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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中医科秦主任与安主任医术水平相仿, 还都是老帅哥挂的,但两人有很大的不同。

秦主任性子急要求严苛,安主任性子慢对医生们相对温和, 但又一点完全相同,那就是花样考核医生的时候, 堪称套路王者。

而中医科的医生们在这两位主任的套路中, 医术提升得飞快。

秦主任带着郑院使提供的诊病资料回到中医科,挑了个大家都挺空的时候,开始未知病患病历讨论。

给一张药方,让医生们畅所欲言,以判断病人的症状与体征,讨论得非常热闹:

“啊,不用多问, 肯定是失眠。”

“不止失眠, 还忧思过度, 脾胃失和。”

“这是位老年人又不服老……”

“哎,这不是同一个病人, 这位年轻气盛、肝火旺, 哟,某方面欲望也非常强烈……他是对自己的某些方面表现不满, 所以才坚持要加人参吗?”

“这么年轻还天天吃参,啧啧啧……”

“啊,这里有一张药方是用来抵消人参效力的……”

正讨论得最热烈的时候,秦主任回到主任办公室拎了一大包返回医生办公室,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开大口袋,水果、巧克力、各种零食应有尽有。

不仅如此, 秦主任还当场写了不少奖励在小纸条上,比如“特供午餐一份”、“带薪休假三天”、“除夕夜免值班卡”诸如此类,整整三十条。

秦主任当众把纸条塞进金属糖果盒里,正色道:“你们猜得没错,这里共有三位男病人,刑警老秦和法医靳南没查出中毒,所以现在倾向于查无毒之毒。”

“我们中医科卧虎藏龙,能不能让西医们刮目相看,就看今天了!”

有零食有休假还有扬名的机会,中医科的医生们瞬间满血,充满期待地看着秦主任。

秦主任继续:“这里,一位病人临死前喝了红枣莲子银耳汤;一位临死前喝了大酱汤式的茶汤;最一位死前喝的掺沙米做的粥。”

“他们都是七窍流血医治无效而亡。”? ? ?! ! !

中医们都懵了,哪一位都没道理死啊? !

“秦主任,真不是什么鹤顶红、苗盅之类的毒药邪术吗?”

“如果是的话,就没必要到飞来医馆寻找真相,”秦主任是这么认为的,“我和邵院长初步讨论以后认为,凶手是学医之人,甚至可能是名医。”

“所以,今天的考题是根据这三人的身体状况,你们每个人针对性的制定一套让他们七窍流血、却不用毒药的方法。”

中医们先是震惊当场,又面面相觑,最后兴致勃勃,这不就是一场模拟杀人吗? !这既不真杀人,又能过谋划的瘾,多有意思? !

正在这时,忙着“编顺口溜”的谢瑾实在待不住,从围得严严实实的办公桌后面探出脑袋来:“秦主任,我也要参加!”

反正就做什么事都比“编顺口溜”有意思!

秦主任提着零食大包和铁皮糖果盒:“你不用参加,奖品随便抽!”

谢瑾与秦主任对峙五秒就败下阵来,随便抽了三个零食,还抽了三张纸条。

中医们个个脖子伸长得像大鹅,零食什么的无所谓,纸条吸引力很大呀!

秦主任宣读第一张纸条:“除夕夜不值班。”

“哇……”谢瑾作为菜鸟医生,除夕夜不值班的概率为零,瞧这运气。

第二张纸条:“带薪休假十天。”

嗷呜……医生们羡慕嫉忌恨啊,这也太爽了吧? !

第三张纸条:“任意心愿卡。”

医生办公室瞬间炸锅:“秦主任你放水!”

秦主任呵呵:“糖果罐的盖子是盖死的,纸条是倒出来的,来,你们给我演示一下怎么放水?”

主任威压,医生们不服不行。

“行了,赶紧想。”秦主任说完就要离开。

“秦主任,等一下,这三位病人的生活环境也很重要,一样可以利用!”

“皇帝,秦王,阁老……锦衣玉食,奢侈到没边,”秦主任难得摊手,“因为不能做尸检,所以才这么伤脑筋。”

“好了,天将降大任于中医科,你们加油!”

“有任何想法或者要问,都可以找我,我用对讲机直接问麻醉科的郑院使,大胆想,反正不用承担任何后果。”

“是,秦主任!”

秦主任走出去又折回来:“期限48小时。”

“啊!”医生办公室又一次炸了锅,秦主任是魔鬼吗? !

然而,每个科室总有那么一两个显眼包,扯着嗓子问:“秦主任,您想出来了吗?”

秦主任笑得神秘莫测:“你猜?”

“猜不到。”显眼包急得抓耳挠腮,是的,别以为医生们私底下有多成熟稳重,显眼包一大堆。

秦主任再次微笑:“你的期限24小时。”

办公室里一阵倒吸气声,还好还好,秦主任只是严厉加魔鬼,但他不计仇,有仇当场就报,从不隔夜。

中医科办公室里静悄悄,除谢瑾以外每一位都在思考“无毒计划”。

两小时后,医生们开始烦躁。

四小时后,有医生发出哀嚎。

也是在这时,谢瑾开始感谢有“编顺口溜”这个任务,毕竟一直想着怎么拯救病患的人,忽然要谋划杀人,实在不容易。

……

就在中医们绞尽脑汁的时候,留观室却传来好消息,大长公主的伤口已经痊愈,妙音正在办理出院手续。

大长公主因为长期饮食单一,为了伤口能尽快愈合,用了不少营养剂、也包括白蛋白,所以结算时药费诊费称得上高昂。

此前带来的米面粮油硬是没够,妙音下到方沙城,嘱咐等候在城内的大长公主府管事再回国都城另取。

妙音传话回到门诊大厅时,刚好遇到邵院长和金老:“大长公主的药费诊费如此之多,那月儿……”

邵院长想了想,回答很肯定:“月儿经过手术和两次大抢救,还输了血……药费诊费更多。当然,你不用担心,大长公主以前就承诺,地坑院孩子们的药费诊费都记在大长公主府的帐上。”

“这些是地坑院所有人的药费诊费详单,你可以转交给大长公主。”

谁也没想到,大长公主就在他们身后,浅浅笑着:“邵馆长,金老,这些纸张珍贵,以后不用再打这么长的名录了。告诉妙音需要多少米面粮油即可。”

“在飞来医馆住了这些日子,医者们的品行医术,本宫再清楚不过,三日之内,所有米面粮油都会送到。”

“以前承诺每个月的米面粮油,一分都不会少,请邵馆长和金老放心。”

邵院长听完金老的翻译后,不放心地嘱咐:“大长公主,记得一个月后来复查,还有,你要带许多药离开,麻烦你和妙音去中心药房取药,并牢牢记住服药时间和方法。”

中心药房的姬主任给每个药盒上都贴了服药方法和时间,并画了一张简图,保证一目了然。

妙音接过一大袋子药,并承诺一个月后复查时会把空药盒全都带回来。

而大长公主接过简图时,随手摘玉镯套在了姬主任手上:“有劳了。”

姬主任当然知道此前裴莹和急诊护士长周洁两条胳膊挂满手镯的“笑话”,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会落在自己身上,反应也是立刻的,赶紧褪下来要还。

大长公主却微笑着摁住姬主任的手:“略表心意,请一定收下。”

姬主任硬是一个字都没挤出来。

万万没想到,大长公主又补了一句:“这镯子有两只,另有一副耳坠和一条项链,下个月复查时,本宫一并带来。很配你,不要推辞。”

说完,大长公主就和妙音一起走远了。! ! !

其他药剂师和姬主任一起目送她们离开,然后争相看这只特别温润的白玉镯,哇,这是什么品种?还能配上一整套!

姬主任小心又努力地把玉镯从手腕上撸下来,找了个盒子装好,直奔抢救大厅外的走廊,交到邵院长面前:“院长,我要上交。”

邵院长一看就明白,想到此前郑院长的处理方式,又把玉镯推还给姬主任:“好好收着。”

“啊?!”姬主任惊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魏璋走过来,瞧了一眼玉镯:“哟,姬主任,要不然等一整套都凑齐了再上交?”

“你怎么知道是一整套?”姬主任不明白,这镯子上什么都没有啊。

“对光看,上面有戳记的,这是大长公主的嫁妆之一,肯定是全套啊,”魏璋说完,笑得特别狡猾,“姬主任,放到科室的保险柜里,挺贵的。”

姬主任梗了一下:“有多贵?”

“全套的话,”魏璋故意慢条斯理,“一套房吧。”

“咳咳咳……”姬主任忽然觉得双手沉了许多。

“不过,不用担心,”魏璋乐呵呵的,“毕竟大郸不在正史里,博物馆和历史学家也不认。”

姬主任牙根痒痒的瞪着魏璋,说话要不要这么大喘气? !很吓人的好不好? !

紧接着,魏璋凑到姬主任耳边:“但黑市上,不在正史里的文物更值钱。”

姬主任小心翼翼地捧着盒子,心砰砰跳着,感觉自己需要速效救心丸。

邵院长用力拍了一下魏璋:“姬主任心脏不好,不准吓唬她!”

魏璋嘿嘿笑着溜之大吉。

邵院长安慰姬主任:“别听魏璋胡扯,这是大长公主的心意,你尽管收着,别担心。之前医护们多少也收到过谢礼,没关系。”

用郑院长的话来说,没有医护们和病人家属的全力配合,飞来医馆极有可能变成人间地狱。

第92章

夜幕降临, 第一移动医院的病人们经过抗生素和营养支持“二合一”的治疗方法,病情都很平稳,又因为这里的一切都比国都城优渥得多, 病人们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物钟,都睡得香甜。

对医护们来说,很久没遇到这么省心的病人了,心情愉快。

第二移动医院的病人们,生命体征平稳, 能吃能睡, 再加上“优胜劣汰”的严选体质, 恢复力也是杠杠的, 顺利的话,少则五天, 多则十天, 病人们都可以带药出院。

抢救大厅的病人状况时好时坏, 但好歹都有应对方法,值夜班的医护们神经绷得很紧, 观察得很认真。

全院最紧张的科室, 是麻醉科的复苏室,郑国公的长子赵潜, 在做完神经外科的开颅手术以后,还有颜面多处骨折的修复,和全身多处骨折的矫正术要做。

赵潜的身体底子很好, 但架不住全身是伤而且太重,48小时内心跳骤停了2次,又被抢救回来。

每次都把在一旁照顾的郑院使吓得魂不附体,又在转危为安的时候,对飞来医馆的精湛医术仰慕至极,随身小抄记得飞起。

时间一点点地过,医护们的神经绷得非常紧。

但到晚上赵潜的生命体征又很平稳。

郑院使坐在赵潜的床边,这几日发生的一切让他有深刻的认知,赵潜有突发状况,自己完全插不上手,而且还会碍手碍脚。

倾尽半生的临床经验和翻遍古籍的学习,在复苏室里毫无用处甚至有些多余。

郑院使闭上眼睛,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过去和未来,如果可以的话,他一定全力推荐飞来医馆的医仙们担任太医院院使,但这几日的观察下来发现,他们……完全瞧不上。

正在这时,有两层门的复苏室外响起了轻轻的敲玻璃的声音,大家循声望去,发现是中医科最年轻的医生沈桥,嗯,是的,就是那个被秦主任限期24小时的显眼包。

护士长看着他贴在玻璃窗上的小纸条:“能不能请郑院使到中医科去一趟?”

郑院使被护士长轻声提醒后,想了想,推开门换掉隔离衣后,直接走出去向年轻中医沈桥点头致意,表示愿意前往。

于是,郑院使跟着沈桥去了中医科的医生办公室,发现办公桌上摆了饮料和零食,还有一大块白板以及五颜六色的记号笔。

是的,自从上次穿越以后,医护值班房里就有了囤零食饮料的习惯,万万没想到啊,还真的派上用场了。

郑院使喜欢飞来医馆的一切,尤其是吃喝,那些五颜六色的包装袋和塑料瓶,看着格外诱人。

“郑院使,请坐。”沈桥热情招呼。

郑院使看着比自己孙子还小的沈桥,既觉得亲切,又觉得自己太放肆,坐在椅子上拘谨地问:“不知医仙有何事?”

沈桥先给郑院使开了一瓶茶饮料,然后又拆了一包虾片:“郑院使,您能把这三位离去前的情形重新描述一遍么?”

“他们平日喜好什么食物,有没有服用什么偏方,或者有没有恶习?”

郑院使犹豫了一下:“某只能记得一个大概,特别详细的记不得。”

“您尽管说。”沈桥刚拿出黑色马克笔要记。

紧闭的医生办公室门开了一条缝,先探出一双眼睛,紧接着第二双,第三双……门缝越来越大,索性直接走进来一位、两位、三位……

“沈桥,你值班时候开小灶是几个意思?”

沈桥那个冤啊:“秦主任只给我24小时……我苦啊……啊啊啊……”

秦主任就踩着沈桥的“啊啊啊……”声走进来了。 ! ! !

大家瞬间立正站好,行注目礼。

沈桥直接梗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哭丧着脸扮可怜:“秦主任,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人死,有十种方法让人七窍流血而死,可是……时间卡不到这么准啊……”

“也没法做得那么隐匿啊……”

中医们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

秦主任一开口就出乎意料:“别把路走窄了,也许下毒与吃食无关。”? ? ?

中医们面面相觑,又一致看向秦主任。

秦主任继续:“别被古装电视剧骗了,以大郸现有的医疗与制药水平,要做出完全无色无味的毒药,这药还能让人血流不止……完全不可能。”

“大郸一日二餐,正午时分都有吃点心的习惯,间隔大约在一两个时辰,那么就会让人以为是食物中下毒。事实上,可能前一晚,甚至更前的几天里就已经中毒。”

郑院使听完翻译,惴惴不安地回答:“下官只知道先帝的情形,秦王殿下与孟阁老并不是下官出诊……不能给各位医仙详尽的消息。”

“为什么?”秦主任不明白。

郑院使只能把自己没能治好晋王母亲明妃而被降罪关大牢、差点陪葬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既无奈又悲愤,但也都过去了,只能过去。? ? ?

中医科的大家震惊不已,沈桥问出心中困惑:“没能治好秦王的那位医生也死了?”

郑院使一怔:“没,据说晋王殿下命令他走了。”

沈桥想了想,向大家说:“晋王这货杀人不眨眼,连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郑院使都杀,还想杀他全家,凭什么就放过了这位医生?”

沈桥这清奇的脑回路又一次震惊了大家。

粗一听只觉得“凭什么”,但仔细一想,确实,这不符合晋王的个性。

郑院使听完翻译苦笑:“秦王与晋王虽然是亲兄弟,但斗得太厉害……”剩下的话都咽回肚子里。

大家都明白,晋王巴不得秦王死,所以连带着也放过了赶来急救的医生?

沈桥忽然语出惊人:“有没有可能,晋王与下毒之人认识?那人是晋王的手下?你们别忘了,流血意味着是活人,而死人是不会流血的!”

“秦王还血流不止,医者说无法救治,晋王就让人把秦王抬走了。”

“但凡是医生看到病人流血不止,总要做些什么吧?中医的止血法也不少!”

中医们听完不寒而栗,包括秦主任和郑院使。

郑院使藏在宽袖里的双手握拳,仍然止不住地发抖,内心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鼓起勇气:“诸位某要回一趟国都城,告辞。”

中医们望着郑院使匆匆离去的背影,你看我,我看他,他看她……最后一致看向秦主任。

秦主任与每个人对视:“行了,明天再说,都去休息。”

“是,主任。”中医们纷纷离开。

秦主任站在窗边,看到郑院使刚出大楼,以极快的速度往医院西门走。

虽然不知道郑院使为什么这样着急,但希望他担心的事情不要发生。

……

郑院使气喘吁吁地赶到医院西门,扶着铁栏杆喘得腰都直不起来,又很快顺着移动梯下到方沙城,在城西走了不少路,才找到了巡夜的神卫长。

神卫长被喘得厉害的郑院使吓了一跳,急忙问。

郑院使忽然抬头:“麻烦神卫长把下官送到国都城,越快越好!十万火急!”

“好,上车!”神卫长把郑院使扶进马车,一甩鞭子,马车飞跑起来,越跑越快。

郑院使靠着马车轿厢,脑海里飞快地筛选有效信息,先帝忽然撒手前五日磕了膝盖,秦王在死前三日划破了手肘;而孟阁老死前曾在御花园摔一跤。

孟阁老有没有请医者,郑院使不知道。

但先帝和秦王受伤时,都宣了太医院医师,巧合的是同一个人,也是宣布秦王无法救治的太医院丞刘天成。

就像中医沈桥说的,中医也有许多止血方法,救治病人必须到最后一刻。

刘天成到底做了什么事?

郑院使不想还好,一想就烦躁到了极点,自己不在国都城,刘天成就是太医院的主管。

万一齐王殿下有什么不舒服,替他诊病的人就是刘天成,实在太危险了!

郑院使想到这里,只觉得后颈一阵寒意:“神卫长,还能再快些吗?”

神卫长知道郑院使着急,但也要面对现实:“郑院使,国都城现在已经夜禁,您如何进得去?”

郑院使下意识摸腰牌,却发现自己走得急,腰牌落在家里没带出来,没有紧急腰牌闯夜禁是重罪,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这时,郑院使听到外面的马蹄声,掀开帷裳一看,是魏国公的护卫们刚好经过,情急之下大喊:“下官要见魏国公!”

护卫们已经与马车有一段距离,听郑院使这么喊,又调转马头追上来:“郑院使,所为何事?”

郑院使从马车里连滚带爬地下来,完全顾不上仪态:“魏国公是否在国都城内?请立刻带某去见他,十万火急之事,不便相告。”

护卫长当然知道郑院使在飞来医馆的事情,犹豫片刻:“郑院使可能骑马?”

郑院使一咬牙:“可以!”

“上马!”护卫长让出自己的备用马匹,“驾!”

郑院使爬上马背,深吸一口气:“驾!”

神卫长不放心,也骑着马追了上去。

第93章

国都城长信宫书房

亥时一刻, 齐王批完最后一份奏章,瘫在座椅上。

是的,郑国公找了工匠, 按照崔主任的要求,替齐王订制了符合人体工学的高足桌椅、封闭式推移门文件柜、仿制飞来医馆的轮椅……

这群工匠是最早一批跟着礼部侍郎宁温书到达飞来医馆的,真是什么都见过,什么都想仿制,能仿的都做了,实在仿不了的也画了图样,等大郸制造工艺水平提升以后继续仿制。

因为之前孟阁老血染文德殿,御前的内侍、女使包括御膳房不少人手都被控制着,而齐王已经在计划裁撤内侍和女使的数量,先放了一批年老的女使和内侍出宫,现在正准备放第二批。

目前书房内外, 连内侍和女使总共六人。

因为眼下非常时期, 齐王殿下自己吃喝,不假他人之手, 批阅奏章时更是把人都撤走, 相形之下,现在有一种在飞来医馆的自在。

伸完第三个大懒腰,齐王从零食大礼包里随便取出一包拆开,又拿了一瓶水,享受完工的快乐。

其实, 齐王更喜欢飞来医馆自动贩卖机里的可乐,俗称“肥宅快乐水”,曾经喝过一瓶,那黑漆漆的液体在舌面上跳舞的感觉实在太奇妙了。

就在齐王喝到第三次时被崔主任发现, 撂下一句“喝多了长不高”,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齐王三口把一瓶矿泉水喝完,正打算再开一瓶时,眼角余光瞥到窗外人影晃动,眨眼间,原本立在外面的六个人影都不见了。

就在他吓得浑身一激灵的时刻,一行人影有高有矮飞快移动甚至可以听到赶路的喘息声,紧接着花格木门被叩响,传来魏国公的声音:

“齐王殿下,您在吗?”

齐王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但藏在宽袖里的手还握着□□:“魏国公,本王半未召见,因何入宫?”

门外传来郑院使的声音:“启禀齐王殿下,是下官恳请魏国公紧急入宫,十万火急。殿下,您近五日可曾受伤?有没有宣太医院丞刘天成?”

“并未受伤,也未宣太医,”齐王边走边回答,打开门就看到魏国公和郑院使额头上亮晶晶的汗珠,“免礼,快请进。”

魏国公和郑院使站在门边上下打量齐王,异口同声问:“真的没磕着碰着?”

“未曾。”

郑院使仍然不放心:“连刺都没扎着一小根?”

“未曾。”齐王向来急智,回答得十分简短。

“没有就好。”郑院使长舒一口气,刚迈出右脚就绊在高高的门槛上,忽然就失去平衡,眼看着就要磕在地上。

魏国公大手一捞,将郑院使牢牢拽住。

齐王则撑住郑院使的双肩。

郑院使好不容易站稳,吓得赶紧行礼又差点摔倒,如果是以前是断不敢想的,现在……同样不敢想。

“何事?”齐王的思路非常稳定,从不会因为随机事件被打断。

郑院使关上书房门,凑到齐王耳边压低嗓音如此这番禀报完毕。

齐王听完足足怔了五秒:“那些样品绝对不会出错。”

“是,”郑院使小声回答,“所以下官在医仙们的点拨下发现破绽。”

齐王额头隐隐透出一根青筋,“无毒之毒”已经防不胜防,“医者杀人”更是让人心惊胆寒。

魏国公向齐王比了手势,郑国公已经带人围了太医院,怎么审或者让谁审,还需要齐王定夺。

很快,书房外再次传来消息。

太医院丞刘天成被缉拿当场、去围刘家小屋却发现空无一人,但按此前亲属登记,刘天成明明有父母儿女一起在国都城生活。

这消息实在令人意外,似乎又理所当然。

魏国公警惕地护着齐王。

郑院使则在书房转悠,努力寻找每个使齐王受小伤或出血的可能性。

书房外的国公府护卫也在四处搜寻。

可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们连哪些人事物的疑点都找不到,现在这样也不过是等待审讯结果,为了不闲着而进行的“大海捞针”。

而事实上,这样难以置信的事情,即使有人怀疑或东窗事发,要找到证据也是极难的事情,所以最关键的就是嫌犯证词。

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嫌犯横竖都是一死,证词也不好拿。

半个时辰后,书房外又传入消息:“刘天成一字不招。”

魏国公一把抓住郑院使:“你说,可能在哪里寻到证据?”

郑院使吓得一激灵:“魏国公,下官才疏学浅,仍有许多未知之药与未知之毒,下官这几日在飞来医馆仔细回忆能引发出血的所有药材,但都不得其法。”

“这几人的身体截然不同。”

齐王坐在高足书桌前,随手转中性笔,一圈又一圈,笔从指尖滑落,掉在桌面上“叭”一声。

三个人都在考虑可能性,但怎么也想不到。

齐王的笔掉在桌面第三次时,忽然抬头:“郑院使,平日刘天成行事如何?”

郑院使捏着袖口的指节泛白,望着齐王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因为发现端倪的是自己,可是当上太医院使以后发现,刘天成真是再好不过的太医院丞了。

“怎么了?”魏国公觉得郑院使站得摇摇晃晃。

郑院使终于发出了颤抖的声音,后背汗涔涔的,做好了接受一切惩罚的心理准备:

“请殿下恕罪,刘天成平日行事严谨,品行端正,与下官一起诊治疫病,什么苦都吃得,什么累都受过……”

齐王和魏国公盯着郑院使上下打量。

“你方才那番话可是当真?”齐王脑子里想到老师曾经说的话,非常好看的黑眼睛注视着瑟瑟发抖的郑院使。

“是,”郑院使躬身行礼,“同僚十二载,下官不能说昧心之话。”

齐王极短暂的沉默后:“魏国公,停止对刘天成的拷问,派人寻找他的家人。”

老师曾经教过,能熬得住严刑拷打的无非是名利,比如死士可以得到丰厚的报酬留给家人;又或是至亲好友被威胁,性情之人就能硬扛至死。

郑国公也好,魏国公也罢,他们只是老了、手段可半点未减。

“是!”魏国公什么样的人心险恶都见过,倒是对齐王如此通达刮目相看,也被郑院使日益膨胀的胆量惊着了。

不论是等审讯结果,还是等寻找刘家人的下落……每分每秒都非常煎熬。

郑院使既担心齐王责怪,又总觉得事有蹊跷,不死心地继续找寻,听到巡值更声时,终于在齐王殿下最常站的窗边侧面,发现一排极细小的倒刺。

最初发现时以为是意外,毕竟齐王殿下就算常在这边,也不可能伸手摸窗框,但紧接着郑院使就想到了齐王习清退身旁内侍和女使的习惯。

每发现一处,郑院使就用飞来医馆的粉笔勾一处,一刻钟后又在书桌左右侧面发现了细如牛毛的一排针……

等魏国公传令回来,郑院使在书房里发现了五处带针或带倒刺的地方,这下连齐王都隐隐后怕。

齐王冷静如常:“郑院使,这倒刺和针尖浸过药?”

郑院使盯着书桌边缘出神,却没闻到任何药味儿,也试不出任何蘸毒药的迹象。似乎只是单纯的想让齐王有点儿小划痕,只能实话实说:

“殿下,下官才疏学浅,辨不分明。”

魏国公传令彻查藏针之事又回到书房,见郑院使像一头钻进了牛角尖,忽然用力一拍手:“针无毒,但处理伤口的太医带的清洗药有毒?”

郑院使脑海里纷乱的思绪忽然就串起来:“划伤后起初不在意,过一晚便会肿痛,宣太医来诊治,太医自然会清洗伤口……想来,毒便是那时所下。”

毒药入血,因各人体质不同,发作时间有长短。

正在这时,书房外又有来报:“刘天成的家人们已经找到,但都死了,伤痕累累……”

“听左邻右舍说,刘家人去年夏就不见了,刘天成去告过官,也找过一阵,但没找到,此后每日回家都魂不守舍,见人连招呼都不打……”

魏国公和齐王一怔,就听郑院使“嗷”了一声。

郑院使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踉跄着起身,却挣扎了三次才爬起来,跪到齐王面前:“殿下,殿下,下官等人才疏学浅,可行医救人总是竭尽全力,为何要落得如此下场?!”

“殿下,请您明辨是非,请您,请您……”

郑院使伏在地上,再也说不下去了,即使停了严刑拷打,刘天成肯定遍体鳞伤,以后……以后还能行医么?又要让他用怎样的心去救治病患? !

好人被逼成恶人,太医被逼杀人,天理何在? !

齐王把郑院使扶起来,轻声说道:“走,带刘天成去大宗正司狱。”

魏国公眨了一下酸胀的双眼,刚要说话。

齐王又开口:“魏国公,本王也该与赵洑好好见一面,就带这些倒刺和针当见面礼。”

……

天很黑,月光被乌云遮得严实,一点光都没有,大宗正司狱廊下挂着的白灯笼,散发着极暗的幽光,一阵风吹过,吱呀作响。

大门外戒备森严,巡逻的、瞭望的、打更的……每根高举的火把都比灯笼明亮,仿佛串起长长的珠链,将大狱牢牢地围起来,这里是国都城戒备最森严的大狱没有之一。

现在的气氛更加紧张。

先是郑国公带了人进来秘审,两个时辰不到,魏国公和齐王殿下亲临,想也知道会发生非常了得的事情。

尤其是齐王殿下在众守卫行礼时经过,披着的大麾仿佛黑色火焰带着灼人的热度,直奔关押赵洑的牢房。

一片黑暗中,睡得迷迷糊糊的赵洑被光亮惊醒,半夜三更绝对没好事!

牢房外,齐王俊秀挺拔地俯视窝在角落的赵洑:“来人,送他一份见面礼,让他亲自试用。”

“是!”

赵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看守押起来强行摁在木栏上,双手被牢牢控制住,一支火把忽然凑近,吓得他下意识地拼命挣扎。

与火把一起出现的,还有用厚布包裹的细针和倒刺。

“放手!本王是晋王殿下!放开本王!”

魏国公冲过去就是狠狠一巴掌,特别清脆的巴掌声响彻牢房。

赵洑被扇得直接撞了木栏,眼冒金星还满嘴血腥味儿。

不由分说,赵洑脏得难以辨认的手背上,被细针和倒刺扎入,发出骇人听闻的惨叫声:“赵鸿,你怎么敢?”

魏国公怒吼:“这里是大宗正司,而你只是赵洑!”

谁也没想到,赵洑就这样隔着牢笼与魏国公对骂起来,甚至还有些得意:“大宗正司又怎样?无凭无据的,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

一道阴影笼罩在赵洑头上身上,是高大的郑国公,眼神里充满愤怒。

后面躺在排榻上的是太医院丞刘天成,已经用了续命的药,换去了脏污的衣服,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地望着赵洑,透着茫然无措。

郑院使小心翼翼地摸了刘天成的脉相,顿时老泪纵横。

齐王上前一步:“太医院丞刘天成,本王已命人厚葬你的家人,你还有何要求?”

这一大群人里面,除了齐王,就是刘天成年龄最小,可他最像濒死的老人,用了不少时间才反应过来,满是凄凉和悲愤:“齐王殿下,下官想要赵洑死……您能做到么?”

“都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下官想看见。”

赵洑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疯了:

“这话你也信?!就因为我姓赵名洑,就算犯下天大的事,也不会丢了性命!都快死了的人,别痴人做梦!”

“哦,还有,你死也要记得,把你关押秘审的人可不是我赵洑,是这里的一群人。人呐,还是要明辨是非……”

一块破布堵了赵洑的嘴,牢房里一阵呜呜声。

而郑院使俯身到刘天成耳边,一直说着什么。

齐王看向郑国公和魏国公:“本王原本想留赵洑一条性命,可是近几日发生的事情简直人神共愤,逼迫太医院函刘天成制做稀有药物残害先帝,这事无论如何都过不去!”

“呜呜呜……”晋王拼命要吐掉嘴里的破布,却只是徒劳。

正在这时,刘天成断断续续地提要求:“齐王殿下,郑国公,魏国公,下官可以做证……下官会说出所有事情……”

“只求与庶民同罪!”

第94章

郑国公和魏国公齐刷刷看向齐王, 私心里希望他不要轻易承诺。

齐王略加思索,面沉如水,望着牢笼里面目狰狞的赵洑,一字一顿:“赵洑如今已是白身,只要人证物证俱在,所做恶事皆按大郸律令处置,绝不姑息。”

刘天成却坚持:“空口无凭。”

齐王立刻从宽袖里取出纸笔,沙沙写下, 署下姓名, 展示在刘天成眼前:“这样如何?”

刘天成伸出没了指甲、鲜血淋漓的手指, 接住了齐王保证书, 已经咬烂的嘴唇动了动,挤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这才缓缓开口。

去年春末夏初, 郑津和刘天成两人试图研制活血化瘀的复方汤剂, 希望活血效果更好,而且能不伤肠胃。

试了许多药材和配比, 效果都不分明, 两人的闲暇时间都泡在这份汤剂上。

不仅如此,两人的家人也帮着寻摸更好的药材,搜集更多的古方。

他俩在古方基础又出了一份改良版,可偏偏在三月,郑津被擢升为太医院院使, 而刘天成也成为太医院丞。

俗称“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俩上任一把火都没来得及烧,就全力应对每年一次的医师考核,从早忙到晚, 不在太医院,就在各医馆里,根本没闲的时候。

试用药方的事情就这样无限搁置了。

直到忙完医师考核已经是盛夏,刘天成顶着硕大的黑眼圈、拖着脚步回到刘家小屋,屋前屋后都空无一人,父母妻儿不知去向。

家里灶台上烧好的饭菜已经放臭了,引来许多苍蝇。

刘天成“大睡三日”的困意瞬间消失,一转头就去报官。

新任太医丞家人失踪,府衙派人找了两日就停了。

刘天成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门前没有嬉闹的孩子,屋子里没有妻子与父母,看到门槛内的带字纸条“用新药做成无人能识的毒药来换家人。”

他扶着门框就这么晕过去了,幸亏左邻右舍看见,赶紧扶进屋子里。

等刘天成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三日后,他发着高热赶走左邻右舍,又去太医院告假两日。

两日后,刘天成拿起此前搁置的试验药方忙活起来,对郑津的关心表示感谢,对他的劝说完全不理……

郑院使听到这里都懵了,抓着刘天成的手腕:“你为何不说?”

刘天成苦笑:“那时开始一直有人监视我,绝对不能再把你牵扯进来,所以我和你吵、对着干……在监视的人看来,那份药方就是我的。”

郑院使听了又一次老泪纵横,他们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刘天成笑得无比凄凉,说出更令人震惊的后续。

好不容易交了药方、提供了合适的给药途径,然后刘天成就在回家路上被人套麻袋打晕,睁眼见到了消减许多的家人。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家人成为最终的试药人,在挨了毒打、反复试药的过程里,一个又一个死去。

这时,崩溃的刘天成见到了常服出行的晋王和随从,再次晕了过去。

醒来后才知道,晋王下令三日后入宫替先帝清理伤口,如果反抗就将刘家人锉骨扬灰洒在荒野。

身为太医院丞的刘天成,就这样被迫成为“杀人凶手”,每天都麻木又绝望。

赵洑缩在牢笼里得意地笑,笑够了才吐出几个字:“皇家颜面。”

魏国公听完这话,气得走进牢笼提起赵洑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禽兽不如的东西,弑父杀姑母……”

齐王拽住魏国公,又看向郑国公,强忍怒意到脖颈的血管粗得很明显:“本王原本打算留赵洑一命,现在改主意了。”

“赵洑不死,党羽就不会擅罢甘休。他们能在书房里做手脚,自然能在二位国公府里、马车上以及任何令人想不到的地方做手脚。”

“他们又会逼迫更多人做这些手脚,他们一党制造的冤屈、杀的人,全都要审查出来,按大郸律法严惩。”

“是!”魏国公、郑国公同时低头。

刘天成听着他们交谈、听郑津的呜咽,缓缓闭上眼睛,手指紧紧捏着齐王的保证书,鲜血浸透纸页后蜿蜒落下,一滴又一滴,像血泪。

郑津再次把脉后,跌坐在地上,失神地望着保证书粘在刘天成松开的指尖。

魏国公、郑国公和齐王交谈完毕,转身就看到这一幕。

郑津恭敬又虔诚地向他们三人行了拜首礼,一次又一次,白发在火把的照亮上像会发光,刺着三人六目。

齐王把郑津扶起来:“郑院使,本王改主意了,手起刀落实在太便宜赵洑。”

赵洑听得浑身一抖:“你,你,你想对本王做什么?”

“郑国公,平民百姓自称本王该当何罪?”

“按大郸律属大不敬,掌嘴二十,刺六字,配一百里。”

齐王字字清晰,带着无比的愤怒与悲伤:“配多少里暂且记着,把掌嘴二十和刺六字先罚了。”

郑国公一挥手,一名拿竹板掌嘴、一名端着墨碗进来刺字的看守走进牢房。

两人合力把拼命挣扎又惊叫的赵洑牢牢绑住,立刻响起了清脆的竹板声:

“一!”

“啪!”

“二!”

“啪!”

“三!”

“……”

数到二十时,赵洑满嘴的牙都被打掉了,脸颊上血肉模糊,鲜血顺着嘴角撒在衣襟上,与牢房外滴在地上的血迹仿佛镜像。

紧接着就是刺字,赵洑虽然忍着剧痛拼命闪躲,嘴里被堵了破布,把一切怒骂伤痛都变成“呜呜呜……”

因为脸颊伤得很重,六个字都刺在了赵洑的额头上,容貌尽毁。

这时的赵洑与玉树临风的晋王殿下,任何人都无法将他们联系到一起。

赵洑吐了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齐王看到了一下运动手表:“今日暂且如此,好生照料与诊治,他欠的血债太多,以后的日子还长。”说完就走出大狱。

魏国公和郑国公神色凝重,大郸以仁孝治天下,怎么就出了赵洑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

赵洑竟然真的逼刘天成先杀先帝、再杀秦王和孟阁老,又对大长公主府和地坑院下杀手,这是弑父杀兄和杀姑母的极恶重罪。

赵洑将尝遍大正宗司所有的刑罚,并昭告世人引以为戒。

可皇族出了这种极恶重罪,颜面荡然无存,又怎么能让世人信服?

……

与此同时,国都城还有另外一大群人无心入眠,比如八大米粮铺的掌柜们、被拦在长信宫内不能回家的群臣们。

五日前,“飞记米粮铺”忽然开张,以半价、不掺沙、称量准确可零卖、所买即所得这些碾压式的优势,销量爆好。

国都城八大米粮铺的掌柜们难得团结,第二天就把本店米粮价下调一半,价格战就此开打。

万万没想到,这前所未有的销量,“习记米粮铺”不仅扛得住、还真的像开业时宣传得那样,保证是米市的半价出售。

这样一来,第二天国都城再次呈现“万人排队买米”的壮观场景。

第三天,八大米粮铺又挂了隔天的半价,而“飞记米粮铺”在此基础上继续半价。

于是,那些囊中实在羞涩的百姓们,终于凑给买米的钱,壮着胆子去排队了。

第四天,八大米粮铺再次联合挂半价,飞记完全不受影响,仍然如此应对……百姓们一样排着长队、喜滋滋地等着买米,一碗也好,两碗也好,小半口袋也行。

毕竟,这是两年来能买到的最好也最便宜的米,有时候路过正在煮粥或做饭的人家,凡是闻着味儿的人都要狠吸几口米香。

可偏偏就在排队人最多的时候,陆续有五名男女捧着家里的破碗,给还在排队的百姓看碗里的饭或粥,边展示边大声嚷嚷:

“这家的米有问题!到手看着好好的,回家一洗一泡再煮上就变成这样了!”

“不要买啊,这米……呜呜……哎,别推我……”

卖惨的戏码还没演完,就被排队买米的百姓给推远了,捣什么乱?有多远滚多远!

还哭还要闹?

那就别怪百姓们不客气了,信不信能把你们赶出两条街去? !

没多久又出现一队马车,把街坊大路堵了个严严实实,领队的人踩着马凳下来,傲气十足地插队并开口:“都让开,我要买一千石大米,有没有?!”

店小二招呼着指了指今日新增的挂牌:“每家每户每日限购一百钱的米粮。”

挂牌的最下面还有一行字:“吃完再买不生虫,每日都有别担忧。”

店小二笑得真诚:“这位客官,这是今日新添的,还请见谅。”

“你们这是有生意不做?!”领队粗着嗓子、气势汹汹地问。

店小二不卑不亢,面对比自己高大半个头的壮汉厉声质问,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仍然有笑容:“这位客官,瞧您不愁吃穿的,也犯不着与穷苦百姓抢米粮了……”

万万没想到,壮汉忽然就动手抢砸。

就在百姓们要发出惊呼的瞬间,只见店小二格挡握拳、攻守兼备,只三个回合壮汉就被扭了双肩、动弹不得。

“好身手!”排队的百姓们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太好了,这样就能一直买到好米了。

"飞记米粮铺”卖到第五日,八大米粮铺一粒米都没卖出去、并且没继续降价,而是有一大批来者不善的人围在了飞记的门外,不让百姓进店买米。

“让开,我们要买米!”

“对,我们要买米!快让开!”

这群人执着要拦,推搡之间越闹越凶,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正在这时,一列黑骑威风凛凛地出现,车队有大长公主府的徽记,还传出妙音的声音:“大长公主在此,不打扰百姓买米,你们还有机会活着离开这里,否则……”

话音未落,黑骑们将弓拉满,瞄准了闹事的人群。

几乎瞬间,闹事的人呈鸟兽散。

大长公主在妙音的搀扶下走出马车,接受百姓拜首礼后保证:“飞记的米粮充足,大家可以不用排这么长的队……”

“领到号牌的继续等,没领到的明天赶早。”

“是!”百姓们听完后,看了看长长的队伍,排在最后面慢慢散开。

第95章

有大长公主和黑骑做背书, 想大闹飞来医馆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在满弓利箭下作鸟兽散。

飞记米粮铺恢复正常营业,再也没人敢来闹事。

于是,八大米粮铺的掌柜们再次聚集在樊楼的雅间里,讨论如何对付飞记,可因为利益多少不一,愿意承担的亏损也不同:

有两家表示不用担心,飞记撑不了几天。

有三家心急如焚,大长公主都出面了,那就是未来新君的态度,背后大掌柜们的权势再大,但“一朝君子一朝臣”,三月初春闱就要张榜了,到时候大掌柜们自顾不暇,他们这些小掌柜们就是马前卒,早死早超生。

有一家表示,这样干等着不是办法,总要商量出一个对策,怎样止损并全身而退。

最后两家是规模最大、囤粮最多的,也是联系长信宫最积极的, 可惜宫门森严,根本没法取得联系……冷眼旁观大家心怀鬼胎的样子,觉得还是早做打算。

只是, 国都城的宫门森严,各大城门也森严,大家都被困在这里,无路可逃。

一个时辰后, 掌柜们面红耳赤地各自散去,步覆沉重。

第六天,规模最大、囤粮最多的两家米铺,又挂出了半价挂牌,而其他家的米也有不同程度的降价,残酷的价格战就此开打。

事实上,飞记米粮铺是每天开张最早的一家,挂价牌的时候,其他八家还没开张,等卖了半个时辰的米粮,才听到各大米粮铺降价的消息,算了均价后立刻再打五折。

米卖得越来越多,排队买米的百姓也更多。

可即使八大家米粮铺再三降价,百姓们都没在铺子门口停下脚步,家家门可罗雀。

气温上升明显,阳光和煦,百姓们个个嬉笑颜开,而这些米粮铺的掌柜们个个愁眉苦脸,即使明知道自己无法逃脱,但都幻想着事态能有转机。

……

飞来医馆麻醉科复苏室

赵潜打量忙碌的医护们,以及自己身上粗细不一的管子,感受全身各处的疼痛……高兴的是自己还活着,但疼也是真的疼,所以总是清醒少,昏沉多。

复苏室的玻璃墙外,神经外科、骨科和整形外科三科医生会诊的结果,如果生命体征能再稳定七日,就考虑做全身多处骨折的固定术,只有把断端都打上骨钉,医生们才能稍微放心一些。

而整形外科已经把颜面部的受伤模型做出来,随时可以手术。

三科评估后的结果是,骨折固定和颜面部手术还是不能一起做,只能慢慢来。

赵潜望着只露一双眼睛的医护,又左右看了看,嘀咕着:“郑院使去哪儿了?”

护士长看出赵潜的困惑,解释道:“郑院使昨晚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离开了飞来医馆,并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那样慌张的郑院使,医护们也是第一次见。

因为颜面部受伤的关系,赵潜能不说话就不说,只能干巴巴地点头示意。

护士长迅速评估完赵潜,刚要走。

赵潜忽然眼神一闪,想到另外一桩大事,含糊不清地问:“我的牙……”

清醒时刻,赵潜用舌头舔遍每一颗牙,发现自己少了六颗,整个人都呆住了,只是那时候根本说不了话,现在才勉强能发出声音。

护士长迅速反应过来,安慰道:“飞来医馆可以种牙,不用担心。”为了赵潜能听清楚,还特意连说带比划说了两遍。

赵潜懵了,种牙?是像庄稼那样播种浇水施肥? !

啊这……不会吧? !

如果真是这样,那飞来医馆就是天上医仙下凡拯救大郸的!

护士长说完去巡视其他病人了,现在复苏室床位满员。

双手十指都骨折的韩乐师,今天在康复科医生的帮助下,开始做小幅度活动了,虽然很疼,但他非常配合,看向医护们的眼神里充满感激和敬佩。

护士长巡视完一圈,走进医护办公室,拿起对讲机却看到手表上的时间,等天亮以后再打,也不知道第五项任务算完成了没?这系统怎么这样慢吞吞? !

……

食堂库房里,樊主任和大厨们正强撑着眼皮盘库,才一个月不到,装得满满当当的大仓库里,各种食材已经所剩无几。

啊这……一群人算了又算,各种食材精简着用,最多还能撑半个月;半个月后如果系统不开无限食材和调味料系统,大家就只能一起喝粥吃白饭了,连盐都快用完了。

这可怎么办?

盘库几乎用掉了所有的脑细胞,大家你看我、我看她、她看他……现在是凌晨两点半,就这么着急通知邵院长?

樊主任思来想去:“算了,还是明天一早去找邵院长,他肯定会想法子。”

一名来自四川的大厨说:“要不要早做准备,把蔬材都做成酸菜或者腌菜,味道咸,消耗起来就少得多。”

樊主任笑了:“医护们吃腌菜的不多,别想了。”

“医护们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为了完成任务忙活的也是他们。他们守护病人,我们负责让他们吃好喝好,对吧?”

大厨苦着脸:“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也变不出食材啊!”

樊主任忽然想到一个主意:“上次大长公主送来的米面粮油里还有不少新鲜蔬菜,味道可以。实在不行,明天一大早和邵院长说,咱俩去国都城的菜场买点儿。”

“真的?”四川大厨兴奋地搓搓手,上次穿越没在,听说大厨们在大郢国都城里卖吃的、还收了学徒,很羡慕有没有? !

他也要成为逛过国都城的人!

樊主任又笑:“哎,你就没想过,马车和骑马看着舒服惬意,坐起来其实很难受的。更何况,方沙城内的路都不好,马儿们容易陷落也容易摔。”

“就咱俩的骑马水平,就算对马磕头,那些马大爷都不见得搭理我们,不高兴就撂蹶子摔我们一个大马趴。”

“啊?”对骑马坐马车跃跃欲试的大厨立刻没了兴致。

“行了,还能睡四小时,赶紧的。”樊主任招呼他们赶紧散了。

……

几乎同一时间,方沙城东,负责维护光伏的工程师们,因为穿越以后医院所有区域都禁烟,烟瘾被强摁到现在,实在受不了都围在一起分享辣条瓜子之类的小零食。

说话不停,嘴巴吃起来也不停。

有人问:“汪工,你说到时候真停电了,这里面的病人……”会不会有事?

汪奇锐看着围了一圈的脑袋,实话实说:“不知道。”

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也只能靠运气。

有人表示反对,明明是靠医护们救死扶伤才能完成的任务,哪来的运气? !

现在医护们可忙了,病人不是疑难杂症,就是严重营养不良……一个个的可棘手了。

汪奇锐绕着两座移动医院走了一大圈,看着值夜班的医护们,心中满是敬佩。

第五项任务赶紧完成吧,有了局域网,医护们那些没必要的跑动就可以成为过去式!

……

几乎同一时间,熬夜达人魏璋躲在被窝里玩手机小游戏,玩着玩着就眨了眨眼睛,过了会儿又眨了一下眼睛,哎,没看错啊。

魏璋手机右上角的信号竟然满格了? !

于是,魏璋带着坏笑,摁了拨号键。

凌晨两点,保安队长王强正在医院的门卫小屋里睡得正香,手机就这么突然响了,在寂静的夜里特别大声。

“哎……”王强是直觉型人类,身体反应远比大脑快得多,手快地接住掉在半空、离地还有两厘米的手机,嘀咕着,“谁 这个点打电话? !损不损啊? ”

这时大脑终于反应过来,哎,怎么能接到电话的?第五项任务完成了? !

手机铃声还在不依不饶地响,来电显示“魏璋。”

王强摁了接听键,就听到魏璋非常欠揍的声音:“强哥,你醒啦?”

“滚!”王强没好气地回答。

“好嘞!”魏璋立刻挂断,一秒都不多说。

王强挠了挠头,这些天忙得像坨螺,第五项任务是什么来着?

偏偏这时,手机又响,接通后再次传出魏璋的声音:“是不是忘记第五项任务是什么了?”

“滚!”王强很不爽,因为真的被他说中了。

“好嘞!”魏璋又火速挂手机。

王强醒来以后,照例到柏油路上巡逻,意外发现有一个大规模商队正以极慢的速度靠近方沙城,咦?现在是凌晨,需要这么拼命地连夜赶路吗?

王强拿出望远镜仔细看:“这哪是商队,分明是个规模庞大的大郸施工队,就连牛车和马车都比普通车大不少。”

按这个行进速度,天亮以前就能进入方沙城的东门。

有意思,不知道他们在方沙城准备做什么?

正在这时,手机提示有新消息,点开一看:

“飞来医馆系统恭喜您!第五项任务完成,获得无限能源供应系统,包括电、燃油、煤油、局域网等维持设备运行的所有能源。”

“飞来医馆系统第六项任务,救助512名病患,将开启无限食材系统,所有食材(包括肉蛋奶四季蔬菜和调味品)都符合国家相关行业标准,敬请期待。”

王强看了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512名病患?这么多人?

第96章

飞来医馆的位置够高、望远镜也看得足够远, 但架不住黑漆漆的夜,总觉得这支庞大的队伍仿佛看不到尽头,而且行进的速度也太慢了点儿。

按这速度, 天亮以后能进方沙城都够呛,王强放下望远镜走回门卫小屋蒙头大睡, 明天再说。

事实上, 王强没能睡多久,凌晨四点多又被沉闷的夯土声吵醒, 一骨噜爬起来, 拿起望远镜就跑到医院东门眺望。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怎么感觉这浩荡得快把官道塞满的队伍越来越长了?

王强很肯定,沉闷的一声又一声就是随着队伍前进而越来越清晰的,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思来想去,王强从移动梯刚下到方沙城,就看到骑马的神卫们匆匆回来,张嘴前忽然意识到自己不会说大郸语,借马怎么说?完!

万万没想到,神卫长操着生硬的普通话,一个一个往外蹦字:“守门仙,铺路,送米面粮油和、还有很多肉……”

神卫长式普通话,NL不分,前鼻音后鼻音也不分。

王强连蒙带猜的, 只明白了个大概,嗯,应该对飞来医馆的安全不够成威胁,那就这样吧, 挺好,琢磨完拍了拍神卫长的肩膀,摇了摇手又从移动梯回医院了。

到医院西门,边拍手边嘀咕:“唉,什么时候能像大郢有天梯呢?”

“也不知道系统任务有没有?”

正在这时,一只手毫无征兆地搭上王强的肩膀,身体比大脑更快反应,抓手反拧却扑了空,不用想肯定是魏璋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一转头,果然!

魏璋笑得苦哈哈:“给你打电话把老爸吵醒了,然后就被踢出来士活了。”

王强乐呵呵地竖起大拇指:“报应!”

“滚!”魏璋毫不客气地还了,“说正事,现在有网了,医护们不用跑来跑去看报告,轻松多了。”

“废话,有网有电当然方便。”附送一个大白眼。

“老爸把我赶出来的时候惊动了邵院长,邵院长先看到飞来医馆系统的消息、又看到食堂樊主任发来的食材告急,让我想办法去国都城买点儿。”

“人随我挑,这不第一个就来找强哥了嘛。”魏璋特别理直气壮。

“行啊,”王强不假思索地同意了,“还有谁?”

“食堂樊主任、两名大厨,我们俩,外加文浩和周洁,”魏璋假模假样地掰手指,“借方沙城的马车和牛车,能买多少是多少。”? ? ?

王强脸上浮现谜之微笑:“文浩和周洁两个人都不会做饭,他们跟去干嘛?”

总不能是之前出诊,他们保护医护;去国都城采买,换医护保护他们?

魏璋比了个别说话的手势,挑了挑眉毛:“懂的都懂。”

王强琢磨过味儿来了,看破不说破:“什么时候出发?”

“七点半准时出发。”魏璋边说边走。

“买菜团”组建完成,团员们抓紧时间休息。

但有不少人因为有电有网的好消息而激动。

方沙城东的临时休息区,负责光伏的工程师汪奇锐,望着信号满格的手机,一拍大腿:“弟兄们,有网啦!”

“有网就不用担心停电啦!哦耶!”年轻的志愿者们都特别开心。

“手机能用,我们就不用再方沙城东南西北地到处跑了。”天知道,这两三天的时间里,他们跑了多少地方。

除了方沙城的人以外,全院最开心的就是检验科了,感天动地啊,终于不用再被医护们盯着出报告了,有网了,医院系统就能恢复如常,再也不用跑断腿。

再好的事情都有两面性,比如各科室指望靠跑腿减肥的医护们,只能另寻他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