聿一左一右坐在姜沅身边,在说明天上午送她去县城的事,还在商量给她带点什么。

要是以前,因为要转车,肯定舍不得她带那么多东西,但现在不一样了。

两人同时瞥了眼坐在不远处,眉眼冷峻握着匕首和炊事班一起开生蚝的男人。

有他在,再多的东西也不用妹妹自己拿,多带点回去也挺好。

海边热热闹闹的,还有附近的渔民知道部队在这放电影,搬着小板凳带着老婆孩子就过来了,他们和这群

官兵都熟,很快就聊到了一起。

有些战士把烤好的螃蟹黄花鱼给自己在那边唠嗑看电影的老婆送过去,贾班长也用芭蕉叶装了七八个烤好的生蚝,递到谢宥川眼前。

“谢同志,别闷头干活了,给小姜妹子还有你两个大舅子送过去啊。男人要是只会干不会说,就容易吃了沉默寡言的亏,主动点,懂不?现在正是挣表现的好时候呢!”

贾班长是觉得他们明天就要下岛了,沈教导员和霍团长短时间内可没有能回家的机会,这个时候他应该趁机讨好两个大舅子,留个好印象。

谢宥川看了他一眼,在他的连声催促中,还是放下匕首,接了过来,起身往姜沅那边走。

“诶,这就对了嘛!”贾班长笑得一脸欣慰。

这可是他们过来人的经验,不仅要讨好媳妇儿,还得讨好媳妇儿的家人,不然人家对你不满意三言两语就能给你撺掇黄咯。

看到他递过来的蒜蓉烤生蚝,沈柏聿刚要伸手拿,就见他不耐烦收了回去,弯腰全部放在姜沅面前的凳子上。

沈柏聿尴尬地收回手,挠了一下头发。

刚要扭头说些什么,就撞进姜沅笑意盈盈的眼睛,她手里还拿了一个生蚝,凑到他面前。

沈柏聿唇边溢出笑意,嗓音清朗道:“谢谢阿沅。”

霍青淮挑眉:“那我呢。”

姜沅适时递了过去。

“我也谢谢阿沅。”霍青淮眉眼舒展。

谢宥川扯了扯嘴角,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篝火倒映在他漆黑深邃的瞳孔中,赤焰跳动。

他垂眸看着焰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孤寂的背影后面突然多了一个人,一道纤细的身影笼罩在他上方,白皙的手指握着坚硬的生蚝壳——

“谢宥川,”女孩声音温和轻缓,不疾不徐,就像海边的风,“你吃吗。”

“……”

看着那边坐在一起的两人,沈柏聿敏锐察觉到了,妹妹对谢宥川有种超乎寻常的信赖感。

哪怕在他面前也是没有的。

霍青淮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吃着生蚝,说:“别操心那么多了,阿沅有自己的主见,你还是想想明天给她带些什么吧。”

虽然这么说,但其实霍青淮也有些担心姜沅回去后,该怎么面对沈家人。

他和沈柏聿今年内是不能回去了,部队的探亲假一年只有一次,沈柏聿也没办法回去探明情况。

所以他有些忧心。

但是现在谢宥川的腿好了是件喜事,他虽然看起来面冷,但是对阿沅还是有几分不同,想来有什么事他也会护着自己的未婚妻的。

翌日一早,贾班长特意包了顿饺子,而且还是虾仁蟹肉馅的。

“虽然在岛上不稀罕,但你们要是回了首都,想吃上这一口也难,小姜妹子,明年你还来探亲不?”

“谢谢贾班长,”姜沅笑着回应,“要看情况,现在还不能确定。”

“行,反应你有空能来就来,我们都热烈欢迎你。我还给你蒸了几个海参包子,还有其它馅儿的,你们带着路上吃。”

姜沅点点头,吃完饺子后,和贾班长告别。

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其实她也没别的,就两身衣服还有几本书本纸笔,夏天衣裳薄,不占地方,一个斜挎包就能轻松装完。

沈柏聿和霍青淮已经在船上等她了,姜沅和谢宥川刚到岸边,后面就传来声音——

“小姜!等一下!”

韩巧云用旧渔网拖着一袋青皮嫩椰子,费劲地拽过来,最后实在是弄不动了。

“小姜,这些椰子你带回去。”她蹲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说话也断断续续的,“这玩意耐放,够你吃一阵的。”

姜沅赶紧过去扶她,看到她手都勒红了,心疼道:“巧云姐,你不用给我准备这么多的。痛不痛?”

韩巧云摇摇头,和她说了会儿话,交代她要常写书信。

姜沅点头,正要去拿渔网,谢宥川蹙眉,走过去率先拎起,不让她沾手。

看着男人大步往前,拎着椰子放上船,韩巧云在姜沅耳边小声道:“这样看起来谢同志好像还挺会疼人的,就是不太会说话。”

姜沅被她呼出的热气弄得耳朵有点痒,瞬间泛红,嗓音很轻道:“他是很好。”

韩巧云顿时扑哧笑出声。

目送姜沅上了船,韩巧云在岸边挥舞着双手:“照顾好自己!”

姜沅笑着点头,等船开远后,看不见韩巧云了,才从甲班转身走进船舱。

怕她晕船,昨天韩巧云给了她一些晕船药粉,吃了饺子后姜沅就在食堂冲泡喝了。

现在也差不多起作用了。

来的时候她因为不舒服没有仔细看外面,现在天气好,从船舱往外看,天空蓝蓝的,海水也同色,碧波荡漾,海面上漂浮着很多渔船。

满是椰林的海岛离视线越来越远,姜沅也有些不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哥哥短时间内还不会调走,阿沅以后什么时候有空都能来,不过下一次恐怕就要两三年后了吧。”霍青淮笑着递给她一个剥开的橘子。

这是个早熟品种,甜度不高还带点酸,但是姜沅吃着觉得胃里很舒服,橘子皮的清香也让她觉得头脑清爽。

听完霍青淮的话,她默默点头,心情却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来的时候她听到军需官和船长说过,如果不是因为老师的事,哥哥早就升任调走了,不用一直驻守孤岛。

可她现在没有能力为老师平反,她的声音也不会得到任何人的重视,只有在学成归来成为国家不可或缺的专业领域人才,她才有资格为老师发声。

两年。

握着橘子皮的手攥紧又松开,她神色温和却又寂寥。

两年可真久啊,自己还是太弱小了。

船只行驶六个半小时候终于靠岸,霍青淮和沈柏聿把给姜沅带的鱼干虾干紫菜虾酱等岛上特有的东西扔上军卡,看到谢宥川脚边的那一袋椰子,面皮一抽,终究有些不忍。

“会不会太多了?”霍青淮不好意思道,“怪我,总是想着阿沅喜欢吃什么,忘了你们不好拿。”

沈柏聿心下一笑,这位霍团长可真会说话,好话都被他讲完了。

谢宥川只是淡淡瞥了眼两人,默不作声把椰子扛上车。

霍青淮勾了勾唇角,坐上车后,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同志,去火车站接物资,中间在照相馆停一下。”

“是!首长。”

两排的座位,谢宥川和司机坐在前面,霍青淮和姜沅还有沈柏聿坐在后排。

卡车在县城行驶,没一会儿,就到了照相馆。

霍青淮先下车,又扶了把姜沅:“一个星期前我让物资船的船长帮我提前预约今天照相,咱们几个人留个影,等你出国了也好做个纪念。”

沈柏聿也觉得他这事做得很妥当,不得不说人家能当上团长,心思还是比一般人要细。

姜沅看着门上的磐山照相馆几个大字,乖巧应好。

“是霍团长吧?您之前预约的彩色胶卷我们也弄来了,请进请进。”老板笑脸相迎,带着他们去了室内影棚。

“你们想选什么背景都可以,咱们这儿靠近海岛,椰林啊这些我们也都有。”老板一一介绍着,看到有一位女同志,还让出位置来让她挑选。

霍青淮也笑了:“那就让阿沅选吧,看看喜欢什么。”

沈柏聿也好整以暇望着,这里的布景还真不少,椰林海滩的背景一拉,又换了另外一种景色不同的幕布。

姜沅挑了一阵,最后还是选择了蓝色的纯色背景。

“就这张可以吗。”她询问几个男人的意见。

沈柏聿和霍青淮都夸她挑的好,没有那么花里胡哨,在她看向谢宥川时,对方也颔首。

选定这张,老板在想该怎么让几人站位:“霍团长,你们几位都是兄妹?”

沈柏聿点头,瞥了眼谢宥川,又摇头:“我们三个人是兄妹,他是我妹夫。”

谢宥川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的意思。

“行,那这样,女同志坐在椅子上,她丈夫站在后面中间,两个哥哥在两侧,行吗?”

听到这个称呼,谢宥川下颚绷紧,姜沅也有些无所适从。

沈柏聿没有过多解释,拍个照就走了,什么称呼不重要。

几人按照老板说的站好,谢宥川手放在椅背,在准备拍照时,身穿军装的沈柏聿和霍青淮一左一右抬手搭在他肩膀上,面上露出灿烂笑容,嘴上却压低了声音——

“照顾好阿沅,算我们拜托你了,宥川。”

谢宥川闻言,脸上的冷意也稍缓,在老板按下快门时,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拍完后,老板得知要洗成四份,两份下次让船长带去岛上,两份寄往首都,就让他们写下首都的地址和姓名。

“大概二十天左右你们去邮局领就行,彩胶冲洗更费时。”

听完老板的解释,霍青淮交了钱,道了谢,带着几人出去,重新上了军卡,送他们去火车站。

亲自把他们送上站台,又把东西都放上火车,霍青淮和沈柏聿站在软卧车窗外朝他们挥手,目送火车缓缓开动-

首都军属院,下午五点多。

林白下了班回来去给邱阿姨送安神的药,又给她号了脉:“您现在身体状况不错,再喝最后一服药,就可以停了。”

邱映雪温婉笑道:“知道柏聿没事,我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这段时间多亏安澜陪着我,不然我一个人也难捱。”

“对了小白,过两天我外甥女会过来,也是学医的,你们年轻人有话题,到时候一起来阿姨家吃个饭,认识一下,好不好?”

都是一个大院的,又是大

儿子的好朋友,邱映雪对林白的品行十分放心,也惦记着外甥女找对象的事。

哪怕聊不来,当个朋友总是可以的,他们工作又类似,应该也有可以说的话。

林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行,那我到时候过来,不会打扰您一家团聚吧?”

“怎么会,你本来就是柏聿的好朋友,他不在家也多亏你照顾我们,就当是过来吃个家常便饭就好,让你沈叔叔好好感谢你。”

林白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点头:“有您这句话我就厚着脸皮来蹭饭了。”

见她起身要走,邱映雪说:“安澜,送一下林白哥哥。”

沈安澜顺势站起,脸上扬起笑容:“走吧林白哥,我妈的命令我可不敢不从。”

见她状态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林白也有些惊奇,不过想来可能当天她确实是因为柏聿的事担心,所以也没多想,只让她平时不要胡思乱想,免得肝气郁结。

沈安澜点头说好,把人送到院门口。

这段时间陪着妈妈她也想通了,妈妈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妈妈,当初被错换的孩子是谁是哪家的现在也难找,说不定人家自己也不想换回来。

而且珍珍说得对,没有人能舍弃这么久的亲情,所以她打算把这件事压在心底,再也不提。

想通这些,再加上这段时间和妈妈的独处十分温馨,她心里也暖洋洋的,脸上笑容更深。

林白走在家属院小道上,经过吴珍珍家门口,见她骑着单车要出去,打了个招呼后,想到什么,突然问了一嘴——

“珍珍,你们学校不是组织在隔壁医院体检吗,你怎么又去了我们医院检查,去也不跟哥哥打个招呼,生分了啊。”

“啊?”吴珍珍赶着去和小姐妹看电影呢,也没多想,踩着单车踏脚在他身边停下来,“没有啊,我没去过你们医院啊,你是不是眼花认错人了?不说了林白哥,我还有急事,拜拜啦~”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生怕林白再多说几句耽误她时间。

“嗯?”林白蹙眉,十分不解。

以他对珍珍的了解,她虽然脾气差性子直,但也不可能说谎。

那医院的体检科记录是怎么回事?

科室的人说六月十八那天确实有她名字啊。

林白摸着后颈往家里走,打算明天再去体检科看看。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时间和机遇终会平等降临……

姜沅乘坐的火车缓缓驶离虞城,到达海城。

与此同时,邱曜和邱望舒带着沈昭,踏上另外一列开往首都的火车,与从国外直飞首都的邱疏寒汇合。

换乘后,姜沅和谢宥川又经过二十三个小时,终于回到首都站。

两人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站内等待宣城来的车次。

等了差不到一个半小时,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

“阿沅!”孙小麦头发又剪短了些,只到耳根,身上挎着一个包手里拖着一个麻布袋,朝姜沅飞奔而来。

看到阔别已久的好朋友,她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差点把姜沅扑倒在地。

还好后面的谢宥川及时伸手揽了一下女孩纤细的腰身。

从男人怀里站直,姜沅只顾着和好友说话。

谢宥川见状只是默默收回手,对孙小麦的态度也没有那么冷然。

当初姜沅能从云县姜家脱离出来,孙家出了不少力,他都是知道的。

“小麦,你瘦了好多。”有五个月没见到她了,当初来首都时太匆忙,没来得及和她打声招呼,姜沅一直很内疚。

“这还不是因为高考嘛,我天天努力复习,你给我出的习题集我都快翻烂了,每天一想到考不上大学就发愁吃不下饭,更加刻苦学习了。”

孙小麦抱着她的胳膊不肯撒手:“其实我想考到首都来的,做梦都想和你在一起,但是周老师根据我这半年来的考试成绩估了下分,建议我考到首都旁边的江北大学,所以只好填报那里啦。”

比起来不了首都,考不上大学才是最痛苦的,想想这半年怎么过来的她就辛酸。

“江北也很好。”姜沅笑着打量她,“离首都也近,你想过来或者我去找你都很方便。”

学校定的留学日期是在明年,她也有足够的时间和小麦相处。

孙小麦疯狂点头,跟她有说不完的话,然后又提起姜家:“听说姜德胜打算回乡下了,姜二宝也从采石场放了回去,他还说你自己偷偷找了个未婚夫——”

说到一半,孙小麦这才察觉到什么,圆溜溜的眼睛从姜沅脸上往上挪,面色冷淡的男人挺拔如松,站在她身后,眼神淡漠。

孙小麦朝姜沅眨眼询问:是他?

姜沅轻声一笑,点头:“嗯,他是我的未婚夫,谢宥川。”

得到肯定的答复,孙小麦这才忍不住开始打量他。

“好看是好看,就是性子冷了些,而且……”她压低了声音,“姜二宝回去到处说你为了攀高枝找了个瘸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说来话长,我们先回去吧。”姜沅并没有打算实话实说,主动带着孙小麦往出站方向走,“我在首都租了一个房子,这段时间你就住在那里可以吗?”

她庆幸自己之前租了房,小麦来了也不会没有落脚的地方。

“只要跟你在一起就行!睡大街我也乐意!我妈给你带了酸辣鱼,还有泡豇豆,咱们回去炒肉吃!我爸和小爷爷还给了我好多票呀嘻嘻,咱们到时候去逛商场~天天吃肉!”

孙小麦放下豪言壮语,拖着麻袋跟在姜沅边上,姜沅弯腰拎起一角,和她一起往公交站方向去。

在车站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谢宥川也把一袋青皮椰子还有另外几袋海产干货弄出了站,公交车司机一来,看到他们这么大阵仗,赶紧下车打开车身下面放置行李的地方帮忙放进去。

行驶了四十多分钟到了大杂院外面,谢宥川下车拿出来,全部帮姜沅放进房间里,她的朋友不少,长辈也不少,想送给谁都可以。

“姜姐姐,你回来啦?”王浅浅高考完也很放松,最近也没有出去玩,天天在家补觉。

听到动静,她出来看,见到姜沅十分开心。

“这位是……”孙小麦有些眼生,没来过大杂院,她不认识。

“我的朋友,小麦。这是浅浅,也是今年刚高考完的高中毕业生。”

姜沅为她们俩介绍,心里想的却是青颖应该也回来了,她和小麦性格相近,两人应该能玩得来。

王浅浅和孙小麦互相问好,看到从里屋出来的高大男人,王浅浅不由有些脸红。

“姜姐姐,这位也是你的哥哥吗?还是师兄呀?”

“他啊,是阿沅的未婚夫,两人就快结婚了。”怕她有不该有的念头,孙小麦信口胡诌,然后看向好友,“你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去?我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没关系的,正好到处走走,你把钥匙给我就行。”

姜沅好笑道:“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随后又看向谢宥川:“你先回家好好休息,过两天黎华阿姨休假,我再去看望她。”

说完,又让谢宥川等一下。

她去里屋拿来几个椰子还有两袋虾干鱼干等海产,装在尼龙网袋里,交给谢宥川:“这些你拿回去让徐姨处理,她手艺好,知道该怎么做。”

谢宥川接过东西,微微颔首,想说什么,但是有别人在,也就没提了。

见他转身大步往门口走,背影清隽挺拔,王浅浅好奇道:“姜姐姐,你未婚夫是做什么的呀?”

孙小麦抢先开口:“阿沅我好困,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能不能先让我睡会儿?”

说完她还打了个哈欠,悄悄朝姜沅挤眉弄眼。

姜沅对王浅浅笑了笑,然后拉着孙小麦进屋:“辛苦你了,你换身衣服直接睡觉吧,晚上再洗澡,要不要穿我的?”

“好呀好呀,虽然我有衣服,但是还是更喜欢你的,闻起来就香香的!”

王浅浅看着两人进了房间,慢慢收回视线,拿起一边的扫帚开始扫地。

这个孙小麦防人之心也太重了吧!她就是问问而已,再说了,自己一个准大学生,至于去抢一个男人吗?

王浅浅有些郁闷,扫地的动作都大了几分。

等进了屋子反锁上门,孙小麦放下挎包挂在椅背上,跟姜沅说:“你就是租住在这儿,别跟人家说太多自己的事,谁知道她们心里怎么想的啊。”

“而且我看你这个未婚夫不错,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一看就不简单,好男人要紧紧把握住……”

听着她絮絮叨叨,姜沅心里无奈,但还是笑着应好。

谢宥川回了军属院,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刚下班到家的虞黎华看见儿子,眼泪止不住的掉,嘘寒问暖的,见他完好无损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醒来一声不吭就走了,我一回来就听徐姐说你不仅醒了腿还好了,想见你又找不到人。”

虞黎华黯然抹泪,自从他昏迷后到现在,这段时间积攒的委屈如数发泄出来,哭完了心里也痛快了。

谢宥川站在沙发边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一句:“让您担心了。”

“黎华,宥川这是记挂着他未来媳妇儿呢,别责怪他了。”徐姨笑眯眯端来两杯热茶,又看向他带回来的东西,“你是去接小阿沅了吧,这孩子去部队探亲了,怎么样,见到大舅子了吗?”

“我早就说了小阿沅就是我们家的福星,她一来宥川就有反应,你看,现在宥川醒了吧。”

谢宥川有些无所适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姜沅的事,只能点头。

“我哪有怪他,欢喜还来不及呢。”虞黎华看到桌上的椰子和干货,也破涕为笑,擦干眼泪后,示意谢宥川坐下来。

“身体还是要重新检查一下的,你爸爸和爷爷知道你恢复了,都非常高兴。过两天爷爷奶奶都会过来,上次你爸爸回来没能见到阿沅,他也一直记挂着。”

“到时候我们全家团聚一下,也商量一下你跟阿沅的事。”

见谢宥川要说话,虞黎华率先开口:“我知道你和阿沅都有自己的主意,退亲书的事我不知道你们要怎么处理,不管怎样,我都同意。”

“阿沅是个好孩子,如果能当我们谢家的儿媳就再好不过,如果她不愿意,我也希望她还能经常来家里坐坐,哪怕是当我的干女儿也是好的。”

谢宥川听到干女儿这三个字有些刺耳,想起她那个亲哥和干哥哥,眼神有些冷。

他没兴趣再给她当哥哥。

“宥川,阿沅当初千里迢迢来到首都,第一时间就想到要见你,而你醒来后也全心全意记挂着要去接她回来。”虞黎华语重心长道,“不管怎么样,妈妈都希望你能看清自己的内心,不要辜负自己的心意,免得以后追悔莫及。”

“……”

谢宥川没有明确表态,这件事他要和姜沅一起做决定,看怎么样最合适,所以对于母亲的话,他没有过多回答。

上了楼,推开熟悉的房门,原本禁锢他的一方天地如今看起来格外小。

他在屋内走上几步,就能轻易走完。

视线落在书桌的君子兰上面,嫩绿的叶片已经重新焕发生机,原本的小叶片在这一个多月里已经长成了最外层坚硬的叶子,包裹着里面四五片新叶。

耳边是她那句:“可它想活呀。”

谢宥川不由自主走过去。

姜沅,它确实活下来了。

你也不用再伤心。

拉开椅子坐下,抽出书架上那本战争论,随意翻了几页,瞥见有一张纸条夹杂其中。

是她上次翻译时,留下来的。

视线往下看,他眸光微沉。

少女娟秀的楷书跃然纸上——

“强者未必能战死沙场,智者未必能得到粮食,明达之人未必能致富,技艺高超之人未必能得宠,时间和机遇终究会平等的降临在众人头上。”

……

很难形容现在的感受,谢宥川心脏不可抑制地猛然跳动了一下,捏着纸条的指尖仿佛还残留她的余温。

过了一阵,男人蓦然低声笑了出来-

沈家。

邱映雪知道哥哥要来,提前请了假在家准备饭菜,家里的肉票被她一次用完了,鸡鸭鱼肉什么都有,还有活蹦乱跳的河虾,也是费了大功夫托人买来的。

这么隆重不仅是因为哥哥,更多的是嫂嫂还有侄子侄女难得来一趟,她恨不得把所有好的都拿出来。

沈安澜也在帮忙剥豆子,她准备亲手弄一个毛豆烧鸭,其余的待会儿看看再说。

舅妈和表哥表姐好不容易来一趟,妈妈很高兴,她也很开心。

还有就是弟弟回来了。

差不多一个月没见,她也很想阿昭。

此时。

一辆小汽车停在军属院外面,岗哨检查过证件,抬手敬礼放行。

沈昭坐在车内,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只是觉得回家的感觉真好。

听到外面传来声响,邱映雪在厨房炒菜,头也不抬道:“安澜,去看下是不是舅舅回来了,你爸爸说是今天也不知道会不会延期。”

沈安澜应了声好,放下手里择了一半的芹菜,转身往客厅外面走。

“妈,姐,我回来了。”沈昭的声音从外传来,声音带着期待和雀跃。

沈安澜闻言,加快脚步,看到他后笑弯了眉眼。

但很快,又乖巧地喊人——

“舅舅舅妈好,表哥,表姐,你们来啦,快进来坐。”

招呼他们往里走,沈安澜赶紧去泡茶,沙发前的茶几上已经摆满了瓜子花生坚果糖果还有杏干之类的果脯。

邱疏寒是直接从国外回来的,回国后先去汇报了工作,所以耽误到现在才过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整个人更显温文尔雅,看向沈安澜时也带着笑。

“爸爸还没有回来吗?”

沈安澜觉得有些奇怪,舅舅以往到家里来,一直是先问妈妈,很少会提爸爸。

看了眼神色如常的弟弟,沈安澜总觉得有些不安,右眼皮发跳。

但她还是点头回应:“妈妈说爸爸要晚一点回来,舅舅,这次你从国外给我带了什么呀~”

秋白薇坐在一旁,听见这位外甥女和丈夫撒娇,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

邱曜倒是始终笑眯眯的,让别人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

么。

邱望舒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瞥了眼沈安澜,慢条斯理捻起一块杏干,送进嘴里,随后又和哥哥一起去厨房跟姑姑打招呼。

邱疏寒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两对花样不同的发卡,笑着说:“之前说要双倍补给你的,这次带来了。”

沈安澜喜出望外,甜甜道:“谢谢舅舅~”

接过发卡,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比较心理,总觉得这两对发卡都没有姜沅和林青颖的蝴蝶发卡漂亮,心里的喜悦也莫名冲淡了几分。

但舅舅对她的熟悉态度让她感到安心,也暗笑自己真是太敏感了。

她问一些舅舅这次在国外的事,邱疏寒依旧如往常一样笑着回答,秋白薇在旁边看着这一幕,轻轻放下茶杯,不动声色打量这位外甥女。

第90章 第九十章安澜她早就猜到自己不是你们……

沈昭洗了手,没有过多休息,在厨房帮妈妈炒菜。

他的厨艺一直不错,以前在家没有去学校住宿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做饭。

邱映雪温声问了一些和父亲有关的事,得知他老人家身体状况还好,也就放心了。

她和哥哥从小就感情好,所以对侄子侄女也另眼相待,完全当做是自己亲生的,哪怕侄女性子冷,也和她聊了很多。

“望舒,姑姑这边有个年轻人家世品行都不错,他父亲是首都军区的林师长,母亲是军工厂的工程师,自己在首都二院中药房当医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这孩子和你表哥是至交好友,你姑父和表哥没在家的时候家里多亏他照拂,姑姑想让你们认识一下,交个朋友,你看怎么样?”

邱映雪并没有一下就让他们处对象的心思,年轻人谈恋爱需要情投意合慢慢了解,只是想给他们一个相处的机会,可以聊聊医学方面的事,互相了解一下。

邱望舒对此没意见,只是问:“姑姑,您有想过安澜以后的规划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邱映雪愣了一下,将韭菜炒河虾菜装盘,笑着摇头道,“安澜现在还小,学业的规划她自己心里有数,至于其它的以后再说。”

“如果她想在大学谈恋爱我和你姑父也不会反对的,我跟你爸爸的想法一样,对你们所做的一切都会支持,这样才能成为开明的好家长。”

“安澜不小了。”邱望舒语气平缓道,“姑姑,有件事您可能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等姑父回来,他会亲口跟您说。”

邱映雪只是疑惑:“这么神秘?”

邱曜看了眼妹妹,无奈道:“姑姑,这件事我们不能开口,只能由姑父告知您,不过恐怕您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听着侄子侄女的话,邱映雪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沈昭听不懂他们打的哑谜,看了眼腕表,现在是五点半,爸如果要回来也差不多该到了,到底是什么事待会儿就知道了。

他倒是不怎么好奇。

邱曜有些担心姑姑承受不住,邱望舒却没那么忧心。

来之前她就准备了急救药还有银针,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客厅里传来言笑晏晏声,邱望舒见沈安澜笑得很开心,冷哼了一声。

原本她对这个表妹是没有多少感觉的,谈不上喜欢也不厌恶,只要她乖乖的别闹,把属于阿沅的一切还回去,邱望舒也不会多说什么。

但是在姑父查明当年的真相,得知不是抱错而是故意换孩子,邱望舒对她的观感一落千丈。

她的笑容都是建立在阿沅的痛苦之上。

还有,这也是父亲最后一次给她带礼物,以后她就不应该再出现在沈邱两家了。

饭菜上桌,一家人围坐在桌前。

林白向众人打了声招呼,朝邱望舒微微颔首,坐在沈昭旁边。

沈临也踩着时间点回来了。

正好是六点整。

邱曜和邱望舒起身问好,喊了声“姑父”。

沈临点头,脱下军装外套挂在衣架上,去洗完手,这才坐到妻子旁边。

他风尘仆仆,但眉眼依旧刚毅,在一双儿女看过来时,沉声开口道——

“我要宣布一件事。”

邱疏寒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含笑看向他,不过再望向妹妹时,眼底却带着怜惜。

郑重的语气让所有人都不由坐直了身子,邱映雪笑问:“有什么事不能吃完饭再说吗?这是家宴又不是在部队,不要这么严肃。哥哥奔波劳累一刻没停,嫂嫂也刚从海城过来,你就不能先让他们好好吃顿饭休息下一下呀。”

沈临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坚定道:“大哥和大嫂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映雪,抱歉,我在电话里一直没说,就是希望回来能亲口告诉你。”

他怕妻子承受不住,在处理完手头上所有紧急的事后,立马赶了回来,哪怕她知道后再怎么难受,自己也能在身边陪着她。

邱映雪愣愣地看着他,仿佛察觉到什么,下意识攥紧丈夫的手,沉默不语。

沈安澜心里也如同擂鼓,不知道即将会从爸爸嘴里听到什么。

沈昭皱眉看过去,脸色紧绷。

反握住妻子的手,沈临语气沉稳道:“半个月前,柏聿给我打了电话,让我查当年映雪在军诊所生产时的产妇名单。”

这句话一出,邱映雪面色如纸,想到什么,她不敢置信地看向丈夫。

沈安澜也有些摇摇欲坠,勉强掐着自己的大腿,才不至于直接失态。

林白似乎是察觉到了沈叔叔接下来要说的话,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暗叹自己就不该来,只能尽力减少存在感。

“经查实,当年一个叫田素芬的妇女,在产下了一名体弱的女婴后,偷换了隔壁床一对龙凤胎里面的健康女婴。”

沈临语气威严,掷地有声道:“而被换的孩子,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姜沅。”

短暂的沉寂后,沈昭最先接受不了:“不,这不可能,爸你是不是查错了?我姐怎么可能会是抱错的?”

“你说被换的孩子是……等等。”沈昭骤然变了脸色。

姜沅?姜沅!

面对父亲警告的眼神,沈昭跌坐回去,心乱如麻。

姜沅。

如果是别人,他可能会嗤之以鼻,觉得是有人用假消息蒙骗父亲,可姜沅……

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沈昭就觉得心里有种异样的的感觉。

不对,表哥表姐的反应不对。

他们好像并不意外。

他看向对面,邱曜依旧温润地笑着,而表姐看向他时,目光带着冷嘲和讥讽。

回想起前段时间在海城发生的事,还有大哥突然反常的态度,以及外公想见姜沅……

点点滴滴浮现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沈昭咬紧牙关,心里除了愤怒还有懊恼,最后是挫败。

他下意识看向面无血色的沈安澜,又想起温和疏离的姜沅,心里一阵一阵地抽痛。

邱映雪完全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径直晕死了过去,倒在丈夫怀里。

沈临原本镇定的眼神也慌乱起来,邱望舒和林白同时上前,一个给她掐穴一个扎针,整个过程只发生在刹那之间。

邱疏寒无声叹了口气:“阿临,扶映雪回房休息吧。”

秋白薇原本淡然的脸上也有些许动容。

同为母亲,她能理解小姑子。

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从出生就被人换了,自己精心呵护长大的孩子却是别人的,这么多年的心血和感情,换谁在短时间内也难以承受。

她看向桌前咬着嘴唇泪如雨下的沈安澜,终究还是开口安慰道:“孩子,我知道你心里也难受,不过比你更难受的人因为你,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这件事你也是无辜的,家里不会有人怪你,只是你该好好想想,之后要怎么打算。”

沈安澜没说话,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最后趴在桌上低声抽泣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被发现了。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姜沅。

姜沅,又是姜沅。

沈昭站在一边,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最后都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想替她擦泪的手也默默收回,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现在心情很乱,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有精力思考别的事。

现在天气热,桌上的饭菜没那么容易凉,直到晚上八点还是没有人动筷子。

楼上卧室。

林白情急之下跟了过来,等配合邱望舒施完针发觉不妥后想走时,邱映雪恰好哭醒过来。

她坐在床上,抱着床边的沈临哭得肝肠寸断。

虽然心疼妻子,可沈临还是将自己所有知道的事说了出来,包括沈柏聿和姜沅在岛上受伤的原委。

想起自己那段时间心神不宁,邱映雪终于明白了当时究竟为何会那样。

“姜沅……是我们的孩子?”邱映雪双眼没有焦距,就像一滩烂泥,只有靠着丈夫,才能汲取到一丝暖意。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三月份,在人民日报上,她就认识了她的女儿。

再然后是前两个月安澜提起她,说自己不想再继续读物理工程系。

原来她……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邱映雪掩面痛哭,缩在沈临怀里浑身发颤。

“阿沅!我的阿沅……”

沈临点头,叹了口气,将姜沅从小到大的经历细细道来。

哪怕已经听过一次了,邱疏寒再听心里还是十分难受。

“映雪。”邱疏寒愧疚道,“我见过这个孩子,在林家,后来林总工问我有没有翻译的工作,说阿沅想赚一点外快,我向你推荐了她。”

“给你们研究所做外文翻译的那个学生,就是阿沅。”

听到这,邱映雪更加绷不住,哭得两个男人心都碎了。

沈临轻轻拍着妻子的后背安抚,邱疏寒心里也难以言喻,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岁。

邱望舒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时宜,但长痛不如短痛:“姑父,您和姑姑打算怎么安置安澜?她虽然不知情,但到底不是我们家的孩子。”

“姜家是什么样的情况你们也清楚了,阿沅九死一生从云县考出来,如果没有孙家的帮忙,晚去一步她现在还能不能站在我们面前犹未可知。”

“真要说起来,我们和姜家是仇家才对,阿沅的苦难都是安澜和她的家人带来的。”

“这可不是一句轻飘飘的不知情就能掩盖过去。”

林白在旁边听得心惊胆颤,这顿饭一口没吃,但他额角的冷汗却一直往下冒。

安澜不是沈家的孩子?故意换孩子?这到底都是些什么字眼。

可他该听的都听到了,现在才走又太惹眼了,只能站在一边当木桩,脑海里想的全是沈柏聿。

兄弟啊,你自己不回来,倒是把我给坑惨了。

这种事是我一个外人能听的吗?

真是个杀千刀的好兄弟。

邱疏寒也没有制止女儿。

望舒说的没错,是他们愧对阿沅。

“可……可安澜我们到底养了十八年……”邱映雪泪眼婆娑,“真要把她送回姜家,我于心不忍。”

直到现在,她还恍惚觉得是一场梦,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现实。

怎么好端端的女儿竟然成了错换的,这可是她亲手带大的女儿啊!

柏聿没能在身边长大她一直很内疚,所以安澜和阿昭从小到大她都亲力亲为,极为用心,熬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两个孩子也长大上了大学,可现在……现在……

邱映雪几欲再次哭死过去,侄女的步步紧逼更让她大脑一片混乱。

“还有一件事姑父您恐怕不知道。”邱曜适时出声,嗓音温和道,“就在安澜十八岁生日之前,她和好友吴珍珍见到了姜家的小儿子,并且吴珍珍听信哄骗,帮着蹲守在校外的姜二宝把表妹喊了出来,不仅想要钱财,还问她索要工作名额。”

“而这些,都是安澜和吴珍珍透露出去的。”

“这个姜二宝在云县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当初姜父就是为了要给他拿工作名额,藏了表妹的录取通知书,还要把表妹许配给车间主任的儿子给他换彩礼。”

“如果表妹不是找了机械厂的钱主任帮忙,让人在校门外守着,恐怕连好不容易拿回来的上学名额,又要被他毁了第二次。”

“阿沅她,真的吃了好多苦,这一路来没有任何一位长辈护佑过她。”

“如果您割舍不下从小顺风顺水的安澜,那就让阿沅入我们邱家的族谱吧。祖父已经承认了阿沅的身份,作为邱家的长子,阿沅的表兄,我有责任让她认祖归宗,护她安稳,让她不再独自飘零。”

邱曜讲话没有妹妹那么冷淡锋利,但是软刀子才是最致命的。

邱望舒显然没想到大哥能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想想也觉得不错:“如果是这样,阿沅以后和沈家就是表亲,您可以继续养着安澜,只是我们不会再和她有任何往来。”

邱疏寒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这两个小朋友为了护着妹妹,也是煞费苦心,值得夸赞。

只是太急切太激进了。

他很怕妹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邱映雪也听了出来,他们这是逼自己做选择,亲女儿还是养女,家里只能留一个人。

因为自己的疏忽受苦多年的女儿和养在身边贴心孝顺的女儿,邱映雪一时之间难以割舍。

“为什么不能……”不能就将安澜记在沈家,成为养女呢。

就当没有姜家。

“不能。”沈临听出妻子的痛苦,他对安澜的感情不比映雪浅,但他在战场上杀伐果断久了,性格也十分坚决果断,从不拖泥带水。

“我只要阿沅。”他斩钉截铁道。

邱映雪眼前一黑,心脏揪成一团,痛得她说不出话来。

一边的林白听到吴珍珍的名字,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忍不住出声道:“沈叔叔,邱阿姨,安澜她恐怕早就猜到自己不是你们的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