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月牙抬起头,用鼻子努力修了修,还真在空气中嗅到甜味,虽然没能嗅出是什么甜味,但她心重重一跳,如有所感拉着阿爷往前走。
“月牙,咱去哪?”
孙月牙挡开人,“阿爷,咱也去新铺子瞧瞧。”
他们到时,前面的队伍已经排起对折,密密麻麻的人挡住铺子,她根本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可孙月牙就是很确定,里面是蜂蜜,一定是蜂蜜。
而这没由来的笃定,等轮到她时得到确认,真的是蜜!
大桶大桶粘稠的蜜液被撞在木桶里,铺子伙计在和她介绍蜜的价格,“最大的一筒是二两银子,中间这个一两银子,最小的这个五十文。”
最大的竹筒差不多有一掌长,中间的则有半掌,最小的竹筒则只有半根手指长,刚才她听前面的人大多买一两银子,孙月牙却直接挑最大的,“来二两银子。”
阿爷拉拉她的袖子,孙月牙拍拍阿爷的手,“没事,咱有钱。”
可能是因为这句话,又可能是想到孙女爱吃,老人最终没有阻止。
伙计麻溜用勺子给她装蜜,浅绿色的蜜水流淌而下,孙月牙还是头次看到这么漂亮的蜜,色泽就如上好的翡翠,她和阿爷咬耳朵,“这个蜜好呢。”
阿爷也和她咬耳朵,“你喜欢吃,那咱多买一点。”
孙月牙差点又被这句话说哭了,她都这么大了,阿爷还是想着她呢,等装完蜜,她紧紧攥着竹筒从人堆中走出,等不及回家,就在路边打开木塞,橘红的夕阳打在蜜上,反射着晶亮的亮光。
她用伙计给的竹片,挖起一勺蜜液,再次送到阿爷嘴边,“您帮我吃吃甜不甜?”
老人看着孙女的笑脸,张嘴将蜜抿入口中,胸中涌出巨大的甜蜜喜悦,老人笑得合不拢嘴,“甜!”
第66章
黎默言确认水碧蜂的蜜,很受村民喜欢,就不再关注蜜水铺子,转而去看烧制好的土窑,她可没忘记,自己最初是想制作蔬菜干,只是半路发现水碧蜂这个意外之喜,才先去搞蜂蜜。
她打开水杯喝了一口,甜丝丝的蜂蜜水里,放上少量的碎薄荷,就能有气泡水一样的口感,提神醒脑,味道非常不错。
黎默言小口小口喝着蜂蜜薄荷水,边坐着十二号来到土窑,它紧挨着厨房,此刻正值饭后,大部分村民吃完饭,厨房暂时没有什么要紧事,所以宋大口这些掌厨帮厨正围着土窑打量。
她人还没靠近,就听到宋大口说,“这土窑烤肉不错,你们瞧这么大一个,能挂不少肉,往里面一放记得时间过来翻面,剩下的事都不用管,去做别的菜,要比人一直看着方便多了。”
“对对,村子里有不少人喜欢吃烤肉,可惜由于数量少价格贵,他们向我抱怨好几回了,如果有土窑帮忙省下时间,烤肉价格就能少上一个铜板。”
帮厨里面有人迟疑,“一个铜板会不会亏本啊?我看少半个铜板差不多。”
说话那人耐心解释:“其实是这样的,一个人能同时烤三十串肉,时间差不多是两刻钟,咱们工作四个时辰,也就是一时辰二十铜板,两刻钟便是五铜板,十串肉也才一个半个铜板多,咱一份烤肉有三串烤肉,也就是半个铜板,而之前怕亏本,所以多要半个铜板,现在既然不用人专门举着,这个钱就能都省去了。”
迟疑的人一脸原来如此,其他人发出噢的一声,倒是宋大口说,“还是得有人来挂肉翻面,保险起见还是少半个铜板吧。”
她是这里的主厨,既然宋大口这样说,其他人自然不会有意见。
黎默言听着不由望了那个算数的人一眼,这脑子挺好使啊,被她看的那个人十分敏锐,顺着她的目光看来,发现居然是黎大人吓了一跳,匆匆行礼。
而她的声音举动提醒其他人,厨房众人见到黎默言赶紧行拜礼。
黎默言摆摆手,她其实根本不重视这个,要不是说了不用拜村民不听,而且拜礼有助于村民保持对领主的敬畏之心,所以她才随村民去的。
“我有一件事需要交予你们,”宋大口等人听黎大人这样说,纷纷抖擞精神,努力聆听下面的话,“制作一些能久放的红薯叶干。”
宋大口等了等,没等到大人的其他话,她忍不住确定:“是薯叶,不是薯干?”
黎默言颔首。
宋大口则面露紧张,红薯干她倒是做过不少,还是头次听说薯叶也能做成干。
黎默言看出宋大口对此有点畏手畏脚,转而拍拍土窑,“我也是突发奇想,并未做过,做不成也正常,不如咱们一起试试?”
宋大口面上细微的紧张散去,又变回原本胸有成竹的样子,“听您的。”
剩下的帮厨听到他们的话,很机敏地从厨房中抱出木柴,填上土窑烧火的洞。
这个土灶是半球形,面积在三个半平,分成上下两部分,下面扁平的大洞是烧火之地,上面绝大部分地方则是烘烤的场所,而这部分只有正面的小门连通外面,其余地方都被厚厚的窑壁封死。
这门呈圆弧形,比人脑袋大上两圈,如果人狠下心,那倒是可以钻进去,只是动作会非常困难,所以想要将肉挂在土窑上,需要通过长杆,而窑壁上还有一排捏出的挂钩,操作起来并不难,加上底下与烧火洞隔开的底壁,也能用来放置烘烤的食物,一次能烘烤的分量不少。
宋大口瞧了眼土窑的样式,就找来一块块竹餐盘,本来是用来装吃饭的竹筒,现在用来装红薯叶正好。
她小心将薯叶摆好,再推入土窑中,正要点火就听到有人说,“反正都是烧,不如先把早上要吃的肉挂上?”
黎默言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只是村子没有铁钩,只能先拿麻绳代替,搓出一个绳环穿过肉,就方便挂在土窑里。
挂肉的时候她在数数,一圈能挂四十五串肉,比人能烤的更多,要不是下面放了红薯叶,也许一次就能把村民要吃的肉烤齐全了。
宋大口将底下的柴火点燃,望着逐渐燃烧的火焰,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这不就是果干果脯嘛,只不过把果肉换薯叶,她又不是没做过,自己经验丰富,只要控制好火候,慢慢将薯叶烤干即可。
黎默言见宋大口恢复自信,便不再留在这里给对方增信心,路过蜜水铺子时,发现人已经少了很多,里面的伙计累得腰酸背痛,却很高兴地点起银子铜钱。
她到的时候,伙计正好数到最后,原本并没有在意,只想这两个伙计胆子真大,敢不闭店就这样直接数铜钱,随机听到他们那边大喊一声。
“怎么少了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那就是一千文啊,”另外那个伙计顿时紧张起来,“你是不是数错了?”
哪怕他们现在每日有八十文,也要工作十三日才能凑到一千,两人面色发白,皆从对方那样看到绝望,其中一人更是身体发软站不稳,朝地面倒去,然后被一只手撑住。
“不慌。”
听到这道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两名伙计像是找到主心骨,几乎是带着泣音喊,“大人!”
黎默言穿越前,做着十分常见的职业,那就是会计,虽然穿越后很久没碰了,可对钱还是比较敏感,“一千有零有整,根据我的经验,这样钱一般是数错,而不是少收,你们不要慌,先重数一遍。”
听到她的话,两位伙计果然镇定下来,他们用力点头,重新抓起银子跟铜钱开始数,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桌上没数的钱渐渐减少,等数到最后,伙计脸上的镇定消失,重新变得绝望,“我是九千文。”
“我也还是一万文。”
伙计哆嗦着嘴唇,“这样加起来就是一万九千文,而蜜水两百文一斤,总共有一百斤,该是两万文才对,果然少了一千铜钱……”
“会不会刚才人太多,谁偷拿了蜜没给钱,或者是我们找钱找错了,亦或是忘记收银子?”
伙计越说冷汗流得越欢,无论是哪种情况,他们都脱不了关系,相比起来还是第一种最好,只要去找赵金隅大人,求他找到偷蜜贼,那一千文还能找回来、
眼见不大的蜜水铺子,被伙计呜呜的痛痛哭占据,黎默言再次提醒,“哭什么,事情还没到最坏的时候,你们在附近找找,银子都在这了?”
被她一提醒,两个伙计一边抹眼泪,一边寻找起来,虽然大人这样说,可他们不抱希望,好不容易运道好,被安排进店铺当伙计,这可是人人羡慕的美差,却在第一天上任出了丢钱的事,更是被大人撞了个正着,她会不会对他们很失望啊。
而且他们钱要赔,伙计的身份也要丢,连大人那都只留下个冒失家伙的印象,想到这里真是非常难过,他们就在要抱头痛哭之际,其中一名伙计瞄到柜台下面,有什么闪闪发光,他赶紧擦掉眼泪仔细看去,果然有东西在闪烁。
他急忙将那东西摸出来,就发现是一两碎银,他难以置信,“这里怎会有银子?!”
剩下那名伙计见此,突然用力一拍自己脑门,“有人直接买了十两银子的蜜水,我当时忙得腾不开手,怕银子丢了就给藏在这里,结果就给忙忘了……”
他越说越小声,频频瞄着另外一名伙计,见对方脸黑得不成样子,赶紧将差点吓死人的十两银子掏出来,放进钱堆里,狠狠松了口气,“这下就对了。”
“我还以为已经算是经验老道,没想到还是大人见多识广,一下就看出问题所在。”
如果可以,黎默言根本不想有这眼力,这都是每个财会人被折磨出来的,天晓得月末账不平的痛苦,这样一想能够穿越可太好了,帮她远离痛苦的钱账。
她望着挂着泪珠就喜笑颜开的两个伙计,不禁摇摇头,蜜水铺子这场乌龙倒是提醒了她,开店铺的同时,还是不能忘招账房,村民平时算算几百以内的账目还好,再往上就难为他们了,尤其是店铺进进出出的钱那么多,还要去盘货,想想都替他们头疼。
这次是乌龙,如果谁真忙起来算错钱,恐怕得难过好久。
除去这点,店铺伙计毕竟要经手大量的钱,白花花的银子摆在面前,实在是财帛动人心,万一扛不住诱惑,做出中饱私囊的事,没有账房的话,她这边也很难发现。
黎默言思来想去,觉得给每个店铺安排一个账房刻不容缓,而且现在领地内,店铺有多少收入,连她这个领主都不知晓,这像话吗?
当然不像话。
所以村子的户部该搞起来了,顺带把钱庄再优化下。
她虽然意识到这点,可却感觉十分难处理,因为缺少人才,放眼整个村子,这事只有赵金隅能做,连黄老五都不行,毕竟村子的店铺太多,要把每个铺子的账管好,防止底下的人串通做假账,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可赵金隅被她放在衙门的位置,充当星光村的村令,解决每日村民的纠纷,这是万万不能动的,衙门是一个选择,让村民有的选,如果他们没得选只能靠自己解决,那恐怕就要流血了。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听到有人喊她,“喂——”
她还没扭头,跟在身边的官差就刷地抽出刀,“不可对黎大人不敬!”
黎默言把官差的刀压回刀鞘,拍拍对方的肩膀,“不是什么大事。”
她朝说话的人看去,那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虽然身上穿着破旧的麻衣,可一张脸生得白净,与衣服分外格格不入,最为神奇的是她居然看不到这人的名字,它被一层白纱蒙住。
还是头次遇见这样的事,她不由多看了两眼。
那青年显然察觉到这点,摸摸自己的脸,明知道自己不对劲,可一点没收敛身上的嚣张,“你是不是此地的领主?”
黎默言对这样嚣张的人很无感,她虽然不会为此生气,毕竟就像她说的,这不是什么大事,可也不想搭理对方,所以扭头继续思考户部的事,该去哪里搞人呢。
虽然现在开始下雨,其实旱灾还不算结束,等地里的食物长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此刻不如说是最为混乱的时候,人人都瞧见活下去的希望,这让他们对食物地抢夺,进。入最为激烈的时候,大家都想活下去。
不知道等胡月儿回来,护送商队出发,能不能在路上靠食物捡些人才回来。
她思索间,又是一声喂,这次就在几步开外,她余光都能瞄见那个奇怪青年,对方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模样,于是她说,“你应该听到我姓黎。”
那个青年明显听懂她的意思,却依旧没用姓氏称呼她,“天下姓黎的那么多,我怎么就能确定你是这里的黎大人,而且我怎知你有没有骗我,万一你姓李呢?我也要傻乎乎地叫你黎小姐?”
好一个杠精。
黎默言叹为观止,她原本以为这样的人现代会多一点,没想到古代也有吗,她这样想着再次无视对方,和杠精抬杠最没意思,自己的时间该花在更加重要的地方,她坐上十二号,将青年甩在身后。
这次她去的是农田。
水渠大家用了好几天,应该有不少使用心得,好处劣处都应该知晓,她得去问问有啥劣处,之后好改进。
黎默言一路看过去,每一处田地都是湿润的,不像是以前,由于挑水这件事量太大,很多村民来不及完成,导致一块田的作物成熟出现先后,她走着走着就发现一位熟人,老姚正站在田里,弯腰摘着红薯叶。
“老姚。”
老姚回首就瞧见黎大人,他快步走过来,欢喜开口:“您今日怎有空来地里?”
“四处看看,”她看向老姚的手,“好好的叶子怎么摘了?”
老姚:“您看这叶子卷起,是长虫了,等会带回去丢进鸡圈,叶和虫那些鸡鸭都爱吃。”
黎默言见地里还有些卷起的叶子,数量不算太多,在能接受范围内,就没再管这件事,“水渠用着如何?哪里不够好?”
提到这个老姚就满脸高兴,拉着大人夸了许久,说到不好的地方,他冥思苦想许久,“有一点不知算不算……”
黎默言鼓励他,“没事,只管说。”
于是老姚就说了,“水渠没有问题,就是从木屋到田就太远了。”
为了方便铺设水渠,她把分散的田地整合,百米良田就是将近七万平的面积,虽然有蜥车,将人从木屋那送到农田这,但也只是农田外面的大路,里面一两米宽的小路比比皆是,这样的路蜥车过不来,只能靠人自己走过去。
想从外面的大路,走进里面弯弯绕绕的田,确实要花不少力气。
黎默言回头望去,看到距离遥远的大路沉默了,哪怕她骑着蜥黑,进来也用了许久,而且还是尽量挑能走的路,一些实在太窄的路,都没走进去过。
“好,我记下了。”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
不过比起村子户部的事,那要好解决许多。
黎默言很快想到一物,那就是自行车,这种交通工具小巧灵便,一米宽的路足够骑了,最重要的是村子现在的条件,有制作自行车的能力。
她骑上十二号,准备去找木匠,就发现那个杠精青年在不远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又看了多久。
青年对上她的视线,忽然开口道,“你坐着高大的坐骑,往来不费力气,却让护卫跟着跑,可曾想过这位护卫的感受?”
官差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顿时非常气恼,“我能有什么感受,大人坐蜥兽是应该的!”
就连一旁的老姚都义愤填膺,“你这后生怎这般不懂礼,大人每日为我们忙活,别说坐头蜥兽,她就是要吃龙肉都理所应当!”
青年的视线从他们两人身上划过,再次落在黎默言身上,紧紧盯着她的反应。
黎默言忽然一笑,这超出青年的预计微微一怔,随后就听到对方说,“你说话只顾自己痛快,却不管别人痛不痛快,那你可曾想过我们的感受?”
青年没想到她会用自己的话来堵自己的口,脸上不见生气,反而愈发兴义盎然,但黎默言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坐上那头蜥兽快速离开。
官差跟上大人的脚步,只是临走前狠狠瞪了青年一眼,那位老丈也在絮絮叨叨,“大人是好领主,你怎么能这般说她呢……”
青年抱拳对老丈赔了礼,希望对方熄灭怒火,这才朝黎默言的方向追去。
老姚疑惑揉着脑袋,这后生瞧着不是不明事理,刚才他啰嗦许久,也没见对方不耐,怎么在大人面前时,后生显得如此不讲理呢?
黎默言感到木匠铺后,找到木乾将自行车的事和对方说了,见木乾表情茫然,就知现在还没出现自行车,她将自行车的原理告诉对方,这位木艺大师很快就想出可行的办法。
“木轮以及车头、坐垫都可以用木头切出,就是这带动木轮前进的链条……”
黎默言刚想提议,就听到木乾自己回答道,“可以用车盘蛛的蛛丝,此物坚韧,用作链条正好。”
黎默言跟着点头,她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海边渔网需要蛛丝,加上自行车这样的消耗大户,不知仓库里的蛛丝还够不够,得让外出打猎的官差以后多杀些车盘蛛,免得蛛丝用完耽搁事情。
木乾开始着手制作自行车,她便从木匠铺出来,没想到又见到那个青年,都说事不过三,这都是第四次,她也不想再通过这种遛弯的方式,来弄清对方的目的,还是直接抓了逼问吧。
黎默言低声道:“拿下他。”
官差厌烦这青年很久了,见大人开口,立刻活动手指,准备故意用大力,让对方吃点苦头,就听到对方忽然开口,“等等,我有一物要献给大人。”
官差听到这话,动作不由一顿,也是这个机会,让青年将一样物品拿出,那竟是一枚墨绿色的圆形玉坠,而且上面隐隐透着一个金色的字。
黎默言面上没有变化,心中却掀起波澜,这枚玉坠和崔锦娘给她的那枚一模一样,这居然是一对吗,第二枚怎么在这人手上,为什么对方要给她看,难道是知道这枚玉坠和她的关系?
她打量青年的面色,心沉下去,对方肯定知道,这点不能心怀任何侥幸,要是其他还好说,偏偏是扯到边城叛变的事,她还想安静发展,不想被这样麻烦的事情拖慢脚步。
而这个青年敢独身进入星光村,又给她看玉坠,肯定是有后手保证自己安全,可不管是什么后手,都要先控制人,如果对面威胁她,自己手里至少还有个人,能够反向威胁。
“动手。”
这次官差没有犹豫,一把摁住青年,后者虽然有些武功傍身,但明显不是官差对手,等人完全被控制住,身上被搜查一遍,黎默言开口,“跟我来。”
她又叫来五名官差,找到一处一目了然的空荡之处,直接了当问,“你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黎默言认定对方不会坦白,想着要不还是将人拎到赵金隅那。
就听青年说,“我是赵氏开,来星光村的目的嘛,自然是投奔你。”
黎默言:“?”
她想到刚才赵氏开那一系列挑衅的话,你管这个叫投奔?
不过随着对方的话,他名字上那层白纱散去,露出的名字确实是赵氏开,而且颜色是代表友善的绿色,为对方的话增添几分可信。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把挑衅当投奔吧。
黎默言想到这家伙加入进来,那张破嘴能说出来的话,她眼角一跳,只想对人说你还是走吧,只是在她开口之前,又有一人突然出现,落在赵氏开身侧,这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黎默言只觉像是被猛兽盯上。
她无声绷紧,原本以为找来五个官差,肯定万无一失,可这家伙给她的感觉居然和胡月儿很像!
如果是这样,说明这人很有可能是五十多级!
那星光村的所有人加在一块都不是他的对手,偏偏胡月儿还不在村子里。
官差同样感觉到来敌强悍,有人无声流下冷汗,就在黎默言脑子疯狂转动,该如何解决这几乎可以说是死局困境时,有第三方往此地赶来。
黎默言很想去看,但她担心自己移开视线,突然出现的人就会动手,好在来人人未到,声先至,“氏开,平青你们……”
赵金隅一顿,走近后看到赵氏开跟蟹子似得被五花大绑,这人不由刷地打开扇子,遮住自己的嘴角,“噗。”
第67章
黎默言捕捉到某个熟悉的名字,眯起眼看那个让她感到危险的男人。
这次她就能顺利看到对方的名字,确实是瞿平青没错,颜色同样是友善的绿色,一场大危机消弭于无形,她这才有心思好好打量对面两人。
赵氏开就不说了,即使被五花大绑,又被赵金隅嘲笑,这人依旧悠闲自在,果然是脸皮厚,而他旁边的瞿平青就如崔锦娘所说,长着一双上挑的丹凤眼,五官很是俊朗,却不是面如白玉,肤色是比较深的麦色。
想想也是,边城日光大,又整天在外面跑的副将,怎么可能白得起来,也难怪身上的杀气这么重,即使对方刻意收敛,还是十分慑人,上过战场厮杀确实不一样,这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吗。
瞿平青被叫破名字,对笑得跟狐狸似得赵金隅点点头,然后摸出一块布,将自己的下半张脸裹上,又取出一顶竹斗笠戴上,只露出一双眼,要不是为见此地领主,不可藏头露尾,他并不会取下伪装。
等赵金隅笑够了,要解开绑住赵氏开的绳索,站在旁边的官差挡住赵金隅的手,朝黎默言看去,见黎大人点头,这才让开位置,赵金隅也不恼,继续解着绳索。
赵氏开被松绑后,活动着自己的手腕,扫过自家堂兄,然后落在那位黎大人身上,看来对方极为得民心啊。
黎默言给他们短暂的时间调整,就准备质问这两人怎么擅闯别人领地,可想到赵氏开干净的脸,以及明显是伪装的麻衣,应该是不想被她发现,结果还是听话去澡堂冲洗,旁边的瞿平青斗笠上还滴着水,同样是从澡堂出来的模样。
她就把话咽了回去,伪装不想被发现,但听话,怎么有点好笑呢。
黎默言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赵氏开见她不直接表露身份,瞿平青更是躲在暗处,这明显不是能够轻易揭过的事,要不还是找朝赵金隅告状,让后者收拾那两人吧,她就见赵氏开和瞿平青抱拳鞠躬。
“因平青身份特殊,不请自来,还未能及时报上名讳,还请大人见谅。”
赵氏开同样很有诚意,“大人确实是宽宏大量,气量过人,氏开佩服至极,想同兄长那般,在大人这里谋求一份差事,求大人成全。”
黎默言眨眨眼,瞿平青受到追杀,不能轻易暴露身份,这点她可以理解,而赵氏开刚才那些话,估计是考察自己,如果自己的反应,并不符合赵氏开心目中明主的要求,那么对方应该会直接离开。
刘备为求诸葛亮,能够三顾茅庐,而赵氏开只是动动嘴皮子,而且说的话攻击力实在有限,她并不是很在意,加上领地内确实需要人才,瞿平青可以填补高级战力的空缺,而赵氏开能将村子的账务管理起来,能够完美解决她此刻的困境。
所以黎默言顺着他们给的台阶走下来,“无碍。”
她快步走到赵氏开面前,“现在倒确实有一件事交于先生。”
赵氏开动作一顿,说是这么说,他却没想到大人能立刻信任自己,将村子的事务交给他,他朝赵金隅看去,后者冲他微微点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大人就是这么爽直,但你莫不能仗着大人脾气好,度量大,就糊弄对方,被我知晓,别怪为兄大义灭亲。”
说着赵金隅一折扇敲赵氏开的心口。
他用了几分力道,把赵氏开敲得一咳,摸着自己发疼的心口,眼中充斥着难以置信,他和赵金隅虽然是堂兄弟,却从小一起长大,没想到赵金隅竟会为黎大人,特意来警告他,等听倒后面一长串夸奖黎大人的话,只听得他脸上毫无表情。
哦,原来是兄长疯了。
“咳。”
还是黎默言率先打断赵金隅,虽然现在她对这人的夸赞已经免疫,可在两个陌生人面前,还是怪羞耻的,“衙门离不得人,你先回去吧。”
赵金隅还不想离开,可既然大人这么说,他只能不情不愿走了。
黎默言劝退赵金隅,这才招来一个官差,“带着他去崔锦娘,告诉崔锦娘今日给她放一天假。”
瞿平青:“多谢大人。”
最后黎默言对赵氏开道,“跟我来。”
她带着人步入最近的店铺,这正好是一家肉铺,官差猎来的怪物,以及村子内自己养的牲口,都是拉到这分解宰杀,毕竟厨房实在是忙,没有时间做这个,如果厨房需要肉,直接到这买,偶尔也会有村民来买杂碎打打牙祭。
他们到时,正好是厨房来人结算今日的肉价,那个头戴小帽的帮厨提着布包,走到铺子外的小摊,就摘掉头上的帽子给自己扇着风,边大声嚷嚷,“老张,老张,快出来,我来算今日的肉钱。”
黎默言见这名帮厨没有瞧见他们,就停下脚步,让对方先把事情做好。
很快,肉铺内走出一个膀大腰粗的壮汉,他就穿着一条垮裤,上半身打着赤膊,因注意力都在帮厨身上,同样没有注意到她。
壮汉笑道,“你今天怎么比昨日迟了。”
帮厨用力扇着风,“别提了,今日我这厨房吃饭的人分外多,一直忙到现在才得空,对了,今日是两千七百八十九斤肉吧。”
说着,他小心翼翼解开沉甸甸的布包,露出里面早就准备好的银子,“幸好肉价便宜,不然我一人还真提不过来。”
壮汉先说:“官差一日打的肉多,少说有两百斤。”
虽然官差的工钱比他们多,一日有一百六十文,即使如此*,算下来一斤肉也不到一文钱,所以两千七百多斤肉,也就二十七两白银,拿起来不算太重。
随后壮汉又道,“不是两千七百八十九斤,少了五十斤。”
帮厨听到这句话,略一思索,“是是,后面人实在多,就又来拿了五十斤……”
他说到一半,瞄到不远处的黎大人,猛地一哆嗦,说着的话也忘了词,呆了一秒才慌慌张张行礼。
黎默言见他身体发颤,似乎是吓得狠了,心想下次不能站人背后,万一对方身体不好,容易吓出毛病来,一边又隐隐觉得不对,但要说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出来,见那帮厨还在哆嗦,她便开口缓和对方的紧张。
“是我不对,吓着你了。”
帮厨回过神,连连道,“这不怪您,是、是我胆小,和您没有关系。”
黎默言见他的惊恐有所缓和,“不必顾忌我,先把肉的事弄清楚。”
帮厨胡乱点头,转头看向壮汉,“我今日没带钱,这五十斤先记账上,明日一并给你。”
没想到那壮汉却说,“那忒麻烦,也容易记错,还是麻烦你跑一趟,把今日的账平了吧。”
帮厨略一迟疑,最终点头,“那好,你等我。”
说着他给黎大人行礼,快步跑向厨房。
黎默言望着帮厨的背景,又看向肉铺的那个屠户,这人胆子大,问好的声音也大,还敢反问她,“不知大人前来是为何事?”
黎默言一指赵氏开,“你把铺子里记账的竹纸取来,给他看看。”
她带赵氏开过来,就是想让人了解村子店铺的经营构架,这样一来,等赵氏开办户部,他才知道底下是怎么回事,更好对村子的账目进行管理。
屠户听到这话,看了赵氏开一眼,“这小子脸生,账不能交给他。”
黎默言又道,“没事,你去取来。”
屠户听到黎大人坚持,转身去到铺子里,取出厚厚一叠竹纸,“喏,都在这。”
赵氏开拿起最上面的那张查看。
星光村的账十分简单,进出只有两项,从官差以及其他人那得到的肉,被厨房和村民买走的肉,两边的肉一减乘以肉价,就是今日肉铺赚到的钱。
虽然竹纸有很多张,可每日的账目只有寥寥几笔,所以赵氏开一目十行,一张张往下看,突然他的眉毛微挑,黎默言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可赵氏开没有开口,直到扫完最后一张竹纸,才微微一笑。
黎默言见他这个样子就问,“看出什么?”
赵氏开还是那微笑的模样,“看出了无中生有,中饱私囊。”
黎默言眼皮一跳,她还没开口,那屠夫就率先骂道,“小子你不要胡说,谁中饱私囊,你是不是因为刚才我说你脸生,估计诬陷我?”
赵氏开面对这样的质疑并未回应,黎默言看出不对,这事八成是真的,这个屠夫的反应太过激烈,所以她问,:“证据呢?”
赵氏开晃晃手中的竹纸,“就在这。”
竹纸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沙沙的连续动静,屠户被吵得心烦意乱,怒目圆睁地上前一步,又被官差压回去。
赵氏开嗤笑一声,把屠夫气得直跳脚,他却看也没看对方,从厚厚的竹纸中间抽出一张,指着其中一行问,“那这位眼熟的大子,你和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八月二十三日,昨日剩余五百四十一斤,今日进账两千一百七十五斤,总共才两千七百一十六斤肉,为何厨房能买走两千八百的肉?”
屠户原本听对方拿刚才的挤兑自己,旺盛的怒火愈发中烧,要不是有官差拦着,他肯定要提拳过去,让这小子好看,可听到对方后面说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他的头上。
“你、你胡……”屠户本来不想承认,可竹纸清清楚楚写着,他就是不认都不行,“那就是我记错了。”
他转向黎大人,哀求道,“我、我不识字,就认得每日要写的那几个,可能是写错了,真不是中饱私囊,请您明察,不要被小子蒙骗!”
“哦?”
赵氏开又抽出一张纸晃了晃,“你既然能每日记账,说明会算数,你自己也说识得这几个字,如果是记错,那么当日负的进账一看就能发现不对。”
屠户眼珠子转动,疯狂想着借口,等他好不容易想到要开口时,就听到对方那个可恶的小子率先开口,“你是不是想说没看进账,直接按出的肉算钱?”
没错,屠户就想这么说,只是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借口,被敌人先一步说出,他喉结滚动冷汗滑落,望着赵氏开的眼神不再饱含怒气,里面满是恐惧,这个人怎么连他想要说什么都知道?
赵氏开笑容依旧,“如果你想这样说,那很遗憾哦,你的账次日直接记了下去,如果是记错,怎么当日没有纠正,反而一错再错,还是你不得不错下去,以抹平之前侵吞的六百六十九斤肉?”
屠户听他连肉的数量都知道,身上的力气流走,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黎默言见此叹息,着重望了眼对方的忠诚度,八十一不低了,结果还是会做出偷钱的事,她对官差说,“去把刚才那个帮厨抓来。”
这人明显是一伙的,难怪刚才见到她犹如见鬼,偷村子的钱,当面撞见她这个苦主,能吓下破胆吗。
很快帮厨被押解过来,官差抓起倒在地上的屠户朝衙门走去。
之后这两人会由赵金隅审判处罚,黎默言则带着赵氏开前往下一个店铺,她原本只是想带对方抽几个铺子看看,现在既然赵氏开看账的速度这么快,那还是走一遍吧。
虽然花了比预计中更多的时间,但全部店铺看完,也算是给自己吃颗定心丸,还能让赵氏开完全了解村子的情况,算是获得许多好处,而其他铺子并没有出现屠户这样中饱私囊的事。
黎默言总算知道自己一日的收入,大约在六十多万铜钱,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可想想村子那么多人,衣食住行不说,村民不时还会拿出积攒的钱来改变生活,有六十多万也正常。
幸好村子给了村民很大的安全感,大家花起钱来也比较大方,要都不肯存钱庄,又不肯用,那她自己的钱越来越少,导致入不敷出,那还真是个大。麻烦。
还是得要有自己的货币,这样自己能够印,就能控制钱币数量,也不用担心天河国钱贬值,影响到她。
店铺盘查好,赵氏开就捣鼓起户部的事。
他先是发布告示,广寻账房,可惜村子那么多人,也才十名账房,赵氏开将人安排到四处厨房,采石场和伐木点各送去一人,剩下四人,一人去了澡堂,一个人去纺织作坊,最后两人去了最大的两间杂货店。
赵氏开让这是十人顺带兼顾附近的铺子,这样差不多就把村子内所有的店铺包揽干净,而他自己则坐镇钱庄,把最重要的账目理顺。
黎默言明显感觉到有账房后,就是不一样,各个铺子的账目异常清楚,每日收入多少支出多少,记得清清楚楚,像之前蜜水铺子那样算错记错,当日就能查清楚,当然也杜绝屠户这样偷钱的小心思。
而且这些账房的理账方式,是赵氏开教的,每月月底会由他来进行复核,最后汇总在总账上,给黎默言过目。
她看着哪一行行清晰的结论,只觉得赏心悦目,以前自己做的时候没感觉,原来看别人做的‘财务报表’是这么舒心的事。
真得感谢赵氏开。
村子的户部建立起,黎默言顿觉轻松许多,而这时还传来一个好消息。
造纸班的班主找到她,“大人,您说希望能制造出平整,薄厚一致没有破洞的纸,我一直牢记于心,终于。”
班主压抑住兴奋,双手递来一张纸,“我们终于成功了。”
黎默言接过打量,发现这张纸虽然也是竹子做的,纸面却不似之前那样粗糙,拇指摩挲也光韧,甚至色泽都要白些,而且造纸班的手艺要比之前好上太多,他们压出来的纸片不要说漏洞,拿到太阳底下对着光看,都看不出哪里薄厚不同。
“真是好手艺。”
班主笑开了花,“大人谬赞,只是熟能生巧,当不得夸。”
黎默言轻甩手中的纸,觉得硬度合适,既然不会太硬,难以折叠,也不会太软,稍稍摩擦就碎开,想到自己之前的想法,不由开口询问,“这样的纸每日能造多少?”
班主微微盘算:“四十斤。”
黎默言欣喜:“足够了,既然这个纸张是你造出来的,就叫做计纸吧。”
这名班主叫做计信,取了他的姓氏命名。
计信十分激动,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运道,只要星光村不倒,随着大人的威名,将计纸发扬出去,只要还有在用,那么他的名字就能跟着流传千古,这比一切的褒奖都要好。
计信激动像是喝了酒,“多谢大人!”
黎默言摆手:“去吧。”
……
到了月中,山叔去领这半月的工钱,采石场一共有三千五百六十人,要发四百二十七万两千文,即使换算成白银,也要四万两千七百二十两,重得足以压死他,自己一个人是万万拿不动的,所以山叔将三十五名百夫长也叫上,一起去抬银子。
村子内没有那么多白银,很大一部分还是要以铜板发放,即使有三十六个人,他们也要搬好几十套,几乎一天都要耗费在上面,每次都要累出一身汗,算是一件苦差事。
可前往钱庄的路上,大家说说笑笑,心情分外美好,钱啊,毕竟是发钱啊,再累那也是累得高兴累得顺畅。
到了钱庄后,大家等着山叔去交涉,这事他做得熟门熟路,找到相熟的伙计就要告诉她自己来领工钱,那大姑娘瞧见他主动道,“又来领工钱啊。”
山叔点头:“对。”
姑娘冲他笑笑,却没领他去后面的库房,转而推过来一张纸,乍一看颜色,他没认出是什么,但上面散发着独特味道的红印他很熟悉,可这左看右看也不是票根啊,而且给他票根作甚?
姑娘解释:“你们这次轻松啰,这是大人新出的银票,一张就是一两银子,跟我来。”
山叔低头看去,银票四四方方,巴掌大小,上面画着红色的边框,正中央写着一百文,左上角是天地钱庄的名字,右下角则是黎大人的名讳,在下面则是星光村的字样。
那姑娘已经走远,他赶紧捏起银票,迷迷糊糊跟人来到后面库房,他的百夫长们已经活动开膀子,准备搬如山的银子,结果领他们过来的姑娘将一捆捆竹纸塞到他们怀里,“这样一捆啊,就是一万文铜钱,你们人多四百多捆分一分,这一次就能带回去,小心点不要掉了。”
姑娘一人塞了十多捆,瞧见他们的模样又提议道,“我再给你们叫个官差陪着吧。”
她往外面走,还在发梦的人也往外面走,姑娘见此笑道,“回神,这次是钱庄没准备好,以后直接在外面发钱,库房是不可能再让你们进来啰。”
山叔直到官差过来,真护着他们回采石场时,才看看手里的银票,原本的银子铜钱忽然变成一张纸,他很不适应,可转念一想,自己存在钱庄的钱,拿回来的票根不也是张纸吗,心中的惶恐才消退下去。
可山叔又开始愁另外一件事,自己对银票接受良好,不代表别人也可以,怕就怕底下的人不能接受,毕竟白花花的银子,和一张纸确实不同,万一那么多人闹起来……
山叔悄声对官差道,“大人,您找两队护卫队过来,我怕……”
他虽没明说怕什么,官差却听懂他的意思,见人已经安全回到采石场附近,很快去而复返,领来两队带着武器的护卫队。
山叔见此放心许多,他人回到采石场,却迟迟没有下一步行动,叫村民频频侧目,正好有一什长走出,“山叔,你们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山叔:“你来得正好。”
他对其他徘徊的什长招招手,取出一捆困银票,等众人的目光好奇落在上面,才咬牙道,“这是大人新造出的银票,以后不发铜钱,发这个。”
说完,他就紧紧盯着其他人,观察他们的反应,可想象中愤怒,不敢相信等情绪都没出现,众人在短暂的发懵后,很快就接受银子变银票,甚至自动排好队,等着领钱啰。
山叔诧异过后又觉理所应当,是啊,村子可是有黎大人,既然她说这是钱,那这就会是钱,绝不会变成一张废纸,自己的担心真是杞人忧天。
另外一边,木乾找到黎默言,喜气洋洋开口,“大人,幸不辱命啊,您让我做的自行车,我造出来啦。”
黎默言同样很惊喜,盯着那辆全由木头做的车,尝试地骑了起来。
第68章
黎默言有段时间没骑过自行车,刚骑上去的时候车头歪歪扭扭,吓得其他人赶紧过来扶,还没等他们扶住,黎默言就已经找回骑车的感觉,将自行车骑得稳稳当当,在路上走了一个来回。
她把车停在木乾两米外,一只脚撑着地,回味刚才的经历。
虽然骑是能骑,但木质的自行车,和现代的自行车差距还是很大啊,首先没有皮坐垫,木头坐着硬邦邦,屁股硌得难受,尤其是尾椎部分,磨得非常疼,短时间骑一骑还好,根本骑不了太长时间,不然屁股怕是会磨破皮。
其次是木质的车轮,即使圆滚滚的,骑起来也算是省力,但木头硬没有弹力,要是碰到路上的小石子小土块,这轮子能带得人起飞,砸得原本就疼的屁股愈发痛了。
她回头望去,石砖十分平坦,和这些路经常过运送石砖车,难免有碎石滚落,所以路面上的小石子不少,而且现在竹纸已经普及,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在用,加上秋风大,一阵风吹来,不光有石子滚动的声音,还有一张张用过的竹纸漫天飞扬。
可从总体来说,有这样一辆自行车,要比人自己走路方便许多,对于老姚这样上工地偏的人而言,更是省时的好工具。
可能是她思考的时间有些长,木乾忍不住走近问,“您看如何?”
黎默言回过神,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木乾,最后又夸道,“你能这么快做出我想要的自行车,真是了不起,骑着也非常省力,蹬脚不累,骑车速度要比人走快很多,有这样一辆车,以后村民去哪都方便。”
旁边有人插。话:“是啊是啊,以后想去别的街买点啥,那就便利许多,这个怪车还有把手,能用来挂东西,不比自己提着轻松?”
木乾听到大人前半段话,很是沮丧,没想到这车有这么多毛病,他还以为很好了呢,听到后面大人与其他人的赞许,他的表情才高兴起来,又动力满满道,“那我给车加个鞍,至于车轮……”
他想了想,暂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也在车轮上裹上皮革?”
黎默言摇头。
皮革可是非常重要的资源,马上要入冬,这些皮革或者说是皮毛要留着做御寒的衣物,鞋子袜子以及帽子,一万多人的需求非常大,不知道做出的御寒衣物够不够,并没有奢侈到能用来裹轮胎,更何况自行车减震是靠车轮里的空气。
“暂时先这样吧。”
黎默言思索后,也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她没有橡胶,只能先这样,屁股疼是疼点,但有了鞍之后,应该能舒适许多,也许能够忍受。
……
黄大牛搓着眼泡,从木屋里钻出,就被早晨的寒风吹得一哆嗦。
他急忙拉紧衣服,该去买些厚实的衣服,一边坐在门墩上漱口,冰凉的水入口,他又抖了抖两下,冻得牙有些疼,谁能想到前不久还太阳火辣,热得人恨不得把自己的皮扒了。
“让让,蹲门口嘛呢。”
黄大牛后背被人踹了一脚,他往往旁边一跳让出路,倒霉弟弟就快步走出,他望着黄三牛的背影哼哼两声,没有说话,今天是他的休息日,可不是黄三牛的,他两个弟弟还得上工,这样一想他便得意起来。
黎大人最近做了件大事,那就是每七天就给他们放一天假,不用上工干活,但工钱照发,得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大家惊喜的呐喊,差点没把天捅出个窟窿。
黄大牛当时惊得连饭都忘记嚼,脑子里呆呆回荡着黎大人的话,不用上工却有工钱拿,这怎么可能,天底下怎么会有天上掉馅饼的事,直到黎大人在人群的簇拥下离开,他还是没能回过神。
旁人叽叽喳喳炸开一阵又一阵声浪,黄大牛全听得见,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这些话进入脑子,却无法成为相应的意思。
他脑海里依旧回荡着黎大人刚才说的口吻,她那闪闪发光犹如星辰般的眼眸,以及含笑微微扬起的嘴角,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黄大牛只觉自己一颗心,在胸膛内横冲直撞,想要找到一个突破口,用力地跳出来,他想放声大吼发泄自己的情绪,每次认为黎大人足够好时,她总能做出更好的事情,带他们走向更美好的未来。
砰,砰砰。
黄大牛竟是带着些许惶恐按住自己的心口,手掌下的跳动是如此真实,又是如此急迫,笼罩他的迷茫散去,他终于意识到黎大人的那句话代表着什么——
每七天他们就有一日休息日,躺着睡觉也好,坐在树下和人瞎侃也罢,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也不能担心不干活生计的事,大人说了有工钱拿。
黄大牛浑身发烫,用力搓搓脸,才把涌到脸上的热血搓散,他踉跄着挤出人群,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和自己的两个弟弟分享,入眼每一个人都在笑,每一张嘴都在说。
“是不是我听错了,真能休息还有钱拿?”
“三生有幸,能跟在黎大人手下!”
“么儿么儿,刚刚大人说得啥,娘刚刚没听懂,每七天咱能怎么样?”
“我不是在做梦吧?这是梦里才有的好事……”
“如果能休息,那一天我就啥也不干,抓着一根甘蔗到处晃,看别人干活。”
世间百态,说什么的人都有,但他们有家人陪伴在身侧,黄大牛却始终没能找到自家兄弟,就在他着急起来的时候,人群分开,露出左右张望的黄三牛,对方如有所感转过头,就对上他的视线。
随后黄大牛就瞧见,他那三弟脸上的笑意骤然灿烂,飞快朝他奔来,“大哥——你听见没有,刚才黎大人说要给我们放假。”
原来他想着弟弟的时候,他的弟弟也想着他这个大哥,这个想法让黄大牛心中柔软,升起莫大的幸福,“嗯,我听到了。”
只是没想到当时他下定决心要保护一辈子的弟弟,今日就踹他叫他让出门。
黄大牛哼了声,不和运道差的人计较,谁叫黄三牛没轮第一批放假,反而是他幸运第一个休息,黄三牛嫉妒他也实属正常。
黄大牛想到这,慢悠悠刷好牙,更加慢悠悠揣上银子晃出门。
路上行色匆匆的人见他如此格格不入,都下意识望过来,短暂的疑惑过后,很快回过味,这就是最先放假的那批,顿时眼中流出羡慕之色。
黄大牛见此,也不着急走了,去铺子的路上恨不得多晃悠两圈,让全村的人瞧见他放假了。
大家虽然也看出他的目的,却没有恼,只是先放假,再说黄大牛帮他们确定黎大人是认真的,她的确在安排假期,那么迟早会轮到自己,就让这人先高兴会,等到他们放假,羡慕的就该是对方啰。
黄大牛晃悠好几圈,赚足了羡慕,这才朝外走去,离他们家很远的成衣铺子,听说新上了棉服,他之前就想去买,只是离得太远,平日里要上工一直没时间去,正好今日放假,一整天空着,足够他把村子从头走到尾,把想买的东西全买回来。
只是在路过杂货店时,发现它居然翻新了,上面加了一层,杂货铺挪到二楼,一楼那换了一个不认识的招牌,他挠挠头,“这写的是什么啊?”
正巧有一伙计推着他不认识的走出,闻言很是喜气洋洋开口,“是自行车铺,大人新创出来的‘马车’呢。”
“马车?”黄大牛看向伙计推着的东西,一前一后确实有两个轮子,但车厢呢,而且马在哪里?
加之这个‘马车’光溜溜的,像是牛一样有两个角,应该是让人握的地方,只是这里看着光滑,不像能拉缰绳,所以一辆没有马的‘马车’?
黄大牛皱起眉,就听伙计推销道,“这车便宜,不像马车光一个车厢就要七八十两银子,三百文足矣。”
黄大牛奔来还在嘀咕这四不像,心想谁会买这么个不知咋用的东西回去,可听到那价格,他迈开的脚步顿住,仿佛刚才那个心想谁会买的家伙不是自己,盯着那个自行车猛瞧。
如果真能像马车一样代步,那这个钱可忒便宜。
伙计看出他心动,拍拍自行车的车头,上面还有一个球形鼓起,他拨弄上面的竹片,这个圆球就发出啪嗒啪嗒竹片撞动声,把聚精会神的黄大牛吓了一跳。
伙计笑道,“你胆真细。”
黄大牛不服气,“我怎知道它突然出声,要不是如此,自然不会被吓到。”
仿佛为证明自己的话,黄大牛学着伙计的模样,伸手拨动竹片,之前的怪声再一次响起,知道是什么后,也不觉得吓人,只觉竹片撞击声怪好动听的,他不由多拨弄两下,慢慢回味过来,这应当就为提醒前面走着的人,后面有人小心的意思。
这个好这个好,比自己吆喝省力多了。
黄大牛还想再玩,就听到伙计说,“我给你演示这车怎么驾,你退开两步。”
黄大牛好奇后退,就见伙计跨腿坐在那个鞍上,脚踩上底下两个踏板,一用力人就蹿出去,他又被吓了一跳,很快这点惊吓就变为感兴趣,快步追上去,盯着骑车的伙计猛看。
这踏板踩着瞧起来一点都不累,而且速度也快,他需要花些力气才能追上对方,而骑着自行车的伙计却很悠哉。
这一天都是别人眼热他,此刻黄大牛却眼热起这个伙计,如果他有这样一辆自行车,那么在后面追的就该是别人啦。
他们这边的动静,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看向那么没见过的东西,还有小孩跟在他们身后跑,发出一声声羡慕的喊声。
随着动静越来越大,起初只有小孩上前,后面大人也站不住,凑到黄大牛身边问,“这是啥?哪个铺子的?”
黄大牛刚一指旁边的自行车铺,就听到伙计大声招呼起来,“卖自行车咧,省力又好骑的自行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自行车?没听过。”
“这个名字倒是贴切,可不就是自行吗。”
“我来试试。”
黄大牛听到这急忙道,“我还在呢,先来后道。”
那人歉声开口:“没瞧见,对不住,你先你先。”
伙计又一圈骑回来,正好停在店铺门口,黄大牛满怀激动地上前,伙计提醒,“这个车子第一次骑恐怕站不住,多骑两圈就好。”
黄大牛心想一辆车有多难,结果他一上去就发现真的很难,别看伙计骑得稳当,这车头想让它往哪转,它就往哪转特别听话,可到自己手里,就发现车头抖得厉害,要不是伙计在身后按住车尾,他恐怕就摔跤了。
前后两个人的对比鲜明,围观的人发出阵阵嘘声,“下来下来,你这骑的是啥?”
“让我来,我定骑得比你好。”
“你今早是没吃饭吗,手软成这样哈哈。”
黄大牛被笑得骑不下去,对着笑得最厉害的那汉子道,“笑我不行,那就你来。”
那汉子也不怯场,“我来,就我来。”
他大步走到自行车前面,暗中打量一番才坐下去,大家见他这幅冷静做派不由点头,这人瞧着就缜密,肯定能骑好这个什么自行车。
结果让人大跌所望,这么精悍的汉子,却也在踩下脚后,骑得歪歪扭扭,并没有比刚才的黄大牛好多少。
“哈!哈!哈!”这次轮到黄大牛大声嘲笑,“不是笃定自己能行我厉害,原来只有嘴上厉害。”
汉子丢了脸,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笑什么,你不一样?”
黄大牛反驳,“才不一样,我只是骑得时间短,刚才已经找到手感,再让我骑上一会,肯定能骑得像伙计那般好!”
汉子也道:“那我也一样,就是输在没骑过,不然肯定能赢过你!”
他们两人谁也吵不过谁,最后齐齐看向伙计,想让他当裁判。
伙计左右看看,谁都不好得罪,只好含糊道,“我头次骑也是这样,练上两圈才慢慢会骑,想来两位大哥一样如此,多练练定能骑得比我好。”
伙计用自己捧两人,黄大牛和汉子气顺不少,可还是斗鸡似得盯着彼此,突然黄大牛开口,“伙计,给我来个自行车。”
伙计却劝,“三百文虽算不上太多,却是四天的工钱,何必为了置气花这个冤枉钱?”
刚才看笑话的行人同样劝,“是啊是啊,这三百文买肉能把自己吃撑,再攒一攒就能买件玉棉服,你何必让自己后悔?”
黄大牛听他们这样说,涌上头的怒火消散,他同样真诚道,“我是真心想买,同样采石的人就知道,蜥车虽然能把我们送到地方,却也只是外面的路口,不会进小道,随着山壁不断开采,现在采石的地方早就里路口十万八千里。”
“这些地方地形蜿蜒,路口又狭窄,蜥车无法通行,只能靠双脚走,如果有这辆自行车,就能方便许多,下工后还能骑着去看歌会。”
大家听他说得诚恳,也很有道理就没再劝,反而反向被说服,也有几个人想要买自行车,其中就包括那个汉子,之见他对黄大牛举起手,“那练一个晚上,明天比一比,你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黄大牛和汉子击掌,就半是骑半是推地带着自行车回家,在屋前人少的地方练习起来。
黄二牛一脸疲倦地回到家,由于日头没那么火辣,大人就把上工时间改回白天,不再两班倒,许久不见太阳,冷不丁晒一晒,身上的霉气被晒跑,从头到脚到骨头,都松快很多。
人是该多晒晒太阳。
黄二牛这样想着,由于倒班带来的一些麻烦,所以今日格外忙碌,好在明日他能休息,想到这脚步都轻快不少,就想早点回家躺下休息。
走到家附近时,他就听到自家大哥三弟的声音。
“慢点慢点,树!前面是树!你个猪头!”
“闭嘴,我知道怎么骑!”
一道惊慌的声音,混着另外一道恼羞成怒的嗓音,分别是他三弟和他大哥,这两人在做什么?
黄二牛加快脚步,从拐角绕出,就见木屋前面的石砖路上,有两道贴在一起的人影,那个高高站着,双手死死抓着大哥头发的是他三弟,而那个被抓得面容扭曲,还不得不控制住古怪器物的是他大哥。
黄二牛:“……”
两人见到他皆是一喜,犹如瞧见了救命稻草,“救救救命啊二哥——”
“二牛你来得正好,快,快接住你大哥——”
顺着他们的怪叫,路上的人纷纷朝黄二牛看来,他很想捂脸走掉,可那两个又确实是他的至亲,黄二牛坚持没动,就在黄大牛以为得救时,黄二牛闪身一避,黄大牛直挺挺撞在木屋上,总算是停了下来。
黄二牛:“。”
好在木屋坚固,黄大牛和黄三牛也皮糙肉厚,人和屋子都没有事,黄大牛还能捂着头大声抱怨,“你躲开干嘛!”
黄二牛叹为观止,“亲哥,我不躲开,是等着被撞飞?”
他一指倒在旁边,轮子还在转动的奇怪东西,“这是什么?”
“自行车。”黄三牛双眼发亮得开口,“好东西,只要等我们学会怎么骑,以后就能去其他街区的铺子,还能轻松去上工点。”
黄二牛弄懂了,他将自行车扶起上下打量,“这车怎么骑?”
“坐这。”黄三牛指着鞍,又指指下面的踏板,“两只脚踩这。”
黄大牛以一副过来人的架势,“二牛啊,别看自行车小,却非常难骑,需要多次练习才能让它走出直线,就比如你大哥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黄二牛骑上自行车,他一踩踏板,人就安安稳稳骑出去,那动作透着几分潇洒,甚至避自行车铺子的伙计都要灵巧两分。
黄大牛的眼睛差点没掉下来:“这不可能——”
旁边的黄三牛也大喊,“二哥,你比大哥这个狗熊骑得好多了,带我一个,快带我,我再也不要大哥带了,他好笨。”
黄大牛:“……”
等他回过神,那边的黄三牛已经上车,黄二牛即使带着一个人,依旧骑得很稳,和黄大牛刚才那抖得像是犯病,到现在都还不能稳住的样子,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不可能!
……
黎默言特意问了自行车的销量,发现今日居然卖出十多辆,这个销量比她想的好很多,本来以为这没见过的新奇玩意,能卖出五辆都算是好的,没想到愿意尝试的村民有这么多。
她准备过两天再看看反馈,如果好的话,就让木乾那加大产量,他那学徒多,将自行车的零部件交给专门的人做,不光速度能快上不少,还能缩减成本。
伙计还在对她说的今日趣事,黎默言失笑摇头,一边玩笑着想,等以后骑自行车的人多了,还能举办个自行车大赛,给大家的生活增添点乐趣。
正想着*轻松的事,忽然有官差奔来,对方的面容隐含焦躁,语气也略显急促,“大人,果林那边……”
官差注意到旁边好奇的伙计,换了个措辞,“需要您过去一趟。”
黎默言当即骑上十二号,朝着果林那边跑去,然后发现出事的地方是金桔树。
这可奇树最初展现能力,闹出好一阵骚扰,随着近来流民减少,已经很久没有人被金桔香气吸引,被守在村口的人拦在星光村外,今日怎么又围着一群人。
等她到后,就发现让官差严阵以待的居然是一群毒蛇,数量粗略一数就有二、三十条,此刻正异常凶猛地吐着毒。液,也不知在金桔的香气中看到什么。
虽然毒蛇被迷惑,可官差却拿它没办法,那些毒。液腾起化为紫色的毒。烟,旁人难以近身,即使站在远处用木刺投掷,木头一进入毒。烟的范围内,就会被溶解大半,剩下的部分难以击伤毒蛇,反而激起它们的凶性,吐出更多的毒。液。
“大人,我们怕继续投掷,提前惊醒蛇怪,只能先围而不猎。”
黎默言点头,她望着那片淡紫色的毒,忽然想到一个办法:“用火如何?”
官差同样眼前一亮,“这个办法可行。”
就在他们准备动手之前,一道人影突兀出现在官差与蛇群之间,大家紧张望着这人,黎默言倒是从那蒙面头戴斗笠的模样,认出来人是瞿平青,她下意识看向蛇群,就见那群数量庞大的蛇,全被身首异处死了个干净。
第69章
一片寂静中,可以听到有人吞咽口水的动静,他们眼睛发直,怔怔望着突然出现的这个人,而之前围过对方的官差,则在心中狠狠捏了一把汗,如果当时他们起冲突……
官差望着地上死得不能再死的蛇怪,感觉后脖子凉凉的。
万籁俱静中,瞿平青对黎大人点点头,转身朝村内走,这次他的身影不再如鬼魅飘忽,而是以肉眼能够看清的速度正常行走。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村内,方鸣忍不住问身旁的同僚,“这人是谁?怪嚣张啊。”
虽说对方有嚣张的本事。
被问的人之前刚才围过瞿平青,看到对方的脸,也听到对方自报家门,不过对方既然以布蒙面,想来是身份特殊,不方便被人知晓,加上大人特意叮嘱过,所以这名官差含糊道,“是个狠角色。”
方鸣耐心道:“我知道这是狠角色,所以这狠人叫啥?”
官差喃喃道:“狠,太狠了。”
方鸣回过味来,和同僚对视一眼,恍然开口,“哦,原来是狠角色啊。”
黎默言不知道手底下的官差,给瞿平青取了个外号,她回想刚才的事,不得不赞叹瞿平青的好用,如果没有他,官差应当也能杀死蛇怪,只是不会如此容易,不管是用火烧去毒。烟,还是用水冲散毒。烟,都很费功夫。
如果中间出点意外蛇怪提前醒来,或者是操作不当,导致有官差中毒,都有可能会有人受伤乃至死亡。
所以就说高端战力很重要,很多棘手的问题,她根本不需要细想,直接用武力碾过去就行。
试用一回瞿平青的武力,让人惊喜又快乐,有他在村子里,自己因为胡月儿不在产生的焦虑得到缓解,而且战神增加,让她行动起来也便利许多,以后只要留一个在村里,另外一个就能肆意派出去。
财富总会集中在富有的人手中,快乐也是。
黎默言高兴中,官差又给她带来一个好消息。
“大人,这些蛇皮十分坚韧,虽然只有粗腕子粗细,不能做铠甲,可用在一物上正正好好。”
黎默言的视线随着对方的话,落在蛇皮上,这长条的形状,当即让她想到刚刚开启的自行车,倒是非常适合套在车胎上。
对没错,就是车胎啊。
她将木乾找来,指着蛇皮道,“你说车胎套上这个,中间再注以水,骑行起来是不是会更舒服?而且有蛇皮保护,木轮没那么容易磨损。”
这个问题是她最近发现的,还是由于木头没弹力,遇到硬物只能硬碾过去,次数一多,木车轮就非常容易坏,一辆自行车如果骑不了多久就要修,那就完全违背她想为村民带来的便利的本意。
木乾顺着黎大人的话思索,越想越觉得妙,“我这就去试试!”
黎默言放心将这件事交给木乾,随即想到就算事情成功,蛇怪的数量也太少了,最多三十多条,对于上万的村民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忽然有官差从远处跑来,“大人,王兄让我顺着蛇怪游来的方向探查,就在离村子五里处,发现一个蛇窟,里面有紫光闪烁,随后便有蛇怪源源爬出,怕是一处怪物巢穴。”
这个不用别人解释,黎默言自己就知道,游戏里的怪物,一些是通过父体母体繁。衍,有些则是特殊能力诞生,还有些则是由巢穴孕育,比如村子内的蜥黑,之前她在山寨发现的肉团,就是一处生物巢穴,能不断生出这种生物。
她眼睛顿时亮起,有了这处永不停歇的‘刷怪’巢穴,蛇皮这种资源就能固定出产,不用担心用完。
至于五公里这个距离,完全超出村子范围,完全不需要考虑,她又不是第一次偷挖天河国墙角,而且那个天子都放弃此地,无主之地她瞧见就是她的。
黎默言当即点出两名官差,带上十名村民,送木板这些材料前往蛇窟,准备在附近建造小屋,方便官差栖息,定时定点刷蛇怪,只要定时清理,不让蛇怪组成刚才那样的蛇群,几只蛇怪的毒。烟成不了气候,腐蚀的效果也会减弱许多,官差也能轻易击杀。
她目送官差的背影远去,忽然想到一件事询问方鸣,“红艳还没回来?”
之前小湖突然干涸,她排孙红艳去探查原因,对方找出一日,没能找到源头,就先回来禀告她,黎默言考虑与水相关不是小事,就让孙红艳继续往上游走,直到找到问题源头为止。
方鸣流露出一丝担忧:“还未回。”
都过去好多天了,孙红艳居然还没回来?
看来小湖水消失的事,不像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黎默言同样忧心忡忡,骑上十二号来到小湖边,望着那干裂开的湖底,正想着要不要派两人去找红艳,就听到轰隆隆的动静。
这声音十分沉闷,像是某种巨大的生物发出的,而且由远而近,逐渐变得清晰,她下意识看向小湖的上游,就发现一道发白的水线,正往这边汹涌而来,冲出大量枯枝败叶,吞没沿路的一切。
而在洪水前方,有三个小孩站在干涸的水道中玩耍,并没发现逼近的危险。
黎默言作为沿海人,最清楚这种山洪都多么恐怖,它巨大的力量会裹挟住人,将人瞬间冲走,而且水里夹杂着的枯枝,在湍急的水势下,也能变为锋利的匕首,轻易扎穿人的皮肤。
好在急中生智,她抓起胸前挂着的口哨,用力吹响,下一刻尖锐的哨声响彻云霄,附近的村民纷纷抬头张望,那三个小孩同样转头,就发现冲来的洪水,连滚带爬往岸上跑,幸运在被水卷走之前,回到安全的地方。
黎默言松了口气,没过多久,洪水就冲入小湖内,将干涸的小湖一点点填满,直到小湖彻底满了,可水势还没减弱,多出来的水漫到岸上。
十二号不安地踱步,她拍拍它的背部,十二号才镇定下来,她朝厨房的方向望了眼,那边的地势不算太高,如果水继续漫出,很有可能将厨房淹没,她让身边的官差去通知厨房众人,叫他们及时撤走。
很快,厨房中骚扰起来,陆续有人跑出往这边看来,还有人离开,带回来货车往上面搬东西,厨房中有不少厨具碗盘,宋大口他们心疼物件,打算在水还没漫过来之前,先把东西搬走。
于是黎默言加入其中,他们幸运在水进入厨房之前,将所有东西搬走,不幸的是最坏的猜想成真,水的确漫入厨房中,少去一个厨房做菜,惯常来这吃饭的人,就涌往其他厨房。
好在刚才有人已经通知过,这三个厨房用土窑,烤了慢慢一窑洞的红薯,虽然不算色香味俱全,可填饱肚子是没有问题。
黎默言站在村内,望着黄滚滚的洪水一点点吞没道路,就在即将漫入木屋家中,水势总算不再上涨,一点点退走。
这让无数人松了口气。
黎默言看着重新露出的石砖路,被水淹没过后,上面留下不少黄泥以及枯枝,显得十分肮脏,湖边的那个厨房也是,宋大口挽起袖子带着人,开始冲刷满是淤泥的厨房。
黎默言也召来一帮人,在雨师蝶的帮助下,冲刷起石砖路。
她看到上面还有竹纸团团粘着,想到之前骑自行车时,那漫天飞舞的废弃竹纸,觉得该腾出手拾掇拾掇村子的卫生。
和以前不同,随着竹纸地普及,几乎所有的村民都在使用,用完之后就随手丢在地上,村内的垃圾桶还是太少了,得多做一些,每隔百米就放一个,这样应该就能杜绝垃圾乱丢。
黎默言本来想找木匠做些木桶,可想到木乾他们还在捣鼓自行车的轮子,转而去了篾匠铺,找到竹家祖孙订做竹桶。
她到时竹筱正坐在门口编竹篮,看到她猛地跳起来,差点把手里的东西的打翻,慌慌张张对着屋里喊,“奶!娘!大人来了——”
随后赶紧给她行礼,局促地站在一边。
黎默言说了两句,对方不光没缓和,反而变得越来越紧张,她只好不去看竹筱,视线落在竹家人的铺子上。
她为了凑过升级所需的店铺,就帮竹家人开了一家篾匠铺,是两层小楼,楼下是铺子,楼上则是竹家人生活的地方,后面还带着个小院子,堆着各种竹材,尤其是已经片好的竹条,竹家人平日工作就在这里。
此刻院子里桌椅板凳一应俱全,还有一套她们自己做的竹茶杯,累了就能倒一杯蜂蜜水润润嗓子,挂在院子篱笆上的竹斗笠,随着风啪啪作响,墙角出还种了一株山茶花,正在绽放大朵大朵的红花。
黎默言还记得这个院子刚建成的样子,里面空空荡荡,和现在充满生活气的院子判若两院。
在二楼的竹韵和竹秀芝走下来,见到黎大人赶紧快步迎过来。
黎默言说明来意,“我需要一批竹桶,用于装竹纸等废物,约莫这么大。”
她用手比划着垃圾桶的大小,“要带个盖子,因为会淋雨,最好煮一煮,免得发霉烂掉。”
“您放心。”竹韵一边点头,一边将大人所说的要求牢牢记下,顺带找出几只大小不同的竹篮给大人看,让她选下一只合适的,到之后就按照这个大小编。
竹秀芝忽然道:“大人既然是用于装废竹纸,最好做个内胆,方便取出倒竹纸。”
黎默言:“对。”
她们又聊了两句,黎默言起身离开,走之前还问竹家人要了山茶花的籽,她们家的山茶开得早,那花期就长,花苞大又好看,不多种点可惜,可以种到石砖路边的树丛中,以后村子里的大家就都能欣赏到。
黎默言一走,竹筱立刻活泼起来,她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随着最炎热的时候过去,大家多竹席的需求大大减少,她们一家现在主要在做竹篮和竹椅,虽然后者严格来说不是篾匠的活,却能挣到不少银子。
可最近买竹椅的人也在减少,竹篮的需求有限,她奶和她娘正在为生计发愁,大人就送来这么大一个订单,足够她们过个好冬咧。
黎默言从竹家出来,准备找些人长期清扫石砖路,也好扫去漫天乱飞的竹纸,她可不想好好走着,一阵秋风吹来,被用过的竹纸啪地扑在她脸上,那样的场景光想想就非常不愉悦。
而且有专人打扫,那路面上的碎石也能少一些,这样自行车骑起来也能更舒服,算是一举双得。
既然已经安排扫垃圾的人,那也要安排垃圾后续的处理,现在的垃圾种类较少,只是竹纸,烧掉就好,处理起来不算是麻烦,简单建个垃圾站子就行。
也是古代好,没有塑料包装袋之类的东西,降解起来不难。
等她这一圈事情处理完,终于想起自己去湖边干嘛,是因为孙红艳还没回来啊,她望望黑下来的天色,还是打算点两名官差去找孙红艳,稳妥起见要把瞿平青叫上,只是还没行动,便远远瞧见一人踏着夜色而来,居然是她一直在念叨的孙红艳。
“大人。”孙红艳风尘仆仆,先狠狠灌了一口水。
黎默言瞧着直说:“不着急,不着急。”
孙红艳点头,稍稍等气平缓,就把连日来的事情和盘托出,“我第二次逆着小湖水道而上,因为有前次经验,很快就超过先前的位置,随着我一路探寻,发现不光是小湖,附近的水脉全部干涸,鸟雀冲飞,走兽哀鸣。”
黎默言听着听着面色严肃起来,脑海中想象出那个画面,全部的水道干涸,岂不是比旱灾还要可怕,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到底是出了什么断子绝孙的祸害。
“越往前走,情况就愈发厉害,起初我还能朝露,可越往后面,不光朝露消失,就连青翠的树都发黄干枯。”
黎默言没想到居然连树都干了,要知道树根扎得深啊,即使是闹旱灾,半年不下雨,树一样青翠,这种情况下,树居然干了……?
孙红艳继续开口,“等走出三日,我终于找到了。”
孙红艳眼神发空,嘴唇微微颤抖,语气中至今还带着不可思议,“那是一团光,不,那是一团手脚,一团飞禽走兽的死尸,我无法形容,它源源不断吸引着四周的水汽,水消失在它当中。”
一团光,一团手脚以及一团飞禽走兽的死尸?
孙红艳在说什么?
黎默言感到困惑,不过有点可以确定,小湖的水消失,就是因为那团东西,所以刚才突来的洪水呢,也和这个有关吗?
说实话,她听到孙红艳说源源把水吸走,头个反应是抽水泵,自己一直想要搞的自来水,就卡在水泵上,把水抽走,再输送到水管中,送到各家各户,这是她暂时无法解决的问题。
可如果有这么一个能抽水的东西,再让水从足够高的地方落下,应该能产生足够的能量,将水输送进水管,流向村子的各家各户。
只是那个东西会不断吸水,到时候别自来水没搞成,村子内的两条小河反倒先干涸,她只好放弃利用这个东西的念头,自来水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孙红艳用力搓着自己的手臂,“我当时感到自己的血液也在沸腾,仿佛随时要破体而出,不敢靠得太近,实在有愧大人重托。”
这东西居然还会影响人体中的血液!
黎默言当真是震撼了,骤然听闻这种鬼东西,她脑海中也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这能怎么应对?除去远离,她想不到任何对付的办法。
“你做得对,”她很是郑重开口,“下次遇到这种问题,也要以自身安全为主,绝不可以冒进贪功。”
黎默言原本还想集结人手,去看看那到底是什么,可听完孙红艳的遭遇,她当即打消念头,并且决定绝不碰这鬼东西,既然只是小湖干了,没有影响到村子的河流,不如先暂时放到一边,当那个玩意不存在。
可她的好运好像在之前接连的幸运中用完,等她瞄见蹙眉跑向自己的田丽,心中不由咯噔一下。
果然这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农田场主,再次给她带来坏消息,“大人,流经村落的小河水位在慢慢下降,已经轻微影响到水渠灌溉,虽然下降的速度不算快,可如果持续,只怕不到五日,我们就要面临断水问题。”
黎默言只觉脑中嗡地一声,好不容易祈雨熬过旱灾,结果好日子没过多少天,就又要断水了?
即使她还有雨师蝶可以依靠,但现在的百亩农田实在是太大,雨师蝶恐怕无法全部浇灌,偏偏其他事上能少一少,唯独食物这件事,少了就会死人啊。
黎默言深吸一口气,“好,我知道,这件事我会解决,你安抚农田的大家,不要闹出乱子。”
田丽闻言面色好看不少:“大人放心,经过前一次水稻晒伤的事,大家心性稳重许多,不会再像上一次闹腾。”
黎默言嗯了声,骑上十二号去找瞿平青,看来这一趟是不去也得去,不把那个吸水的鬼东西解决掉,村子就永无宁日。
她去的是崔锦娘所在的兔圈,昨天给崔锦娘放了一天假,好让他们祖孙团圆,今日还是照常上工,想来瞿平青人生地不熟,很有可能依旧跟着他的祖母行动,只是瞿平青没有明说要加入星光村,不知对方肯不肯参与这么危险的事。
等她来到地方,一眼就看到瞿平青,对方坐在兔圈外边的屋檐下,他这个人即使坐着,也坐得方方正正,也不会叼根草茎在口中,或者散漫抖着腿,整个人显得十分安静。
黎默言瞧他这个样子,内心安定不少,这个人瞧着正气,哪怕是有危险,只要自己开口,想来对方不会拒绝。
果然,等听完她的描述,瞿平青脸上没有多少变化,他无言起身,只是在崔锦娘看过来时,很平静地开口,“阿嬷,我要和大人外出一趟,需要离开六日。”
“六日那么久啊,”崔锦娘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可既然是和大人一起,她便没有多言,以免耽搁大人的要事,“去吧,阿嬷给你定了一套玉棉服,回来就能穿了。”
瞿平青:“好。”
说完就走到黎大人身边。
黎默言听着这样平常的对话,内心升起愧疚,她要把这位老人唯一的亲人,带往极其危险的地方,也许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瞿平青忽然开口,“听闻百姓有难,平青自愿前往,和您没有关系。”
黎默言没想到瞿平青会这么说,他确实是个好人,只可惜好人往往不长命,“我们走吧。”
由于这次的事十分危险,她没带任何官差,就她和瞿平青两人前往孙红艳发现诡物的地方。
沿路的风景就如孙红艳所说,草树萧瑟万物哀鸣,入眼的树木不断有枯叶飘落,只是才跑了半天,就逐渐有枯死的树木出现,它像是被吸干水分,干瘦嶙峋的树枝直直刺向天空。
等跑了一日之后,这样的景象越来越多,地上还有诡异死去的鸟雀走兽,它们同样被吸干血液,皮毛皱巴巴贴在骨上,模样十分骇人,而那狰狞的死相,足以说明这些动物死之前有多么痛苦。
黎默言见此,不由握紧拳头,就如同鬼域的场景,由不得人不紧张,也许是这样的刺激,她的脑子转得比平时还要快,既然这里已经有动物死去,说明此地已经受到影响,怎么自己没什么反应?
她仔细感受身体,并没感到孙红艳所说的血液被牵引感,只是略有些焦躁,但这也是此刻的正常情绪。
原本她是打算尽力靠近那个地方,瞧瞧那要命的玩意到底是什么,然后就立刻撤走,结果现在这个状态,也不知是好是坏。
旁边的瞿平青沉默寡言,她走他走,她停他停,一切都以她为主,这让黎默言感到很舒服,除去吃饭以及睡觉,其他时间他们都在赶路,只花了两日他们就找到孙红艳所说的东西。
它高高漂浮在空中,远远就能看到,不断有水或者血受到吸引,团团没入那东西当中,外围还层层裹着一层鸟兽的尸体,只从因为的缝隙中,有湛蓝的光流泻出,居然有几分鬼气森森的美感。
黎默言不由出声:“那到底是什么?”
瞿平青开口:“是水泉,死去的。”
第70章
“水泉……”
黎默言咀嚼这两个字,听着有些耳熟,之前寻找万山土的时候,她毫无头绪,赵金隅给她出了一个主意,一山草木最为茂盛之处,就是泉眼所在,附近必定存在万山土。
所以这个水泉名字和泉眼这么接近,应该是相似的东西,可这不是生气聚积,滋养万物之处,怎么会变为现在这样,掠夺万物生机的鬼东西?
黎默言想到瞿平青所说的后半句话,死去的,水泉这种天生地养之物也会死去吗,她既觉得匪夷所思,又有种大开眼界的惊叹,游戏世界高魔的设定,果然让世界变得有趣好多。
可此刻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既然找到罪魁祸首,当前要做的自然是解决它。
只不过……黎默言望向高空,那么高的距离,他们连触碰都够呛,更不提处理,就在她思索的时候,突然有一物从下方射向空中的水泉。
那东西的速度很快,眨眼间就击中水泉,就在这一瞬间,熊熊烈火腾起,将水泉以及外面包裹着的各种尸体吞没。
黎默言目不转睛看着这幕,如果这枚火箭能解决掉水泉,那么星光村的困境也能迎刃而解,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似乎运气再一次降临,第二枚第三枚,足足有五枚利箭射中水泉,上面爆裂的力量释放出,席卷而来的大火让空气扭曲,气势吞天的火光照亮她脸,诡异的水泉彻底被烈火吞没。
如此顺利的发展,让黎默言不由生出希望,哪怕是钢铁也该在这样猛烈的大火中融化了,然而她还没放松多久,一道尖利的啼哭声传来,随后在火焰最浓烈之处,有水,源源不断的水流出。
它们转瞬浇灭大火,滋润着底下裂成片片的土地,干涸太久的大地发出雀跃的欢呼。
然而水并没有停止,甚至越来越多,它们汹涌而下,像是大张巨口的野兽,吞没一颗颗大树,滔天的洪水转瞬就来到黎默言面前,水墙高高卷起,即将咬上她时,有人带来离开,等晃动的视线重新变得清晰,自己就站在一棵巨树的树顶。
黎默言扶住树干,望着底下浑浊的洪水席卷而去,心脏咚咚跳动,她第一反应是糟糕,她和瞿平青骑来的蜥黑怎么办,不会被水冲走吧。
她四处一看,发现不远处的巨树边,有一只蜥黑扒住树干,轻松从水中挣出,顿时松了口气,这些树很像上辈子的红杉树,足有百米高,树干需要十几个人才能抱住,这么巨大的树即使干死,树干依旧紧实坚固,能够支撑住蜥黑的重量。
她再次望向节节升高的洪水,大概知道两天前那场山洪是怎么回事,看来另外那群人不是第一次对水泉动手,很显然都是以失败告终。
余光中有什么晃过,她转头望去,就见一人踩着水面,朝水泉所在的方向疾跑而去,翻滚的水浪对他没有任何影响,这人就像是一叶轻舟,随着水波晃动,看似随时会被水打翻,却牢牢站在水面之上。
以前看到有人在水上跑,还是各种武侠剧,那时已经觉得尽显高手气派,亲眼看到所带来的力量震撼,可比电视剧要深刻很多。
她的视线牢牢被对方吸引,两个呼吸间,那个水上漂的汉子已经杀到水泉底下,他借助水泉涌出的水,作为一条水道,竟朝着上方的水泉奔去。
居然还能这样,黎默言睁大眼,那个汉子速度奇快,在接近水泉时高高跃起,借助下落的冲势,他手中的长枪狠狠刺下,那力道犹如雷霆,黎默言脑海中的杂念消失,只剩下这惊世骇俗的一枪。
就在她以为这枪肯定能解决水泉时,但那一枪却被挡下,只扎进四分之一,就无法再深入,那汉子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里面的不甘与愤怒,她这个旁人都感同身受。
汉子再次发力,可惜奇迹并没有发生。
那柄长枪不仅没能扎入,反而被推出,随着长枪地移动,被扎中的地方,再次有水涌出,只是这次的水却不是清水,而是团团黑水,并且质地粘稠,犹如淤泥。
这样的变故不光惊到黎默言,还把那个持枪攻击的汉子吓了一跳,他正要弃枪,那团黑水的速度却异常迅猛,已经将他的手臂吞入其中,最后那汉子用随身的小刀,斩断右小臂,才没被黑水整个吞入。
黎默言望着他捂住手臂败走,不由叹气。
速度力量都这么强悍的人,依旧没能解决掉水泉,这诡物也太厉害了,到底需要什么通天手段,才能将其解决掉。
黎默言对瞿平青的信心不禁动摇起来,小声询问:“如果太危险,我们先撤退,不必觉得丢份,我们还有时间,磨刀不误砍柴工,不如好好合计合计,也许能更好解决那诡物。”
瞿平青摇头:“您放心,我可以解决。”
说罢,他抬脚就朝天空走去,仿佛脚下有看不到的台阶。
黎默言之前也有这样的经历,不过那次在京都,是有看不到的天阶,而瞿平青靠的是他自己的力量,远处隐隐传来人语,那个方向是那断了手臂的汉子落脚点,想来是那汉子与对方的同伴。
就在她思索间,瞿平青已经来到水泉前,她下意识屏息,不知对方会如此对付水泉,赶路的两天没见瞿平青保养武器,而且他那身衣服十分修身,不像能藏下大刀这类武器的样子,难道是匕首?
出乎意外的是,瞿平青竟直接对水泉伸出手,他这番举动,引起另外那货人的惊呼,“小心——”
“不可直接触碰,会被卷走血水!”
可他们的话没瞿平青的动作快,对方的话音还没落下,瞿平青的手已经碰到水泉,那古怪的黑水立刻咬住他,往瞿平青的身上缠来,瞬间将他吞没。
“哎!”
远处的人纷纷叹气,即使是如此紧要的时刻,黎默言还是被他们丰富的语气吸引,朝那边望了一眼,这一望就望见有人踏浪而来,她警惕起来。
来人没有上树,而是站在有一段距离的水面上,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姑娘,你那位同伴只怕凶多吉少,此地危险,还是跟我们走吧。”
对于他的话,黎默言倒是没有怀疑,既然能来解决水泉,应该是有义之士,但凡贪生怕死点,都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黎默言重新看向水泉,既然瞿平青连这个是什么都知道,肯定明白水泉的危险,她不认为对方会去送死,这应该是对方解决水泉的手段,只是……
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啊!
水泉那没有任何异象传来,别说是刚才那汉子长**下的破空声,就连挣扎的动静都没有,难道人真死了?
水面上的汉子看出她犹豫,没有继续劝,拍拍自己那张嘴,“也是,那位少侠不一定就是出事,也许过会他就能破水而出,我就陪你等一会吧。”
汉子虽然说是这样说,却压根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他只是想安慰这位姑娘而已,又有两人踏水而来,是一个中年妇人,以及刚才那个断手的汉子,妇人皱眉道,“吴千帆,你怎么还不走?”
吴千帆一指上方的黎默言,“那位姑娘不肯放弃她的同伴。”
妇人忍不住提高声音,“那就抓走,死人哪有活人重要,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赶紧离开这里!”
被她扶着的汉子摸摸自己的伤口,“我无事,就陪这姑娘等会,要是你们陷在里头,我也不能直接走了。”
妇人哼了声,虽然不认同,却没强硬要带人离开。
黎默言看向说话的人,发现那个汉子虽然受了重伤,面色却不差,居然还红润有血色,不像是失血过多的样子,仔细一看他那断口,也没有血水滴落。
可到底是断了一条手,得尽快处理伤口,她还有十二号保护,于是开口说,“你们先走,不用管我。”
吴千帆观察这位姑娘的神色,见对方说得真心实意,并没有为难之色,便站起身对另外两人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先走吧。”
那泼辣的妇人走之前还道,“等我们安顿好这人,就回来寻你,别死了。”
他们刚要走,就敏锐听到不对,从刚才起就持续不断的水声断了,三人心头一跳,如有所感地转过头,就发现天空的诡物不再有黑水流出,随后外层包裹的那层尸体中,有只小小的鸟雀掉下,噗通沉入水中。
接着越来越多的尸体掉下,渐渐露出里面的东西,之前那点若隐若现的蓝光大盛,异常美丽,碧到让人心颤的蓝色透出无穷的生命力,可这样的场景只持续一秒,那碧蓝光泽就迅速腐败,急转而下变得漆黑,随即又碎裂开露出里面的瞿平青。
黎默言打量对方,见瞿平青去时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便把心放回肚子。
旁边还没走的三人却大受震撼,眼睛差点没掉出来,“他居然击碎水泉……”
“活了三十多年,我自认为见多识广,今日总算是开了眼!”
“我不是在做梦吧,嘶,疼啊。”
三人震撼间,瞿平青已经回到黎默言身前,展示手中的东西,那是一颗蓝黑交错的心形石头,总体来说黑色部分更多,就如凶狠猎狗,死死咬住蓝色的部分不放,石头正一闪一烁发着光,随着时间流逝,最后回归与平静,除去古怪的颜色,就如路边的普通石头。
黎默言一边伸手,一边看向瞿平青。
瞿平青会意:“不可碰,它吸水的能力还没消失。”
那就是还会吸血啊,黎默言将手缩回来,突然想到一件事,这东西既然能引起这么大的动静,想来不是凡物,可她没办法将石头带回村子啊,除非想多出一群失血的村民。
可她随后又发现另*外一件事,石头还在,附近残留的水却没被吸引,而是渐渐散去,也许瞿平青有抑制石头的能力,只是旁边还有其他人,她不方便询问,以免透露瞿平青的信息。
另外那三人明显没想到这点,他们围着心形石头啧啧称奇,“这种石头我踩过不知多少,谁能想到它曾经是水神……”
黎默言捕捉到关键信息,“水神?”
吴千帆一指石头:“喏,山有山灵,水有水神,水泉流出清水滋养万物,称一句水神不为过。”
原来是这个意义上的水神,恰巧这时,之前被水泉吸干血液的动物尸体飘过,黎默言望着那些惨死的生灵,再望着眼前的‘水神’内心十分复杂,“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吴千帆唏嘘,“就说啊,也许这些死去的生灵,全是靠这颗水泉生长繁。衍呢。”
黎默言眨眨眼,那妇人干脆开口,“我们不知道。”
吴千帆掩饰尴尬地咳嗽起来。
“是怨气。”
众人视线集中在开口的瞿平青身上,“水泉能滋养万物,可一切都有尽时,水泉亦是如此,当它的灵发觉自己走到末路,想要收敛能力自保,可万物依旧从水泉这取水,那就不是滋养,而是蚕食。”
黎默言懂了,水泉之灵走到尽头,认为是自己滋养出的万物杀死自己,生出浓重的怨气,才变成现在的样子,也难怪它会不断吸收水,甚至连万物体内的血液也不放过,这就是死前的执念。
听完原因,她感慨颇多,神与魔地转变就在一念之间,另外三人同样感触很多,黎默言忽然想到一件事,“那所有的水泉死去时,岂不是都会变为诡物?”
吴千帆一滞:“不会吧,岂不是有水的地方,就会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妇人骂道:“笨蛋,这种钟灵毓秀的奇物,想来寿数漫长,人能遇到一回都算是撞上大运,你还想天天遇到?”
断臂汉子摸摸自己的手:“确实是撞了大运。”
黎默言瞧他这个样子,又想到对方释放的善意便说,“我的村子离得不远,其中有个小医馆,你不如跟我回去?”
三人对视一眼,却没有同意,断臂汉子摇摇头,“我们漂泊惯了,姑娘的好意揪心领了。”
妇人也道,“放心死不了,这手臂他还能长出来。”
吴千帆哈哈一笑:“天下之大,有缘自会相见,姑娘再会。”
瞿平青将捡回来的长枪丢给对方,吴千帆一把接住,对他道了声多谢。
这居然还能长出来的,真是医学奇迹,黎默言学到备受震撼的新知识,等三人离开,她没忍住问瞿平青,“你也可以吗?”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瞿平青竟也听懂了,“可以的。”
说罢,他捏住自己的指甲,将它拔下来。
黎默言:“?!”
在她惊恐的视线中,瞿平青将手伸到她面前,“看,长出来了。”
不是啊哥们,你生生把指甲拔掉,只是为了展示这句话啊,你都不疼的吗,黎默言这个旁观者都觉牙酸,视线又不可避免落在瞿平青的手上,啊,指甲确实长出来,完全看不出是新长的,而且居然不会流血吗……
不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该庆幸瞿平青没真砍掉手臂来证明吗。
黎默言僵硬道,“我好奇只是想知道能不能,你倒不用特意做给我看。”
瞿平青侧了下头:“好。”
大概是因为有拔甲的交情?之后两人上路倒是熟络许多,黎默言先把另外一头蜥黑找回来,直接问出纠结好几天的想法,“你要不要加入我的村子?”
瞿平青诧异:“原来我还没加入?要直接说吗。”
他转头认真道,“那我加入。”
黎默言:“……”
她原本以为这人身上有什么任务前置条件,完成后才会加入领地,原来是自己没问吗,沟通果然很重要x。
路上没有其他人,她询问瞿平青是不是能压制住水泉,对方表示可以,只要用生气将水泉裹住就行,看来对方当时被黑水整个吞入,也是靠生气保护自己,就让对方教教村子里的官差和黄晓蝶。
瞿平青没拒绝:“好,但不一定能学会。”
黎默言揉揉脸,越和这人说话,就越觉得他好像人机。
等回到领地,前后离开四天,村子似乎都陌生了点,路上骑自行车的人增多,而且他们身。下的自行车套着一层蛇皮,看来木乾是把‘橡胶轮车’研究出来,有蛇皮里面的水缓冲,人骑起来就舒服不少。
一群小孩追在骑车人身后嚷嚷着,缠着骑车的人也想骑,可惜他们的腿太短,骑不了成年人能骑的自行车,只能坐在后座过过瘾,即使被颠得屁股开花也乐意。
她见这群小孩一辆自行车就迷得找不到北,心想也太好满足了吧,等以后她把游乐园建造出来,他们还不得迷晕过去?
除此之外,第一批垃圾桶也投入使用,她附近正好有一个。
黎默言走出去细看,这个垃圾桶是竹家人用竹条编的,十分牢固,她们的手巧,居然编出一个门,还能转动,这样取里面的内胆就很方便,因为她说会淋浴,竹家人还给垃圾桶编出斗笠挡雨。
大腿高的垃圾桶,顶着一个竹斗笠蹲在路边,好像是古代的侠客,倒是十分漂亮,还能起点装饰的作用。
黎默言回到村子,头件事就是找各个场主,了解自己不在的这四天,有没有出现新问题,好在都没有,并没有让人刚回到家就血压升高,就连农田那缺的水,也早就满起来,不会再影响谁去灌溉。
田丽赞叹连连,“真不知道您是怎么做到的,好像什么大事到您手中,都会变成小事,能够轻松解决。”
提到这个,采石场的场主山叔同样深有感触,“是啊,发钱那么麻烦的事,祖祖辈辈都是这么下来的,没想到大人能用银票代替沉重的铜钱,叫我省去不少力气。”
大家纷纷点头:“是啊,还是银票好用,我手底下的村民都跟我夸了好多回。”
说罢,他们齐齐看向上座的黎大人,目光中充满敬佩。
对于这些话,黎默言都是不接受的,“全是前人的智慧。”
她照搬的都是以前自己国家的一些制度,按照这个游戏的真实程度,她继续发展下去,搞不好能建造出一个游戏版本的种花国来。
这样一想,居然还挺激动。
既然是种花国,那么一些咱妈的特有奇观是不是该仿照些出来,然后她想到万里长城,大运河,故宫……算了算了,暂时先这样吧。
可她还是不想死心,人为的奇观太难,自然奇观……好吧,这个更难,三山五岳哪个都不是人力能仿的,还不如早点让村子升级,将领地范围扩大,收几座雄伟高山回来。
黎默言想到这,不禁打开面板。
[人口:需要达到5000以上√]
[道路:全村铺设50%的石子路/木板路X]
[建设:拥有1000座木屋X]
[经济:拥有100家店铺X]
[民生:村民满意度达到30%√]
[管理:无]
[环境:无]
人口已经满足了,铺设百分之五十的路她认为满足的,怎么会没有满足?
黎默言有些疑惑,不过没事,只要继续建造木屋,继续规划路,迟早都能满足,至于木屋嘛,现在已经有七百多座,再过个几天就能到一千座,店铺也已经有七十多家,算是过大半了。
这个条件没她想的那么难,自己都没认真建过,不知不觉中就要完成了。
最让人意外的是民生这个之前卡住她的条件,居然已经完成了。
很快,她想到村子附近的情况,周边的村落要不加入星光村,要不受到疫病影响空了,连人都没有,还能有谁阻止村子领土扩张呢。
想来以后升到城,这个条件都不会有困难。
这样一看,自己升级镇子居然就差一个道路条件。
黎默言十分惊喜,她想叫星光镇很久了,当即掏出地图来,准备好好规划接下来的道路铺设。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禀告,“大人,众民庙又现神迹。”
这个神迹就是神像上出现图纸,村民管这些他们不懂的都叫神迹。
图纸全是好东西,黎默言打算先去看看,不知道这次会是什么,按照之前的经验,应该会和她最近想要的东西有关,而自己想要是自来水,难道能来张抽水泵的图纸?
那还是不要吧,要是来张机器的零件图纸,她也早不了啊。
黎默言赶紧取下图纸一看,见不是抽水泵松了口气,随后为这个名字皱眉。
“天上之水,这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