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大厨,其他吃早饭的医护们也呛到了。
景佑帝的普通话说得很好,大厨却惊恐地看向魏璋:“什么监?太监?!”
天雷滚滚啊,我把你当可怜孩子照看,你却想让我去长信宫当太监? !
魏璋白了大厨一眼:“大内御医总管,最高级的厨师,不用阉。”
“噗……”吃瓜群众有人没忍住,勉强忍住的全都肩膀发抖,这早饭吃得太有意思了。
大厨清了清嗓子,在围裙上擦了手:“啊,那个谢谢,我不去。”
事实上,套着景佑帝外壳的赵鸿从不轻言放弃,拿纸擦掉眼泪:“唐师傅,你愿意去长信宫教御医吗?”
大厨一想到之前去大郢国都城的情形,立刻摇头:“主要是那里的东西吧都用不惯,我这人认死理,离开这些,我连菜都不会烧。”
“那我派御医到这里来学行吗?”
“那要问邵院长。”大厨回答得特别干脆。
魏璋提溜着打包盒:“走吧,去找邵院长。”
景佑帝闷闷不乐地跟着离开。
……
院长办公室里,邵院长、金老先是看到了保科长拿来的超长收货清单,现在食材每天源源不断,燃油电源网络全都不用操心。
加上大长公主府、郑国公府、魏国公府每月定时送的米面粮油,以及这次送来的,正式不用担心吃饭问题了。
邵院长只觉得肩膀上的重任卸了不少。
没多久,魏璋又带着吃撑的景佑帝进了办公室,这样那样一说。
邵院长表示同意,但有条件:“最多十人。”
景佑帝点头示意提着打包盒起身:“多谢,我走了。”
邵院长惊了:“不用探望大长公主?”
“今日早朝已经迟了,”景佑帝头也不回地离开,“魏璋,你也不用送,我自己走。”
三人站在窗边,目送景佑帝消失在医院西门。
魏璋叹气。
邵院长有些不解:“怎么不去急诊打个招呼?”
魏璋乐了:“大长公主像他妈,贺延年像他爸,郑国公魏国公像他大伯二伯……看了根本走不了。”
“他已经在食堂哭过了,化悲痛为食量。”
邵院长和金老不约而同地笑了,这孩子可太不容易了,大郸有这样的少年天子实在是运气不错。
不得不说,贺延年经历了那么多至暗时刻却没黑化,还把赵鸿教导得很不错,是个内在温暖又阳光的人。
邵院长忽然想到另一桩事情:“贺延年虽然体重还没增加到预期,但生化指标都符合要求了。”
“因为我们不知道会在大郸待多久,贺延年的术后康复需要很长时间,所以,崔主任考虑提前手术的可能性。”
“今天查房应该会说到。”
“我去看看。”魏璋离开办公室,直奔抢救大厅。
……
抢救大厅里, 6床的贺延年像块望妻石一样注视着拉着床帘的5床,看不到人,就听心电监护的嘀嘀声。
即使这样,在魏璋走近时,贺延年忽然开口:“今天你晚了。”
魏璋切了一声:“为了哄你家哭包和饿死鬼。”
贺延年放松的神情明显一僵:“他的确爱哭,但也很容易哄。”
正在这时,脊柱外科崔主任带着医生们来查房,开门见山:“贺延年,今天开始做牵引,为手术做准备。”
“好!”贺延年半个疑问都没有,同时伸手,“据说有很多纸要签,给我。”
“一会儿给你。”崔主任还打算亲自解释一下牵引的方法、注意事项,话还没出口就被打断。
“崔主任,我已经看完所有手术相关的视频,知道牵引是什么,开始吧。”
是的,贺延年这个天生学霸,躺抢救大厅的日子里,先把普通话学得七七八八,还嫌无聊,又找了查房医生想了解更多。
医生们都很爽快,给贺延年调整好体位,放手术前后的科教片、也包括手术影像。
崔主任知道以后有些哭笑不得。
半小时后,贺延年先签完厚厚一沓同意书,然后把术前检查都做了一遍,吃完第三餐后,就开始做牵引。
反正,贺延年记忆力惊人,只要医生说过的就不会忘记,配合度特别高。
秦主任下午来巡查过两次,发现贺延年还眼巴巴地守着大长公主,安慰:“她身体本就不好,又大病初愈,到国都城忙活了好几天,让她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
被牵引架固定得像提线木偶的贺延年“嗯”了一声。
而相对症状较轻的孟鸿才和考生们,在经过一天一夜的治疗后,身体已经没有大碍,考虑到他们后面有非常紧张的高压学习,所以再留观一天。
与此同时,门诊药房开了四个窗口,有很多病人等着领药出院。
这些日子,心外科完成了地坑院先天性心脏病患儿的手术。
穿越以后一刻都不闲的骨科,终于可以出院一批病人。
晋王母亲寿宴无辜受牵连的舞伎、歌姬、百戏和乐师们接受各种手术后,在飞来医馆静养了这么长时间,今天统一带药出院。
对医护们来说,救治病患是工作,最大的愿望就是病人痊愈出院,自己下班后能睡个安稳觉。
他们送来时,每个人的状况都很差,治疗起来更加费心。
好在,都在稳定康复中,包括一直在妇产科的舞伎陈茵茵和韩乐师。
他们排队领药以后,药剂师还要教他们日常吃药的时间和方法,并在一个月后复查时把药的包装都带回医院。
医护们救了他们性命,而他们也利用自己的人脉提醒了“上巳节游船”的安全问题,属实是双向奔赴了。
每个相关科室都派了一位代表把他们送到医院西门,因为有了又宽又稳固的大斜坡,所以去方沙城不再需要走移动梯了,对他们反而是好事。
医院里的分别一般不说“再见”“后会有期”,但有很多人都不在乎,比如今天出院的这些“艺术家们”,站在方沙城还执着地向上面挥手。
医护们也笑着挥手,看他们奄奄一息进医院,现在脸色红润、活动虽然受限但在康复,成就感油然而生。
附近的高楼上,邵院长和魏璋刚好看到这一幕,不由感叹:“以后不管大郸有什么活动,我们都不要参加!”
每次去国都城都遇到危险,经受了两次惊吓的邵院长实在受不了了。
魏璋微微一笑:“哦,今天赵鸿临走前说,过些日子会有外国使臣去国都城纳贡,他希望邵院长或金老可以赏脸去一趟。”
“我?”邵院长惊了,连连摆手,“不行,我没学大郸语,换个人。”
金老很淡定:“邵院长,你不去就只能我去了?”
邵院长立刻看向魏璋:“还是你去。”? ? ?! ! !
魏璋哭笑不得:“邵院长,您别忘了,我都不是医院职工!我不去!大郸的国都城还不如大郢。”
说完,魏璋逃也似的溜走,直奔门诊大厅,金护士长和导医们正在给国都城的病患戴号码牌,分诊,并带他们去对应科室。
魏璋抬头看向大厅里的巨型电子屏,红色字体显示:“飞来医馆第七项任务完成进度, 137/10000 ,完成率1.37% 。”
大家心知肚明,如果国都城不发生点什么惨烈的大事,这个任务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完成?
这样一起,魏璋拿起手机:“邵院长,我去。”
“啊呀,这可太好了!”邵院长的开心都快从手机屏幕里溢出来了,“到时,你想带什么都可以。”
“一言为定。”魏璋等的就是邵院长这句话。
第127章
三月二十八抢救大厅早晨六点
最年轻、恢复得最好的妙音,下床去盥洗室,回来时路过赵凝的床位时,发现她睁开了眼睛,正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郡主醒了!”妙音喜出望外,太好了!
“妙音,好饿……”嘉宁郡主虽然还没明白为什么又在飞来医馆,但执着与这里各种好吃的,来都来了,应该能吃点吧?
床位医生邵忆秋立刻走过来, 确定赵凝已经清醒, 刚要说话, 就被赵凝拉住了手,条件反射想抽回手。
赵凝可着急:“医生,考试通过了吗?!”
“过了。”邵忆秋知道国都城选拔的事情, 因为紧急运回来的都是通过考核的学生。
赵凝献宝似的伸出满是划伤的手:“我把库房里的鱼和鸡都杀了。”
邵忆秋看着伤痕累累的纤纤玉指:“既认真又勤奋,所以呢,我当然不能让你的手指留疤对吧?”
赵凝两眼放光:“真的?”
邵忆秋退后一步:“先靠坐一刻钟, 然后再下床去洗漱, 很快就有吃的。”
“好。”赵凝在飞来医馆特别自在,这里没有礼数束缚,想说什么做什么都可以。
洗漱完毕后,赵凝因为中毒而变得有些迟缓的大脑,终于以平时的一半速度开始转动, 问妙音:“大长公主呢?”
妙音把中毒的事情简单说完:“大长公主,魏国公还没醒。”
赵凝瞬间僵住,然后慢慢下床,掀开床帘,看到脸色苍白的大长公主,想握她的手,可是左手和自己一样打了留置针,右手夹着血氧仪,浑身都是管子。
“妙音,我要找陛下!”
妙音安抚:“陛下已经处置了,无需多问。”
赵凝想了想,搬张凳子守在大长公主身边,静静地守着,好不容易回神,才意识到旁边6床有个特别奇怪的人像提线人偶一样被架着,正往这边看。
大长公主岂可被人这样窥视?
赵凝直接拉上床帘。
邵忆秋在护士站下医嘱,谁都看出贺延年的挣扎和失落,但感情这种事情,谁都帮不了。
七点,食堂送来了病患的早餐。
赵凝吃上了心心念念的桂花赤豆元宵,还有糯糯的肉松青团,吃完以后就对大长公主絮叨:
“大长公主,赤豆元宵甜得恰到好处,一点也不腻,您要不要尝尝?”
“大长公主,青团也好吃,哦,对了,还有,悄悄告诉你,旁边那张床,有位男子挂在架子上,像百戏团里的人偶,可怪异了。”
“他一直往这边看,烦人。”
“大长公主,我刚才去问了,那个人要准备手术,据说手术很大,您知道是什么样的手术吗?我能不能去看?”
赵凝的嗓音清亮,声音不大但刚好让每个人都听清楚。
贺延年因为长年缺乏阳光而格外白晰的脸,一点点地泛红,最后干脆闭上眼睛装死。
走来走去的医护们被赵凝逗乐了,她这是故意的呢?还是无心的呢?
反正,崔主任带人八点准时走进抢救大厅时,贺延年已经是全身都红的状态。
崔主任拿了特护单一看:“脸怎么这么红?身体不舒服?”
贺延年只能摇手表示不是:“我挺好的。”
崔主任和医生调整了牵引架,然后嘱咐:“循序渐进,不要心急。你坚持得很好,按这样的调整进度,再过七天就可以做手术了。”
“有劳了。”贺延年慢慢地开始吃自己的早饭。
忽然,床帘里传出赵凝惊呼:“大长公主,您醒了?!”
呼啦啦一下,医护们都围过去。
大长公主的床头摇高以后,第一眼看的就是挂着的贺延年,明明两人都没说话,眼神似乎诉说过千言万语。
赵凝后知后觉地发现一桩了不起的大事,刚想说什么,就被妙音示意离开。
两人走到了魏国公的床边,说来也奇怪,这老人家脸色红润,心电监护的指数健康得不行,就是不醒。
今天连身体虚弱的大长公主都醒了,魏国公还没醒。
事实上,一氧化碳中毒可能造成大脑功能损伤,以防万一,医生连脑电图都查了,一切正常。
是的,魏国公除了不醒都挺好,身体素质也比大长公主、郑国公强得多。
来查房的医生们讨论过后,除了等,也没其他办法。
赵凝坚定地要留在大长公主和魏国公身旁,完全不想回家。
大长公主虽然醒了,但本就有病根的身体又伤了一些,身体更加虚弱,也实在没力气与赵凝纠缠,也只能随她去。
赵凝在抢救大厅待得久了,就去了急诊大厅和门诊大厅,毕竟上次来去匆匆,根本没时间好好逛。
谁也没想到,赵凝从门诊大厅转悠到检验科,被里面琳琅满目的设备吸引住了,尤其是放大镜和电子显微镜。
因为好奇,所以想了解,再加上她本身就是选拔出来的学生,所以不管她问什么,检验士乔雅都会回答她。
……
三月二十九,抢救大厅里的大郸考生们完全康复,经过各科医生确认,他们可以出院回家,连药都不用带。
考生们按孟鸿才的要求排好,恭敬地向秦主任、夏主任等医护们行礼,怎么也劝不住。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孟鸿才接到邵院长通知,是景佑帝用手机直接发送的“方沙城重建完毕,带领录用考生住在城东的学舍内,每日学习与苦读。”
孟鸿才立刻带领考生,从医院西门走下方沙城,规划整齐的街道,全新的屋舍,宽敞平整的石板路,以及一口又一口加锁的水井……
方沙城东是特意规划的学舍区,有食堂、教室、教学实验区和宿舍,宿舍每间四个人。
学舍区像国子监一样,配有厨子和杂役,食宿全免,学费杂费也全免,全年无休。
从考生变成学生,莫名其妙中毒又获救,学生们望着比自家条件好太多的学舍,激动得热泪盈眶。
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
孟鸿才又补充一句:“飞来医馆的考核多如牛毛,如果有三次考核不通过,立刻退学。”
学生们倒吸一口凉气,好严格!真的不是为难人吗?
孟鸿才不紧不慢地继续:“某也是学生,都一样。”
“是!”学生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事实上,景佑帝比任何人都更心急,他们入住当晚,就让孟鸿才教他们识字。
高强度学习正式开始。
下班后的医护们偶尔会站在窗边俯视方沙城,再也不是黄沙漫天,也看不到断壁残垣,取而代之的是整齐的街景和屋舍。
更重要的是,也不知道大郸工匠们是怎么做到的,在街坊的屋舍前后都种了小树苗,虽然看起来瘦骨伶仃的,只有几片小绿叶,但就是看起来生机勃勃。
邵院长站在窗口指着城内的小树问:“魏璋,这是什么树?”
魏璋诧异地扭头:“杏林春暖里的杏树……”
邵院长楞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全是?”
“这是赵鸿的意思,等杏树全都长成以后,方沙城会改名为杏林城,就是为了纪念飞来医馆的医师们在大郸救死扶伤。”
“哦,还有,大郸有一种风俗,会为功勋卓著的将领、为百姓着想的官员、修桥铺路开设粥铺的义士建生祠。我替你们拒绝了赵鸿的好意。”
邵院长很困惑地看向金老:“什么意思?”
金老不紧不慢地微微笑:“就是给活人做牌位、修墓、建碑,是扬名的好机会。”
邵院长立刻向魏璋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魏璋假模假样地客套:“哪里哪里。赵鸿这小子还想了很多事情,不得体的我都拒绝了。”
……
事实证明,景佑帝哭归哭,吃归吃,像天降力士率领众人,坚定不移地推进民生事务的进程。
其中,自然也包括稳婆培养和学习计划。
飞来医馆的邵馆长同意女医们到国都城来教学,并且会带着特有的器械和教具来。
拿什么当谢礼呢?
景佑帝把这桩事情交给宁温书办理。
文德殿上的官员们反复撤换了大半,但礼部侍郎宁温书站得稳稳当当。
之所以这么稳当,原因有二,第一当然是他没有贪赃;第二,是他特别能揣摩景佑帝的心思,又了解飞来医馆。
可是,飞来医馆只收米面粮油和吃食,偶尔收些小饰品,其他的还真不知道能送什么?
宁温书琢磨了整整三天,想到上巳节出游时,医护们对舞伎舞服和乐器特别有兴趣,忽然就有了好主意。
国都城三月三十
天已经蒙蒙亮,但国都城夜禁还没开,救护车又悄无声息停在万胜门。
万胜门打开,救护车缓缓驶入,放下三个保温箱,这次在禁军的引领下行驶到太医院门前。
太医院门前也搭了很大的军帐,因为郑院使和部分太医还在飞来医馆,所以这次由太医院丞徐智率人在帐前迎接。
救护车门打开,魏璋和王强先下车,中医科谢瑾,妇产科谭主任和裴莹,三位女医先后下车。
双方互相点头示意,走进帐中,三位女医明显楞住,这么多人? !
飞来医馆在国都城本就名声在外,上巳节无差别救人,前两日又派车队到国子监转运平民考生……对城中百姓而言,是如同菩萨般的存在。
所以,当“飞来医馆女医教授接生术”的告示贴遍城内大街小巷,各街坊的稳婆们争先恐后地跑到太医院报名。
谭主任、裴莹和谢瑾面前,是国都城内所有的稳婆,高矮胖瘦,各年龄都有,除了生病下不床、正在接生的,全都来了,共二百九十七人。
裴莹先在大帐里挂起了妇产科专用的解剖图,摆出了分娩用的模型,护理用婴儿模型以及常用的、大郸也能使用的妇科器械,和木质胎心听筒。
裴莹把器械箱交到徐院丞手中:“尽量请工匠们按实放打造,以后都会用得到,尤其是脐带夹和剪刀。”
徐院丞恭敬接过,直奔太医院专属工匠们待的院落。
三位女医把各种各样的图挂了一面墙,模型摆了整整三张桌案。
因为都是专业人员,所以裴莹先讲解怀孕到分娩时,胎儿的大小和变化,分娩前后的准备物品以及剪断脐带的注意事项。
裴莹有讲课的经验,每到难懂的知识点都会询问,尤其是如何尽可能地保证分娩过程清洁,以及后续处理,对提高新生儿和产妇的生存率至关重要。
如何正确处理脐带、照顾产妇,尽可能减少“七日风”的发生,只这一项就至关重要。
稳婆们从最初的忐忑不安到踏实听讲,一堂课结束以后还能根据自己攒的经验和教训提问。
在国都城讲课有很多好处,比如稳婆们都有预产期临近的孕妇,遇到棘手的可以直接提问,有时候课堂讲不清楚,可以直接去孕妇家中。
甚至有时候正在上课,外面忽然有人来请稳婆,家里的孕妇忽然要生了……
有人严格指导的实际操作,最能提升经验。
不论是产前量骨盆尺寸,还是预估胎儿大小,稳婆们的能力迅速提升。
高兴的不止稳婆,就连最近快要临盆的孕妇们也格外安心,稳婆在学习,飞来医馆的女医仙也在,还有什么可怕的?
夕阳西下,第一天讲课结束,约定了七日后讲第二课,稳婆们依依不舍地行礼准备离开。
万万没想到,内侍官忽然带人到达太医院,当众宣读圣旨:
“飞来医馆医师的接生学习结束以后,稳婆将与大郸医师一起参加年底考核,连续五年考核为优的稳婆,将进入太医院成为女医,数量不限,列七品。”
稳婆们听完都呆住了,觉得一定是耳朵出问题了,三教九流,稳婆最下流,怎么可能与医师相提并论?
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是,优胜者可以入太医院成为女医,列七品? !
天爷啊!
这,这,这……是真的吗? !
内侍官高声提醒:“还不快快谢恩?!”
稳婆们七嘴八舌地谢过恩以后,激动地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而太医院丞和太医们的脸比锅底还要黑,文德殿的老臣们都不反对的吗?怎么可以让陛下颁布这条圣旨? !
但面对手段凌厉的景佑帝,太医院上下都没这个胆。
内侍官清了清嗓子:“太医院丞徐智何在?”
“徐智在!”
“自明日起,你每日未时正,在太医院门外的大帐内,教稳婆们认字,学不学由她们自愿。”
“微臣谨遵陛下口谕。”太医院丞硬着头皮领口谕,气得快把牙都咬碎了。
国子监从不收女弟子,太医院也从来没有女医,偏偏他这个太医院丞竟然要教稳婆们认字? !
这分明是奇耻大辱!
徐智这样在太医院混水摸鱼这么久的人,立刻暗下决定,每天都能找出理由不教或少教。
内侍官特意走到徐智身旁,吐出几个字:“有人看。”
徐智像被人点了xue位,怔得一动都不敢动,怎么会这样?
内侍官又轻声说:“你不教,有的是人来教。”
为什么是徐智留在太医院值守?为什么不在飞来医馆学习?
这厮如果连这点事情都看不透,太医院丞也就当到头了。
徐院丞面如土色,想给内侍官塞点小意思,没想到他坚决不收,更紧张了。
三位女医点头告辞,上了救护车,小查在夜禁后开车,在禁军的护送下到达万胜门。
出了万胜门,小查一脚油门踩到底,目标方沙城。
谭主任、裴莹和谢瑾三个人坐得歪七扭八,啊,好累啊,好饿啊,好想回家……
小查忽然减速:“你们快看,这是大郸百姓做的路灯吗?”? ? ?
大家贴着窗边向外看,远远看见特制灯笼堆放在地上,三五成群地摆放在官道两旁,一直向方沙城延伸过去。
正在这时,裴莹的手机响,里面传出甄舟的声音:“看到路边的滚灯了吗?”
“看到啦,谁做的?”
大郸灯笼的亮度完全没法和飞来医馆的比,但这三三两两的亮光,让野外的路显得不那么荒凉和单调。
“地坑院的孩子们做的,做了不少时间,今天把灯摆在路边,他们才坐马车离开。”
“他们说这是滚灯,可以被风吹着跑,怎么都不会灭。”
一瞬间,三人心里涌出的感动难以言喻。
谭主任轻声说:“好感动有没有?”
“嗯嗯……”裴莹和谢瑾一起点头。
“快回来,郑国公和魏国公府又送了礼物到医院,每个人都有一份。”
又有礼物?
裴莹眨了眨眼睛:“主任,以后回去上班会不会有心里落差?”老这么收礼物可怎么办?
谭主任拿出手机,望着五彩丝线手机链笑了。
谢瑾指着远处的方沙城:“重修以后的方沙城也很漂亮啊,比现代的仿古城真实多了。”
天还没完全黑,修葺一新的方沙城半隐在晚霞余晖里,古朴里透着祥和。
裴莹看着看着就笑了:“我们刚来的时候真是一片废墟啊,现在……呃……一起拍照!”
“对,拍下来!”
“全新的方沙城!”
魏璋和王强两人枕着胳膊装S ,完全不掺和。
谭主任打趣:“看不上啊?这可是真古城!还不用门票。”
……
也是这一天,郑国公府接到了嘉奖圣旨,表扬嘉宁郡主从选拔中脱颖而出,由郡主擢升为嘉宁公主,并赐七宝嵌玉如意一对,红宝石新娘头面一套。
郑国公夫人率领全家下跪接旨,自家主君、儿子、女儿都在飞来医馆,面对隔三岔五送来的赏赐,也只是强颜欢笑。
今日宣读完圣旨的内侍官并没有急着走,而是示意郑国公夫人让人都退下。
夫人不明所以还是照办,等人都走远了,就看到内侍官从衣袖里取出一只手机,小心翼翼地点开一个按键,听到嘀嘀声。
郑国公夫人知道这是飞来医馆才有的手机,特别小心生怕摔了。
黑色的手机屏忽然一亮,里面是已经拆了绷带的赵潜,脸虽然还有肿胀,但青紫已经消得差不多了,胳膊腿上都有石膏,但脸已经无限接近原来的脸了。
“阿娘,儿已经做完所有手术了,正在恢复,医仙说,短则七日,长则半月,儿就能回家休养了。”
郑国公夫人苍老的脸庞微微颤动,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又张了张嘴才勉强出声:“哎,哎,哎……好,真好。”
手机屏幕忽然就暗了,但又很快亮起来,郑国公出现了:“医师说,本王已经脱离危险期,但还需要静养不少时间,这段时间实在辛苦你了……”
郑国公夫人哽咽着:“等你……回来。”
郑国公笑了,有点温柔。
郑国公夫人拿了帕子拭泪,这一生,她总是在很多地方等着郑国公回来,但与许多等夫君回家的妻子不同,她总能等到他,这次……也没例外。
内侍官提醒:“夫人,还有呢?”
郑国公夫人惊愕地问:“是郡主么?”
内侍官也笑了:“夫人,您忘啦,已经是公主了!”
手机屏幕出现了赵凝姣好的脸庞:“阿娘,凝儿没事,阿娘……你这几日有没有好好吃饭和休息?阿娘,不要担心我,我在飞来医馆学习,过段时间才回家。”
郑国公夫人一直轻轻点头:“好,好……”
赵凝笑得比阳光还灿烂温暖:“阿娘,凝儿想你了。”
“阿娘刚收到圣旨,陛下赐了你一对玉如意,还有红宝石头面,封你为嘉宁公主……好好学。”
内侍官等手机屏幕暗了才收回宽袖里放好:“夫人,奴现在回宫。”
郑国公夫人塞给内侍官一个小荷包:“有劳。”
内侍官实在推托不过才收下,带人离开国公府。
郑国公夫人下令紧闭大门,谢绝所有访客。
夜深人静时,郑国公夫人在卧房里准备歇息,贴身女使来禀报:“夫人,国公府外巡视的禁军又换了一批。”
夫人微一点头,多亏了陛下派人保护,不然因为政务树敌太多的郑国公府,只怕早就被烧成灰烬了。
第128章
三月三十晚上十点半
王强在柏油路上巡逻, 忽然皱了一下眉头,咦?
从来都是国都城方向有车队过来,今晚是怎么了?
竟然有大规模车队向国都城方向进发, 穿越到现在还是第一次。
王强刚掏出手机,忽然想到, 这车队只是从方沙城外经过去国都城, 没必要通知。
可十一点多,车队的速度明显慢下来, 似乎是打算进方沙城。
现在的方沙城,城墙高大坚固,城外有整齐的停车场,黑骑们也不用再骑着马绕城巡逻了,只需要在城楼上走就可以。
城楼门不打开, 任何车队都进不来。
然后, 王强就看到车队停在了方沙城西门, 啊这……
不一会儿,神卫长骑着马冲上医院西门的大斜坡,将一封非常厚的书信交到王强手里。
王强拿出手机打给魏璋。
十分钟后, 魏璋走到医院西门,打开信封看完, 直接打电话给邵院长:“院长,上次到医院来请教土地沙漠化的那群人回来了。”
“画了勘探图,那边的土地、水、植物、动物和百姓都带回来了……人车马都在方沙城外面。”
“这么晚了,再把那位病人叫起来琢磨这些不太合适吧?”
王强嘀咕:“怪不得那么多车呢。”
手机里传出邵院长的纠结:“要不然这样,请神卫检查一下,如果没有什么可疑就让他们到方沙城先住一晚,我记得城北造了很多旅站。”
“行。”魏璋结束通话, 对神卫长这样那样嘱咐一翻。
神卫长骑马回方沙城去了。
“赵鸿和手下官员行动力可以啊,这么快?”魏璋忍不住感叹。
第二天一大早,魏璋和邵院长一起在老年病房找人,那位在大西北待了三十三年的老人家。
老人家睡眠少,醒得早,已经洗漱完毕在吃早饭,见邵院长和魏璋,乐呵呵地打招呼:“院长,早。”
邵院长笑着打招呼:“陶老,您真是太低调了。”
陶老笑得满脸皱纹:“我已经告老还乡了,就不需要太招摇,而且医院条件很好,各方面也挺照顾的。”
邵院长向魏璋介绍:“陶老,参与西北干旱区沙漠化与荒漠化危险性评价及防治技术研究项目,有丰富的治沙和防治水土流失的经验。”
魏璋有一瞬间的失神:“您好。”
邵院长把昨晚马车队住进方沙城的消息,详细地告诉陶老。
陶老一听来了兴致:“走,瞧瞧去?”
邵院长有点为难:“陶老,医院整个都有净化系统,方沙城虽然已经重建,但空气里的沙尘还有些严重,怕您老的身体吃不消。”
陶老是老慢支并发肺心病的病人,日常活动受到限制,有时晚上还要吸氧,不能感冒,去方沙城指导有不少风险。
魏璋作为“英年提前退休”闲散人员,也觉得陶老还是在病房待着最安全:“陶老,要不然这样,我带着笔记本去方沙城,您在病房远程指导怎么样?”
陶老迟疑一下,还是同意了。
……
重建后的方沙城,规划布局合理,街坊墙也非常多,从医院到城东有不少距离。
城内马车牛车也不少,还有骑马巡逻的神卫们,开车肯定不合适。
魏璋向来“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拿起笔记本电脑,直奔急诊大厅找护士长周洁。
周洁无奈贡献了文创布包和电动车钥匙,魏璋还顺走了值班室冰箱里的饮料。
就这样,魏璋拿着车钥匙去了职工停车场,戴上头盔,骑着电动车出发。
神卫们都见过大铁马车队,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粉蓝色电动车。
电动车上还贴满了小可爱动漫贴画(周洁女儿的爱心守护贴纸),电动车头盔还有黑色猫耳朵以及随风旋转的迷你竹蜻蜓,以及完全不符骑车人魏璋。
神卫们一个个盯着看差点扭了脖子。
方沙城里除了日常巡逻的神卫和黑骑,还住了不少国都城病患的家属,粉蓝色电动车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此次出去探查的队伍管事是工部水利使,带去的也是经验丰富的水事匠人,一大早就盼着再次见到陶老。
万万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魏璋就这样骑着电动车来了。 ? ? ?
水利使和匠人们都看傻了,啊这,这,这……飞来医馆的事物实在神奇!
魏璋把昨晚收到的书信还给水利使,同时说明:“陶老不方便离开飞来医馆,所以我来这里开远程,你们有什么事尽管对陶老说。”
水利使很诧异,陶老不来怎么说?这不是耍人吗?
一行人进了旅舍大堂,魏璋找了个便于展示的位置,打开笔记本电脑,联网,发出视频邀请,然后翻转笔记本,向他们介绍:
“陶老能看见你们,也能听见,说吧。”
“陶老,我已经联好了。”
陶老在笔记本里向水利使挥了挥手:“你们说吧,魏璋会替我翻译。”
水利使和匠人们倒吸一口气,天爷啊,这是什么宝物? !这已经不是千里传音了,这是异地传人啊!
震惊归震惊,水利使紧张地清了清嗓子,拿出大家精心绘制的舆图,抖开后找两个人举着,向陶老介绍。
探查的结果与陶老估计得差不多,上游因为森林砍伐造成山体滑坡和水土流失,水质浑浊含大量沙石,下游的水比以往少得多。
而上游过度砍伐是因为百姓生活拮据,冬日买不起碳,砍树烧柴取暖;以及赋税太重,百姓上山捕猎。
山体滑坡有一半是因为森林砍伐严重,还有一半原因是过度开矿。
水利使把探查到的情况逐一介绍,然后又让当地百姓抱着家畜一个接一个地展示,之后又把上游各区域的土壤、水样、植物等等逐一展示。
当地百姓又向陶老讲述了最近五年家乡春夏秋冬的变化,风越来越大了,沙尘也越多,土壤不再肥沃,庄稼收成也变少了……
整场汇报从上午开始,一直到下午两点才结束。
就连魏璋都必须承认,赵鸿派出的水利使做事认真而高效,一丝不苟,考虑得非常周全。
陶老在结束视频以前要求:“魏璋,你把土样各带一小袋回来。”
“行。”魏璋从文创包里找出了纸巾,每种包一点并标注名称,然后收好笔记本,带上土样,又骑着电动车回医院了。
水利使和工匠们目送魏璋离开,七嘴八舌地讨论:
“小铁马好看,这样小小的,还挺方便。”
“马要吃草,这小铁马吃什么?”
“小铁马连嘴都没有,怎么吃?”
“好想骑一下……太好看了,这得价值连城吧?”
水利使清了清嗓子,工匠们立刻闭嘴,接下来就是吃饱睡好等陶老的答复了。
魏璋回到老年病房,只见陶老靠坐在摇高的床头,吸着氧,在小桌板上写了很多笔记。
邵院长和金老陪在旁边,劝陶老稍微休息一下。
陶老却毫不在意。
魏璋拿出录音笔递过去:“陶老,您说,说完我来整理。我替老爸整理过很多资料,放心,整理完会给您再看一遍。”
陶老想了想,才点头说好:“我先眯半小时,然后起来再说。”
他们一起退出陶老的单人病房,邵院长再次上下打量魏璋:“你是怎么做到的?”
魏璋不太明白:“什么?”
邵院长压低嗓音:“你怎么能适应得这么好?学得这么快?”难怪文浩说他是六边形战士,太全面了!
魏璋回答得理所当然:“只要想学,没什么学不会的。”
邵院长失笑,谭主任和裴莹在给国都城的稳婆们上课,孟鸿才带着学生们在医院和方沙城学习,赵鸿派了宫中御厨到食堂学做菜做面食,赵凝在检验科扎根,都在学习并努力学得更好。
……
也是这一天,邵院长收到来自国都城的消息,帝陵已完工。
大郸君主的葬礼过程非常讲究,下葬前就有严格复杂的流程,现在帝陵完工,景佑帝要率领文武百官开始繁复冗长的葬礼。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意外,葬仪队伍同样要经过方沙城。
所以,邵院长按金老的建议,准备了各种谷物种子、飞来医馆特有的蔬菜和食物……认真包装,在葬礼队伍经过方沙城时,郑重其事地献上。
这一天,凡是有空的医护们,都在窗边目睹了浩浩荡荡的葬礼队伍。
……
三天后,陶老根据水利使带回的消息,制订了完整的上游水域修复方案,由魏璋整理出来,经过陶老三次小修后定稿。
魏璋和金老把方案转成大郸文字后,装订成册。
这份水土修复方案制订得非常详细,包括了矿坑修复、森林复种、水土保持等等方案,可操作性强,是现代治沙人经验和智慧的结晶。
魏璋总共复印了六份,医院留存一份,一份送给闲得无聊的郑国公,一份给大长公主,一份给景佑帝,骑着电动车把最后一份送到水利使手中。
水利使收到厚厚的塑料抽条夹保护的方案,一页又一页地看完,整个人都呆住了,不由分说率领众人跪倒感谢。
魏璋什么话也没说,又骑着电动车回医院了。
回到老年病房,陶老挺高兴,但又有些担忧:“大郸能把那么多人力物力用在治理和保护环境上吗?”
这项工程一旦开始就需要大量人力物力,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大郸百姓寿命比现代人短得多。
邵院长安慰:“陶老,事在人为,就算他们暂时做不了这项决定,但知道了水土流失的后果,现在开始减少破坏也是好的。”
“您已经为大郸尽力了,接下来就看赵鸿和大臣们的抉择了。”
陶老微笑着点头,眼神里像撒了阳光。
邵院长和魏璋离开老年病房后,收到了急诊发来的消息:“魏国公也醒了!”
太好了!
……
日升月落,时光匆匆。
等景佑帝和百官们再次回到国都城时,收到了陶老的修复方案完整稿,当下又命人送了嘉奖圣旨和三十车米面粮油到飞来医馆。
国都城及附近州府郡县的日常气温已经与夏天无异,天亮得早,黑得晚,白天拉得很长。
景佑帝回到长信宫,还没来得及看完修复方案,又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司农寺试种的红薯苗在农手的精心照料下全部成活,并爬了满地的茎叶。
茎叶可以做蒸菜、可以喂牛马,利用价值非常高。
正午时分,文德殿外的廊下食,文武百官就尝到了清炒红薯叶这道菜,清甜爽脆,味道极好。
景佑帝也吃了,有飞来医馆食堂的味道,难掩喜悦之色。
如果说有什么不顺心的,那就是使团,此前说好十日内会到达国都城的外邦使团,一直都没出现,并送来消息,说是使团成员水土不服,身体抱恙。
对于大郸人来说,去特别远的地方,水土不服可太常见了。
所以,景佑帝收到消息也只是回了“天气多变,注意身体”就算完事。
这已经是明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你死我活的外交颜面而已。
同样收到了使团耽搁的消息,对被迫答应进国都城的魏璋来说,绝对求之不得。天气这么热,医院里多凉快,还有干净的卫生间,各种各样的饮料。
然而,四月初九这一天,出现在了通往方沙城的官道上。
王强穿越以来,巡逻时见过各种规模的车队,外邦使团的车马队还是第一次见,原来使团的规模也可以这么大。
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一辆又一辆马车蒙着厚布,难道车上装的是传说中的贡品?
王强是知道魏璋被邵院长抓壮丁的,一个手机把人摇到门卫:“看,使团来了。”
魏璋没好气地接过望远镜看了又看,吐槽:“这群人搞什么?”
“什么搞什么?”王强不明白。
“我刚看到马车上有人向外面吐了……”
王强皱紧眉头:“晕车?”
其他人不知道,反正检验科钱主任晕所有车,包括马车,所以常备晕车药。
魏璋勾着王强的肩膀:“这群人一路奔波,车马船不知道换了多少,都快到国都城了还晕车?”
真晕车还没晕车药的,只怕早就死在半路上了。
这种事情在出使远地,也是常有的,什么水土不服,什么染上瘴气,什么马车摔下山崖……反正在大郢,出使也意味着生离死别。
王强作为经历过疫情的人,第一反应竟然是:“哎,他们就这样吐在路边啊?天这么热……”
魏璋又拿望远镜看了看:“靠,不止吐,还冲进附近的草丛拉肚子?!”
王强作为家有二娃的爸爸,第一反应:“急性肠胃炎?诺如病毒感染?不管是哪个都有点惨。”
“哟,这么了解?”魏璋打趣。
王强哼回去:“去年一一学校里感染诺如病毒的孩子很多,我那么小心,一一还是传上了,那个上吐下泻啊,一一病好的时候下巴都尖了。”
“一一刚好两天,明明也得了……那两星期,我家卫生间天天消毒。”
“哎,你说大郸会不会有诺如病毒?”
魏璋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我哪知道?”
空气忽然安静。
魏璋想了想,拿起手机摇人:“邵院长,外邦使团经过方沙城外的官道,有人不太舒服,又吐又拉的……会不会是什么疫病?要不要去消毒?”
邵院长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我准备一下去看看。”
王强纳闷:“不是吧?肠胃炎而已,怎么也算不上疫病吧?”
魏璋结束通话,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王强:“没有输液和抗生素的年代,剧烈的上吐下泻很快就会死人,如果会传染的话,可能会死成百上千人,甚至上万人!”
“大郢颍州多地发生疫病,仅颍州就死了两万三千多人,其他地方更多。”
王强的下巴差点掉地上。
魏璋又拿起望远镜看了又看:“他们不经过这里,已经往国都城方向去了。”
使团的行进速度还真不慢。
一刻钟后,邵院长穿上了全套隔离衣、戴着N95口罩和防护面具,拿着采样小箱,走到门卫:“魏璋,骑电动车载我去采个样。”
“行,我去拿钥匙。”魏璋一路小跑进急诊,要了周洁的电动车钥匙,骑着电动车到门卫,给邵院长戴了头盔,一路骑下医院西门的大斜坡。
神卫和黑骑都见到医护全副武装的样子,也都见怪不怪,只是有些惊讶,这小铁马还能载人?
不知道为什么,神卫和黑骑看着自己的爱马,心里忽然有了微妙的变化,也不知道价钱不菲的爱马能不能换魏璋的小铁马?
关键是,魏璋的小铁马骑起来很平稳,座垫看起来特别软和,好想试一试。
咦? !不对,魏璋怎么骑着小铁马出城了? !
神卫长立刻骑马跟了出去。
黑骑见状,立刻阻拦:“出城保护是我们的事!”
神卫长勒住马头:“快去!”
刚下马休息没多久的黑骑们翻身上马,跟着小铁马径直驶出西城门。
第129章
黑骑们平日在方沙城外巡逻, 风沙大,骑马速度也不快。
万万没想到,魏璋的“小铁马”速度还挺快, 带一个人都不影响速度,飞来医馆的事物果然神奇。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骑着黑色良驹追“小铁马”并不轻松。
魏璋开电动车正起劲, 忽然听到邵院长大喊:“接电话!”
电动车刹车停住,魏璋扭头一看差点笑出声, 邵院长全副武装的时候, 忘记把手机拿出来, 得, 先脱再穿。
好不容易手机拿出来,铃声已经停了。
邵院长只能回拨,接通后问:“钱主任,什么事儿?”
“邵院长,我们科小乔说你穿全套防护服拿了两个取样杯就走,要留什么样本?”检验科钱主任只是觉得奇怪。
“钱主任是这样,刚才有一个外邦使团路过方沙城,有人不太舒服又吐又泻,魏璋怕是什么传染病,所以我拿了取样杯出来。”
“邵院长,你们是把人拦住了?”
“没,我打算就在吐和泻的地方取样。”
“邵院长, 最好是病人直接取,就地取样本容易污染。”
“这……关系到两国外交,不太合适吧?我们也只是怀疑。”邵院长有些为难。
“那怎么办?”钱主任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
邵院长又问:“魏璋,这样强行拦使团取样本,会怎么样?”
魏璋嘿嘿一笑:“如果大郸够强大,使团就称之为入乡随俗,客随主便;如果大郸不够强,或两国实力相当,甚至于大郸更弱一些……”
“毫无疑问,就是开战。”
邵院长梗了一下:“都骑到这里了,去看一眼。”
“行,上车。”魏璋等邵院长重新坐好,又开着小电车继续向前。
黑骑听不懂,但始终骑马跟在左右,越跟就越想试坐小电车。
之后,魏璋连停了五次车,让邵院长看个够。
哪知道,邵院长看着就不走了,杵在那儿一动不动。
“院长?”魏璋觉得奇怪。
邵院长忽然问:“魏璋,你确定他们是吐出来拉出来的吗?不是用什么容器泼出来的?”
魏璋被这么一问还真有些楞住,想了又想:“肯定不是。”
“魏璋,你让这些……黑骑,装些生石灰把草丛里的污物都埋了。”邵院长说完又坐回电动车上。
魏璋立刻转达,又载着邵院长回医院,停车的时候顺便问:“院长,是传染病吗?”
邵院长直接找检验科钱主任:“灰绿色。”
钱主任怔住:“这……您怀疑是伤寒?”
邵院长点头:“如果是伤寒病人,就这么一路过来,可能已经感染了不少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拦人采样,但魏璋说相当于宣战。”
魏璋停了车过来,刚好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院长,找我?”
钱主任说出严重性:“伤寒是乙类传染病,要上报的。”
魏璋之前和金老一起编教材的时候,知道伤寒的发音,猛地听见吓得一个激灵:“院长,是伤寒?”
邵院长点头:“只是怀疑,需要采样和其他检查。按你说的,我们也不能随便截停使团。”
魏璋摸着没胡须的下巴:“邵院长,这里可以治伤寒?”
“如果为了尽快完成任务,我们应该装什么都不知道,让伤寒传播开来,现在已经是夏季,怕热喝生水的人到处都是,不用多久就会传遍全城。”
邵院长摇头:“我问过礼部宁侍郎,大郸国都城有近一百三十万人,两条护城河,别说传遍全城,就算只有一万人染上伤寒,都能把医院挤垮。”
“就像上次大郢国都城地震那样,我们从来都是预防在前,不会为了完成任务而不顾百姓死活。”
魏璋直接拿起手机,一键拨号:“喂,陛下,怀疑进国都城的使团有人得了伤寒,需要做检查和采样,您打算怎么做?”
……
国都城长信宫文德殿
景佑旁正在殿侧书房里批奏章,忽然听到手机响,接通后将笔搁在笔山上,听完魏璋叙述,只是平静地说了声:“让孤想想。”
大郸刚摆脱风雨飘摇的境地,正是触底反弹的时刻,此时与使团发生冲突,尤其是拦停采样后转去飞来医馆做全面检查,很可能引起整个使团不满,非常不明智。
但“伤寒”是传染性极强的疫病,万一被使团带入国都城,到时会如何传染,传染得有多快,景佑帝完全不敢想。
该怎样让使团改道去方沙城,让使团全员接受各种检查是令人挠头的大事!
“陛下?”戚修明正汇报工作,意外看到景佑帝走神,寻思着也不知道飞来医馆发了什么消息过来,让陛下这样心神不宁。
景佑帝回神:“啊,戚尚书,今日暂且到这儿。”
“是,陛下。”戚修明摇着轮椅到门口,两名内侍把他连人带车抬出殿外。
景佑帝负着双手走到花窗外,穿过长长的游廊,嘱咐内侍官:“宣礼部侍郎宁温书。”
“是。”内侍官赶紧去传令。
游廊的尽头有小景,青竹瘦石碧水潭,潭中有红鲤鱼,一阵风吹过,水波粼粼,红鱼沉底。
景佑帝每日都殚精竭虑,现在忽然得闲,只望着水潭发呆,思忖着自己这一路走来。
总是身不由己,本来有阿娘疼爱,阿娘却难产而死,再三被皇兄欺侮,惶惶度日;被父皇厌弃离开国都城只希望平安度日,却一再遇到暗杀;以为早晚会死在暗杀中,却又被一道诏书送回国都城……
回国都城以前都在失去,失去熟悉的护卫、老师、仆妇……总在追杀中逃命。
国都城没能回,却意外陷落方沙城,更意外地得到了很多,和善安全的环境,一大群仁心仁术的医师,全然陌生又神奇的飞来医馆。
之后,赵鸿拥有了梦想中的一切,健康的身体,大长公主的关爱,郑国公和魏国公以及诸多老臣的支持,甚至连梦里都没出现过的皇位也有了。
坐上皇位后的赵鸿才知道,这张龙椅有多巧夺天工、多华美细致,权力有多大,承载的重任就有多大。
一句话、一个决定或口谕,就能定无数人的生死。
登基后景佑帝每天都如履薄冰,每个决定都思量再三,而现在又一个选择摆在自己面前,使团可能有人染上伤寒。
大郸国库多年亏空,虽然有燎祭的庞大贡品,还有处置的众多贪腐官员的抄家所得,可相形之下,军备辎重欠缺,战马数量不足,军士也需要操练。
军备辎重采买打造,战马育种繁殖,召蓦军士加以操练,各州府郡县还需要忠诚得力的官员们来治理……每一项都需要金钱、人才和时间,急不来。
大郸想与派出使团的北狄一较高下,至少需要十年时间。
所以,景佑帝明知道知政参事是北狄细作,知道北狄就是晋王秦王相争的幕后黑手,也是米粮掺沙大案的元凶之一,也只能命礼部官员用心招待使团。
现在的北狄兵强马壮,两军开战,大郸毫无胜算,只有亡国这一条路。
“陛下。”宁温书匆匆来见。
“宁侍郎,”景佑帝上下打量,“你的身体现在如何?”
“启禀陛下,飞来医馆的医术精湛,微臣身体好得很,”宁温书说的是真话,“微臣听医师的嘱咐,每日按时服药,已经减重十五斤。”
景佑帝微一点头:“确实。”以前宁温书的肚子是个球儿,现在都有腰了,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升不少。
文德殿内的文武官员,在一波又一波的大力清查、连轴转的高强度工作里,病倒了许多,病逝了十几人,但宁温书越忙精神越好效率也高。
宁温书使劲点头:“飞来医馆的医师们要求微臣每日运动,控制餐食,荤素搭配均衡……见效甚快,现在坐立行走都轻松许多。”
景佑帝微微笑:“方才魏璋打来电话,邵馆长和钱医师怀疑使团有人染了伤寒,所以,孤命你将使团拦在万胜门外,不得进城。”
“使团管事是北狄枢密使萧益,此人智勇双全,对大郸极为了解,是不可小觑的人才。”
“陛下,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宁温书在礼部多年,见多了各式各样的使团。
景佑帝的眼神一闪:“你想说,萧益是故意的?”
宁温书垂了眼睫:“陛下,微臣想到此事。但伤寒传染性很强,他们若是故意,只怕已有不少大郸百姓染上伤寒,这可如何是好?”
景佑帝还是有些底气的:
“大郸各州府郡县都已经收到修建熟水铺的文书,按医师们所说,只要不吃生食不饮生水,就可以杜绝许多疫病。”
宁温书点头称是,却还是提醒:“可是陛下,天气渐渐炎热,大郸百姓都有吃冰消暑的习惯,尤其是农田劳作、房屋修葺的这些人,一定只喝生水。”
“国都城内的茶肆已经摆开漉梨浆、皂儿水、乳糖真雪和蜜沙冰这些,每日生意都极好。”
“酒肆的雪泡梅花酒也已经开售,制作时加入冰屑直接入口,清凉解暑,品尝的人络绎不绝。”
“前些日,在飞来医馆的郑院使和太医们,还派黑骑送了书信到太医院,嘱咐他们要特别注意吐泻的病人,一样嘱咐要喝熟水吃熟食。”
景佑帝沉默片刻:“宁温书听令。”
“不论用什么方法,不能激怒萧益,把使团送去方沙城,让里面的病人去飞来医馆检查。若能出色完成此项重任,下一任礼部尚书就是你了。”
“是!”宁温书行礼退出去。
景佑帝又对内侍官说:“备车,孤要去太医院走一趟。”
“是,陛下。”内侍官立刻准备。
第130章
使团一行,马车二十四辆,牛车三十二辆,官员及随从一百多人,马三百多匹……声势浩大。
“萧主使,”在前面探路的护卫来报, “万胜门城门紧闭, 城楼巡防是平日的三倍。”
萧益皱眉,闭门羹?
大郸小皇帝好大的胆子!
“萧主使, 礼部侍郎来了。”另一名护卫来报。
宁温书带着礼部随从骑马绕行到万胜门外,又骑了些路,终于成功把使团堵在进城前。
出使前的萧益对大郸国都城的情报了如指掌, 出发了半个月后,消息越来越少, 反而不断收到细作被抓的消息。
又过了七日, 使团终于行进到离国都城最近的滑州时, 忽然音讯全无,萧益在滑州借口身体有恙休整十日后, 才费尽周折地得到参知政事被抓。
一道晴天霹雳!
参知政事是北狄在大郸埋的时间最长埋得最深的细作,怎么会?
起初是借口,但万万没想到, 消息发出没多久,使团就有人真的上吐下泻。从一人到五人,现在有十二人。
萧益是见惯生死的人, 行军打战水土不服的大有人在,但前日死了一人,昨日晕厥两人,这时他就有些纳闷。
出使大郸不是第一次,随行人员也是精挑细选的,怎么能病得快死得也快?
今日一早,上吐下泻的人更多,临到通往国都城的官道上,萧益也不得不直奔草丛泻了一次。
“疫病”二字就萦绕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诸多不顺就这么横在萧益眼前,现在万胜门紧闭,而礼部侍郎明显是从其他地方绕过来拦路的,隐隐的不安袭上心头。
萧益知道礼部尚书位置悬空,礼部侍郎宁温书亲自来接,已经是大郸迎接的最高规制,自己再不下车就有怠慢的意思。
但萧益是谁,堂堂北狄枢密使,也是出使官员的最高阵容,怠慢一下又如何?
宁温书见萧益没下马车,视线在护卫和牛马之间反复打量,客套地说了长篇迎接的话,带着职业笑容等他下车。
但等了十来分钟,萧益还是没下车。
宁温书不得不再次邀请:“主使为何不下车?”
萧益坐在车里,只是派人传话:“国都城万胜门紧闭,这是迎客之道么?”
宁温书平日固执又死板地恪守礼节,但为了大郸,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功夫也练得如火纯青,特别恭敬地回答:“主使是这样,国都城都亭驿暂时停用,以后接待来使都在方沙城。”
“今年陛下特意翻修了方沙城,作为新的都亭驿,客舍全新,场地更大,住得也更舒适,还有跑马场。”
“请主使调转车头,跟随本官前往。”
萧益出发前还不知道飞来医馆,半路收到消息,只觉得是细作胡言乱语。
滑州到国都城的官道,离方沙城有些距离,只能远远看见。
方才经过,看到压在方沙城祭坛最高处的建筑,萧益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
这……怎么可能?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作为使团,临近国都城,也没有中途再进一座城的道理,所以只是泻了一下又重新上车。
萧益琢磨着,那高高在上的建筑是大郸能造得出来的?
怎么可能? !
分明是飞落而至,所以才叫“飞来医馆”。
但飞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又或者是不是人?
不过,那座破烂方沙城确实修得不错,既然宁侍郎如是说,萧益也没有理由反对,刚好去瞧个究竟。
“带路。”萧益传令。
事实上,飞来医馆这座空中花园似的建筑,不论是大郸还是北狄,又是大郸的其他邻国,只要来人都会惊叹。
毕竟,琉璃这物件不论在哪国都是贵重物品,而飞来医馆就是完全无所谓地拿来做窗做门,随便镶嵌。
远远望去,空中花园还闪着玲珑剔透的光,仿佛什么仙人的法器悬空,带着令人向往的神秘感。
使团规模庞大,调头也费了不少时间,等使团行至方沙城东门外,天都快黑了,骑在最前面的护卫们忽然听到嗡嗡声。
一架黑色十字闪着红色和绿色的小灯,正缓缓向使团飞去。
使团全员震惊,这是什么?
使团忽然停住,马车里的人纷纷掀了帷裳来看个究竟,有些直接跳下马车。
护卫们连座骑都吓得够呛,反应过来立刻搭弓射箭。
宁温书知道无人机,立刻向北狄护卫高呼:“诸位,这是飞来医馆的传声器,想来是找本官的。”
“宁侍郎,从城南门进。”魏璋的声音响起。
“是,”宁温书向北狄护卫示意,“请从南门进城。”
不止北狄护卫,连下车的萧益和随行官员们都怔住了,这……这是什么仙人法器?不是……大郸有仙人相助? !
“萧正使,请使团从南门进城。”宁温书更加大声地提醒。
两刻钟后,再次行进的使团又停了下来,北狄护卫盯着特别大的停车场,以及大小各异、颜色不同的“大铁马”发楞。
这……又是什么? !
萧益强忍住肚子里的翻江倒海,硬是踩着马凳下马车,围着停车场转了半圈,这绝对不是大郸能造出的物件!
只能是飞来医馆带来的,到底是群什么人? !
萧益完全不能忍:“宁侍郎,飞来医馆到底是何邦何地而来?”
宁温书温和一笑,朗声且自豪地回答:“飞来医馆的医仙们是大郸挚友,他们仁心仁术,医技堪比鬼神,在方沙城治病救人,深得百姓爱戴,群臣景仰。”
这样的友人,独一无二,仅大郸有!
你们北狄是没有的!
“这些是大铁马,不吃草料,日行千里,还曾入城转运生病的百姓,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宁温书逐一介绍。
“那匹蓝白红色相间的大铁马,又名救护车,专门接送危重病患。”
偏偏正在这时,魏璋戴着头盔骑着小电动车停在宁温书身旁,掏出一封书信和一个塑料袋递给他:“宁侍郎,邵馆长给你的。”
“有劳。”宁侍郎和随行的户部官员们可骄傲了,看到了吗? !这是天助大郸!
魏璋瞬间把小电动车调头,特别安静又快速地离开,没办法,文浩的无人机只能传话,不能运东西。
萧益一行人都看傻了,这,这,这……又是什么?
宁温书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住,清了清嗓子:“萧正使,这是飞来医馆的小铁马,不吃粮草,也可以日行千里。”
“不论是大铁马,还是小铁马,飞来医馆多的是。”
事实上,宁温书只是见过大铁马,这小铁马是他随口胡诌的。
萧益率领的使团,连牛马都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
萧益又问:“方才那人……”
“是飞来医馆的译语人,他精通许多语言,君子六艺件件拿得出手,学识渊博,还是位勇士,常伴邵馆长左右,是天纵奇才。”
“陛下多次诚意邀请,都被婉拒了。”
宁温书实在不想说,陛下邀请飞来医馆食堂大厨到长信宫当御厨,都被拒绝了,唉……就是瞧不上啊。
萧益所在的北狄,与大郸一样有仙人仙境和法器这些说法,但略有不同。
北狄更偏信预言和神迹,神明高高在上冷酷无情,动辙降罪降祸,极少会显灵或帮助平民,只偶尔通过灵婆传递一些消息。
北狄境内寒冷居多,春夏略短,牛羊追逐草木为生,所以平民也好,贵族也好,每年都要迁徒。
每次迁徒前,灵婆都会有一些话要说。
多年前,北狄与大郸一战,两国元气大伤,接壤边境有了数十年的安宁,当时就有流言,也有说是灵婆之说。
北狄想攻破大郸易,想占据难;派细作搅局易,想颠覆帝位难。
若二十六年后,北狄出使大郸,遇眉发皆白之少女,则预示大郸国运昌盛,有异人相助之相。
灵婆留下这些话就跟随平民迁徒离开,再也没见到人。
此次出使,北狄结合神谕细算一下,刚好是停战的第二十六年,此前出使非比寻常,所以派了重臣萧益作出使团的正使前来。
一路行来,尤其是听说了飞来医馆,萧益整个人都不好了,这难道就是“异人相助”?
但宁温书又说,那个骑小铁马的译语人并不愿意为大郸所用,那所谓“友人”,也只是虚言,“相助”大概也只限于治病救人。
然而,萧益的猜测还没结束,使团到达南门时,就看到一群衣饰样貌都与大郸天差地别的孩童们鱼贯而入,负责看护他们却是大郸神卫。
这些孩童的衣饰和举止,与飞来医馆的译语人很像,就只能是那座空中花园里的孩童。
不论何时何地,一族也好,一国也好,孩童都需要额外保护。
若不是朋友,谁会轻易把自家孩子交付给大郸神卫?
想到这里,萧益只觉得胸口发闷,腹痛剧烈,不好……这是……又要泻?
宁温书观察着萧益的一举一动,看到他在马车内慌乱的样子,赶紧提醒:“萧主使,您可有不适之处?”
“方沙城重建后修了许多公厕,您若是需要,可以下车走过去,这附近二十米之内就有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