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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公轻声问:“陛下,少女月儿的画像和陛下的亲笔信都已交给宁侍郎。”

景佑帝微一点头:“孤想在飞来医馆待一晚,您和大长公主先回吧?”

大长公主不语,只是跟在景佑帝身后。

魏国公跟在大长公主身后。

三人从城南走到城西,坐在大斜坡旁的长椅上,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

没多久,魏璋打着呵欠打开医院西门:“邵馆长有请。”

事实上,景佑帝的仪仗行到半路,就被巡夜的王强发现了,只是没想到他直接去了城南。

起初,王强以为景佑帝是去找北狄使团的,没想到他们在城南忙活完又走到城西。

来都来了,也不敲门,三个人笔直地坐在长椅上。

这么晚来访肯定有急事,坐长椅上等天亮是因为知道邵院长和金老早睡早起,不敢冒然打扰。

所以,王强一个电话把魏璋摇起来。

魏璋把三人领进医院,开门见山:“发生了什么事?”

景佑帝眨着酸胀的双眼:“滑州城内有十万人,下辖十四县的百姓更多,现有两千多伤寒病患,还有数百孕妇临盆或却将临盆。”

“郑院使带去的太医和药材,杯水车薪。”

“滑州城附近的卫河水位高涨,可能会冲破堤坝造成水患。”

“孤已经派工部侍郎、水利使携大量物资赶往滑州,也命人急驰通知滑州邻近州府的医师们赶去支援,可是……”

魏璋睡意全消,恨铁不成钢:“你傻啊?这么紧急的事情,在下面干等什么?”

话音刚落,魏璋又补了一句:“当我没说。”

景佑帝苦笑:“魏璋,滑州离方沙城,不停换马也要三日才能到……离得这么远,病患这么多,还有水患危险,孤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可是,疫情如火……”

三个人脚步沉重,从医院西门走到急诊大楼这么短短两百米,感觉像千山万水那样遥远。

魏璋同样觉得沉重,飞来医馆在大郢时救死扶伤,预测地震,还在地震发生后第一时间进行救助,可那毕竟还在国都城地界。

当时,妇产科医生唐彬彬和荣华公主在途中翻车,被紧急送回医院时,抢救大厅里的医护从来没那样慌乱过。

郑院长和金老在麻醉科外面守了整晚。

现在,滑州城离这里更远,路况更差,被“上巳节出游遇火”吓掉半条命的邵院长,为了医护安全考虑,肯定不会同意救助。

急诊大厅里的光线很亮,夜晚也如同白昼,景佑帝坐在抢救大厅外的椅子上颓了双肩,把脸埋在掌心,从来都很挺拔的腰背塌了。

第136章

邵院长和金老到急诊时, 就看到虾米似的景佑帝。

景佑帝听到脚步声立刻起身,眼巴巴地望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次求救就是强人所难。

金老扫了一眼景佑帝硕大的黑眼圈,淡淡地问:“多久没合眼了?”

景佑帝强撑的不动声色瞬间崩裂:“知道伤寒以后就没睡过。”

“这几天吃了什么?”

“三块胡饼, 一点汤。”

邵院长听了魏璋的翻译后看向大长公主和魏国公:“他们也一样?”

大长公主解释:“本官与平日一样,妙音监督着。”

魏国公撇了撇嘴:“本王能吃能睡。”陛下还是太年轻,没经历过大风大浪。

金老看向魏璋:“带陛下去康复科的治疗室里睡一会儿, 把灯都关上, 食堂娃供应早饭的时候再把他叫起来。”

“走啦,先睡再吃, ”魏璋招呼着,“就你现在这傻样儿能想出什么好主意?”

“可是……”景佑帝想反驳, 但魏璋说得没错。

大长公主和魏国公直觉魏璋没说什么好话,但这里是飞来医馆,就随便吧。

金老又招呼:“茶否?”

大长公主和魏国公跟着金老走了。

……

三个时辰后,躺在治疗室睡得天昏地暗的景佑帝被魏璋叫醒, 茫然地睁开眼, 根本不想动。

“吃早饭去。”

两人去了食堂,一路上医护们都望着格外俊逸的赵鸿,也只是点头示意。

不出所料,赵鸿又在食堂吃得停不下来。

魏璋用调料瓶撑着手机,悄悄与贺延年视频。

是的, 贺延年两天前进了手术室,手术难度很高,创面也大,现在正处于严密观察期, 浑身插满了管子,各种仪器都快把他给淹没了。

这位把心操碎了的帝师,硬要看宝贝徒儿吃早食,眼神那叫一个欣慰。

魏璋也是手术后才看清贺延年的全脸,暗搓搓地想,又病又逃地苦了这么多年,也不影响他是沧桑帅大叔的事实。

难怪当年那么多人想榜下捉婿,连公主们都为了他抢破头。

赵鸿放下筷子,望着桌上的一撂空碗和好几屉空蒸笼,有些尴尬地望着魏璋和来往医护。

魏璋关了视频:“走,去多功能会议室。”

……

多功能会议室里,笔记本电脑投屏已经就位,超大幕布上九个人正用某著名会议程序和金老说话。

赵鸿虽然见识过飞来医馆许多新奇事物,但多人在线会议还是第一次,不由地怔住,但帝袍在身容不得失仪。

大长公主和魏国公跟在赵鸿身后,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幕布上的九人,各年龄段男女都有,每个人都自带专注气场。

“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金老扭头问,“陛下,有没有滑州段卫河流域图?要经过勘测后准确绘制的,并标注地形高低落差。”

“有!孤立刻派人去取。”

“陛下,过来详谈。”

赵鸿三人在前排坐下。

金老字字清晰:“陛下,大长公主,魏国公,这九位是飞来医馆各领域的人才和专家,包括爆破、治沙、治水、修建工程、种植等方面。”

“他们在看过滑州水域图以后,会给出各自的建议。”

赵鸿三人立刻起身以示尊敬。

金老继续:“陛下,大长公主,魏国公,我谨代表邵馆长说一些话。”

“首先,飞来医馆并非天外飞仙,也不是大郸百姓口口相传的医仙,我们来自某个空间的未来。”

“是的,如果大郸以后能国富民强,不断战胜外敌,对抗天灾人祸,数千年以后就是现在这样。”

赵鸿三人倒吸一口凉气,是震惊,还是震惊,只有自己知道。

“大郸也好,飞来医馆也好,各自的文字相近,许多字形和字意都是相通的。”

“陛下,自古以来就不缺天灾人祸,疫病水患。您作为一国君主,要做的不是忧心忡忡不思茶饭,而是作为一名棋手布下棋局。”

“大郸是棋盘,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满朝文武都是您的棋子。”

“这时候,您擅于发现并将人才收为己用,让术业有专攻的人尽情发挥自己的才能,并找到相应地限制方法,才能更高效地处理政务。”

“您之前说,工部和水利使已经派人赶去;但是陛下,据老夫所知,各地驻军才是最有力量最迅速也最能令行禁止。”

“军士们出生百姓之家,出则抵御外敌,守则护佑百姓,每年的巨额军饷才用得其所。”

赵鸿怔住:“飞来医馆……不会伸出援手?”

金老微一点头:“如果路途没那么遥远,飞来医馆可以一试。”

“飞来医馆的铁马虽然不吃草料,可不间断地行进数千里,但受路面所限。路面越平坦,行驶越快;若遇到坑洼泥泞、森林茂密,往往寸步难行。”

“稍有不慎就车毁人亡,铁马沉重,救援艰难……”

金老难得哽住,唐医生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回去以后没多久就辞职的事情让大家太难过了。

一个高分考生考入医科大学,短则八年,多则十年博士毕业,见习再实习轮转,毕业后规培,住院医到主治……十几年甚至更多,才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医生。

多年的刻苦学习和钻研,健康的身体,被一次车祸断送。

邵院长和金老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金老继续:“陛下,飞来医馆收治所有病患,但医护安全最重要。”

景佑帝眼神微黯,但也明白。

正在这时,第一次进入飞来医馆的内侍官捧着精准舆图,停在会议室门前:“启禀陛下,舆图已送到。”

景佑帝接过舆图在会议长桌上摊开,根据标注回答九位专业人士的各种提问。

很快,九个人轮流发表意见,从各抒己见到发生争论,再集体讨论,最后终于决定可行性最大、最安全的方案。

但赵鸿、大长公主和魏国公听完金老的讲解,难得目瞪口呆,第一反应是这……怎么可能?

想了又想以后觉得,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这套方案就是在卫水流经滑州地界的区域,找一大片荒无人烟的低洼之处,人为将河道炸开,就是泄洪。

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滑州城和辖下十四县的百姓性命。

……

赵鸿三人知道飞来医馆堪称神奇的力量,比如电,汽油、灯等等,但爆破实在有些难以想象。

毕竟大郸最厉害的兵器也只是大型弓弩,而最强的三弓床弩,射程远而穿透力强,攻城战时射出的箭矢甚至可以没入城墙,作为军士攀墙的强力支撑。

但也只是如此。

可飞来医馆的爆破,竟然能破河道?

大郸最近新出的“梨花枪”,枪头装有小火药筒,两军交战时可以喷射毒烟,影响敌军视线,引起他们呛咳;也可以烧伤敌军。

但梨花枪的攻击范围很有限,最多烧伤三五个。

炸塌河道这样大的破坏力,他们想都不敢想。

金老和诸多专家见赵鸿三人不明白,就放了一段爆破小视频集锦。

第一个小视频就是在市中心定向破拆废旧大楼,几声连续的闷响以后,大楼断裂坍塌,巨大的烟尘腾起,但等烟尘散尽,大家就看到一路之隔的其他建筑完好无损。

赵鸿三人再次严重失态,每个人的嘴巴张大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们见过的最高楼就在飞来医馆,但视频里的大楼明显更高更大,天爷啊……太可怕了!

金老示意魏璋暂停视频播放,别把他们给吓着了。

而提供这段视频的人,是某爆破公司工程郭承力,该司承接各种高大建筑定向爆破、荒山野岭改造的爆破等等。

郭工四十五岁,本人和团队有丰富的爆破经验,也包括炸河道这种事情。

郭工清了清嗓子:“金老,时间紧迫,先派我们组里的人带必需物品实地勘察,医院停车场里有我们的专用车辆,里面什么都有。”

这下,轮到邵院长和金老大受惊吓,什么都有? ? ?

郭工掩饰尴尬地微笑:“邵院长,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接了一个项目,从南往北赶基本要穿越大半个中国,最近全国天气多变,一路上升温降温太多次,到了C市都感冒了,还是感冒胃肠型,一个个上吐下泻。”

没办法,搜到了C市第一人民医院,一群人跑来挂急诊。

胃疼、上吐下泻的事情可大可小,邵忆秋给他们补液治疗,又开了对症的感冒药。

其实,输液到第三天大家都好得差不多了,准备吃个午饭,再买些干粮零食,就可以继续赶路,忽然……就穿越了。

邵院长和金老真是啼笑皆非,好吧,至少什么都有,凭空多出一个“爆破团队”,简直像冥冥之中安排好的。

郭工直截了当:“邵院长,金老,你们说得对,医护们的安全第一重要。我们在荒山野地里工作惯了,也算荒野求生的专业人士。”

“这样,我们现在就开车出发去刚才选定的低洼地爆破,顺便沿途探路。”

“我们的车又大又宽,再借我们三辆电动车,一定把去滑州的路探得明明白白,保证医护们出诊安全。”

邵院长和金老异口同声:“不行!太危险了!”

郭工却正色回答:“早些完成任务,我们才能穿回去按时到达,不然……”

一万名病人的任务,就只能暂时搁浅。

这话说得大家都很沉默。

郭工再三保证:“邵院长,金老,我们都是经验丰富的成年人,车辆又扛造,我们一定会高高兴兴出去,平平安安回来。”

事实上,这是惟一的机会。

第137章

邵院长和金老还是不同意。

郭工笑了:“邵院长, 去停车场看看我们的装备?”

邵院长犹豫片刻还是去了停车场,三辆特别普通的厢式车。

一车里面有摆放整齐、琳琅满目的各种工具,包括但不限于登山、上树、潜水等等专业设备。

二车是个小型工作室, 有好几台电脑和发电机。

三车,嗯, 这里面装的就是炸药。

郭承力边带着邵院长参观,边介绍工具的用法,同时安慰:“院长,我们都有十年以上的工作经验,爬过悬崖峭壁、游过湍急江水、走过森林。”

“放心, 我们可以。”

邵院长还在犹豫。

魏璋和120抢人团走过来:“院长,我们跟他们一起去。一来可以当翻译,二来,有什么紧急情况可以立刻救治。”

邵院长倒吸一口凉气。

120穆医生气定神闲:“邵院长, 某省水灾的时候, 我们120也去增援过,经验也算得上丰富。我们听程工的调度, 同时守护他们的安全。”

邵院长又是一阵沉默:“好, 我让保科长准备东西,你们也多带点矿泉水和干粮, 必需的生活用品。”

半小时后,保科长带着科员们把三辆电动车塞进厢式车里固定好,又放进去六个头盔,还有各种必需用物。

邵院长不放心,再三嘱咐:“景佑帝会派人带路,你们人多,不要疲劳驾驶……尤其是晚上, 开车一定要小心!”

于是,方沙城内巡逻的神卫们,忽然看到城西大斜坡上,连续开出三辆大铁马和救护车,咦?医仙们这是要去哪儿?

郭工开车打头阵,救护车垫后,驶出方沙城时,原以为是一队护卫带路。

万万没想到,景佑帝派出了五百天武军随行,不仅有备用的几百匹马,还有十六辆满载的马车和牛车。

天武军指挥使姓焦,率众军士齐刷刷向四辆车行礼。

爆破组受到了亿点点震撼,大郸军士的压迫感好强!本来还有些担心路上的安全,现在……呵!

天武军焦指挥使然后骑马到郭工的车窗旁,恭敬地递来一块腰牌。

郭承力楞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副驾驶座位上的魏璋:“这是要干嘛?”

魏璋接过腰牌,用大郸语说了声:“焦指挥使这边请!”说完就摇下车窗。

焦指挥使不太明白,还是骑马换到车的另一边,然后在魏璋的示意下低头,紧接着耳朵里就被挂了一个东西,啊这……

魏璋浅浅一笑:“顺风耳,前方有任何事,你直说就行,我们这里就能听见,去试一下。”

焦指挥使有一双大牛眼和半脸大胡子:“是!”

很快,魏璋就看到他骑到最前面,听到他紧张地直哆嗦的声音:“魏使,听到么?”

“很清楚,水患危急,立刻上路。”魏璋一直都是惯于下令的人,声音里暗藏威严。

“是!”焦指挥使立刻让天武军变换保护队形,“驾!”

浩浩荡荡的队伍就这样起程了。

郭承力望着整齐的天武军士,嘴角怎么也压不住,太刺激了有没有?谁能想到会有这样一天?

一瞬间,全身肾上腺素飙升,整个人按捺不住地兴奋。

而焦指挥使原本担心骑马颠簸的时候,顺风耳会掉,前行一段路以后发现挂得很牢,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谁能想到话本子里才有的“顺风耳”,有一天能挂到自己耳朵上,天爷啊,运气太好了!这次任务结束,可以吹一辈子牛!

就这样行驶了半小时,之前赶制的石板路面彻底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尘土飞扬的官道。

郭工边开车边和魏璋聊天:“我有个想法。”

“什么?”

“方沙城和国都城这么干,滑州那边却一直发水患,我们可以调整炸点的方向,再配合人力物力,把那边的水引一部分到这边来。”

魏璋诧异地望着郭承力:“你们飞来医馆怎么人人都想造福百姓?”他只在资料里见过“南水北调”“北气南输”的超级大国工程。

怎么也没想到,只是炸个河堤,郭工竟然想得这么长远?

郭工颠得声音开始抖:“方沙城最早的样子我们也见过,太惨了!大郸虽然不是我们的祖先,好歹也是华夏平行空间的一段。”

“而且,治理上游的水土流失需要很多时间,引水相对来说比较高效。”

“方沙城栽种的小树苗动不动就发焉,这里真的太干了,如果不及时引水,又会变成以前的样子。”

魏璋拿出景佑帝给的最详细准确的卫水滑州段舆图,仔细地算了一下:“哎,郭工,你还别说,滑州高,方沙城低,有地势差,说不定还真可以。”

“引水河道修好,滑州一有水患,水就往这边来,一举两得。我和景佑帝说一下。”

于是,魏璋拨通了景佑帝的手机,把郭工的想法详细说了一下,也把可操作性提了一遍。

手机连着蓝牙耳机,一只在魏璋耳朵上,另一只在焦指挥使耳朵上,三方都能听见。

焦指挥使作为祖辈曾生活在方沙城、自己却不得不逃离的孩童,听完魏璋的提议,眼圈都红了,如果真的可以那就太好了!

虽然飞来医馆的医仙们都自称医师,但他们真的为百姓着想。

感动的结果就是,焦指挥使的行进速度又提升了不少。

与此同时,景佑帝在会议室现场草拟了九道圣旨,一道给滑州附近的驻军,一道给赶去滑州的工部官员……

命令他们全力配合飞来医馆的调度,若有违逆刁难,按不敬上官重罚。

事实上,天武军在大郸任何地方都自带威压,一路行进,百姓见了自己避让,行商马车队和牛车队远远看到就开始避让。

所以,一路都非常安全,安全到魏璋和120抢人团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不仅如此,队伍沿途经过的驿站,都接待得非常好,提供热水、相对干净的茅厕和床铺,对第一次见到的四匹铁马既好奇又震惊。

然后,更震惊的是,天武军护送的竟然不是当今陛下,而是飞来医馆的医仙们。

更夸张的是,四辆铁马在天黑以后,天武军和驿站都派了专人看守,生怕被磕着碰着。

就这样,天亮就赶路,天黑就住驿站,以最快的速度向滑州附近的德县荒地进发。

……

时间倒退一些。

邵院长和金老站在急诊大楼的天台上,眺望方沙城外的官道,直到车马队完全消失才转身,既担心又有些自豪。

景佑帝、大长公主和魏国公三人和仪仗一起赶回国都城,准备了更多的精美小礼物,和春日食单上的吃食,一趟又一趟地往飞来医馆送。

邵院长望着满满当当又空了的官道,忽然看向金老:“您说,这医院都穿第二次了,为什么?”

金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谁知道呢?

邵院长又想到如果这次也能顺利回去,岂不是又要写很久的报告、开数不清的会议?

这样一想,邵院长又不那么急着回去了。

金老见邵院长的神情变了又变,冷不丁有了一个念头:

“哎,你说,我们帮助平行空间里的大郢和大郸,是不是也有人或者一大群人在帮助另一个平行空间里的我们?”

邵院长就这么楞住了:“呃……放科幻小说里就是时空旅行,还真不好说有没有。”

金老又看向国都城:“不知道妇产科谭主任和裴莹教课是不是顺利?”

事实上,国都城每天都有飞来医馆相关的消息,或夸大或神化,一天传三版不重样,但最近倒不是流言,而是令人震惊的事实。

国都城的稳婆们都在太医院外上课,飞来医馆的医师们经常现场讲解,以至于最近临盆的孕妇们非常安心。

因为但凡有人要分娩或难产,家人快马加鞭冲到太医院门前呼救,稳婆就会和医师一起上门。

短短半个月,所有临盆的孕妇都母子/女平安,没有一例难产死的。

而大郸之前夺走无数产妇和新生儿性命的“七日风(破伤风感染)”,只要是请了听课稳婆的,都相安无事。

这是什么样的惊人消息?

飞来医馆对国都城百姓来说,只有神奇,更神奇,天爷啊,根本找不到其他语言能形容到位。

大前天,一名请了学假的稳婆接生,孕妇是富户人家,也是第一胎,胎大肚子也大,稳婆折腾了整整一天,就跑到太医院外求救。

谭主任带上器械箱就上了马车,到了孕妇家中,先判断骨盆和胎儿头部的适衬情况,确定是胎儿偏大卡住,眼看着孕妇的情况变差,直接侧切。

又一次母子平安!

稳婆听裴莹讲解如何做侧切伤口的护理,每天都要注意的各类事项……沉着冷静的老师好像会发光。

新生儿嘹亮的哭声从国都城南的街坊里响起,谭主任在给她做评分,然后温和地对家属说:

“抓紧时间休息,吃好喝好,孕妇和新生儿都需要观察,好好照顾,我们还要赶回去上课。”

第138章

等谭主任一行人回到太医院外面的教室时, 工匠们把按实样复刻的骨盆测量仪送来了。

稳婆们看到木制的测量仪激动不已,因为谭主任说过,再过两天会有一场考试, 考核优胜的前五名,就能得到测量仪和听筒(听胎心)。

谭主任和裴莹早就教过测量仪的使用方法, 木制测量仪既能考稳婆们的使用、又能让稳婆们试用出测量仪的准确度, 一举两得。

一番试用下来,稳婆们的测量方法完全正确, 木制测量仪得出的数值也相对准确。

稳婆们因为随堂小测顺利通过而高兴,如果后天能通过考试,就能得到奖励,一想到这些内心就忍不住地雀跃。

正在这时,谭主任的手机响铃忽然响起,看了一眼来电人,只能拿着手机对稳婆们说:“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稳婆们看着谭主任说了不少时间的话,虽然听不懂,但明显感觉到主任的沉重。

结束通话后, 谭主任又和裴莹说了不少时间,最后才回到教室, 清了清嗓子:“原本定于两天后的考试暂时取消。”

啊?

稳婆们脸上的失望太过明显。

谭主任继续:“滑州发生疫病伤寒,现在城中有三百多孕妇即将临盆或正在临盆,却只有十名稳婆还能接生,完全应付不了。”

稳婆们在听到“伤寒”两个字就楞住,听完以后面面相觑,这……

“滑州医师们病倒大半,郑院使和太医们赶去救治病患, 现在征集附近的稳婆六十人,有人愿意去吗?”

稳婆们你看我,我看她,她看她……伤寒是大郸最可怕的疫病之一,动辙绝户灭村,这谁敢去,不要命了吗?

谭主任解释:“滑州已经按飞来医馆的治疗方案处置病患,与健康百姓分隔开,那些孕妇也提前保护起来,替她们接生并不会染上。”

交头接耳的稳婆们明显不信,不会染上就不叫疫病了。

裴莹补充:“去或不去都是自愿,并不强迫,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后天的课暂停。”

稳婆们整齐划一地行礼,感谢医师,然后各自散去。

谭主任和裴莹两人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很能理解。

在大郸,三教九流稳婆最下流,出身低微,处处被人嫌弃,既没公正平等,还要抽缴不少税,平时也是艰难糊口。

而且稳婆们也都上有老人要赡养,下有子女要照看,万一染上疫病死了……

夜禁开始,谭主任上了裴莹可爱风的天蓝色新能源车,行驶在大街上。

裴莹忍不住抱怨:“太医院的杂役、留守的太医,还有很多人,打量稳婆的眼神像看什么恶臭的垃圾,他们怎么想的?”

谭主任闭目养神:“我只希望皇帝言出必行,从本质上提升稳婆们的地位,让她们成为太医院的女医,凭实力挣得一席之地。”

“到时,他们的眼神只会更加精彩。”

裴莹同意:

“谭主任,我们给她们编些教材,首先辟谣各种先天疾病,别动不动就归在怪力乱神上;然后针对大郸初产妇瘦弱、年龄小等特点,展开针对性治疗和处理方法……”

谭主任表示肯定:“结婚年龄太小,身体和心智都没发育全,难产率也高,再加上感染等等因素,难怪初产妇存活率只有45% 。”

教稳婆们怎么做产前检查的时候,看着一张张稚嫩、因操持家务而疲惫的脸庞,好想报警有没有?

当然,大郸百姓的平均寿命也比现代短得多,没办法。

“要是稳婆们都不愿意去,是不是就要我们出诊了?”裴莹想了想,又继续,“滑州在哪儿?离国都城远不远?”

初夏时节,下雨水灾,外加伤寒大流行,三百多孕妇临盆,滑州真是Buff叠满了。

谭主任睁开双眼,望着万胜门高高的城楼:“ 120抢人团和三辆爆破公司的厢式车去探路了。”

“他们探路安全,我们才有可能去滑州。”

“啊?”裴莹开车驶出城门,瞬间加速,“我们医院还有爆破组?”

“回去就知道了,专心开车。”

……

滑州李知州缓缓睁开双眼,眨了又眨,发现自己躺在书房里,五步远的地方,刘医丞睡得正香。

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就躺在书房里了?

李知州脑海里闪过一幕幕,瞬间爬起来,整理好衣服就离开书房。

正在这时,一身泥水的杨功进来禀报:“李知州,滑州城附近的河堤都筑高了,只要最近不下雨,应该能撑得住。”

李知州双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太好了!

“多谢!”李知州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望着夕阳余晖,长舒一口气。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最近应该都是晴天。

“李知州,您的高热已经退了?”杨功小心询问。

“是。”李知州不明所以。

“陛下,陛下这两日多次打电话给郑院使询问情况……您还是找郑院使回个电话。”

“郑院使在哪儿?”李知州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这可是大不敬啊。

杨功短暂地沉默过后:“李知州,德县县丞昨日来报,新增了四百伤寒病患,郑院使和太医们立刻出发,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要是每个人都有飞来医馆的“千里眼”和“顺风耳”该多好,现在就能知道德县到底是什么状况?

飞来医馆真好!

李知州差点跪了,刚清醒不久的脑袋隐隐作痛,眼冒金星,又想到之前与自己一起东奔西跑的刘医丞:

“刘医丞呢?也去了?”

杨功摇头:“刘医丞病得很重,咳得厉害。郑院使说,为了避免风寒交替传染不止,把他移到打扫过的厢房里,定时送药送吃食进去。”

李知州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吩咐照看的杂役,好生照顾。

杨功看李知州走路都在晃,赶紧拿出一个布包:“这是郑院使留给李知州的,里面有需要煎服的药方,还有飞来医馆提供的强身健体吃食。”

“郑院使说,李知州必须在滑州府内运筹帷幄,调动周旋,及时应对。”

李知州望着布包里纯透明的水瓶、沉甸甸的“八宝粥”、能量棒……既惶恐又困惑,这怎么吃?

杨功熟练地拧开瓶盖:“喝水。”

李知州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得冒烟,咕咚咚地一气喝完还意犹未尽:“这水真甜,一点沙粒都没有,真干净!”

因为水土流失的关系,整个大郸一年四季都风沙不断,哪怕在雨水充沛的滑州,家家户户都要挂帷幔,喝水也要防微尘。

杨功掰开八宝粥的塑料盖子,取出折叠塑料小勺掰直,递给李知州。

李知州不明所以地接过小勺,看了又看,小心翼翼地问:“这是……勺?和大郸的差别也太大了,怎么能如此小巧轻薄?”

杨功拽开易拉盖,把罐子递过去:“请用。”

“这是……”

“八宝粥。”杨功也给自己开了一罐,好吃又饱腹,再加上能量棒,真的可以撑很久。

两人风卷残云般地吃完,杨功又把这些装进分类垃圾袋里。

李知州吃饱以后,头也不晕了,双腿也不发软了,整个人了精神多了,脑海里又浮现出郑院使拿着“手机”让他们见陛下的情形。

难道说,飞来医馆是神仙聚集之地,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法器?

就连盛装吃食的器物都如此精美,味道好得令人此生难忘。

正在这时,一名在府衙做工多年的老杂役,慢慢走来,恭敬行礼:“李知州,杨指挥使,沐浴的热水已经备好,你们可需要?”

杨功上下打量泥猴似的自己,李知州闻到了自己身上的馊味儿,不约而同点头。

等两人沐浴后,好不容易把自己收拾出人样时,听到另一名杂役来报:“李知州,太医院郑院使回来啦!”

两人一听,赶紧出迎。

郑院使激动得语无伦次:“李知州……喜事……大喜事……”万万没想到,走廊与院门之间有两个小台阶。

杨功和李知州两人眼睁睁地看着郑院使绊在台阶上,冲过去只来得及把摔倒的他扶起来,几乎同时,一个什么物件摔得老远。

三个人循声找去。

郑院使爬起来下意识摸袖口,瞬间吓得脸色煞白:“手机摔了……”

三个人像挨了一闷棍。

郑院使连滚带爬地过去,颤抖着手把摔在角落的老年机捡起来,哆嗦着嘴唇惊恐地望着他们:“摔坏了可怎么办?”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咽了一下口水,心突突地跳,呼吸急促,没人敢说话。

郑院使觉得别说赔偿,就算拿自己和全家的命都不够抵这个“千里传音器”,欲哭无泪,这可怎么办?

偏偏正在这时,老年机忽然响起铃声,把三个人直接给吓一大跳。

“快接啊,没坏!”杨功最先反应过来。

郑院使只觉得刚才几乎停跳的心脏又活了,赶紧接听:“陛下?魏使?”

李知州和杨功两人瞬间竖起耳朵偷听,只见郑院使的脸色迅速由阴转晴,很快就有了发自内心的笑意,咦?

郑院使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手机没摔好可太好了,更让他开心的是:“魏使,你们真的来滑州吗?”

“什么?炸河道是什么?泄洪?”

郑院使倒吸一口气,走进府衙这极短的时间里,情绪几次大起大落,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现在整个人都听懵了。

李知州和杨功也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什么?炸河道又是什么?

第139章

魏璋结束与郑院使的通话,望着明显减速的快马,问:“郭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郭工呵呵:“有话就说!”

“好消息, 滑州城附近的河堤已经堆高, 只要不继续下雨……”

郭工反问:“滑州下次大雨什么时候?”

“反应真快啊,郭工!”魏璋由衷佩服。

“短则三天, 长则七天, 卫河在滑州上游区域可能再次下雨, 而且是大雨。”

郭工满脸问号:“我们的天气预报在这里也能用?”

“不能, 但赶到卫河永济渠上游的水利使一行人发现,附近河塘的蛙类在往高处搬家, 位置很高。”

郭工一个急刹车:“告诉焦指挥使, 实在不行, 把地图给我们,我们自己走!”

“我们赶到孝县也不可能立刻炸河道, 要先勘测做评估制定爆破方案, 同时疏散附近居民,时间很紧。”

魏璋比出知道的手势:“焦指挥使, 有突发情况,你把耳机给副指挥使,你到我们车上来带路, 越快越好!”

于是,前进的队伍暂停。

焦指挥使调整保护队形,郑重其事地把耳机拿下来,挂到了副指挥使的耳朵上, 试用顺利后,上了郭承力的车。

副指挥使呲着大牙花率军士紧跟在后面,行进速度快了一倍。

行到最后四分之一时,又停车换了电动车带上装备,留一列天武军保护车辆,车马继续前行。

电动车又开了两小时,终于抵达孝县段最适合布置炸点的狗爬野地,郭工和魏璋爬到大树的最高处,先俯瞰地形。

紧接着,又放出一架无人机,看更广阔的区域。

魏璋望着无人机惊了:“不是,当初全院找无人机的时候……”

郭工嘿嘿:“这个可载重的无人机是公司的,万一坏了,我们要赔钱。”

“而且,那时候我们虽然好了,但还是一阵阵地想上卫生间,根本没法操纵无人机去察看地形。”

魏璋乐了:“现在就不怕弄坏了?”

郭工凑到魏璋耳边:“金老再三说,有飞来慈善基金会,只要我们平平安安的,坏了的设备都可以全额赔偿。”

魏璋失笑,没错,飞来基金会成立以后第一桩事情,就是给唐医生买了新车和新的无人机。

无人机飞了一大圈以后,郭工兴致勃勃地说:“魏璋你看,两边是山,中间这一块低洼林地,一户人家都没有,简直是天然的泄洪区。”

一小时后,天武军骑马赶到,这里树林茂盛、藤蔓缠绕,完全看不到人。

郭工请魏璋转达诉求:“要在最高处留一片开阔地,可以搭四个露营大帐篷,供人休息、摆放各种设备。”

在天武军闯林地以前,郭工拿出了野外作业专用的袖套和驱虫喷雾,给天武军们做好了各种防护。

焦指挥使和军士们既激动又开心,飞来医馆的医仙们太会照顾人了。

不仅如此,郭工团队还很大方地拿出了油锯,和天武军们一起开路。

天武军按魏璋的描述,用砍刀硬生生开出一条能供两人并行的路,并在最高处砍出一块大空地,还按照大郸的习惯做了驱虫驱蛇等等处理。

油锯的威力非同小可,让开路的速度提升了五倍不止。

不论是砍下来的大树还是小树,天武军都逐一利用,搭树屋、搭大帐,晚上烧树枝做篝火。

大家有条不紊地忙碌,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似乎一眨眼天就暗了。

郭工团队,120抢人团,魏璋和焦指挥使聚在大帐蓬里,和天武军一起吃干粮喝矿泉水,分吃牛肉干、果冻和各种零食,吃完以后再把包装袋分类收拾好。

爆破团队有条不紊地在建爆破模型,计算最佳爆破点和炸药用量。

帐篷内很安静,账外是天武军搭建的营地,将大帐牢牢护住,保证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郭工看了看时间,问魏璋:“我记得你说,大郸水利局的人也会来?人呢?他们不是先出发吗?”

魏璋似笑非笑:“哎,我们开车啊,他们骑马……天武军是天子随扈,骑大郸最好的良驹,才勉强跟得上。”

“水利使,不是水利局,他们骑的马根本没法比,拼了命也不见得能赶上。”

郭工已经见识过马队了,只能默默点头:“嗯,有道理。希望他们能亲眼看到爆破。”

正在这时,副指挥使通过耳机禀报:“禀魏使,水利使一行人星夜赶路,距山下还有十里。”

魏璋看得郭工:“真的在拼命了。”

如果没有天武军当最强辅助,只靠魏璋这么几个人,至少三天后才能测探。

一个时辰后,副指挥使又报:“禀魏使,水利使等人求见。”

“允。”魏璋很干脆。

郭工团队悄悄打量魏璋,这家伙活脱脱一个现代人,只要和大郸人打交道浑身上下充满威压,这气质真的独一份。

120抢人团抓紧时间休息,但也不由多看魏璋两眼。

连续赶路,不论是谁都非常累,但事情特别多,大家毫无睡意,就日常胡闹提神。

驾驶员小查看了看魏璋,又看了看,凑过来小声问:“你以前官是不是很大?”

魏璋打了个哈欠,秒变高深莫测:“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小查就这么硬生生地哽住了。

“噗哈哈……”穆医生给了魏璋一胳膊肘,“差不多了,再装就过了。”

魏璋一脸无辜,看吧,一本正经瞎说大实话就这待遇:“如果还在那里,你的胳膊肘就没了啊……”

穆医生抬腿就是一脚:“来,比划一下!”

魏璋精准格挡,表情仍然严肃,眼神却充满挑衅:“不要拿你的爱好来挑战我的专业,后果自负。”

三秒!

穆医生倒在地上,满眼震惊,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 ! ! !

焦指挥使站在帐外,亲眼看到魏璋一招放倒穆医生,整个人呆住。

王蓓眼观六路,清了清嗓子提醒。

大帐内所有人立刻恢复原样,快得仿佛刚才过招是焦指挥使的幻觉。

水利使一行十六人,恭敬地候在大帐外,万万没想到,飞来医馆的众人年轻得不可思议,一时看不出谁是魏使。

魏璋掀开帐门:“请问,哪位是水利使?”

水利使赶紧出迎,双方点头示意。

水利使姓温,五十不到,须眉皆白,脸色红润,拼命赶路也只是有点疲态,根本不像大郸同龄的老人们。

魏璋三两句话寒暄完,就直奔主题,请温水利和焦指挥使进帐,按照郭工的要求,一起讨论疏散居民的范围和警戒区域。

沟通内容跨越千年的时差,涉及社会制度和传统习惯,专业术语不明白的就比划,再不行就画下来。

因为事关重大,直接从天黑讨论到天亮,记录的纸页厚厚一撂。

另一边,爆破团队的最终方案也出来了。

这一大群人,没一个能把眼睛睁到平时的大小,干脆倒头就睡。

两个时辰后,每人一瓶咖啡外加足够热量的食物,让每个人都精神抖擞地投入到各自的工作中去。

终于有空闲的魏璋,拨通手机,把沿途路况逐一报给邵院长。

确定方案到实施,需要更多的专业人士和辅助,于是天武军再次成为爆破团运送炸药和安装的最强助力。

事实上,再专业的团队,在树林与河堤附近凿炸药孔,都可能会受伤,常常一天下来,胳膊青大腿肿,这儿划伤,那儿擦碰……

天气渐热,尤其是正午时分常常热得汗流浃背,受伤再加上汗水浸渍伤口,不及时妥善处理很容易发炎。

发炎后如果没有对症的抗生素,往往会有局部溃烂,甚至更严重的后果。

但在这里完全没关系,因为120抢人团随时随地处理伤口。

只有一点让人难以忍受,穆医生和王蓓护士手里的消毒液冲洗伤口时,实在太疼了!

但效果也显而易见,三天下来,天武军挂彩的军士们,没有一个伤口发炎,都恢复得特别快。

以至于,天武军的焦指挥使数次想索要处理伤口的消毒液,话到嘴边又忍住了,毕竟,飞来医馆的所有物品都有价无市,不能儹越。

温水利使带人全程跟随,不论是山顶还是林地最低处,甚至跟到爆破安装点……总之,飞来医馆的一切都前所未见,必须好好记录,到时向陛下汇报。

日出到日落,天黑到天明,一群人为着同一个目标奔忙,实在困得不行就眯一会儿,吃饱喝足再继续干活。

不仅如此,爆破区域的隔离、泄洪区域的居民疏散工作也顺利完成。

终于在第五天的清晨,晨光给厚重的乌云镶了一层金边,风很大,每个人都觉得闷热。

一切都为了安全,水利使众人在附近的山顶上盯着河堤。

天武军的军士们在附近各高点巡逻。

郭工要在大雨倾盆前炸开一段河堤,所以飞了无人机做最后的检视,以防有人误入这个区域被大水冲走。

人命关天的事情,不能有半点闪失!

很快,天空落下稀疏的雨点,一切准备就绪。

无人机在飞到最后四分之一圈时,郭工说话破了音:“魏璋,有人!还不止一个!”

爆破团队的每个人都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直冲后颈,家人们,谁懂啊,爆破前发现有人闯入!

天武军,你们一个个浓眉大眼的,到底是怎么做巡视的? !

魏璋立刻通知焦指挥使和副指挥使:“西北角山林里有人,正往东南方向逃蹿!你们到底是怎么清场的?”

天武军士们也一身冷汗,怎么回事? !明明巡视至少三遍了!连大型动物都驱赶了,怎么还会有人? !

郭工盯着无人机显示屏:“六个人,穿大郸衣服,两名女子,四个孩子……”强行咽下一万字脏话,幸亏发现了!

有无人机的指示,天武军士们憋着一口气在树林里飞奔,足足用了两刻钟才把六人都摁住。

要不是无人机还在上空飞着,军士们早一顿拳脚伺候了,个个磨着牙,怒火中烧,凶神恶煞地盯着吓得直哆嗦的六个人,大吼出声:

“各路都已经封了,你们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从磕磕巴巴的回话才知道,他们是邻县一路逃过来的,完全不知道最近的禁令。

……

卫河滑州段上游,大雨倾盆,水面飘着一阵又一阵水雾,哗啦啦的吵得厉害。

滑州府李知州,郑院使,捧日军杨功和军士们,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望着河水慢慢上涨,心一点点地往下沉,再涨河水就要淹没滑州府了!

郑院使急得原地团团转,飞来医馆向来说到做到,为何还没听到爆炸声?

不对,这里谁也没听过爆炸声,会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地动山摇? !

李知州望着郑院使,好几次欲言又止,再看向淡定的杨功,心里七上八下的,飞来医馆物品如此神奇,肯定言出必行对不对? !

杨功望着慢慢上涨的水位线和开始漏水的麻袋,一咬牙:“飞来医馆说到做到,孝县那边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但我相信他们!”

“弟兄们,为了滑州府,我们拼了!”

“拼了!”军士们继续挖土装麻袋,能多堆一包是一包,多一包也是好的。

在观望的不止他们,还有城中还算健康的百姓们,拿着耙犁和自家仅剩的麻袋,推着独轮车往河堤这边聚拢。

“李知州,我们也来!”

“不行!你们都退后!去城中高处!万一决堤,会被大水冲走的!”李知州和郑院使苦口婆心地劝。

正在这时,大地微微颤动,沉闷的声响一声接一声,仿佛谁在地下放爆竹。

李知州抓着郑院使的袖口:“郑院使,是这个声音吗?”

郑院使惊愕地环顾四周:“下官也不知道,但能做出这么大动静,除了飞来医馆,不作他人想。”

站在河堤上的杨功大喊:“水位不再涨了!”

李知州三步并作两步爬上河堤,亲眼看着水位停滞,甚至能感受到脚下的震动,心跳得突突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等待的时间总显得格外漫长,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个人都盯着水位线。

直到杨功再次高呼:“水位下降了!真的下降了!滑州城保住啦!”

围聚的百姓们挥舞着手中的工具,在大雨中欢呼,农田保住了,滑州府的家也保住了,真是太好了!

杨功望着身旁的郑院使:“好想知道孝县那边是怎么做到的?”

郑院使抹掉了脸上的雨水,无比赞同:“我也想。”

……

孝县狗爬野地

浑浊的河水从河堤破口倾泻而出,伴着轰鸣的哗哗声,几个眨眼间,就淹没了低处的林地和坡地,源源不断地淹没更多区域。

被天武军抓住的妇女儿童,望着巨大的洪流,一个个的脸色发白,满眼惊恐,如果没被抓住,现在早就不知道被洪水冲到哪里去了!

在安全区的水利使拿着纸笔,努力写画爆破的全过程,太不可思议了,太令人敬畏了!

魏璋拿出手机,直接拨给郑院使,接通后就问:“水位退了吗?”

“魏使,水位真的在下降,真的……”郑院使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行!孝县这边多了一个泄湖,湖面正在扩大。”魏璋结束通话,长舒一口气,带着不自知的微笑,内心欢呼雀跃。

郭工又飞了一次无人机搜巡了一遍湖面,这才放下心来,向同事们宣布:“定向爆破河堤成功!我们可以收工回去了。”

同事们发出欢呼声,并动作迅速地收拾各种设备,终于可以回去啦!

郭工和魏璋在山顶空地的大帐内汇合,郑重其事地向水利使交接完毕。

接下来怎么利用这个泄湖,怎么把这里的水引去方沙城和国都城,这个被炸开的河堤是维持现状?还是做成方便控制的水闸等等事宜,都要看大郸水利使如何接手。

一个时辰后,滑州大雨停了,乌云渐消,天空渐渐亮了起来,一阵风吹过,空气潮湿带着土腥味。

而郭工的爆破团队、魏璋和120抢人团,又在天武军的护送下,踏上了回方沙城的路。

被天武军救下的六个人,由水利使众人代为看管,以后会交给孝县县丞。

……

余晖将方沙城映成火红色,晚霞绚烂极了。

邵院长和金老,站在大楼天台上,四处张望,没错,他们劝说景佑帝大事当前,一定要吃好喝好休息好。

这完全是“事不关己”的态度,比如他俩就连续几晚都没睡好,知道爆破团肯定非常忙,魏璋做译语人,也没发消息或打电话。

毕竟,有些时候,没消息也是好消息。

正在两人心神不宁的时候,金老的手机响了,接通就听到沙哑而疲惫的嗓音:“爸,我们在回来的路上了,一切顺利。”

“你嗓子怎么了?这几天忙得连水都没喝?还是话说得太多了?”金老一通连环问。

“老爸,我们都没事,先睡一会儿。”报完平安的魏璋秒睡。

邵院长高兴地绕着天台走了一圈,没事就好,没事可太好了!

金老也笑眯了双眼,忽然指着远处的天空:“哎,你看,那是不是鸟?”

“哎,还真的是!”

第140章

四月初六

爆破组和120抢人团四辆车,在天武军的护送下,迎着朝阳行驶在通往方沙城的官道上,进入方沙城地界时听到庄重悦耳的礼乐声。

没多久,郭工和魏璋就看到官道两旁搭着长长的棚子,乐师乐工或吹或敲,舞伎或跳可舞,歌姬引吭高歌,百戏们喷火、蹿火圈、舞枪……

热闹得像路过传统庙会, 当然, 不论是歌舞还是器乐, 包括百戏杂耍, 规格都比庙会高出许多段。

车辆经过时,他们依次行礼后继续。

大家一头雾水问谁都不知道,最后郭工看向副驾驶上的魏璋:“百事通,怎么回事?”

魏璋习惯性摸了摸胡渣乱冒的下巴:“礼乐相迎, 大郸迎接贵宾的最高仪式。”

“想想也是,泄洪救了整个滑州城, 还有受水患威胁的地域, 发大水时因为被冲走的百姓不计其数,更别说水患以后必有瘟疫……各种损失不可估量。”

“爆破组首功!”

魏璋这通语音发到“滑州远行群”里, 没一会儿底下就有“哎呀,这样被夸太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1”开始接龙。

郭工开着车,和着礼乐,吹起了口哨,上扬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住,四辆车里的其他人也一样。

更想不到的是,远远看到方沙城西城门, 门外聚集了大批欢迎的人群。

魏璋拿出望远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除了邵院长、金老和轮休的医护人员,心脏手术康复的郑国公、国公夫人和赵凝也在列队里。

魏国公骑马,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马车牛车队,掐点似的赶到西门,每辆车都蒙着厚厚的布毪,明显都是礼物。

随着车辆越来越近,车上的大家看到这么庞大的欢迎队伍,内心欢呼雀跃,脸上却略显局促。

大家只是像穿越以前一样认真准备和工作,怎么也没想到,会被大郸这样感激。

天武军焦指挥使加快了进度,郭工等一行人把车开进西门外的停车场,望着车外这么大阵仗,一时不知道是待在车上还是走出去。

魏璋拍了一下郭工的肩膀:“下车啊,你不憋得慌吗?”

“砰,砰,砰……”的关车门声,大家站在车门边,有点迈不开腿。

魏璋特别坦然地拱手:“邵院长,老爸,郑国公,魏国公……那个,我们先去更衣。很快回来!”

“更衣?”大郸人都懂了。

“更衣?”正在犹豫的大家都不太明白。

魏璋招呼道:“WC啊……”

每个人都学魏璋拱手,以最快的速度冲进西门,向巡逻的神卫们招手。

“嘿,神卫长,能不能送我们回医馆?”

神卫们有事是真上,二话不说伸手拉上马背,“驾!”

神卫们把大家送到医院西门才挥手离开。

一小时后,大家清清爽爽、毫无负担地走出城西门,想到让人等这么长时间还真不太好意思。

万万没想到,等在城门外的医护、病人和家属都带着微妙的笑意,特别热情地打招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爆破组牛叉!”

“120最棒!”

至于魏璋嘛,听到金老向郑国公、魏国公的显摆:“我儿子!怎么样?厉害吧?”

魏国公从宽袖里取出第一份圣旨,大郸众人立刻跪倒听读,飞来医馆的大家都站得笔直。

当众宣读后,魏国公命人送出礼物,爆破组每人一块镶金嵌彩宝的白色玉佩、一盒刻福字纯金小元宝和一盒刻寿字银锭,以及“火仙再世”的匾额。

爆破组一群人受宠若惊,在魏璋的示意下表示感谢,连同圣旨一并收下。

魏国公又从宽袖里取出第二份圣旨当众宣读,是景佑帝对120人抢人团的真诚感谢。

再次送出谢礼,每人一座镶金嵌彩宝的小玉雕、野山参五盒和鹿茸三盒,外加每人一套摆在桌上的玉雕四连屏风,并赐“妙手勇士”匾额与工笔画。

穆医生、王蓓护士和驾驶员小查三个人,抱着满满当当的易碎贵重礼物,个个心跳太快觉得血压高。

就在大家以为快结束的时候,魏国公取出了第三份圣旨,刚起身的大郸众人又跪了。

第三份圣旨是景佑帝颁给飞来医馆的,感谢飞来医馆全体医护医治大郸百姓的仁心仁术,以及魏国公身后的牛车马车上全是谢礼。

这些谢礼包括但不限于米面粮油、漆器、玉器、古籍、字画……,还有尚食局赶了大半个月做出来的大郸特色糕饼、果子等等。

出人意料的是,景佑帝既没给魏璋圣旨、也没谢礼,却给了他足足三箩筐的画卷。

盛情难却的魏璋打开第一个画卷,就看到美女画像;第二卷,第三卷……都一样,景佑帝这是要干嘛?

魏国公特别大声:“魏璋,这些是大郸适婚贵女画像,陛下请魏璋、文浩医生和飞来医馆所有单身适婚男医生随意挑选。”

“若你们有意,可在十日后的宫宴上见面,若两情相悦,陛下立刻赐婚。”

最后,魏国公又补充一句:

“那边还有大郸适婚贵族男子画像,请飞来医馆的单身适婚女医护随意挑选,若有意,十日后的宫宴上见面,若两情相悦,陛下立刻赐婚,所有嫁妆都从宫中出。”

趁休息来看热闹的都是单身医护,怎么也没想到一大早当吃瓜群众忽然变成了瓜,被大郸惦记上了,这可怎么办?

我们只是努力完成任务早日回现代,一点都不打算在大郸过完这辈子啊喂!

一瞬间,医护们的脸色都有些绷不住,这算什么事儿啊? !

邵院长听完金老的翻译,脸色变了又变,但就这样直截了当地拒绝,又似乎不太近人情。

金老看向魏璋,父子二人非常有默契。

魏璋婉拒:“烦请魏国公转告陛下,魏璋心领了,这些画像请收回去。”

魏国公和郑国公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就这么看不上吗?

金老乐呵呵地解释:“陛下有所不知,大郸不论男女十二三岁就定亲,十五就成亲。但飞来医馆的适龄是二十四岁至三十以后,年龄相差得太悬殊。”

“对飞来医馆的人来说,大郸适婚男女都是未成年,按我们的律法不论是否自愿都是重罪。”

“君子和而不同,陛下的心意飞来医馆领了,其他礼物都收下,这些画像还都请带回去。”

在场医护们恨不得大声鼓掌,金老太棒了!金老威武!

魏国公和郑国公倒吸一口凉气,这乌龙可实在太大了,陛下招揽飞来医馆人才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既然如此,魏国公只能尬笑两声,将礼单交到邵院长手里:“本王告退,礼物请一定收下。”

邵院长通知保科长带人收礼物。

魏国公留了管家做交接,就与郑国公一起回国都城,赵凝坚决要留在飞来医馆。

爆破组和120抢人团捧着贵重礼物回到医院,就收到邵院长“礼物不用上缴”的信息,个个既兴奋又激动,然而终究是熬了好几个大夜,躺平后秒睡。

邵院长和金老挥手送走两位国公,望着长长的礼物车队,喜忧掺半。

喜的是,大家平安归来,爆破组和医护的认真负责得到了认可和尊重;忧的是,这么多礼物可怎么办?

库房里还堆得下吗?

保科长开着液压叉车到西门外一看,好家伙,这么多? !

多归多,运还是要运的。

保科长拿起手机,摇来了科室里的所有人,还有志愿者。

一群人齐心协力,从早上一直到傍晚,才把所有礼物运回医院。

邵院长在礼单上签字,只觉得手里的笔有千斤重,三份圣旨,塞满礼物的库房,回去以后要写多少报告,要开多少会啊?

唉……

……

傍晚时分,补觉成功的爆破组、 120抢人团和黄金单身汉魏璋,又在食堂碰面了,拿着餐盘点菜时,激动得热泪盈眶:

“大厨,我们在滑州孝县好想你们啊……”

因为有系统每天及时补给品种丰富、数量充足的食材,大厨们的心情都非常好,做起菜来那叫一个色香味俱全,听他们这么一说,打菜的大勺挥起来。

结果就是每个人的餐盘都堆成小山,饶是如此,大厨们还热情地招呼:“不够再来加!”

当他们端着餐盘围坐在一起时,发现前后左右都不吃饭了,就这么盯着看。

郭工是个技术宅,被这么盯哪受得了,在桌子下面踢了一下魏璋,怎么办?

魏璋大方惯了:“说吧,想听什么,能说的绝不隐瞒。”

忽啦啦一下子,他们被围起来,医护们深藏内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七嘴八舌地问:

“滑州怎么样?你们在那儿吃什么?”

“定向爆破很成功吗?”

“滑州的伤寒被控制住了吗?病人都治愈了吗?”

“……”

魏璋呵呵:“停!先让我们把饭菜吃完再说!”

行!

医护们围坐在附近的座位上,静静等他们吃完,然后听他们回答问题。

听到滑州城内病患已经基本控制,没有新增病患时,大家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

但听到滑州下辖的十四个县,病患数量还在增加,尤其是几个县增加得特别厉害时,一颗心又揪起来。

偏偏就在这时,魏璋的手机响,来电人是郑院使。

郑院使的声音有些哆嗦:“魏使,刘医丞和滑州城内的医师们病得很严重,他们染了风寒咳得非常厉害,昨日就开始咯血了,身体很差。”

“能不能……能不能……”

医护们心知肚明,滑州的医生们撑不住,伤寒病人数量会不断增加,病情也会越发严重。

去滑州出诊这个难题,还是摆到了医护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