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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八十一章霍团长,你就是这样照顾她……

沈柏聿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等回过神来,气极反笑。

这位霍团长在防备自己?

而且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对,为什么要和他解释?

看来姜沅并没有提过自己和她的关系,既然如此,沈柏聿更加不会说。

见两人僵持不下,姜沅吃完饭,盖上饭盒,还给沈柏聿。

“谢谢,需要我洗吗。”她问。

“……”

“不用,我来就好。”

霍青淮的宣示主权没有让他觉得有什么,反倒是她的礼貌疏离让沈柏聿十分受挫。

什么时候她也能在自己面前肆无忌惮的表露情绪?

沈柏聿接过饭盒,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在霍青淮晦暗不明的目光中,和姜沅说了句“好好休息”就离开了房间。

这里的动静家属房的嫂子们都看在眼里,平时海岛上太无聊了,她们也会聊聊东家长西家短的,打发时间嘛。

好不容易来了个小姑娘,自然时刻关注着。

“哎你说这霍团长去给她送东西很正常,那沈教导员跟着凑什么热闹?眼巴巴跑过来送饭,不会是对这小姑娘有意思吧,他们可是一起来的……”

看到撅着屁股扒拉在窗户上不停往外瞅的媳妇儿,张富国一边拍蚊子一边说:“你管那么多干啥啊,人家也没碍着你眼吧,这事可不好瞎说,属于作风问题了。”

“你再这样小心政委媳妇找你谈话。”

“你别跟我在这上纲上线啊,也别拿杨大姐压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想处对象也正常啊。再说了,我不是替巧云关心一下嘛,她条件多好啊,又是工农兵大学生又是咱们岛上的军医,她对霍团长的心思大伙都知道,我是觉得她们条件般配,各方面都太合适了。”

吴秀珍看到沈柏聿走了,霍青淮还在里面,纳闷道:“你说这小姑娘跟霍团长到底啥意思啊,真是当兄妹?”

要是这样她可就替巧云松了

口气。

不然就这姑娘的长相,哪个男人见了不得被迷住。

这一点巧云还是没法跟人比的。

“你倒是能耐,人家霍团长压根没这个心思,你先给人家配上对了。”张富国懒得再搭理她,拿起苍蝇拍子往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别看了,人家窗户都要被你盯出一个洞来了。”

“这几天估摸着有台风,你看好家里那两个小崽子,别让他们去海边疯玩,听见没?”

吴秀珍捂着屁股恋恋不舍收回视线,愤愤道:“今晚你给我等着!”

张富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媳妇儿我想起来部队还有任务,我得去加固一下野战工事,维护下坑道,不然台风来了发电机都要被水给泡了……”

他正要开溜,吴秀珍一把甩上门,拦在他面前,恶狠狠道:“想跑?没门儿!”

张富国一张脸皱成苦瓜,唉声叹气。

他的命咋这么苦啊!

等沈柏聿走了,霍青淮才收回手,从姜沅身后离开。

“洗漱都在外面那间公用的澡房里,厕所在旁边,厕所里的水不要用来洗手,都是海水。”

他事无巨细叮嘱道:“我给你留一只手电筒,晚上出门不要抹黑出去,外面会有一些爬行动物。要喝水就去炊事班打烧开的热水,澡房里的水不是雨水就是地下水,喝了容易生病。”

姜沅耐心听着,并且全部记了下来。

霍青淮想了一下都说的差不多了,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这么唠叨,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见姜沅疑惑地看向自己,他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宠溺道:“没什么,就是第一次当哥哥,有点兴奋。”

“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阿沅多包容点。”

姜沅也忍不住笑了,两人又聊了会儿,哪怕知道她要去美国留学,但是再次听到,还是会有些沉默。

知道他想起了老师,姜沅也不好多说,更不敢在他面前提关于老师的事。

如果给老师平反会有风险,就让她一个人来担,不要影响到哥哥的前途。

下午在船舱听到的话让她很心疼霍青淮,小时候被迫和父亲断亲,长大了还要因为这层关系受牵连,他只能默默沉受这一切。

“阿沅,我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姑娘,去了国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按时给我写信。”

霍青淮心里有些沉重,看向姜沅,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只是笑着祝她学业有成。

见时间不早了,霍青淮也不再继续话题,让她早点睡不要过于劳累,晚上学习容易伤眼睛。

姜沅笑着应好,起身送他出去,还不忘把他的外套带上。

“走了。”霍青淮站在门外朝她摆手,大步往前,踩着月光回了团部。

像他们这种单身干部一般都是住宿舍,虽然以他的级别可以分房,但霍青淮觉得在营地工作更方便。

只不过现在姜沅来了,他心里有了牵挂,才会时不时来上一趟。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姜沅才关门,余光瞥见对面窗户探头探脑的身影,不由有些好笑。

本来还想再做一道题的,但是想起哥哥的话,又合上了本子,放下铅笔,把毛巾放在搪瓷盆里,打着手电筒出去洗漱。

本以为刚来新环境会不适应,没想到却意外的好睡,蚊香淡淡的草木味道盈满整个房间,没有蚊虫侵扰,一夜无梦。

第二天五点多她就醒来了,围着海岛跑了一圈,差不到把整个岛上的环境弄清楚了,才去家属食堂吃早餐。

“妹子,吃面还是馒头?”贾大胖看到她,立马呲牙乐了。

昨晚大家伙还在说这姑娘怎么没来食堂呢,也没见霍团长给她打饭过去,心里寻思她应该也不至于自己开火啊,这不,早上人不就来了吗。

“清汤面吧,谢谢贾班长。”姜沅不好意思道,“我哥哥说走他的定量,可以吗?”

“可以啊,怎么不可以。”贾班长个不高,身材圆胖,为人随和,“霍团长每个月的定量都吃不完,正好你给他分担分担。”

姜沅也笑了,乖巧坐在一边等着。

大早上来吃早饭的人不少,有些家里的媳妇儿太早了起不来,他们来打点早餐回去。

“南瓜红薯多来点呗,老贾。”有人把铝饭盒递过去,目光看了眼姜沅,心想原来这就是昨晚自家娘们儿说的那个美人坯子。

霍团长这漂亮妹妹确实好看,如果家里媳妇儿猜的没错,那巧云可是有对手咯。

他心里刚想到巧云,结果没一会儿人就到了近前。

韩巧云扎着两根油亮的大麻花辫,身穿上白下蓝的制服,头戴无檐帽,眼神清亮有光。

“贾班长,我要一碗鸡蛋面,挑个大点的鸡蛋。”

“成啊,要不给你放个鹅蛋?那玩意更大。”贾班长头也没抬调侃道。

“也行,要是有鸵鸟蛋就更好了。”韩巧云顺势回嘴,见旁边的男人盯着她看,纳闷问,“看什么呢?我脸上有眼屎?”

穿着军装的男人看了眼她,再看看另一边安安静静坐在那的小姑娘,无奈扶额。

得,妹子你再这么糙下去,是真难找对象了。

韩巧云一开始还以为他犯病了,正要问他要不要去军诊所打两针,旁边的吴秀珍拉了拉她胳膊,在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没一会儿,韩巧云面色就变了,“唰”地一下看向姜沅。

吴秀珍诶了一声——

“你别现在就看啊,这不是明显让人家知道咱们在说她吗。”

韩巧云充耳不闻,忍不住打量那个明显与众不同的姑娘。

一头柔顺的长发散在腰后,穿的是一条浅蓝色的棉麻裙,脚上布鞋的鞋面也是浅蓝色的。

五官更是让人惊艳,杏眼柳叶眉,粉面桃腮,皮肤瓷白,和她们这些在海岛上久经风吹日晒的明显不一样。

炊事班的小战士把面端给她的时候,她弯着眸子温和道谢,吃面时也不像她一样狼吞虎咽,而是慢条斯理。

韩巧云挠了挠后颈,问吴秀珍:“这小姑娘真是霍团长的干妹妹?挺好看啊。”

“……”吴秀珍有些无语,她哪里说的是这个。

“你可长点心吧。”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接过贾大胖递来的铝饭盒,捧着红薯土豆扭着屁股回去了。

中午晚上在家做饭划算,早上炊事班有蒸南瓜蒸红薯蒸土豆,这些都直接从她们家男人定量里扣就行,他们在岛上开荒种了很多,吃起来也不心疼。

韩巧云不知道这吴大嫂生的哪门子气,自己去抽了双筷子,坐在一边等鸡蛋面。

还时不时看一眼姜沅。

别说,这姑娘还真养眼。

本以为后续没啥见面的机会,她是住军医宿舍,一般也不去家属房那边。

没成想晚上这姑娘就被人送来了,蜷缩着身子,浑身冒着冷汗。

“同志,麻烦看看她是怎么回事!”

霍青淮把她放到一边的简易行军床上,大声喊军医过来。

姜沅嘴唇有些发白,小腹绞痛,冷汗从额角一直往下淌。

她是晚上吃完饭回去才知道自己来生理期了,本来想换上月事带,再洗一下裙子,没想到会突然痛到站不起来。

霍青淮正好从炊事班给她打了壶热水过来,一见妹妹这样,赶紧送到军诊所。

韩巧云应了两声,看到霍青淮来不及惊喜,就瞅见姜沅快要痛昏过去了。

她戴上听诊器听了一会儿心肺声,蹙着眉问姜沅:“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姜沅摇头。

瞥见她一直捂着肚子,韩巧云直截了当问:“你是不是来月事了?”

霍青淮面色微僵,站在旁边有些手足无措。

见姜沅点头,她又问:“今天吃了什么?说详细点,是不是吃了海鲜?”

“是,早上吃了清汤面,中午吃的螃蟹和清蒸扇贝,晚上吃了带鱼。”姜沅如实回答,因为疼痛,冷汗浸湿了后背。

“那就没错了,你应该还在吃一些温阳散寒的药,和寒性的食物有冲突,造成腹痛,像是螃蟹这些都是大寒,吃了容易脾胃虚寒。而且正巧月事来了,痛经会比以前更严重。”

韩巧云又触诊了一会儿,根据她的状况,在纸上写上自己的诊断:“吊两瓶水,给你开点药,这几天不要再吃海鲜了,等月事走了再吃。”

“小姚,来给这个小同志吊个水!”她扭头喊道。

“马上好!”那边扯着嗓子应了一声。

姜沅躺在行军床上,佝着身子看起来十分可怜,看她难受,霍青淮心里懊恼不已。

中午的饭是他送的,听说她早上还去跑了步,以为她缓过来适应了,就想让她

尝尝岛上的东西。

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见他站在一边忧心不已,韩巧云心里多少有些吃味,起身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姜沅:“小口小口慢慢喝。”

随后又问霍青淮:“有红糖没?掰点儿给她泡水喝,可以缓解一下疼痛,暖宫散寒。”

“有。”霍青淮毫不犹豫转身,“我回去拿。”

这会儿他总算知道干妈为什么要寄红糖过来了,步伐急促往家属房那边走,生怕晚一步她就要多疼一会儿。

韩巧云看着他的背影,撇嘴。

还真是头一次见他这么着急。

接过姜沅喝完的搪瓷杯,韩巧云又去用盐水瓶子灌了点热水,用毛巾裹住:“放在肚子里那里缓缓,能舒服点。”

姜沅依言照做,极为温顺。

韩巧云看了也有几分怜惜,想起了吴秀珍说的话,不由叹气。

这谁能不喜欢啊,连她都觉得乖巧可爱。

在岛上呆惯了的韩巧云头一回看到这么香香软软的女孩子,身上还有着清爽的皂荚味,和那些动不动出一身汗馊味的男人们不同。

又有一个婶子带着小孩过来,说是去海边玩被石头划伤了脚底板,韩巧云又拿着碘酒去给小家伙消毒上药,缠上了绷带。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霍青淮就提着一包红糖过来了,手里还拿了个搪瓷杯,拎起桌上的暖壶就开始冲水。

见他掰了一大块红糖要往杯子里放,韩巧云无语道:“你要是想齁死她,干脆全部放进去得了。”

霍青淮手足无措,最后韩巧云看不下去了,拿过他手里的红糖,掰了十分之一,又用热水冲开,没好气地递给他:“给你妹妹喂下去吧。”

本来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霍青淮还真照做,递到姜沅嘴边让她慢点喝,烫。

姜沅不是个迟钝的人,哪怕对男女之事再没有经验,也看出来了这位小韩同志看向哥哥时眼底的哀怨。

她伸手拿过霍青淮手里的搪瓷杯,虚弱道:“我自己喝就好。”

霍青淮点头,扶着她坐起来,看她肚子上多了一个温热的盐水瓶,朝韩巧云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

“算你还有点良心。”韩巧云心里哼了一声,等护士拿着注射好的盐水瓶过来,她接过来挂在床边的挂钩上,又蹲下来给姜沅手腕绑上压脉带。

小姑娘细皮嫩肉的,手背经络也明显,用棉球沾着碘酒擦了两下,韩巧云根据她血管的走向进行穿刺。

扎针的时候,霍青淮下意识伸手挡住姜沅的眼睛,不让她看。

他的举动让姜沅愣了一下,韩巧云也有些郁闷。

不过不说别的,这男人细心点,以后不管谁嫁给他都好过日子。

韩巧云又用医用胶带给固定住针头,这才松开压脉带,起身调整输液速度。

霍青淮就坐在床边陪她输液,见她脸色逐渐好转,嘴唇没那么吓人了,才开口:“是哥哥不好,不应该给你打海鲜。”

听他内疚,姜沅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我没事,螃蟹很好吃,痛一下也不亏的。”

见她明明痛得不行还要来安慰自己,霍青淮更加揪心了。

沈柏聿本来是想给姜沅送点椰子和香蕉,都是岛上的水果,那天看她捧着个椰子目光很新奇。

到了家属房才听对门的嫂子说姜沅被她哥抱去军诊所了,说看着人好像都要昏过去了。

沈柏聿立马放下尼龙网袋,转身往军诊所走,吴秀珍看在眼里又是啧啧称奇。

来了军诊所,看到脸色苍白的姜沅,又问了韩巧云关于她的状况,沈柏聿脸上温润的笑容消失不见,走到姜沅面前,瞥见她身后有些许血迹,脱了自己的外衣给她盖上。

沈柏聿语气平缓,但听起来却咄咄逼人——

“霍团长,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吗。”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做错事了还这么横

霍青淮自觉失职,沉默不语,并没有反驳他的话。

压抑住心里的怒气,沈柏聿查看了下姜沅的情况,见她状况没有吴大嫂说的那么严重,心里才好受了些。

两个男人确实都有些吓到了。

海岛上的医疗条件终究不比陆地,军医们平时虽然也治一些头疼脑热发烧咳嗽,但更多是给受伤的战士处理外伤,比如骨折脱臼扭伤之类的以及给重伤的同志做手术。

像是这种急症,能控制住还好,控制不住就要送去陆地县城医院,光是坐船就要七八个小时,而且现在是晚上,更加麻烦。

所以沈柏聿听完韩巧云的话,是真的急了,语气也有些不好。

他还要说话,忽然觉得袖口一沉,垂眸看过去,就看到一双乌黑水润的眸子。

姜沅扯了扯他的袖子,朝他轻轻摇头:“我没事。”

沈柏聿心头一软,无声叹了口气,想要坐在他旁边,但见霍青淮冷冷的目光扫来,只能坐到一边的小马扎上。

他哑口无言。

做错了事还这么横。

一米八五的男人只能屈腿坐着,看起来就难受,但他没有出声,只是抬头看了眼盐水瓶里的点滴液。

霍青淮收回目光,有沈柏聿在这里,他更是寸步不敢离。

部队里平时也有战友的妹妹会来探亲,他们一个护得比一个紧,生怕被兄弟们觊觎自家妹妹。

海岛虽然待遇高,但是生活条件苦,长时间住下来身体吃不消,不是风吹日晒就是暴雨狂风,连用水都得省着。

要是一个没看住,自家妹妹被哄走了哭着喊着要随军,真是气都没处撒。

霍青淮也不是对沈柏聿有意见,只是觉得这人的行为举止太过越界了。

不管怎么样,基本的距离还是要保持吧,天天这么凑过来算怎么回事?

沈柏聿也看霍青淮有些不顺眼。

他不懂霍青淮对他妹妹是什么居心,也怕妹妹年纪小被他哄骗。

毕竟两人年龄相差九岁,哪怕阿沅再聪明,可毕竟阅历少,不懂得人心险恶,很容易上当。

作为哥哥,他必须防备霍青淮,以免她受到伤害。

至于那个谢家的妹夫,根本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过。

在他看来,这门婚事必须退。

谢家再怎么家世好他也看不上,妹妹一辈子的终生幸福不能就这么草率决定。

可他也不好跟姜沅明说,因为她的事,他最多只能提一下建议,不能插手。

他没资格。

这么一想,沈柏聿反而看霍青淮顺眼了些。虽然年纪大点,但是比谢宥川还是要好,不说别的,起码以后不会需要人照顾,捆绑住她。

察觉他神色有异,霍青淮皱了皱眉头,神色有些不虞。

姜沅有些累,躺着睡了会儿,有霍青淮在旁边看着吊瓶,她很放心。

谢宥川还不知道未来便宜大舅子已经在想怎么退亲了,他虽然担心姜沅,但也没办法,只能一直沉默。

同为男人,他最了解这两人的心思,都在互相忌惮对方对姜沅心思不正,完全没想到双方都是把她当成亲妹妹。

所以他轻嗤一声,冷眼旁观,毕竟看着也挺有意思的。

等两瓶盐水都吊完了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韩巧云都有些打瞌睡,这个时候一般没有人来,她早就下班了。

拔完针,她打着哈欠道:“开了点药记得带回去,这几天别让她吃生冷的食物,少碰冷水,多喝点红糖水。”

“对了,她自己吃的那个药先停了,等经期结束了再吃。”

两人都有些局促,只能点头应好,沈柏聿接过药的时候霍青淮已经去准备抱姜沅了。

温润的眸子闪过一抹懊恼,他慢了一步,让霍青淮有机可乘。

察觉到有人在碰自己,姜沅醒了过来:“吊完了吗?”

她抬头往上看。

霍青淮点头,见姜沅自己坐了起来,伸手扶了一下,也没有再继续去抱了。

将韩巧云说的话转告她,霍青淮有些尴尬,但还是继续说:“这几天你就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吧,到了饭点我会给你送饭。”

姜沅点头应好。

两人一起把她送回家属房,刚出了军诊所的门,就吹来一阵狂风,椰树上巨大的叶子都被吹折了。

霍青淮和沈柏聿同时觉得不妙,对视一眼,脸色严肃道:“台风要来了。”

虽然沈柏聿才刚调来没多久,但之前也见过一次台风肆虐过后的景象,渔民的房屋倒塌严重,树木被连根拔起,岛上的通信设备受到了破坏,严重断电。

和台风一起来的是骤雨,如果不及时清淤,就会造成内涝,破坏他们修建的防御工事。

夜晚寂静,能听见远处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浪潮席卷,只希望渔民能及时返航。

看了眼灯塔的方向,霍青淮忧心忡忡。

送姜沅到了家属房,又给她泡了一杯红糖水,叮嘱她早点休息后,霍青淮和沈柏聿并肩离开大院。

海边的月亮已经被乌云淹没,海面漆黑汹涌,一看就是暴风雨的前兆。

霍青淮眺望远方,沉默着回了团部,去部署应对计划。

沈柏聿也往营地走,接下来肯定是一场硬仗。

到了凌晨三四点就开始下雨了,一开始还很小,但是狂风呼啸声有些骇人,呜啦啦叫。

姜沅翻来覆去没睡好。

她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到处黑沉沉的,家属房的灯也陆续亮起,原本已经睡下了的男人们穿上军装,自主集结,一起去了营区。

她有些担心霍青淮和沈柏聿,但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老实待在房间里,不给他们添乱。

这一晚上姜沅因为肚子痛以及忧心,再加上房顶上总是噼里啪啦作响,好像有什么重物砸了上去一样,躺在床上也生怕屋顶随时会被砸穿。

她闭着眼睛煎熬地等天亮,好不容易到了六点多,外面雨停了,风也小了,只是不像往常一样天光大亮,而是阴沉沉的。

穿上鞋子推开门出去,外面凉飕飕的,一点也不像夏天该有的温度。

院子里被雨水冲刷,泥泞坑洼,到处都是残枝落叶。

昨晚没有几个人睡了安稳觉,既担心自家男人,又害怕房顶被吹跑了,还要哄着孩子。

早上起来打开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盯着一双熊猫眼,只能苦中作乐无奈而笑。

“都出来,别站屋里。”有男人扛来长梯,深灰色的军装已经湿透了,招呼着她们往空地走,“你们去家属食堂待会儿,我们要检修屋顶。”

说完,又来了十几个人,手里拿着破旧的渔网,还用独轮车推了一堆石头过来。

他们利索地爬上屋顶,先是清理上面的树叶还有一些果实,把破了的地方修修补补,又抬手示意战友们扯开渔网,平铺在屋顶上。

渔网的几个角都绑了石头,这样再刮台风屋顶不容易被掀翻。

“我看这阵仗估计今晚的动静更大,这可咋办啊,一刮台风就提心吊胆的,我这心脏扑通扑通跳。”吴秀珍也有些发愁,昨晚她是一宿没睡,两个孩子吓得直哭,嗓子都哑了。

“先去食堂吧,余下的再说,我得找个地方打个盹缓缓,这肚子也空落落的,吃饱了睡会儿再想事。”王卫红安慰道,“再说了,男人们都在这呢,天塌下来了有他们扛着,我们看好了孩子别拖后腿就成。”

吴秀珍点点头,见姜沅站在那看着男人们修屋顶,喊了一声:“赶紧走啊妹子,你放心,你哥没事,先照顾好自己再说吧!”

昨晚姜沅那样子可是把她吓够呛,现在看人在这好生生的站着,心也落回嗓子眼里了。

她是爱说长道短没错,但也只是打发下时间,可不是真对姜沅有什么意见。

姜沅回过神来,去屋里拿了件薄外套,然后往家属食堂那边走。

到那儿还有段距离,她踩在沙砾上,脚步平缓,侧头往旁边看。

从椰林的间隙里能看到海边的情况,不少渔民都在紧急往回收捕鱼的渔具,还有远海回来的船在海上就是一个小点,船帆随风而动。

姜沅的心不断往下沉,昨天台风给海岛造成的破坏已经出乎预料了,没想到这还只是开始。

她收回目光,拧眉往食堂走。

昨天还在食堂里说说笑笑的战士们今天都没来,只有带着孩子的嫂子们在这,大多数都愁眉苦脸的。

看到她来了,贾大胖也没有和寻常一样开开心心地喊着妹子,而是沉默地递过去一碗面,上面还卧了两个鸡蛋。

“霍团长交代让我给你的。”见她讶异,贾大胖解释道。

姜沅点点头,安静地坐在一角吃着面,心不在焉的模样让韩巧云忍不住抬脚走过去。

“不用担心太多,他们有经验处理这些事。”韩巧云在她对面坐下,手里是一份炒饭,旁边还有两个红薯。

她拿了个放到姜沅面前:“吃饱了身体也会舒服些,你太瘦了,免疫差也容易生病。”

姜沅心神不宁地颔首,握着筷子咬了口煎蛋,又喝了两口热汤,肚子里传来的暖意让她大脑也逐渐恢复思考。

另一边。

军人们在对舰艇进行系泊加固,加了几根缆绳以防舰艇被台风刮走,还有人在对营区的房子进行加固。

沈柏聿带人对海岛上的坑道、岸防炮进行检查,发现损坏的,立即叫人来修复。

团部内。

有人大步进来,敬礼道:“团长,雷达兵在海上发现数艘渔船尚未靠岸,询问指挥部是否要立即展开救援。”

霍青淮站在海防图前面,目光落在雷达兵标注的位置上,蹙眉道:“出动磐山舰,如遇巨大风浪,先引导渔船去安全区域避风。”

从远海回来的渔船距离岛上太远了,海军气象部门传来讯息,飓风即将登陆。

渔船强行回来只会被巨浪掀翻。

“收到!”

岛上进入紧急战备状态,风雨刚停歇没多久,外面又开始七倒八歪。

营区外墙竖着的备荒备战为人民的木牌被吹得摇摇欲坠。

韩巧云也没有闲着,她回了军诊所清点药品,随时准备接收伤患。

怕姜沅一个人待着胡思乱想,还把她也一并捎了过去。

纱布碘酒这些都被拿了出来,军医和护士们在诊所里穿来穿去,已经有因为加固防御工事被石头砸伤的战士过来了,还有附近因为房屋倒塌受伤的渔民。

姜沅看到这些疲倦麻木的面容,于心不忍,帮着给护士们端装着医疗用品的盘子以及递东西。

韩巧云抽空看了她一眼,心里对这个小姑娘的好感无限上升,觉得就算吴大嫂说的是真的,也没关系了。

这姑娘挺好的,霍青淮也不错,真要是两人都有意,她也……

算了,其实还是有点难过的。

没有多余的功夫想这些,念头只是在她脑海里过了一瞬,又开始给受伤的战士们处理伤口。

一通忙下来不知不觉到了下午一点多,外面的风越来越大,骤雨也猛然落下,比昨晚急切得多。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被送来,姜沅眼眸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到现在她还没见过霍青淮和沈柏聿,满心眼都希望他们能安然无恙。

外面有几根电线柱轰然倒塌,闷响声压在了每个人心上。

军诊所的电灯跳了几下,灭了,没过一会儿有军医启动了备用电源,又开始重

新亮了起来。

岛上使用的是潮汐发电和小型柴油发电机组,部队的通信设备照明系统以及岸炮的火控系统和探照灯都是靠这些来发电。

除了这些,食堂做饭的水泵,还有这个军诊所里照明消毒设备都依靠潮汐发电站和柴油发电机进行电力保障。

因为军诊所有手术室,至关重要,所以独立配备了柴油发电机,可以提供临时供电支持。

韩巧云看到这情况也觉得不妙,但她没出声,怕引起恐慌。

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众人也越来越沉默,偌大的军诊所,竟然没有一个人出声,就连受伤的也一声不吭。

姜沅心里也异常沉闷,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台风到底有多可怕,好像所有的一切瞬间就能摧毁。

渐渐的,夜幕开始降临。

外面的暴雨并没有停歇,不安感逐渐弥漫开来,每个人心头都笼罩着阴影。

军诊所的房顶上哗哗作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掀翻了,雨点狠狠地砸下来。

没过多久,有几个战士抬着一个受了重伤的战友过来,急促道:“军医!快看看他!他腿被石板砸断了!”

韩巧云立刻戴上口罩上前查看,语气镇定:“大腿骨严重骨折,断骨已经刺穿了肌肉,要立刻进行手术。”

“别愣着了!赶紧抬进来!”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你就不想知道你生的那个女……

因为台风来袭,邮局没办法继续往岛上送信,金蝶给姜沅寄的信件被积压在县城邮电所。

沈临的电话打到合成团团部。

“给我接两栖营教导员沈柏聿。”

“报告首长,岛上正在抵御台风,沈教导员出去执行任务了,等他回来立即给您回电。”

沈临皱了下眉,没有再作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当年的事他已经让军医院查清了,当天不同时间段生产的产妇共有四十九名,包括军嫂和附近几个乡的村民。

军医说并没有出现死婴和弃婴情况。

和他的妻子在同一时间段里生产的产妇共有十九名,那个时候只有这些人有机会换孩子,而姜家那个田素芬恰好在列。

事实真相怎么样已经不言而喻,并且海城那边的侄子邱曜已经给他打过电话告知了这件事,并说等父亲回国后,会立即带着他们兄妹以及表弟阿昭赶去首都。

沈临本来是想先告诉儿子真相,毕竟他现在和女儿在一起,让他照顾好女儿,至于妻子那里,他会回去一趟,当面说明。

听到岛上面临台风,他心里记挂着尚未谋面的亲生女儿,中午警卫员送来饭菜沈临都无心动筷。

海城。

从望舒嘴里得知姜沅是自己的亲表妹之后,邱曜扶额沉默了很久。

“你们是真能瞒,难怪当初我问柏聿是不是喜欢那个小姑娘,他只是笑而不语。”

邱曜是真的无奈了,他甚至不知道到时候该怎么面对表妹。

邱望舒坐在一边喝着甘草茶,语气平淡道:“谁让你自己不留意,被他耍了也是应当。”

邱曜无语:“谁能想到会有这样的事?祖父身体怎么样?你强行施针,他老人家上了年纪了,恐怕是有点吃不消。”

“你们瞒着我先斩后奏,还有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吗。”

“没有大碍,在用药材温补。”邱望舒看向他,没有被他的虚张声势吓到,而是冷静道,“祖父这段时间很高兴。”

哪怕最近一直在针灸喝药,并且神志不清醒,邱老爷子依然很开心,总是笑呵呵的,像是完成了某个心愿。

本来还有一丝后悔的邱望舒彻底打消念头,有时候对与错和某些东西比起来并不重要,比如尊重。

哪怕明知道对祖父身体有损,依旧要尊重他的意愿,这是老爷子活了一辈子、在小辈面前该有的尊严。

邱曜不说话了,过了一阵,才点头:“你做的没错。”

“阿昭那边要说吗?姑父说他已经查清了情况,到时候我们肯定要一同过去的。”

“还有安澜……虽然我们和她只见过两次,但她到底在沈家养了这么多年,要是姑姑知道了真相……”

邱曜忧虑不已。

“你考虑阿昭忧心姑姑,想过阿沅吗。”邱望舒语气平平,眉眼间带着冷意,“被亏欠的人竟然不是你第一时间记挂的,到底不是亲哥。”

邱曜被她说得无地自容,单手捂脸,深深叹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望舒。”

邱望舒这才面容和缓了些。

“阿昭那边先不要说,他最先见到阿沅,并且有过多次交集,竟然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对。”

“这种榆木脑袋只配最后知道。”

“姑姑那边姑父自有打算,你就别杞人忧天了,我们是小辈,做不了长辈的决定。”

“我只是担心姑姑承受不住……这么多年疼爱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邱曜头疼道:“还有安澜,阿沅要是认回去了,姑姑要怎么安置她,一个不好就会闹出大问题。”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这也是邱望舒最担忧的。

她和大哥只是表亲,并且没怎么见过沈安澜,所以有些话说起来很容易,因为他们对沈安澜并没有多浓厚的感情,完全是血缘支撑着。

父亲也还好,以前因为怕家世连累沈家,所以他很少去见妹妹妹夫,最多是写封家信报平安。

直到前几年祖父平反,政府归还房产,恢复他爱国商人的身份后,父亲才逐渐被重用。

他因为有公务在身,这几年时常往返首都,所以近两年见沈安澜的次数较多,也时常也给她带礼物。

真要说多重的感情也谈不上,全然是心疼妹妹以前在信里写的这个孩子有多可怜,从小体弱多病,而那个时候他也无能为力。

所以除了对小辈的疼爱,对妹妹的心疼以及怜惜更多,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当哥哥的责任,所以补偿给了沈安澜。

但姑姑和阿昭不一样。

姑姑亲手养育大沈安澜,因为有两个孩子奶水不够,那么爱漂亮的人还吃各种土方子下奶,导致刚生完孩子那两年胖了二十多斤,这些都是第一次见沈安澜和沈昭时,姑姑笑着说的。

当时她只觉得辛酸。

而沈昭把沈安澜当成自己的孪生姐姐,日夜相处,假双生子早年没有的默契,如今也都经过日积月累培养了出来。

割舍谈何容易。

所以兄妹俩都没有再出声,只等父亲回来,让他们这些长辈去处理。

瞥见手腕上的碧绿的翡翠,邱望舒情绪复杂。

她的镯子是早几年老宅刚收回来时,祖父给的,当时他老人家虽然没有现在这么严重,但也已经开始认不出人了。

后来父亲去外事部任职后,可以去首都了,祖父却想不起来关于镯子的事,所以没有给沈安澜带过去。

直到今年二月,沈柏聿要换防,沈安澜过来探亲,途径海城在家里住了半个月,祖父既没有认出她,也想不起来镯子在哪。

也许有些东西就是命中注定,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云县。

金蝶从公婆口里没有打探到什么,但是她爸是粮食局的干部,人脉广。

现在又是刚双抢完,各大生产队割了稻子晒好就要去交公粮。

她爸和粮站的人打了声招呼,收粮的时候就这么一问,很轻松就问到了当年和婆婆一起在军诊所生产的十里八乡的妇女。

金蝶亲自去了村里,她们都说当年并没有人生下死婴,而且她们对田素芬虽然没什么印象,但是对那个漂亮的军官老婆记忆深刻。

“听军医说那个女人生孩子的时候还晕死过去了,不过她生了对龙凤胎呢!这多稀罕呐,好多人都羡慕。后来来了个战士给她送补品,说是她男人在前线顾不上!”

当时大家都疼得不行,军诊所里又都是各种惨痛的嚎叫,谁还顾得上别人啊,也就那女人长得好看再加上一下子儿女双全,所以才能一直记得。

虽然这些不能完全确定姜沅就是那个漂亮军官老婆的女儿,但是金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喝完茶道了别,没心思回供销社上班了,眼珠子一转,回了钢铁厂家属院。

姜母看到她就跟没看到一样,拿着扫把在扫地,要不是她肚子里有自己的宝贝孙子,早就开始赶人了。

“妈。”金蝶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坐,“你当年费那么大劲换了别人的孩子,心里就一点也不愧疚?”

姜母脸色变了又变,皮笑肉不笑道:“你别指望从我这套出来什么,我知道,你和姜沅是一伙的,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

小儿子姜二宝如今还被采石场扣着没放人,她原本还想和姜沅缓和关系,恢复母女亲情,没想到她竟然做得这么绝!

姜沅的行为也彻底激怒了她,只恨当初没有直接掐死她当做死婴扔到路边,这样谁也查不出来。

还想知道自己的身世?没门。

只要自己咬死了她就是被抛弃的弃婴,她这辈子心里都过不去这个坎。

而且还敢登报说一切都是姜家的错,要不是大儿子的工作在她手里拿捏着,姜母非要和她闹个鱼死网破不可!

姜母却想越气愤,手指头就差把扫把捏出印来。

“那你就不想知道你生的那个女儿在哪儿吗?”金蝶说,“妈,你都把她送去享了这么多年福了,不应该让她回报回报你?要是没有你,她能有今天的日子吗?”

“虽然你对不起姜沅,但你了没有对不起她啊。”

“当年换的那户人家条件肯定不错吧,咱们家现在这光景你也知道,就靠我和大宝撑着,爸想回去村里种地又拉不下面子,二宝还在采石场,和于小凤的亲事肯定是掰了。”

“你为你那个宝贝女儿筹谋这么多,不得让她回馈一下咱们姜家?人家现在可是军官的女儿,随便从指头缝里漏出点东西,就够你和爸养老了,说不定还能把二宝送进部队呢。”

金蝶循循善诱,摸着肚子:“哪怕二宝不行,还有你孙子啊,咱们家这上有老下有小的都在吃苦,就她一个人享福,要是让爸知道了,恐怕也不乐意吧。”

姜德胜眼里就他自己和两个儿子,当初哪怕媳妇儿抱回来的不是自己的女儿都行,甚至在听到田素芬说亲女儿病歪歪的时,还夸她聪明。

比起一个需要钱看病养大又干不了活的病秧子,能帮家里做事还能给儿子换彩礼的闺女对他来说才算是好闺女。

姜母被说动了,虽然她当时换孩子的时候并没有想这么多,也没想过等她长大了相认,只是想为自己减轻负担而且还能让女儿有个活命的机会。

要是抱回去,婆婆肯定不会让她留着这个孩子,还会骂她没用,净会给姜家生赔钱货。

但是不得不说,金蝶的话都踩在了她心坎上

对啊,当年换的是一个军官的孩子,要是能找到她让她帮家里,别的先不说,先把二宝弄出来。

她最近总是提心吊胆的,担心小儿子在采石场过得不好,虽然总觉得他没用,可到底就两个儿子。

大儿子和入赘没差别了,养老就指着小儿子。

姜母神色有些迟疑,心思急转,随即意识到什么,又惊又怕道:“你都知道了?你从哪知道的?!”

金蝶蓦然笑了。

这不,话不就套出来了吗。

回去她就给姜沅写了封信寄出去,把所有的事都一一说明,姜大宝一开始还不赞同她的做法,既然亲妹妹有个当军官的父亲,干嘛还要去讨好姜沅。

把这件事藏在心里,去黏着那个亲妹妹,总比这个养妹要牢靠吧!

金蝶当时就怒骂他蠢,真是和姜家人蠢的别无二致。

以姜沅的能耐,先不说她前程如何大好,就说她能把姜二宝送进采石场就知道,她在首都绝对是有人脉的。

而且她都已经怀疑到这了,以后查清自己的身世也不是什么难事,听说那个军官当年就已经是个首长了,现在指不定升到了什么位置,说不好就在首都。

比起一个冒牌货,谁都知道要讨好的是谁,姜沅才是军官真正的女儿。

“再说了,你们姜家要是能有本事能找到当年那个女人,姜沅只会更早找到,还想享你亲妹妹的福?下辈子吧!”

姜大宝瞬间就不吱声了。

金蝶白了他一眼,把在粮站问到的那些同一天去军诊所生孩子的妇女名字写了上去。

姜沅有孙厂长那边的关系,只要孙厂长肯帮她去军诊所要一份当年生孩子的名册,排除掉她说的这些人的名字,剩下那个就是她亲妈了。

她们这些普通人,别说想问军诊所要名册,人家搭都不带搭理你的。

再说了,金蝶可见识过姜沅的手段,别的不说,自家男人的工作可是她一句话的事,还有孩子——

轻轻摸了摸肚子,金蝶可不认为姜大宝那个所谓的亲妹妹就算认了,会对他们姜家有什么感情,更别说帮亲侄子铺路了。

那些话都是她哄婆婆的。

姜母会对自己的亲女儿寄予希望,她可不会对那个小姑子有什么妄想。

姜沅的厉害她看在眼里,金蝶现在只想紧紧抱住这条大腿。

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就是真正的傻子!

首都。

这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邱映雪总有些心神不宁。

她给海城那边打了电话,得知二儿子没事,又担心大儿子。

在听到岛上出现台风天气的时候,她一直焦心不已。

“妈妈,大哥会没事的,营部的人不是说了,他只是去抢修工事吗。”沈安澜陪在她身边宽慰道。

邱映雪摇了摇头,看着女儿清秀的脸庞,到底没有再说些什么。

这种母子连心的感觉,旁人体会不了。

而此时,磐岩岛军诊所。

姜沅昨晚就在这里坐了一宿,总觉得心神不宁,心里好像压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来气。

因为柴油发电机电压不稳,军诊所的电灯断断续续亮着,明暗闪烁。

这让本来就压抑的军诊所更加蒙上了一层阴霾。

明明是上午十点多,可外面依旧阴沉沉的。

不等她多想,身穿灰色雨衣浑身往下淌水的沈柏聿大步从门外进来,目光搜寻片刻,找到了角落里的她。

沈柏聿快步过去,语气凝重道:“阿沅,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忙。”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对不起,哥哥,是我让你受……

从他嘴里,姜沅得知潮汐发电站的电力设施被台风破坏了,机房也被洪水浸泡,导致设备损坏断电,部队的维修班的技术兵正在紧急抢修。

“柴油发电机组电气系统也出了故障,部队维修人手不够。”

抹了把脸上苦涩的盐水,沈柏聿正色道:“岛上的雷达设备以及通信设备都需要设备供电,如果柴油机组断电,后果不堪设想。”

“阿沅,我知道你是物理工程专业的,这些你应该擅长。”

“能帮帮我吗?”

岛上的技术兵只有一个班的编制,这次台风造成损坏太大,技术兵也是分身乏术,并且短时间内外援无法登岛。

他知道姜沅现在身体虚弱,但已经顾不

上这么多了。

部队的雷达设备一旦断电,就会与还在海上的磐山舰失去联系,在远海的货轮和渔船也会联系不上海军部队汇报位置求援,指挥部没办法根据实事情况下达命令。

所以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姜沅。

母亲也是物理研究所的,他对这个专业有些了解,知道姜沅肯定会这些。

“好,我跟你去。”姜沅没有过多犹豫,起身跟在他身后,看到他的手背不知道被什么划烂了往外渗血,“你的伤……”

“不碍事。”走到门口,沈柏聿脱下身上的军用雨衣给她穿上,又抬手给她戴好帽子,随后蹲在她身前。

“上来。”他说。

军诊所有各种医疗设备,地势高,暂时还没有被水淹。

不过外面的水已经涨到了膝盖的位置,沈柏聿记得韩军医说过,她不能沾冷水。

而且水里有台风刮来的各种碎石块,一不小心就会踩到,他也怕姜沅受伤。

没有过多迟疑,姜沅鼻尖一酸,趴了过去。

男人顺势站起,双手牢牢箍住她的腿弯,背着她脚步稳重往发电房的方向去。

沈柏聿穿的是高筒防水作战靴,一脚深一脚浅踩在水里,背着她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负重。

之前只觉得她瘦,现在才发现太轻了。

皱了下眉头,察觉到她的沉默,沈柏聿以为她在担心霍青淮,安慰道:“霍团长在指挥部,不会有事。”

姜沅伏在他背后,尽力贴着他,不让他被雨淋到。

男人宽阔的背脊就像一堵厚实的城墙,哪怕疾风骤雨,他也不动分毫,稳稳承担着她带来的重量,炙热的体温也通过后背传递给她。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其实她不仅是担心哥哥。

柴油发电机组放在半山腰的发电房内,之所以没有考虑放进防空洞,是因为洞内潮湿容易回潮,会导致零件生锈损坏。

沈柏聿背着她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上了台阶,推开被风摇得嘎吱响的铁门,这才将姜沅放了下来。

这个发电房是一个正方形的建筑,矗立在半山腰,用砖石切成后还用混凝土加固过了。

进了门就能看到最中间的柴油发电机组,柴油机和发电机被联轴器连接在一起。

机组旁边除了燃油储存区,另外一侧还有个控制台和配电柜,有两个技术兵已经在确定故障范围,脚边是各种工具,像万用表示波器这些,还有各种扳手螺丝刀和钳子。

姜沅没有浪费时间,直接过去帮忙,这些事她在华大的实验室早就做过多次,动作十分熟稔。

两个技术兵看到她略微讶异了一下,见她测量电压的行为十分专业,也没有过多疑惑,继续做自己手里的事。

最后几人得出的答案一致:“是电气系统的故障!”

有一个技术兵在用万用表测量发电机输出端的电压,姜沅根据各种参数,拿过操作台上的纸笔,飞快计算磁场强度和感应电动势,另一个技术兵在检查电压调节器的工作情况。

三人配合得很好,确定是励磁系统出了问题后,开始进行修复和更换。

沈柏聿帮不上太多忙,只能在一边递工具,屋顶上厚实的铁皮被各种大风刮来的东西砸得哐当响,他有些忧心。

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喊人来加固屋顶避免发电房进水了。

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技术兵更换完部件启动进行调试,看电压是否稳定了下来。

姜沅记录下维修过程,还有各种测量数据以及刚才他们用到的维修方法和更换过的部件,然后交给技术兵,让他们存档。

验收完成后,技术兵松了口气,跌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姜沅。

“咦,小同志,你是霍团长的妹妹吧?我在食堂见过你,真没想到你还会这个啊,要不留下来到我们维修班当个尖兵?”

他开着玩笑缓解疲惫:“我们岛上技术人员不多,你这完全可以来带徒弟了,说不好第二年就能顶了我们的班长。”

旁边的技术兵一边收拾工具一边呵呵乐道:“小同志,别信他的,他就是我们班长。”

“就你嘴快!”班长一个眼刀过去,扶着一边的操作台慢慢站起来,“谢谢你了小同志,要是没有你,我们估计得弄到回头让贾大胖给你加餐。”

“沈教导员,我们还要去潮汐发电站,你们现在走还是?”

“嗯,一起走。”沈柏聿拿过一边的钥匙准备锁门,打算等下再来一趟,这屋顶和门都需要修缮了。

两个技术兵走在前面,姜沅跟在他们后面,刚推开门,一阵狂风呼啸而来,不远处有颗树瞬间被拦腰吹断,被气流携裹着猛然朝他们这边砸过来,狠狠撞到门上。

“阿沅!”后面的沈柏聿瞥见铁门被砸倒,来不及多想,毫不犹豫拔腿跑过去,扑倒姜沅,护在她身上。

事情就发生在刹那间,谁也来不及反应,听到一声闷响,前面两个技术兵这才回过神来。

“快抬门板!”

……

沈柏聿和姜沅被紧急送到军诊所,男军医得知他被铁门砸到了,脱下他的衣服。

“背部肌肉严重挫裂,伤口污染严重,需要立刻清创。”

“你们几个搭把手,动作轻点,把人抬进手术室。”

说完这才看到还有个昏迷不醒的姑娘,额头和嘴角有血,其它地方没有明显外伤。

得知是沈柏聿替她挡住了铁门,军医扒开她的眼皮看:“估计是脑袋受到了撞击,快去叫韩军医!”

此刻,首都。

邱映雪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胸闷气短,头痛难忍。

她强撑着给丈夫打了个电话,眼眶通红:“临哥,柏聿是不是出事了?”

电话那头的沈临让她别担心,又给合成团去了个电话,得知沈柏聿从昨天开始一直没有回过营部,他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另一端的谢家,二楼。

男人眉头轻皱,眼皮缓缓掀动,没过多久,像是终于在黑暗中破开重重枷锁和迷雾,猛然从床上坐起。

掀开被子,他径直下楼,脚步声沉稳有力。

在客厅择菜的徐姨还以为是儿子弄出的动静,头也没抬道:“兴邦,小声点,楼板都要被你踩塌了。”

“今天给宥川擦了脸没?待会儿你弄根棉签蘸点水,给他擦擦嘴,不然都皲裂了。”

“听见没啊你这孩子!”见半天没人回应,徐姨纳闷,下意识抬头看,看清下楼的人是谁后,手里的菜啪嗒掉在地上。

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宥川?!”

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觉后,她激动地跑过去,带着哭腔:“宥川你醒了?你什么时候醒的?我现在去给研究所打电话!告诉你妈,让她回来!”

“我就知道你会醒过来的!谢天谢地,老天保佑!”

但很快,跑到一半的她又意识到什么,惊愕回头:“不对,你的腿……”

谢宥川完好无损的站在她面前,因为负伤而不能行走的双腿如今和常人无异。

男人剑眉星目,五官深邃,脸部轮廓硬朗刚毅,眼神锐利冷淡,眸底静若寒潭。

“徐姨。”他开口,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过话,嗓音沙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让人帮我买张今天去虞城的火车票。”-

磐岩岛。

韩巧云仔细观察过姜沅的瞳孔呼吸和脉搏,又用干净的纱布替她处理好额头上的伤口后,才开口道——

“轻微脑震荡造成的昏迷,口鼻腔有些出血。应该是有人用手给她托了一下脑袋,缓冲了一下,没什么大事。小姚,给她吊一瓶葡萄糖补充血容量。”

两个技术兵早就跑去喊人抢修发电房的大门了,这要是让雨水飘进去进了发电机可不得了。

韩巧云知道她是和沈教导员一起送来的,本来想要不要找人通知一下霍团长,但外面雨大,这里她又脱不开身,姜沅的情况不算严重,也就暂时搁置了。

直到晚上,岛上的风浪短暂平息,姜沅才缓缓醒了过来。

她躺在行军床上,眼睛看着头顶的白炽灯,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

之前发生了什么她有些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沈柏聿突然扑过来。

对,他为了救自己受伤了。

姜沅挣扎着要坐起来去看他,却浑身使不上劲,骨头像是散架了一样痛。

头痛欲裂间,她嗓音艰涩,轻声道:“谢宥川,你在吗。”

为什么这一次,自己昏迷后,他没有控制身

体。

“谢宥川。”

还是没有人应。

姜沅头昏脑胀,四肢酸痛乏力,完全没有精力去思考别的,过了许久才终于努力坐起来,找护士问:“同志,沈柏聿呢?”

“在那边,刚做完清创手术。”护士给她指了个位置,“你也别乱动,本来在经期身体就弱,又吹了冷风,还被铁门砸了,要好好静养……”

护士还要说什么,看到小姑娘额头上缠着绷带,鲜红的血浸出来,一双杏眼噙着泪,雾蒙蒙地看着她,瞬间说不出话来了。

“唉,跟我来吧。”护士放下手里的东西,扶着她过去,“我只是怕你动太多了身体受不住,没有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帮了我们部队去维修了发电机,是个顶好的同志。”

“放心,沈教导员已经醒了,没想到平时看看温温柔柔的一个人,竟然也是个硬骨头,清创的时候没打麻药,愣是一声不吭熬过来了,一醒来就问你的情况。”

“他是真的不能下床,估计得躺十天半个月的,你俩现在都是病号,都需要人照顾。”

护士带着姜沅掀开帘子去了病房,除了沈柏聿,还有其它受伤的战士也在这,有些已经睡着了。

护士拉了条椅子过来,动作轻柔,扶着姜沅在床边坐下。

又看了眼沈柏聿正在输的青霉素,还不需要拔针,这才离开去做别的事。

沈柏聿侧卧在床上,背上用无菌纱布上了药,缠着绷带,只穿了件干爽宽松的衬衣。

原本双眸紧闭的男人大概是察觉到什么,忽然睁开眼睛,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女孩。

小姑娘好看的脸上布满泪痕,眼眶泛红,看到他醒了,眼泪毫无征兆地涌出。

见她紧咬嘴唇,因为强行克制自己的情绪,肩膀微微有些颤抖,沈柏聿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笑着轻声哄道:“我没事,是不是吓到你了?”

“是我不好,没有提前注意到——”

“对不起哥哥。”姜沅双眸雾气弥漫,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

“对不起,是我让你受伤了。”

沈柏聿有些手足无措,抬起扎着针头的那只手想要去擦她的眼泪,僵硬又笨拙地屈指蹭了蹭她脸颊。

滚烫的泪水灼伤他的手指,落到他心里去了。

沈柏聿眼里满是疼惜和无措,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她几句,可听着她压抑的抽噎声,嗓子眼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

看到她额头上透着血迹的纱布,沈柏聿的心揪成一团,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妹妹。

但又因为听到这句哥哥,酸涩的心瞬间被注满暖流,软成一片,十分熨帖。

他轻轻叹息一句,温润的眸子里带着愧疚与心疼:“是我对不起你,阿沅。”

“哥哥没有保护好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要让她看到结果

邱映雪心口闷痛出现心悸,晚上也没有睡安稳,丈夫那边只说让她安心,柏聿在外面执行任务。

第二天,她神情憔悴,眼底一片乌青。

沈安澜见她难受,有些担心:“妈妈,我陪您去医院看看吧。”

邱映雪茶饭不思,正要摇头,就听女儿说:“您这样我也好难过,要是爸爸和大哥知道您不舒服,他们也会受影响,一心记挂着家里。”

被她劝了很久,邱映雪还是跟着她去了首都医院。

出家属大院时,看到母女俩挽着手,有婶子打趣道:“果然还是小棉袄好啊,你家阿昭去探亲了,家里还有一个陪着。”

邱映雪只是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到了首都医院,沈安澜带她体检,做了各项检查,有些报告出得晚的要在医院等结果。

林白揉了揉脖子从中药房走出来,余光随意一瞥,就看到大厅靠墙那排座位上有两道熟悉的身影。

“邱阿姨?”他脚步下意识走过去,“安澜,你们怎么来医院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见邱映雪气色不好,他蹲下来,给她把脉:“心浮气躁,忧思过度导致气血翻涌,邱阿姨,您昨晚是不是没睡好,一直心神不宁。”

邱映雪点头,眉眼间带着忧虑,但还是脸上还是尽力露出笑容:“让你担心了,小白。”

“哪里的话,柏聿不在首都,作为他的兄弟,我理所应当照顾您。”

听他提到沈柏聿,邱映雪心里更加沉闷,像是有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心脏,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见一边的沈安澜也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看到他招呼都没打,林白下意识伸手给她搭脉。

手指刚碰到,沈安澜猛然收回手,骤然回神。

她的反应太大,别说林白吓了一跳,旁边的邱映雪也愣愣地看过去。

“安澜?你怎么了?”邱映雪拧眉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小时候的病调养的七七八八了,但大夫说过,情绪上不能受刺激,不然还会发病。

沈安澜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犯过病了,身体也越来越好,邱映雪几乎都快要忘了这件事。

“……我没事。”沈安澜下意识避开林白打量的目光,眼神闪躲,起身道,“妈妈,我去看看您的检查报告好了没有。”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体检科那边走,背影有些仓促。

她竟然忘了大哥的朋友也在这家医院,沈安澜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带妈妈来这里。

但随即,她又陷入深深的沉默,指甲几乎抠进了掌心。

之前最先拿到的是血型检测报告,当场就出了结果,看到上面的A型血,沈安澜只觉头昏脑胀。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就她的血型和家里人不一样?

脑海里浮现从小到大,别人知道她和沈昭是龙凤胎时,随口而来的调侃:“这两姐弟长得也不像啊,映雪,你家的孩子还真是一个人一个相。”

弟弟沈昭像爸爸,而她和大哥不像爸爸也不像妈妈。

当时她也没多想,只觉得自己可能是像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又或者更远的遗传关系。

大哥不也这样吗?

她从来没有疑心过,直到华大和京大安排学生体检,她和阿昭的血型完全不同。

沈安澜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自己又换到这个医院用吴珍珍的名字检查过,结果依然一样,所以不是检测结果有问题。

是她……

扶住门框,沈安澜有些站不稳,直到医生喊了几声才回神,浑浑噩噩地拿了报告单,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林白觉得安澜这小姑娘的神态有些奇怪,邱映雪却叹气:“可能是血缘感应吧,我昨天总觉得心口痛,打电话去岛上联系不上柏聿,团部说他在出任务一直未归。”

“安澜应该是和我一样,想到她哥哥,心忧不已。”

听她说完,林白只能出言安慰,看了眼时间,他说:“邱阿姨,差不到到饭点了,中午咱们去下个馆子,您的体检报告应该没什么事,到时候我给您开点安神的中药,吃两天就好了。”

“柏聿那边您也别担心,我待会儿给岛上打个电话,看看他回来没有,要是回来了立即让他回电到大院报平安,行不行?”

邱映雪不想他跟着担心,只能点点头。

见她答应了,林白扶着膝盖起身:“那我就去喊安澜一起了,阿昭不在家你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

“您放心吧,柏聿不会有事的,部队里那么多人在呢,台风天最多是清障维修,忙不过来很正常。”

听他说完,邱映雪心里好受了些,点点头:“小白,谢谢你。”

林白笑了笑:“您跟我还客气什么。”

他往体检科那边走,没一会儿就看到了走廊上的沈安澜,神色有些萎靡。

“怎么了安澜,是邱阿姨的体检报告有问题吗?给我看看。”

沈安澜下意识想缩回手,但还是犹豫着递了

过去。

手里拿着一沓报告纸,林白一边翻一边打趣道:“检查的够详细啊,怎么血型都测出来了。”

沈安澜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看报告没什么问题,邱阿姨应该就是思虑过重,心里焦躁不安。行了,先跟我去吃饭吧,等下来中药房取两副药。”

“对了,阿昭什么时候回来?他不在家你和邱阿姨怎么都不好好照顾自己,你哥要是知道了又得挂心。”

沈安澜默不作声跟着他走,内心天人交战,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妈妈。

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孩子。

想起这么多年妈妈和家人对自己的疼爱,沈安澜眼眶发酸,心里非常痛苦。

如果自己不是妈妈的孩子,那她的孩子在哪里?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吃完饭拿了药回家,邱映雪已经喝了在中药房煎好的一副中药睡下了。

看着妈妈憔悴的样子,沈安澜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说出口,可她又没有这样的勇气。

如果是抱错的话,妈妈的孩子也不知道在哪里,不如就这样将错就错吧……

沈安澜浑身被恐惧包围,她很害怕。

害怕妈妈知道了真相后,会不要自己。

内心惴惴不安,她去找了吴珍珍。

“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假设?”吴珍珍一边吃着西瓜一边吹着风扇,舒服地窝在沙发上,惬意道,“我想想啊,要是我哥哥不是我爸妈亲生的,我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啊,不是就不是呗,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还抵不过血缘关系吗?就因为不是亲生的就果断放弃?这世上没有这样的人吧。”

她打了个比喻:“不说我哥吧,哪怕你养了条狗,养了十几年也该有感情了,我之前丢了个漂亮的发卡还心疼死了呢,要是放弃我哥……不,那绝对不可能!”

“有血缘没感情的只能算亲戚,有深厚感情基础的才能叫家人。”

吴珍珍翘着脚丫子,见她垂眸不语,弯腰拿了块西瓜递过去:“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没什么,就是看到报纸上有一则故事,说女孩从小被抱错了,养父母得知后毫不犹豫放弃她,把亲生女儿接回来。”沈安澜心不在焉,拿着西瓜也没胃口吃。

“那她爸妈挺绝情的。”吴珍珍随口道,“血缘关系这东西我觉得不好说啊,有些人有血缘但是也不亲近。而且不是自己从小带到大的很难产生感情吧,就像咱们大院里有些婶子,大女儿放在老家带,小女儿放在身边,都是亲生的,不也照样只疼小女儿么。”

“感情不是有血缘关系就有的,而是日常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这句话是我妈说的。”

沈安澜心里安定了些。

是啊,爸妈这么疼爱她,怎么可能因为没有血缘关系就轻易放弃她?

只是她还是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妈妈,还是就这样瞒一辈子……

亲生的,和非亲生的,到底是有不同。

想到妈妈这两天状态很差,沈安澜无声叹息。

再想想吧,妈妈现在承受不了任何打击了。

其实她也有些承受不来,只是强装镇定罢了-

磐岩岛,军诊所。

霍青淮有些无语。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要给沈柏聿送饭。

因为沈柏聿的腿也被砸伤了,暂时还不能下地,而且容易拉扯到后背,所以军医不让他下床。

姜沅的情况也不算太好,受了寒当天晚上就发烧了,再加上又痛经,外面又下着雨,韩巧云也不让她回去。

“你就安心待在军诊所吧,这里床位够,实在不行就铺个凉席躺地上。”这是韩巧云的原话。

所以姜沅就这么在军诊所住了下来。

霍青淮处理完团部的事好不容易抽出点空,得知她在军诊所,还以为是家属房危险,被安置在那儿,就去食堂给她打饭。

结果食堂里的人个个都夸他有个好妹妹,还问他沈柏聿和他妹妹是什么关系。

霍青淮一头雾水。

听了贾大胖说起昨天发生的事,他才明白过来,顿时铁青着脸,拎着贾班长给的两份病号餐,径直去了军诊所。

看到他,韩巧云随手一指:“小姜同志在这边,沈教导员在那边。”

霍青淮颔首,下颚线绷直,先去了沈柏聿所在的病房。

见他来势汹汹,沈柏聿也不怵,笑眯眯地问:“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了?霍团长。”

军医正在给他换药,因为清创过,后背没有一块好皮,看起来有些骇人。

想到他是因为什么受伤的,霍青淮脸色好了一些:“潮汐发电站已经抢修完毕了,电力设备供应不是问题。”

霍青淮向来都是个性格很好相处的人,平时爽朗大方,不会轻易给人撂脸。

但是看到沈柏聿和他妹妹走得近,他确实有些不虞。

“阿沅有未婚夫你知道吧。”

沈柏聿心道果然。

他一直在防备自己。

本来还想逗一下他,但是想到妹妹对他的亲切和特殊,心里有些吃味,最终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我是阿沅的哥哥。”

在霍青淮不耐烦的眼神中,男人语气温和,一字一顿道:“亲、哥、哥。”

“……”

屋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旁边行军床上躺着的战士眨巴着眼睛,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小声嘀咕:“那小姜同志到底有几个哥哥?”

“怎么三个人都不同姓。”

“……”

很好,这也是霍青淮想要问的事。

怎么他就一天没空顾着这边,他的妹妹,又多了一个哥哥。

还是什么亲哥哥。

看他的表情,沈柏聿就知道他肯定不清楚姜沅的真实身世,更不知道姜沅并非姜家的亲生女儿。

所以简短地把事情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遍,最后无奈道:“一直没有认亲是因为我要查的东西还没有查出来。”

所以这些天他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去靠近姜沅,才会被霍青淮当成肖想他妹妹的人。

霍青淮越听越错愕,最后一针见血问:“那认回去之后呢,家里那个怎么办。”

“安澜也有十八岁了,这十八年我们对她呵护备至,她也到了可以自己独立的年纪,再住在家里不合适。”

沈柏聿想了一下,说出自己的打算:“把她送回姜家是不可能的,再怎么样也是我们家养了那么多年的孩子,姜家都是什么人你应该也听说过,阿沅好不容易脱离出来,我不希望再把安澜送进去让她填那个窟窿给姜家的儿子兑彩礼。”

“她现在可以在学校住校,我们再给她租个房子在校外,直到她毕业参加工作,以后就当一个远房亲戚减少来往。”

以沈柏聿的人品和家教,做不出拿沈安澜报复姜家泄愤的事,这是他目前暂时能想到的,其它的还要看父母那边怎么决定。

“其实最重要的是阿沅怎么想。”沈柏聿说,“当年的事真正受苦的人只有她,如果她不同意我的建议,我也会按照她的意愿来。”

霍青淮却笑了,意味深长道:“这件事,也许你不应该先看阿沅怎么想,而是要看你家里那个妹妹怎么做。”

面对沈柏聿不解的目光,他语气平静:“阿沅是什么性格你最清楚,最是心软良善,哪怕受了委屈也只会在心里忍着,就算觉得不妥恐怕也不会直接说出来。”

“你们问她的意见,她要怎么说,把另外那个赶出去不再来往?还是说你们可以当做无事发生继续保持现状两全其美以彰显她的大度?”

“不要让她做决定,要让她看到结果。”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毫无防备撞进男人怀里……

霍青淮的话让他陷入沉思,擅长做思想工作的沈柏聿头一次被别人做了思想工作。

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很多不恰当的地方,总之知错就要能改,他觉得霍青淮说得有一定的道理。

那他只好再重新想别的解决办法了。

无论如何,家里只能有一个妹妹,这是他的底线。

如果让安澜继续留在家里,只会让阿沅时刻想起两人这些年来天差地别的待遇,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他不愿意再让她难过了。

“让安澜做决定吗?”沈柏聿敛眸,思索这个办法的可行性。

霍青淮提着另外一份病号餐到了姜沅这边,还没踏进病房就换上了笑容,语气轻松道:“让我看看这是谁家的小同志,这么厉害,还能帮维修班一起修机器故障了。”

走到姜沅面前,他放下铝饭盒,一层一层拿出去,而后才坐下。

病号餐和一般的饭菜不同,多了点肉丝。

姜沅这份饭不仅有两个蒸鸡蛋,还有一份肉丝粥。

说是肉丝,贾班长故意刀工不好,直接给切成筷子粗细的肉条了,里面还有姜丝,可以去腥还能驱驱寒气。

“小姜同志,现在人人都夸我有个好妹妹,都惦记着想做我妹夫,你说哥哥考虑一下谁比较好。”

见床上的小姑娘手足无措,一双乌黑清亮的眸子懵懂地看着他,霍青淮“啧”了一声。

“要不就沈柏聿吧?他还帮你挡了铁门,我看他伤的可不轻,估计这一个星期都下不了地。”

被他这么一揶揄,姜沅白皙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根,她立马认错,态度诚恳道:“对不起哥哥,我不该瞒着你。”

霍青淮看到她额头上的绷带也心疼,多余的话也没有说了,其实他对别人的事并不是那么关心,而是因为涉及到姜沅,所以才会上心。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沈柏聿都和我说了。”霍青淮把勺子递给她,让她自己吃。

姜沅怔愣片刻,接过勺子,嗓音低落道:“我让人帮我去查了,还没有收到回信,所以不敢随便断定。”

来虞城的路上,哪怕她心里明白自己和沈柏聿的,也没有明说,并且一直不远不近。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这件事如果沈家处理不好,她也不会打算去认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