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左相喜欢谁
季秦跑出门口,就被捉了回来。
面对不苟言笑的季秦,她忙开口:“我想见公主殿下,别打、别打。”
话音落地,循齐从无情背后探出脑袋,盈盈一笑,惊鸿一眼,看得季秦沉眸。
循齐跳了出来,背着手看她:“钱,还我。”
少女清纯,不施脂粉,朝气蓬勃,笑容浮于表面,季秦笑了起来,将钱袋子还给她。
“鸿胪寺卿,我三岁就跟着养母走街串巷,论起行骗,我养母可祖宗呢。”循齐将钱袋子收回来,抬头,看向季秦,唇角微勾,“有本事骗,也得有本事带走。”
“别别别呀,我有一宝贝,卖给你?”季秦嘿嘿笑了,推开无情,走到她面前,“先用后付。”
循齐被勾了心思,“什么?”
季秦将人拉至一旁,在她耳边低语,“情蛊。要吗?”
“什么?”循齐惊讶,“还想骗我?”
“骗你做甚,我给你一颗,你回去玩玩,觉得好用,再拿钱来买,如何?”季秦好笑道,“这可是我从外面带回来的好东西,我朝可没有。”
循齐半信半疑,道:“这是什么东西?”
“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昙花一现。”季秦神神秘秘,唯恐被左相知道,拉着循齐又走远了几步。
她耳语一句,道:“别告诉左相。”
“这是蛊毒吗?”循齐好奇。
季秦眼中浮现笑容,摇首道:“不是,服药者,半个时辰内出现幻觉,会看见她最爱的人,心中情欲浮现。我给你药,你去试试左相最爱谁,如何?”
最后一句话,如同重锤,捶在了循齐的心口上,左相最爱谁?
“药呢?”
“饶我狗命?”季秦眯眼微笑,“小殿下,慎用哦,别被左相打断腿哦。”
“药给我送来。”循齐低头,装作漫不经心地整理自己的袖口,“最好保守秘密。”
季秦得逞一笑,道:“我回去给你取,殿下,慢走。”
循齐心里藏了心事,神色不定,也无意与季秦计较,将钱袋子丢给她,自己转身走了。
“咦……”季秦疑惑,这位祖宗怎么又给她了?
不管了,自己收下即可。
循齐落寞地回到卧房,站在窗口,怔怔地看向西厢房的方向,不觉吞了吞口水,马上要知晓左相喜欢谁了。
她有些害怕。
隔日,季秦便将药送来,药匣子里放了三颗,附有一张纸条。
【放心使用,拿命担保。】
循齐将纸条烧了,也不敢随意使用,让人去找只野猫过来,掐着脖子喂了一颗*。
等了半日,野猫活蹦乱跳,但看见凳子就扑了上去,多半是出现幻觉了。
循齐心中有数,但不敢随意使用,而是再等了三日,确保夜猫无事,才敢拿出来给人使用。
为了稳妥些,循齐带着药,去找十七娘。
她将药递给十七娘,“吃了。”
十七娘不疑有它,张口吃了,吃完才问:“这是什么药?”
“昙花一现。”循齐说,凑到她的跟前低语:“会放大你心里的情意。”
“你是被人骗了罢。”十七嘲讽她,登时就笑了出来,哪里会有这么神奇的药,然而吃完以后,脑袋有些晕。
她扶着额头,有些不适应,“不对,我头晕,循齐、循齐……”
循齐低眉浅笑,抬起她的脑袋,逼着她对视自己,“你晕了吗?”
十七娘头晕目眩,推开看了她,努力稳定自己,坐了片刻,脑袋不晕了。
她抬头看向对方,眼前浮现阿元的相貌,她疑惑道:“阿元,你何时来的?”
循齐勾唇笑了,果然,季秦的药没有骗人,她笑了笑,道:“刚刚来的。我先走了。”
唯恐出事,她忙去前面药铺将阿元找来。
至于后面的事情,她没想法想知晓。她一人离开药铺,翻身上马,仰首看着秋阳,微微一笑,调转马头,转而朝季府走去。
季秦孤家寡人,无父无母,但家里都是美人。她一下马,门口的管事走来,是一位年过四十的妇人,风韵犹存。
“夫人。”循齐上前行礼。
管事含笑,道:“姑娘找我家大人吗?”
“颜家循齐,烦请您通禀一声。”循齐压低声音。
管事闻言,神色微变,忙将人引入府内,招呼下人去请大人。
往里面走,又见三两婢女,皆是样貌秀丽,步态婀娜。
寻常人入府便会打量府内景色,可入季家,却被环肥燕瘦的美人吸引目光。
方走入待客的厅堂,就见到一红衣女子,长发挽作发髻,眉眼英气,个子也高。
她成亲了。我朝只有成亲的女子才会将发髻挽起来。
循齐上前,女子朝她行礼,动作僵硬,循齐抿唇笑了,道:“季秦胆子可真大呀。”
“您是何意?”红衣女子脸色微变,口音还不是京城的,说的更不是官话。
话音落地,季秦如一阵风般挤入两人中间,推开了红衣女子,道:“你下去。”
转头招呼循齐:“小师妹,你怎么来我家了,稀客稀客。”
“我喜欢你喊我小师娘。”循齐负手,长身玉立,姿态昂然,“我来拿药,还有吗?”
“不是刚给你吗?”季秦诧异,“都用了?”
循齐说:“还有,我想多拿几颗。”
少女面色粉妍,说话间,脸蛋发红,落入季秦眼中,便是清纯至极,果然是左相养大的。
季秦挥袖,红衣女子退下去,自己拉着循齐入花厅说话。
“你是用于试探了吧?”季秦也明白,毕竟那是左相,可得要多试验几回。她大方道:“再给些便是,但我有一个问题,问你。”
循齐问道:“何事?”
“右相的事情,我回来后,听得糊涂,她是谁?”季秦顺势就问了,“听说闹得沸沸扬扬?”
“她的事情,与朝政无关。你开价。”循齐不愿多谈,眼中冰冷,希望对方知难而退。
季秦纯属好奇,左相不成亲,皆因她的性子使然。右相则不同,她性子温柔,待下仁厚,自然希望她过得好。
季秦上前一步,道:“殿下,我只是担心她罢了。女子在这些事情上总是吃亏的。我曾拿这药试过她,她喊一阿姐……”
“你放肆!”循齐震怒,“你怎么敢这么做。”
季秦却笑了,神色自若,甚至朝她眨了眨眼睛,“殿下,我如今知晓阿姐是谁了。”
是上官家真正的嫡长女—上官礼!
她及时说道:“我与你说罢了,此药给你用,切勿流入旁人手中。”
“我知道了。你最好慎用。”循齐心里敲着鼓,反过来看向不知天高地厚的循齐,“我倒好奇,你心中的人是谁?”
“我还真试了。”季秦挑眉浅笑,并不遮掩,“说了你也不认识,死了好多年了。”
循齐白她一眼,催促一声:“药给我。”
取过药,循齐从季府离开。
刚走出坊间,恰好遇见对面一行人,她避让,对方的马车在她跟前停下。
四马拉的马车,车夫与护卫们穿着一样的服饰,车帘掀开,露出纪王的一张脸。
循齐朝天翻了翻眼睛,不得不上前招呼:“纪王叔公,这是去哪里?”
“去走走,殿下这是从哪里来的?”纪王看向她身后的墙壁,仔细想着此处有何显赫之府。
此地离宫城远,显赫的朝臣不会在此地购买宅子,相比次一等的朝臣会在此地定居。
循齐也不遮掩,直接说:“我来找鸿胪寺卿,要些女儿家玩的东西,我该回去了,纪王叔公保重。”
言罢,她打马离开。
纪王却不肯罢休,昭惠公主狡猾得很,怎么会甘愿说出来,必然是用鸿胪寺卿来遮掩。
他唤来心腹:“去查一查,哪些大人住在附近,拟一名单,交予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属下这就去。”下属颔首答应下来。
那厢离开的循齐万万没想到自己难得说实话,竟然被当做谎话。离开纪王后,她就抛开了老东西,打马回府。
回到府上,她立即将药拿出来,小心地放到自己准备的药瓶里。
看着掌心中倒出来的药丸,她轻轻地吸口气,唯恐惊动了药丸。
仔细数了数后,她将药丸放入药瓶里,仔细找了找,找到一暗格,今日来不及了,明日再用。
看着暗格,循齐心里害怕又兴奋,紧张地摸了摸药瓶,试一回就知道了。
就一回。
鼓励过自己,她将暗格合上,脑海里一片混乱,十指跟着发抖。
循齐低头看着自己紧张到发抖的十指,忍不住将双手握住,阖上眸子,鼓励自己。
“循齐……”
一句熟悉的声音吓得循齐从坐榻上蹦了起来,她惊慌失措地看着来人,“左、左相。”
“你在做什么?”颜执安缓步走近,看着面红耳赤的少女,不免疑惑,她试图看向左右,发现屋子里只有她一人。
颜执安走到她跟前,“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说完,她伸手去抚摸循齐的脸颊,都有些烫手了。
“我在想纪王,您突然进来喊我,吓到我了。”循齐后退一步,试图避开她的手。
颜执安疑惑:“我唤了你三声,你就听到一声吗?”
“啊、三声啊,我、我想事情入神了,您怎么来了,坐。”循齐背过身子,捂着自己的脸颊,暗骂自己没出息。
调整好情绪,她转身,后退一步,示意左相坐下来。
见她慌慌张张,颜执安眉心微蹙,不觉再度查看左右,可周遭并无哪里不对,她只得放下心,道:“该用膳了。”
“哦,我刚回来的。”循齐粲然一笑,齿如白玉,眼中如往日般热切。
颜执安颔首,“我先回去了。”
“我和您一起,晚上吃什么呢?”循齐一步跨过去,双手抱住她的胳膊,趁机攀上她,“您这几日在这里待得高兴吗?”
丁忧在府,无宴无席,且府里只有她一人,算是憋闷得很。
当这种憋闷对上母亲的催婚,颜执安又觉得这是一种幸福。
“很好。你伤如何?今日胸口可疼?”颜执安反过来询问她。
“我很好呀,我想再过两日就回巡防营里。”
“不急,等太医来后再说。”
“好,听你的。”
两人在一起用了晚膳,循齐不敢多打扰,膳后便走了。颜执安一人坐在屋内赏月,望着一轮明月,听着周围的动静。
公主府太静了,循齐本是热闹的性子,可这一年来,少往她跟前凑,像是故意避开一般。
她望着明月,不知所措。
循齐是在守规矩吗?
不,她不是守规矩的人。甚至,有些叛逆。可如今却这样的守规矩,让人心中不安。
她枯坐良久,呆坐不语,被这个问题困住,始终不得法。
****
循齐回巡防营了,朝堂上遇到季秦,她正领着人去核对公主的嫁妆。
少年人爱穿红色,循齐一袭红色的劲袖袍服,显得腰肢纤细,站在阳光下,肌肤雪白。
季秦扫她一眼,唇角带了笑,“殿下的药,给谁去用了?”
“季秦,你的问题有点多。”
“不,我见殿下好相貌,心生喜悦,自然就会多加在意的。”季秦双手抱着肩膀,眉眼疏朗,眼中勾着笑,“殿下,我可是很实诚的。”
循齐腻她一眼,道:“小心我告诉左相,让她打断你的腿。”
“你试了吗?左相。”季秦俯身,靠近小公主。小公主身上隐着一阵清香,沁人心脾,闻起来很舒服。
她嗅了嗅,道:“你这熏香,闻起来不错。”
“这是相府的方子。”循齐不假思索。
她离开相府,一直保持以前的习惯。所以,她身上的熏香还是在相府时配制的。
各府有各府的习惯,大户人家都会用自己配制的熏香。
季秦看向她,道:“你与左相,很是亲近。”
循齐转身走了,这人脑子有病,她和左相亲近,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需要你来置喙。
她走了几步,季秦赶了过来,“小公主,我要走了,你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做什么?”
“我做你的情人!”
循齐脚步一顿,立即看向左右,忙捂住季秦的嘴:“休要胡言乱语,陛下知道,要了你的脑袋。”
“哎呦,你怕什么呢。你我皆是女子,搂搂抱抱又如何呢。”季秦不以为然,“您等我,最多两年,我就回来了。”
循齐推开她,道:“我走了,祝你好运。”
“小公主,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季秦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看她。
果然,单纯的小公主停下脚步,目光炽热,她立即笑了,“情窦初开呀。”
“季秦,知道太多的秘密,会死的。”
“我知道又何妨,总比右相痴恋自己的长姐为好。”季秦语气轻松,怕什么呢,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
她步步靠近循齐,笑若牡丹,眼神明亮,凑近循齐的刹那,嗅了嗅,低声说:“你心里的那人,不要奢望,若不然,你可以看看原山长。”
原山长爱慕左相多年,数年光阴如一日,从未放弃过,也从未成功过。
循齐屏住呼吸,站在天光下,背在身后的手紧张到出汗,“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观殿下美貌,令人亲近,故而想要提醒罢了。”季秦好笑道,十六岁的少女情窦初开,恰是爱得最深最纯之时,不知天高地厚。
她说道:“左相美貌,居百官之首,且颜家富可敌国,她想要什么,触手可得,至今一人,你就该知晓,这样的神女,不是寻常人可以触碰的。”
颜执安年少成名,世人截皆知她善探山寻矿,赞其冰清玉洁,奉若神女。
循其回来前,谁家不想娶其,哪家郎君没有觊觎过。
颜执安在朝,威望过高,太子一党,早就想拉其入营。
她说:“小殿下,你要想好了。以你的权势、地位要什么样的美人都有,天下之大,并非只颜执安一人。”
循齐抬首,正视季秦,“你以为你看到了真相吗?”
“我只看到了年少人的一颗真心。”季秦轻轻勾起嘴角,与她对视,“你可以看看我,我如此美丽,比不上我老师吗?”
“你也说了,左相这样的神女,不是寻常人可以触碰的,你拿什么与她比较呢?痴心妄想。”
循齐不喜欢她的高傲,转身离开。
她喜欢左相,是自己的事,凭什么让旁人来指手画脚呢。
她大步离开,一息没有停留。身后的季秦笑意悠悠,秋日的落叶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悠悠飘落在眼前。
秋日来了,寒冷的冬日就要来了。
夏日好过,冬日难熬。
五日后,送嫁队伍离开京城,京城由深秋转而到冬日。
颜执安依旧住在公主府主院的西厢房,循齐早出晚归,每晚都会过去说话,说上半个时辰,回去睡觉。
她很规矩,就连眼神都摆得规矩,让人看不出漏洞。
颜执安蓦然抬头时就会发现她的眼神,下一息,她就悄然挪开,或看屋外,或看地上。
她的规矩在那一息,像是笑话。
颜执安觉得自己该回去了,母亲处也消停了许多,在府里忙起了铺子里的生意。
“我明日回去了。”颜执安放下手中筷子,“叨扰许久了。”
循齐一怔,旋即急道:“可是住得不舒服?”
“傻孩子,若是不舒服,怎么会住了那么久。”颜执安抱着手炉,凝神看着紧张的少女。
自中毒后,她的眼睛到了晚上便看得模糊,远处的看不仔细,近处需要细看。
她看向循齐,循齐就会挪开视线,不与她对视。
“也好,我明日送你回去。”循齐不敢挽留,站起身,道:“我买了点心。我给您去拿。”
说完,她匆匆离开。
她没有带点心回来,而是跑回去,拿出情蛊,唤人去准备茶水。
两杯茶水,一份点心,她将人都屏退,将药丸放进去,等着融于水。
看着药丸慢慢融化,她的心也提了起来。
今夜无月无星辰,苍穹漆黑,如同乌云密布一般。
循齐将茶水点心递给婢女,“端过去,给左相。”
说完,她自己先迈出一步。
循齐在前,婢女在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西厢房。
婢女将点心端起来,循齐顺其自然,将准备好的茶水放在左相面前,微笑道:“我的点心忘了拿,先出府里的。”
“都可。”颜执安随意,她晚上不喜吃东西,但循齐盛情邀请,她便吃一块。
循齐紧张地低头,端起茶水,猛地喝一口,深吸一口气,兀自拿起一块点心,道:“再过几月,您就要出孝期了。”
“是啊,一年的时间也快。”颜执安也觉得很快,原本以为一年时间很久,未曾想到,转眼过了大半年。
她望着眼前昳丽的少女,心中浮现暖意,“有你陪着我,我才没有觉得枯燥。”
“我什么都没做。”循齐捧起茶水抿了口,紧张到口干舌燥,“相反,我每日还会麻烦您。”
颜执安看着面前的茶水,轻轻蹙眉,但还是端起来,抿了口。
她喝了茶水。
循齐紧张到知如何是好,兀自站了起来,衣袖拂落了茶杯,瓷器落地的声音吓得她自己后退一步。
她反应比婢女很快,伸手就要去捡,刚碰上,就被人握住手腕。
颜执安将人拉起来,道:“别捡。”
她的手,很热,触碰的那一刹那,如同热水浇灌一般。
循齐怔怔,颜执安拉住她走向内室,“外头交给婢女去收拾。”
两人走向内室,婢女们进来收拾破碎的茶杯,连带桌上未曾喝完的一杯茶水也被收走了。
哪怕是换了地方,循齐依旧是心神不定,坐下来后,颜执安将手炉塞进她的手里,“想什么呢?”
“您不用买?”循齐想要还回去。
颜执安轻轻摇首:“有些热。”
闻言,循齐惊愕地抬首,看着对方,脑海里想起十七娘的反应,大胆地看向她:“您热?”
“有些热,许是炭火太强了。”颜执安在她身侧坐下,神色自然。
她的反应,就像是寻常说话,没有任何不适。
循齐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她,凝着她的眼睛:“左相?”
“嗯?”颜执安发笑,“这么看着我作甚?”
循齐蹙眉,怎么和十七的反应不对劲,难道药不对吗?她心里起疑,左右看了一眼,这时,左相忽而握住她的手,“你在茶水里放了什么?”
“没、我没放呀。”循齐头皮发麻,后背生汗,骗人的滋味真不好受。
她嬉笑一句,“您怎么会这么说呢”
“你刚刚很紧张,脸色不对。”颜执安说道,神色淡然得可怕:“必然动了手脚。”
她说着话,手却紧紧握着循齐的手,肌肤相贴。
第62章 病得不轻!
这回是她主动的。
循齐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不敢呼吸,不敢言语,唯恐惊扰了左相。
“您怎么了?”循齐畏惧又激动,声音轻到了极致。
颜执安凝眸,眼中只有对面的少女,头有些晕眩,忍不住低下头。
她没回答循齐的问题。
循齐见她低头,做了两个深呼吸,眼光从她的额头看下去,猝不及防,左相抬起头,“循齐。”
一声循齐,让循齐浑身颤抖。
“您、看到了谁?”循齐问了,不由贴近对方,慢慢地,“左相。”
“循齐。”颜执安又喊了一声,循齐的呼吸彻底乱了,深情凝视她,道:“我在。”
她看到的人,我是。循齐开始雀跃,激动不已,忍不住反握住对方的手,连连回答:“我在、我在。”
她的眼睛,再也不敢想挪开,她主动坐近,伸手去抱住左相。
颜执安罕见地没有拒绝,头晕的她,开始闭上眼睛,一股热意从心底升起。
循齐侧首,凝着她白玉般的耳垂,自己慢慢靠近,一个念头窜入自己的大脑里。
她想亲她。
这是她的机会。
她紧张到手足无措,紧张到脑海里天人交战。她们靠得这么近了,只要再近一步,就可以了。
“左相。”循齐轻轻地呼唤她。
天大的诱惑摆在自己的面前,循齐的内心在极力挣扎,她没有毅力去拒绝,她想顺从自己的心。
去亲她。
左相不会拒绝的。但明日,左相一定会拒绝。
她想着,反握住左相的手,一手抬起她的脸颊。
左相也掀开眼皮,眼中带着迷惑,不可否认的是眼中的水色,将循齐拉入旋涡中。
她的美丽,像是一张网,网住了循齐。
循齐伸手,指腹擦过她的唇角,对方没有拒绝,相反,朝她笑了笑。
这一刻,循齐彻底沉沦在她的眼神中。
她的身子靠过去,吻上梦寐以求的唇角。
唇角相贴的唇角,她浑身发麻,却又忍不住雀跃。
颜执安顺从地接受了,甚至给予回应,温柔的力道让循齐为之发狂。
可不过两息,愧疚心作祟,循齐主动松开她,大口大口地呼吸,心中疯狂的念头冲上来。
你可以拥有她了。
只要你想要,她都会答应。
循齐,颜执安喜欢你。
她几乎要疯了,想要去占有她,却又害怕她知道会生气。
她被两种念头疯狂拉扯着,只要此刻收手,左相永远不会知晓。
收手罢,循齐。
循齐无奈低下头,终于被愧疚心占据上风,她那么守规矩,那么守礼,怎么会与自己在一起呢。
循齐,你会毁了她!
她大口呼吸,终于放弃了。她抬起头,颜执安正看着她,这一眼,又将她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击得粉碎。
“循齐。”颜执安轻笑一声,温柔如水,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你不高兴吗”
“我……”循齐的声音戛然而止……左相的指尖轻抚到她的唇角。
指腹压着唇角,接着,轻轻摩挲,刚压下来的欲。望又被挑了出来。
“左相、我……”循齐的尾音带了轻颤,“您、别……”
“别什么?”颜执安歪头浅笑,乌发秀丽,灯下肌肤如美玉,她微微倾身,额头抵着循齐的额头,“你的手心生汗了。”
循齐望着她,她望着循齐,不言不语,但眼中只有循齐。
烛火噼啪作响,惊得循齐坐立难安,她欲站起来,左相倾靠而来,吻上她的眉眼。
灯火笼罩两人,循齐惊得不敢动弹,任由她的唇角贴过自己的眉眼、鼻梁、唇角。
她的温柔裹挟着妩媚,情欲撩人,让循齐沉浸其中。
直至唇角相贴,舌尖轻触时,循齐愕然回神,忍不住推开她。
“不。你不能这样。”循齐慌了,您应该是高高在上,应该是矜持端庄的。
颜执安被推得身子轻晃,不免扶着额头,低声喊了一句:“循齐?”
清冷冷的声音,代表着颜执安恢复正常,循齐吓得惊魂不定,“左相?”
“我有些头晕。”颜执安呢喃一句,指尖在太阳穴上轻抚,极力稳定自己的情绪,待好受些才开口:“循齐,你怎么还没走?”
“您说头晕,我便留下的。”循齐紧张地注视她,“我扶您回榻休息?”
“不用,你回去罢。”颜执安拒绝,振作起来,努力地装作若无其事吗,“我好多了,你先回去。”
循齐痴痴地望着她,“左相,您心中可有喜欢的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呢?”颜执安莞尔,脸色略显苍白。
循齐不甘,她方才明明在喊自己,说明她喜欢的人就是自己。为何清醒后,她就不认账了。
“我、我想问问。”
“没有。”颜执安平静地抬眸,朝循齐笑了笑,“快回去休息。”
循齐咬咬牙,眼中一片湿热,但死死咬着牙,“左相,您骗人骗习惯了,连自己也会欺骗。”
“我骗自己?”颜执安疑惑,“我骗自己做什么?你这是怎么了,说话奇奇怪怪的。”
她站起身,走向循齐,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发烧了吗?怎么开始说糊涂话了?”
“颜执安!”循齐反握住她的手,浑身颤抖,“颜执安,你可曾听说过‘昙花一现’的情蛊。”
“那是什么?”颜执安蹙眉,低头看着循齐用劲的手腕,道:“松开。”
循齐怒归怒,在听到的第一瞬间,反射性松开她。
颜执安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不知循齐今晚是怎么了,但还是回答:“我当真没有听说这种。”
“那您派人去查一查。”循齐冷笑,转身走了。
循齐在自己发怒发狂之前,选择避开她。
“循齐、小齐。”颜执安追着喊了两声,气呼呼的少女头也不回地走了,她觉得好笑,还笑了起来,低语一句:“人越大,脾气越大了。”
她走出来,目光扫过桌上,疑惑道:“茶点呢?”
“方才殿下打碎了茶盏,都收拾了。”婢女回答。
“方才打碎了茶盏?”颜执安诧异,她为何毫无记忆?她极力回想,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自己喝了循齐的茶……
情蛊?
颜执安心里发凉,连忙唤无情:“你去将阿元与女医找来,悄悄的,别惊动殿下。”
无情闻言,不敢迟疑,匆匆去办。
屋里的颜执安无力坐下来,哪怕有炭火取暖,依旧忍不住四肢发凉,循齐给她下了‘情蛊’?
昙花一现的意思,她比循齐明白。所以,她失去了短暂的记忆。
颜执安扶额,久久无法动弹。
女医先至,急忙诊脉,迟顿许久,“家主,您身子哪里不适?”
“你诊不出来吗?”颜执安询问。
女医摇首,“难不成又是毒吗”
“应当不是。你可曾听过‘昙花一现’的情蛊?”颜执安也不扭捏,直接就问了。
不想,女医还是摇头不知。
颜执安道:“回去翻翻医书。”
女医苦恼,又办砸了事情,背起药箱,俯身离开西厢房。
又等了半个时辰,阿元背着药箱,风尘仆仆地赶来。
颜执安并没有令她诊脉,而是直接询问,“你可曾听过‘昙花一现’的情蛊?”
“情蛊?”阿元吃惊,想起前些时日,十七的奇怪反应,下意识点点头:“我好像知晓。”
“何意?”
“殿下给十七娘喝了一杯茶,后来,十七娘无论见到谁都喊我的名字。”阿元红着脸说出来,“我也不知这是不是您说的情蛊。”
颜执安听了她的回答,“无论见到谁都喊你的名字?”
阿元点头,脸色羞得发红。
“你的意思,这种药,会让服药者产生恍惚,无论见到谁都会觉得见到自己的心上人?”颜执安敏锐,登时从她的话中分析出来。
所以,她刚刚做了什么?
颜执安不敢想象,心力交瘁,道:“你先回去,我知道了。”
阿元来时匆匆,以为出了大事,可到了才知无事。她准备离开,左相又问:“十七可做了什么糊涂的事情?”
“啊……”阿元顿在原地,羞得难以抬头,“她、她……”
“罢了,我知道了。”颜执安打断她的话,见她神色便知晓做了什么事儿。
好你个循齐,竟然对她下药。
胆大妄为。
无情护送阿元回屋,屋里恢复寂静。
颜执安俯身坐下,靠着炭火,依旧觉得发冷,循齐过年便十七岁了。整整三年了,她养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女儿。
疯子、当真是疯了。
以前觉得是侥幸,如今真相摆出来,击得她浑身无力。
她抬首,望着屋内熟悉的一切,心中拔凉,道:“无霜,回府。”
门外守候的无霜闻言,怔了怔,在第一时间内还是大步进来,“家主,此刻回府吗?”
“回去。”颜执安屏息,她一刻都不想在这里住了。
她站起身,扶着桌沿站好,“走!”
****
左相连夜搬走,循齐没有相送,等人走后,她才走进西厢房,望着空荡荡的屋舍。
她竟避之不及。
循齐不禁在想,自己错了吗?
她走到榻前,没有多想,直接躺下来。她无助极了,幻想疯子在自己的眼前,她呢喃一句:“疯子,我错了吗?”
“哎呦,错什么错,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放弃放弃,重新来过。”
“你年轻呀、你还这么好看,喜欢她作甚。”
循齐抬手,不自觉地抚过自己的唇,唇角纠缠的味道依旧让她痴迷。
循齐,她喜欢你,但是,她不承认。
一夜无眠,循齐在西厢房里躺了一夜,翻来覆去,失落地坐起来。
过正阳门,便见到右相与下属说话,她扫了一眼,正欲越过二人,右相开口唤她:“殿下。”
循齐止步,其余人行礼,大步离开。右相至她身侧,一眼看出她的脸色不对,悠悠道:“和左相吵架了?”
“老师,你可知季秦给你下过一种药。”循齐抬首,眸色冰冷至极。
右相微顿,“何意?”
循齐解释:“她从外邦得来一种情蛊,唤‘昙花一现’,意思便是,服药后所见任何人都是你心中喜欢的那人,出现幻觉。”
“你给左相下药了?”右相当即想到了,怒道:“你的胆子可真大。”
循齐不以为然道:“你不想知晓她喜欢谁吗?”
右相无语:“我怎么知道她喜欢谁,总之,不会是你。”
“是我。”循齐语气凝重。
右相震惊,道:“药失灵了吗?”
“我给十七娘用过,她将我当做阿元。季秦也给你用过,你口口声声喊阿姐。”循齐勾唇嗤笑一声,“怎么到了左相这里,便是药失灵了。”
“且她吻了我!”
右相:“……”
一时间,她哑口无言,旋即想到行宫入住帐篷的那夜,心口的震撼便又少了些,这时只听循齐咬牙开口:“她不承认!”
右相便又释怀了,道:“她喜欢你而不自知,但我知晓,日后,她待你,不如以往了,公主殿下。”
既然戳破了窗户纸,颜执安心中抵触,怎么会好颜待她呢。
她说:“你自己堵住了自己的退路。”
“喜欢我是错误吗?”循齐不甘,我哪里错了,她哪里错了,怎么就成了错。
她不明白,更不甘心。
右相望着她,神色悲悯,“若三年前,陛下没有将你托付给她,你喜欢她,或许不是错误。如今,京城内人人都知你是她养大的,不是母女胜似母女,你觉得,她会接受你吗?”
“颜执安在朝,恪守礼法,你让她怎么面对世人?”
“为何要面对世人,不碍社稷不毁天下,有何不可呢?”循齐压制自己的怒气,“老师,礼法当真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何谓礼?”右相反问循齐,“无规矩不成方圆,为何要制定规矩、礼法、刑法,不过是约束世人。循齐,你这样做,让你的百姓如何看待你?”
循齐面色通红,冬日的风吹得人脸上发疼,她感觉自己被撕裂了,浑身都疼。
就连呼吸,都疼。
她想了许久,只道一句:“她只养了我两年罢了。”
“但在这两年间,人人都知,你是她的女儿。循齐,你喜欢任何人都可,唯独她不可。”右相悲悯,心中不忍,看着长姐养大的孩子,她不想她就这么被毁了。
她走近她,凝着她痛苦的神色:“循齐,看开些,至少她活着。”
可是阿姐,她死了。
宫道上,人来人往,朝臣不时停下来行礼,右相拉着循齐往前走。
走到大殿前,她望着巍峨的殿宇,心中生起一个念头:是不是做了皇帝,她就可以操控一切了?
这样,就没有人可以阻碍她了。
她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进大殿,目光梭巡,恰与太子对上。
太子也觉察到她的视线,俯身行礼,恪守礼数,循齐步近,神色冷淡,吓得太子变脸。
循齐冷哼一声,懒得理会太子。
太子狐疑不定,不知哪里得罪了她。
循齐走好自己的位置上,近距离看着龙椅,一旁的太子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接触到龙椅后,骤然一惊。
“原来皇姐也喜欢。”
循齐说道:“我不喜欢。”但唯有这个位置才可以让自己达成所愿,既然如此,何不争一争。
“既不喜欢,为何要盯着呢。”太子问。
循齐被他问得不耐烦,“与你何干,不喜欢又如何,但我依旧会去争。”
一句话说得太子心口一凉,循齐继续说:“若没有先帝篡位,这个位置本该属于我。”
太子被这一言说得心底惶恐,“你放肆!”
“你们父子都敢篡位,还说我放肆?”循齐不管不顾道,“太子殿下,不要以为你是太子,就真以为自己是正统。”
“你……”太子被气得脸色发白。
恰好此时,陛下至,两人皆不再言语。
恰逢年底,诸事繁忙,朝会议至午时才散。
散朝后,右相拉住循齐,“药呢?”
“什么药?”循齐纳闷*。
右相:“昙花一现。”
循齐睨她一眼,“没有。”疯了这是。她不得不提醒老师:“服药过后,你什么都不记得,何苦呢。”
“药给我便是,你的话怎么那么多。”右相责怪一句。
循齐立即哭穷:“我与左相崩了,没钱了。”
右相:“……”
“让你好奇,让你不知天高地厚。”她也是一气,道:“我上哪里给你弄钱。”
“你是右相啊,你没钱吗?”循齐不信她的措辞。
右相却说:“我不爱做生意,不与家里来往,只有俸禄罢了,养足一家已是不易,你瞧,我想给阿姐挪个风水宝地都没钱,那里有钱给你。”
“都是丞相,你和左相怎么相差那么远?”循齐疑惑,她觉得眼前的人是故意在哭穷。
右相摆手,“你看看颜家的家底,她不做丞相,还是颜家的家主,会去探山寻矿,我能干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
循齐被说服了,“那怎么办?”
“谁让你和她闹的,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右相想将她骂醒,“小色胚!”
循齐被骂得睁不开眼睛,嘀咕一句,问道:“我后悔了,药也不给你。”
“别、我过两日去拜见左相,给你探探风声,再不行,你去问陛下要钱,她有钱。”右相退而求其次,“药先给我。”
循齐不情不愿,她只得矮下身段继续说:“司马家掌户部多年,陛下肯定会满足你,对了,你要钱做什么?”
循齐:“养兵,给我的那些兵做冬衣,没钱了。”
“你不能给他们发了冬衣后再和左相闹吗?”右相不得不叹气,“做事之前应该瞻前顾后,休要一时意气。”
“我这是为过年做的冬衣。”循齐被说得低下头,摆摆手,转身回殿去了。
找陛下要钱。
循齐要钱,理直气壮,去年是相府给钱的,今年认祖归宗,也该陛下给了。
女帝半晌无言,道:“你和左相又吵架,对吗?”
“没有。”循齐不承认。
女帝不信,托腮看着小东西:“若在以往,凭你与颜执安的感情,岂会来寻我要钱。说罢,你与她,又因何事争执朕记得,她好像因为躲避陈夫人,暂时住在你府上?”
“昨夜搬走了。”
“连夜搬走了?”女帝笑了起来,愈发好奇,忍不住起身走到循齐跟前,拉住她的手:“与朕说说,你是如何逼得她连夜搬走的。”
循齐:“……”你怎么还吃上瓜了呢。
循齐翻了白眼,“她做了事情不承认,我和她吵了。”
“何事?”
“不可说。”
女帝凝眸,想知道,但女儿不肯说,便勾得她心中发痒,“你与朕说说。”
“您到底给不给钱?”循齐忍不住催促,又说:“我不想和她低头。”
女帝噗嗤笑了起来,循齐羞得脸色发红,“您笑什么?”
“你这……”女帝笑得说不出话来,“你这话说的,像是夫妻吵架闹矛盾,谁都不肯服谁。昭惠,你得明白,你和她,是君臣。”
循齐翻了白眼,“君臣又如何,我没钱,她能给我吗?”
不能!
她催促道:“您别笑了,我要走。您回头派人给我送过去。”
笑笑笑,有何可笑的。
循齐气鼓鼓地离开大殿,钱没要到,白让人笑话一阵,都怪右相出的馊主意。
大殿内女帝驻足看向循齐离开的方向,笑容盈盈,越长大越孩子气。
与颜执安吵架,不肯去相府,还是个孩子!颜执安待她如亲女,怎么会生她的气呢。
她转而唤来内侍长,道:“你代朕去左相府看望左相,再赐些补药,听闻陈夫人也在,另将今年江南进贡的锦缎送些过去。”
****
内侍长至左相府,拜见左相,传达女帝的旨意。
颜执安行礼道谢,待内侍长走后,她看着桌上的补品,凝神不语。
须臾后,陈卿容推门而进,道:“陛下作何给你赏赐?”
“不知。”颜执安神色淡淡,无意计较这些。
陈卿容见她神色不快,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踌躇再三,上前说道:“上回公主说看上探花郎,是真是假?”
“假的。”颜执安也不作遮掩,“你想给他说亲,尽管去。”
陈卿容眼神变幻,不想女儿下一息开口:“我想与原浮生成亲!”
陈卿容:“……”
“你是受什么刺激了吗?”她发觉不对,“我是逼你太狠了吗?你不成亲就不成亲,犯得着拉个人过来祸害自己吗?你若喜欢她,早就成亲了,何必等到今日。我不逼你了,成不成?”
颜执安又说:“我意已决,另外,我打算过继子嗣!”
陈卿容:“……”病得不轻,要找大夫来看看。
第63章 不能毁了她!
病得不轻!
陈卿容心里想反对,但觑了一眼女儿的脸色,请大夫的话憋了回去。
她认真说:“你也不小了,过继一事,我不赞成。你若是喜欢谁,我不反对,但原浮生……”
陈卿容知晓女儿不喜欢她,若是喜欢,岂会耽搁这么多年呢。
“你不喜欢她,别误了你自己。”她语重心长道,“我又不逼你了。殿下也说了,日后她孝顺你。我觉得颜家的孩子,不如她可靠。”
这些时日以来,她将殿下与颜家的孩子对比过,殿下或许不如颜家的孩子善良,但对执安的心,殿下更甚。
与其过继,倒不如相信殿下的话。
她还说:“你喜欢谁,我不反对。你若喜欢原浮生,岂会等到今日,别闹了。”
听着母亲剖开心扉的话,颜执安无力极了。她阖眸,道:“母亲,我想回金陵了。”
“那就回去,这里看似热闹,可人心鬼蜮。”陈卿容说,她也不喜欢京城,不如金陵自在。
京城里的人都图上进,后宅夫人们也在钻营,汲汲营营,显得她懒惰、不图上进。
她哀叹一声,转而又想,不对啊。
“你不是喜欢京城吗?回金陵做什么。”她察觉到不对劲,“你遇到难事了?”
颜执安不语,她有些急了,“遇到什么难事了?我说我不逼你成亲了。”
“母亲。”颜执安抬首,听着母亲的话,她开始生起逃避的心,道:“我若是喜欢不该喜欢的人……”
“你喜欢人家有妇之夫?”
“不是。”
“亦或是有夫之妻?”
“不是。”
陈卿容缓了口气,“那什么叫不该喜欢的人?”
颜执安羞于启齿,她觉得不可置信,但循齐的话依旧在脑海里回响,若真是那样,该如何是好。自己怎么会喜欢循齐呢/
不会的。
她逃避了一夜,不得不面对真相,或许自己心里真的有循齐。
痛苦了一夜后,她想离开金陵,逃离此地。
“你说话呀。”陈卿容催促一句,“你难得有喜欢的人,喜欢便喜欢,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甚至,她面上带了几分喜色,“是男是女,我不会嫌弃的。我只喜欢你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不至于孤独一生。循齐虽好,可她将来还是会过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你就是一个外人。”
她越说,颜执安越愧疚,甚至,难以开口。
“母亲。我想静静。”
陈卿容不满,“你还没说喜欢谁呢,我给你想办法。”
颜执安双手掩面,痛苦、踌躇。
“家主,右相来了。”
无情的声音打断两人言语,陈卿容回身,右相已至门口,她笑道,“右相来了。”
“夫人!”右相上前,俯身行礼。
她执晚辈礼见客,陈卿容笑了笑,上前说道:“你们说话,我让人给你奉茶,留下吃晚膳吗”
“不叨扰了,说几句话便走。”右相拒绝了,“你先忙。”
“行,你们说话。”陈卿容识趣,领着婢女走了。
右相入屋,颜执安躺在躺椅上,见她来了,才微微直起身子。
“昨夜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右相开门见山。
一句话,似踩着颜执安的脸面。她自己搬了凳子坐下,道:“我觉得药失灵了。”
颜执安无奈而笑,“你想说什么?”
“我来问你的意思,你若愿意,我可为你们试试。”右相说。
“我不愿意!”
右相沉眸,又问一遍:“左相,她是我阿姐养大的孩子,半生凄苦,我希望她可以圆满。你若愿意……”
“我不愿意!”颜执安再度打断她的话,“她是谁,你比我更清楚,我想你当初答应我,也是看中循齐的良善与努力。你需要的是一个明君,我需要的也是贤明的女帝,而不是沉溺于情爱,而让自己老师疲于奔走的人!”
“颜执安,你确定吗?”右相紧紧凝着她,不觉揪心,“她对你的感情,我看得见。”
“那又如何?”颜执安淡然道,“她不是普通人,她不该有这样的感情,她年少,不知天高地厚,你呢?上官礼,你已入中年,该知晓这件事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你阿姐活着也不会这样纵容你。”
“你不是帮她,是在纵容她!”
她的冷漠与劝说,像是一道山,隔了在循齐的面前。右相说道:“你站在道德上,高高在上,批判我们不对,你会后悔的!”
“上官礼,你我皆可死,不过是一条命罢了。她不能。”颜执安道,“她的能力,你我清楚。所以,你我都不能毁了她。待她登基,我便会离开京城。届时,还望你辅助她。”
“你疯了。”上官礼惊得站了起来,“你将烂摊子丢给我,颜执安,你要逼疯所有人吗”
颜执安轻笑一声,“我也有错!”
所以,我放弃我的权势!
“你的错、我没错,我不该为你来背负。”右相不服气,“颜执安,你们的事情,我不掺和了。”
她望着平静的左相,冷漠地做出这个决定,陡然觉得眼前的女子比她想象中还要让人害怕。
颜执安躺下来,仰首望着屋顶,“你莫要掺和,她没那个胆子来我跟前。”
“没胆子。药都给你下了。”右相嘀咕一句,整理袖口,复又坐下来,继续说:“她的胆子可大呢,今日拿药来问我要钱,说什么给她的兵做冬衣过年,穷得揭不开锅了。”
颜执安凝眸,想说什么,右相提醒她:“你别给钱,你给了钱,她就黏着你。”
颜执安:“我给你,你给她。”
“我说了我不掺和。”右相冷笑。
颜执安阖眸,道:“我去挖了疯子的坟,三年前还是我给你她埋的。”
“颜执安,你丧尽天良。”右相气得心口疼,“你别后悔。钱给我。”
“今晚就送到你的府上。”颜执安舒心道,“上官礼,你最好别掺和,若不然,我真的去挖疯子的坟。”
右相气得拂袖离去!
三日后,钱送到公主府,循齐诧异,不觉笑道:“就知道她有钱!”
和疯子一样,抠抠搜搜。
钱拨下去,腊月的时候,冬衣发下去,巡防营的将士们欢喜,看得其他人心中羡慕。
巡防营每年冬日都会发一套衣裳十斤米过年,平日里的福利也是不少的,旁人是做指挥使养家糊口,循齐这是带钱去巡防营。
经此一事,循齐在京城的威望越高,引发纪王不满。
循齐背后有颜执安,此人什么不多,钱最多,家里数座矿。
纪王气得不清,昭惠公主如今在朝,远压太子了。上官礼与颜执安,都偏向她。
长此以往,必然会彻底压过太子。
太子还是太子,女帝死了,他便顺利登基。
不可再等了。
休沐日,他前往东宫,给太子带了点心,道:“太子近日忙些什么呢?”
太子手中并无实际的差事,但昭惠手中有户部、还有巡防营。
太子咬了一口点心,漫不经心道:“还能忙些什么,处理些极小的事务。”
“殿下懈怠了。”纪王故意提及,“如今的局面,对您很不利,再等下去,公主结党,陛下视若罔闻,您可就危险了。”
女帝偏心,人人皆知,太子如何不知晓呢。
纪王继续说:“殿下,巡防营本五千兵马,如今多了一倍,京城内一万兵马可是个天大的数目。她才十六岁,等您十八岁的时候,只怕禁卫军都在她的手中了,到时候就算您如愿登基,她兵权在握,您依旧受制于人。”
“陛下之意,路人皆知,您不能再等了。”
太子握紧了点心,周身用力,道:“叔公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便是。”
“臣与殿下一体,自然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纪王趁机鼓吹,“您放心,臣站在您身后。”
太子低头,摊开掌心,点心捏得粉碎,“孤知道。”
****
日落黄昏,倦鸟归巢。
循齐下马,看向对门的相府,驻足不前。每日回府,她都会看会儿,对面始终不会打开。
她想去问清楚,但理智让自己停下来。问了又如何,能得到什么呢?左相不会承认的。
她转身,回到府上。
路过西厢房时,她总是会停下来,进去看一眼。里面的摆设未动,如同左相在时一般,静候它的主人回来。
可它的主人不会再回来了!
时日渐久,属于左相的气味都被风吹散了,里面哪怕熏了炭火,循齐也觉得里面冷冰冰的。
她回到自己的卧房,独自坐下,家令又来了,询问年礼一事,对面送了年礼过来,按理是要回的。
“谁安排的?”循齐意外。
“自然是陈夫人。”
“你自己去回,挑些好东西送过去。”循齐显得意兴阑珊,如今的相府庶务都交给了陈夫人,两府对接,也听不到她的消息。
家令领了吩咐,循齐复又枯坐,像是提线木偶一般,婢女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转眼至除夕,百官休朝,循齐与她们不同,依旧是要巡防的。
除夕这日,陛下宴请百官,左相丁忧,不在其中,循齐自己前往宫里。
出府上马,循齐勒住缰绳,往对门看过去。许是在丁忧期间,左相府冷冷清清,与热闹的除夕格格不入。
“殿下!”随从呼唤一声。
循齐回神,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策马离开。
入宫门,朝臣三三俩俩结伴而行,循齐如往常一般进去,可守卫伸手拦住她!
“殿下,请卸兵器!”
循齐疑惑,看向对方,“陛下准我带刀入宫!”
她每回进宫都携带兵器,从未有人阻拦。
对方未曾开口,她便问:“我从未见过你,新来的?”
“属下是刚入职的!”对方意识到自己犯错了。
循齐点头,转身之际,扫了一眼宫门口,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第64章 她们早就勾结了!
循齐也是领军人,除夕夜,各处值守多数不会变动,就算有变动,也不会将所有人都调走了,留下一群新人。
可自己已入宫,贸然出宫,只怕会引起怀疑,再者,对方未必会让她出宫。
为此,她看向对方,道:“我可能带兵器进去?”
对方面露为难,循齐走近一步,迅速拔刀,对方应避不及,刀刃闪过,脖颈一凉,他惊恐道:“殿下!”
“我再问一遍,孤、可能带兵入宫?”
“殿下、殿下……”
内侍长匆匆跑来,及时唤住循齐,“殿下莫恼、莫恼!”
循齐这才收刀,刀刃回刀鞘,动作利落。
“内侍长,这是怎么了?”
“哎呦,大过年的何必动怒,陛下让臣来接应您。”内侍长气喘吁吁地跑来,扫了守卫一眼,呵斥道:“退下!”
言罢,他领着循齐入宫,压低声音:“何必动怒呢,不值得、不值得。”
侍卫还想拦,身侧的人朝他摇首,他只得作罢。
待走远,内侍长回头看一眼,说道:“殿下,可是觉得奇怪?”
“确实,我想闹一闹的,您这是?”循齐诧异,刚刚分明是有鬼,内侍长巴巴地赶来阻止,是何意?
她顺势询问:“是陛下的安排?”
“那可不是。”内侍长摇首,“您也别问了,陛下自有安排。您随臣来。”
饶是如此,循齐还是将手放在佩刀上,不由紧张起来,“是何意?”
“您别管了,您放心,陛下是喜欢您的。”内侍长安抚她。
循齐不语,握着佩刀的手紧了紧。
今晚宴设在大庆殿。
大庆殿惯来是设宴之地,寻常大宴,皆在此。
通明的殿宇,远远看过去,像是一座璀璨的灯笼立在灰蒙蒙的天地间,与苍穹之中的星辰呼应。
地有灯,绚丽四方,天盈星,银辉璀璨。
循齐踏入大殿,殿内朝臣来了许多,众人起身,朝她行礼。
她越过众人看过去,太子已至,坐在自己的席位上。
来这么早,与太子往日的作风不符。循齐大步走过去,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她在前,太子在后,按照长幼顺序来安排的。她坐下,太子直起身子,看向她,“长姐来得晚了些。”
“不是我晚,是你早了。”循齐低头整理衣襟,“我来时,发觉正阳门守卫换了。”
“哦?”太子挑眉,“长姐与我说这些是何意?”
“与你说一声罢了,你何必紧张呢。”循齐对上他的视线,“太子,其实我不讨厌你,也不喜欢你。但陛下喜欢我二人和睦相处,所以我对你,便多了几分忍耐力。你对左相下毒,我也忍了。”
“你杀我的东宫詹事,这叫忍了?”太子轻嗤一声,“那可是东宫詹事,东宫第一属臣,就这么被你杀了。”
循齐偏首,错开视线,“下回,我就会杀了你。”
“我知道,长姐会说到做到。”太子低笑,望着自己桌上的酒盏,“我从不觉得长姐会对我善良。”
“两位殿下。”
右相出现,打断两人的对话,两人皆起身,揖首回礼:“右相。”
“二位殿下在聊什么?”右相莞尔道。
太子道:“谈东宫詹事之死。”
右相笑容止于唇角之下,道:“太子今日勇气可嘉。”
“老师,您授课多年,该知自己的学生是何模样。”太子淡笑回应,“老师,您可会后悔。”
“不后悔。”右相慨然道,“臣活着,孑然一身,生死不过一人,有何可后悔的。”
太子凝神,右相是何意?上官家呢?
三人说话,司马国舅探首,三人止言,各自坐回座位,对方落寞离开。
右相坐在两人对面,目光落在太子身上,抿唇一笑,再观循齐,蹙眉凝思,似乎在思考什么。
半刻钟后,女帝而至,众人起身,叩首跪拜。
落座后,除夕宴始,朝臣和乐。
酒过三巡,太子起身,端起酒杯至陛下跟前,奉于陛下。
女帝撩起眼皮,直视他,道:“太子今日,似乎与往日不同。”
“哪里不同?”太子紧张到不敢呼吸,“母亲。”
女帝接过他手中的酒盏,笑道:“今日新衣衬得我儿更为俊秀。”
太子蓦然被夸,羞得脸色发红,而女帝说完,抬起酒盏,他紧张的出声:“母亲!”
“嗯?”女帝诧异地看向他,纤细的手指握着酒盏,“怎么了?”
“无事。”太子吞了吞口水,眸色发颤,退后一步,道:“儿祝愿母亲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女帝轻笑,不由看向酒盏中清澈的酒液,唇角轻勾,威仪四方,“朕若长命百岁,你岂会甘心呢。”
说完,她仰首,喝下盏中酒。
太子神色猝然惨白,女帝道:“太子身子不适?”
“儿无事!”太子低头,手脚冰凉,你不能怪我的……
女帝凝着自己的儿子,子时将过,便有十二岁了。
十二岁,可大可小的年纪。帝王家的孩子早熟,比起寻常人聪慧。她微微一笑,道:“你很紧张。”
“母亲、我……”
话未说,宝座上的女帝猛地吐出一口血,满座惊慌。
“陛下……”
“陛下……”
太子惶恐,看着桌面的鲜血,吓得不知所措。
近前的循齐与右相扑上前,循齐立即扶起女帝,高呼一句:“请太医!”
右相慢了一步,站在太子一侧,呵道:“太子,你做了什么?”
太子吓得失神,怔怔地看着面色痛快的母亲,十分不解:“你知道,为何还要喝呢?”
“是呀,朕知道,但你递来的酒水,朕若不喝,岂不是拂了你的意思。”女帝深吸一口气,腹内一阵绞痛,疼得她握紧了循齐的手腕,她始终看向太子,“你也满意了!”
众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太子在酒中下毒!
突然这时,纪王站起来,道:“妖女弑杀惠帝,罪不容诛,早就该被诛杀了。今日我要诛杀妖女,还我李家江山!本王已派兵控制整座宫城,妖女,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右相大怒,看向纪王:“纪王,你与太子竟然敢弑君,来人!”
话音落地,屋外空空荡荡,无人回应。
众臣齐齐看向外面,漆黑的夜空下,透着诡异。
纪王得意至极,道:“外面都是本王的人,本王乃是惠帝叔父,是李氏的族长……”
“你闭嘴!”循齐呵斥一句,看向太子:“解药!”
纪王嘲讽一句:“牵机之毒,哪里来的解药。”
循齐暴怒,然而女帝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急甚。”
女帝疼得面色惨白,额头冷汗淋漓,但她笑了起来,道:“纪王,你承认是你逼着太子给朕下毒?”
“我李家江山,岂容你司马家执掌。妖女弄权,弑君篡位,人人都该诛杀,今日本王代替李氏宗族除了你这妖女。”纪王得意至极,催促太子:“太子,您还愣着干什么?”
右相静静地看着纪王,在听到他口喊太子后,脸上浮现一丝悲哀。
“太子,解药呢。”
太子后退一步,眼神陌生疏离,道:“来人!”
话音落地,外面涌现大批黑甲军,带刀而入,一瞬间,赴宴的朝臣吓得往角落里躲去。
右相摇首,与太子说道:“你以为近日纪王频频入宫,陛下没有察觉吗?”
昭惠公主的威望越高,太子越慌。太子可以等,纪王心浮气躁,岂会容忍公主继续成长呢。
左相当年一步步逼得纪王发慌,等的就是今日。
她悲叹道:“太子,你让臣很失望。”
太子本就犹豫不决,心中慌得厉害,被右相这么一说,无助地看向纪王。
纪王是只老狐狸,立即反驳右相:“右相,你别虚张声势了,今日该要拨乱反正,还帝位于幼主。”
“是该还帝位于幼主!”
声音从外间传来,众人看向外面,却见一人戴着黑帽走近,同样一身黑衣,看不清样貌。
她走近,门口的黑甲军立即拔剑,一瞬间,刀剑碰撞,吓得殿内众人头皮发麻,胆子小的朝臣躲到了桌子下面。
黑甲人数百人,围住了大庆殿,太子一声唤后,纷纷涌入大殿。外围的人都被悄悄斩杀,一群人冲入大殿,与黑甲军对战。
循齐却顾不得这些,逼问太子:“解药呢。”
她刚喊一句,女帝再度吐出一口血,吓得她不敢激动了,只能呼唤右相:“老师、老师!”
右相闻声上前,殿内的太子惊愕地看着两人,“老师、右相竟是皇姐的老师……”
她们早就勾结了!
太子怒到浑身发抖,怨恨地看向三人,“你们都骗我,老师,你也骗我!”
右相明明是他的少傅,教导他多年,到头来,身在曹营心在汉。
右相止步,扫向太子:“太子今日弑君,臣也有错,错在未能教导好你,臣竟教出弑君杀母的禽兽。”
这时,纪王拉着太子,说道:“别和她们废话,妖女死了,你就是新君。”
他高喝一声,望向外面不明的队伍:“妖女已死,太子便是新君,你们还放不放下兵刃!”
“新君令你们放下兵刃,既往不咎。”
他推了太子一把,“快让他们放下兵刃。”
太子骑虎难下,只能对外高喊一句:“孤是太子,孤让你们放下兵器。”
朝臣们遇惊变,尚不知如何应对,太子一声喊,他们醒悟过来,有人骂道:“太子,你敢弑君杀母,有违孝道。”
纪王怒喝,“妖女算什么君王……”
“那也是太子的母亲。”对方疾呼一句。
话音落地,纪王提刀冲过去,对方吓得爬进了桌子下,一晃眼,纪王就找不到人了,只能继续高呼放下兵器,既往不咎。
然而,两方厮杀早就杀红了眼睛,谁听他的话。
第65章 陛下驾崩!
殿内殿外,一片肃杀。
黑甲军被逼入殿内,这时,领头的黑衣人摘下帽子,露出原本清冷的相貌,她踩着遍地尸骨踏入殿。
“左相!”
“左相!”
纪王看着原本该在府上丁忧的女子,咬牙切齿,“颜执安!”
“是我。”颜执安抬脚上前,凝着纪王,“纪王,我等你很久了!”
若不逼狗跳墙,如何用网兜住这条疯狗呢。
她抬眸,看向太子,黑甲军将太子与纪王围在中心,她嗤笑一句,道:“太子殿下刚刚说,右相背叛你,谈何背叛。右相教你多年,为何转头去给公主授课?您该问问您自己。”
“右相是我请来给公主授课,那时,右相不偏不倚,如何教您,便如何教公主。”
“是何时起右相对您失望的?”
“是行宫行刺的那一回。您让她失望了。臣死里逃生,说到底也是替陛下挡灾。试问,她教出了谋逆杀母的学生,该如何面对天下人?”
“颜执安,休要废话,我告诉你,今晚就算我死了,她也活不了!”纪王手指着女帝,“她死了,太子登基,天经地义,你还想如何挣扎。”
帝王崩,太子登基,天经地义。
颜执安轻笑一声,挥挥手道:“拿下谋逆之臣。”
随后,她望向女帝:“陛下,太子谋逆,弑君杀母,德不配位,臣请陛下废太子。”
“颜执安!”纪王暴喝一句,“你敢混淆视听,太子乃是先帝唯一子嗣,谁敢废黜。”
这时,循齐站起来,走下台阶,双手染着母亲的鲜血,步步逼近太子,“解药呢。”
太子低头,不敢面对她,循齐呵斥:“药呢。”
“牵机、无解!”纪王得意又猖狂,“昭惠,你此刻跪下还来得及,太子念在明帝陛下的份上必然会饶你一命的。”
循齐死死凝着太子,眼神阴狠,慢慢地弯腰,从地上捡起刀,迈出一步,身后传来声音:“小齐。”
女帝开口,脸色发白,扶着右相的手站起来,同样,也看向太子,道:“今夜,太子与纪王谋逆,诛杀纪王,太子年幼,被其所诱,朕念其年幼,废其储君之位,降为安王。”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朕自知时日无多,帝位传于昭惠公主。”
言罢,她的嘴角溢出鲜血,右相凝眸,道:“太子殿下!”
太子怔怔,忽而痛哭起来,他输了、原来,她挖坑,等着他来跳。
给昭惠铺路。
“你说得不算、你说得不算,你算什么东西!”纪王激动得大喊,命令黑甲军,“杀妖女、杀妖女、快动手。”
黑甲军冲向女帝的方向,颜执安挥挥手,身后的兵如潮水般涌入,彻底将黑甲军包围起来。
“杀纪王!谁杀纪王,赏银万两!”
她走向循齐,将人拉着后退,循齐扭头看向她,一瞬间,心中的悲伤涌上来。
黑甲军迅速被斩杀,纪王躲在太子身后,循齐三步上前,将人揪出来,“我再问一遍,解药。”
“没有、没有,药是他下的。”纪王指向太子,“是他、与我无关。”
循齐拿刀,毫不犹豫地捅进他的腹部,狠狠抽离,面无表情:“既然与你无关,你也不用活着了。”
纪王睁大了眼睛,倒地踌躇,眼睛却凝向宝座的方向。
循齐提着刀,看向太子,这时,司马神容唤住她:“循齐。”
循齐止步,回身看着她,她望着她的眼睛:“循齐,我还有一言,此生不得杀他!”
“为何?”循齐红着眼睛质问,“为何?”
司马神容淡淡一笑,道:“因为他是先帝之子。”
纪王死,太子废,宫变到此结束。
太医赶来,先给陛下诊脉,眉眼紧皱,这时,颜执安按住太医的肩膀,太医神色恍然,道:“臣来解毒。”
随后,众人将陛下挪回寝殿,右相与左相二人止步。
颜执安疑惑道:“陛下知晓太子今夜逼宫,为何还喝他的酒?”
右相静静地看着东方的晨光,神色恢复平静,“我如何知晓陛下的心思,你我得做好准备。昨夜既已传位,该让礼部准备新帝登基大典了。”
颜执按沉默,她以为今夜过去,太子被废,未曾想到,一步到位,循齐就要登基了。
她蹙眉,右相说:“惠帝如何驾崩的?”
“你觉得陛下明知有毒而喝,是愧对惠帝?”颜执安不答反问。
右相摇首:“罢了,我不问了,陛下昨夜喝了一整杯酒,若真是牵机,只怕……”
“别只怕了,忙你我的事情。”颜执安心中不安,纵有悲痛,也被繁杂的琐事压了下去。
她回头看向殿内抬出来的尸骨,心中沉浮,事情在她的掌握中,可又出乎意料。
右相抬脚走了,道:“我去六部。你掌管宫防。”
两人各司其职。
颜执安说:“我昨夜执令封锁宫门,你放心,纪王一败,其他人不敢动。”
右相转身,深深看她一眼,太阳穴突突地疼,心中生起不详的预感。对上左相的视线,她说道:“陛下若崩,殿下之能,可能坐稳帝位”
颜执安同样惶惶不安,但她没有露出来,如今的局面已然控制住了,公主登基,将会面临更多的麻烦。
“走一步,看一步。”她无奈道。时至今日,已无回头路了。
右相忽而说:“今日这一步,是不是三年前在循齐回来时就已布下?”
姐弟相残是注定的事情,昨夜陛下说了,不准循齐杀弟。可如何平息新帝之怒呢?
“陛下与我定的是五年之约。”颜执安说。
“可纪王等不得了。”右相说,“十九岁的循齐,或许可稳定*局面,十七岁的公主,做不到这一切。所以,你我皆是陛下的棋子罢了。”
颜执安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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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太医们站在一侧,个个垂头丧气。
司马神容已然昏迷,脉象虚弱,院正提醒殿下:“陛下脉象虚弱,毒已游走全身,华佗在世,也无法……”
循齐闻言,像是听到了,又像没听到,怔怔看着前方。
“殿下、殿下……”院正催促一声,“您看?”
“我知道了,退下。”循齐颔首,这些时日以来,陛下未曾与她说过,昨夜突变,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了,唯独她,懵懵懂懂,被蒙在鼓中。
她无力地走到内殿,坐在踏板上,无力感袭上心头。
至尊帝位,就在她的眼前了,她坐享其成。
她对帝位,并无太大的野心,陛下给她,她就要,陛下不给,她也不会去安王去争。
她只要身边人安然无恙。
“循齐……”
循齐莫名抬头,紧张地爬起来,榻上的人睁开眼睛,“陛下?”
“我已不是陛下了。”司马神容怅然一笑,就这么望着她,循齐跪下来,她说:“我欠你的,都还清了。”
循齐的心一下提上来,她问:“明知而饮酒,为何呢?”
司马神容阖眸,周身无力,“我杀他父亲,他杀我,并无错。”
闻言,循齐痛哭出声,却不知该说什么。
“循齐。”司马神容唤她,“别哭,你该高兴才是,你做了皇帝,富有天下。”
“可、可……”循齐说不出话来,她与陛下,确无太多的母亲感情,相反,她将对母亲的奢望、感情都放在了左相身上。
司马神容伸手,她急忙握住她的手,“安王遣回东宫,你可要见他。”
“不必,他恨我,我不喜他,何必见呢。”司马神容道,“去请上官礼与颜执安过来。”
“好,我让人去请。”循齐擦擦眼泪,起身去喊人,却发觉陛下拉着她的手不放,她只好跪下来,对外高呼内侍长。
内侍长入内,循齐急道:“请百官,另让左相右相入殿。”
内侍长眼眶通红,觑了一眼榻上的主子,迅速答应下来。
人走远,司马神容紧紧握住循齐的手,眼神涣散,像是看着空中一人,痴痴道:“循齐,你的齐字,我在想,当是齐身修家治国安天下之意。疯子多才,自然寓意美满,可是后来,左相说,你的齐同弃之意。”
弃子。
“疯子是让你一辈子记住,你被家族抛弃的事实。”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循齐靠得很近,却听不真切,她说着说着,嘴角溢出血,循齐慌得去拿手去擦。
她忽而握住循齐的手,道:“我不讨厌你的父亲。”
“我知道……”循齐痛哭,心口压抑得厉害。
她又说:“我嫁给他后,他并不热切,但待我尊重……”
循齐狠狠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但我害了他。”司马神容阖眸,眼前浮现明帝的容颜,她并非真心嫁给他,他娶她也是被逼的,明明不是两厢情愿,但那人温润如玉,给予她应有的地位、尊贵。
她想做一位贤良之后,想做慈爱的母亲,明明一切步入正道了。
却被人毁了。
那人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我杀了他,你做我的皇后。”
他将一切的罪责都推给了她。
她嗤笑一声:“循齐,我承认我懦弱,我看到你洒脱之色,我常常在想,我当年若与你这般,怎么会有今日之祸。”
“不,他有野心,他自己想争天下,岂可怪你。他将一切的责任都推给你,自己高枕无忧地做皇帝。是他的错,与你无关的。世人皆是如此,借此来为难你,告诉世人,他是被迫的。”
循齐边说边哭,为何要这样对自己呢,“你养了安王,可他的父亲篡位才有他今日的太子地位……”
她无法忍受眼前的一切,今日的局面是男人的野心造成的,不是陛下的贪婪。
“循齐,你勇敢些。”司马神容忍着痛苦,握着循齐的手,又道:“你是皇帝、我希望你可以比我过得好。”
我的一生,毁于当年不该见的人。
循齐点点头,她又说:“不可杀安王,你可以废他,但不可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