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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淮山娘也不再勉强他下山去见见未来丈母娘,只跟他道:“那娘就找媒人上门提亲了,定亲的日子咱们也尽快一点儿。”

“娘你看着办吧。”李淮山冷漠的道。

淮山娘商量着说:“那定亲之后,娘就跟你季婶儿连婚期也一起定了?”

“娘你定就好,这些事以后不用再问我了。”李淮山拿着他磨好的刀进了屋。

季大哥跟淮山娘对视了一眼,都摇了下头,季大哥小声的说:“你说结婚那天他不会不去吧?”

淮山娘轻拍了他一下:“乱说什么,你弟不是那样的人。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季大哥摸了下头说:“我这不是担心吗?这要是不去结亲,这季家笑话可就更大了。”

“你也少说几句,你这两天在这山上陪你弟,开解开解他,别让他心里存了事,伤身体。”

“行,正好家里正好也不忙了。”

但第二天李大哥被驱赶下山了,李淮山说不需要他,他更愿意一个人待着。

李大哥隔着门,趴在门缝里跟他说:“得习惯习惯,等成亲了你不得适应两个人……”

“走!”李淮山对着门吼了一声。

“走,娘,咱还是赶紧走吧。”李大哥赶紧扶着淮山娘下山了。

淮山娘下山后也没有耽搁,当天晚上就到了季然家,跟季然娘说了,第二天媒婆上门提亲,第五天定了亲,也定了结婚的日子。

结婚日子定是在一个月后,时间算是紧凑的,但现在这种情况也不适合再拖了。

定亲仪式李淮山要出面,只不过不用见季然。

李淮山要来季家,让丈母娘看看,季然可以在厢房里透过门缝看看。

季嫂子在厢房陪着他,看季然真在门缝里看了眼,笑着揶揄他:“看到什么了?未婚夫英俊吧?”

季然坐回炕沿上说:“英俊。”

季嫂子笑了:“那可不,李家老二是咱们村数一数二的小伙子了,高大魁梧不说,面相比那戏台上武生还要俊,唯一缺点就是不爱笑。不过这也不妨碍什么,你别怕。”

季嫂子被季然娘嘱咐了一项任务就是安抚季然。

担心季然怕他,季然以前被李淮山杀猪时捅出去的血溅到了身上,吓着了。

也就前年的事,季嫂子还有印象。

每当逢年过节的时候,李淮山也会帮着村里杀猪挣钱,猎户本来就是杀生的,那杀猪也是一样的。

一刀子下去,从脖子到猪心脏,猪立时就不动了,只见血咕咕往外冒,血气翻涌,然而杀猪的人面不改色。

李淮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父亲死的早的原因,整天沉着一张脸,不笑就会让人觉得唬人,再加上这个时刻,就让人觉得他心狠手辣。

很多村民一边称赞他技术好,一边心里却防备着他,惹谁都好,千万别惹着李淮山,这么一头两百斤的大肥猪在他手里,他眼睛眨都不眨。

季嫂子想着那时的事看了一眼季然,这次季然脸上到没有害怕的神情,只看着门口说:“我不怕。”

定亲仪式,李家是来送彩礼的,不仅有彩礼,还要送给哥儿点儿见面礼,哥儿再回送对方礼物的。

李家的见面礼送的是簪子跟发带。

季然给李淮山的回礼,是一个荷包,两方帕子。

双方的礼物都是包在红色的包袱里的。要等对方回家后再打开看的。

定亲送下礼物,说几句话,拜见了岳父岳父就行了。李淮山走的比谁都快,要不是李大嫂子给带着礼物,他大概都忘记了。

季然娘看着李淮山头也不回的背影暗暗的磨了下牙:“这是把我们家当洪水猛兽了吗?”

季然爹说:“他这不是新上门的女婿,不敢太造次嘛。我看挺好的。”

季然娘还想说什么,季然已经去拆礼物盒了。

季然娘也就不说了,跟着上前去看。

礼物还不错。

簪子是银簪子,是淮山娘给未来二儿媳的,缎带则是买的,浅蓝色的,上面还有一颗珠子,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芒。

季嫂子感叹道:“没想到李淮山眼光还挺好。”

她不知道这是李大嫂给挑的。

李淮山回到家后就要上山,李大嫂笑话他:“跟后头有什么追着你似的,一刻都留不住了,不看看人家然哥儿给你准备的什么礼物?”

李淮山没有兴趣,他给季然准备的礼物让李大嫂给挑的,好不好看他不知道,反正挑贵的就行了。

李大嫂却帮他打开了盒子,然后就看到季然绣的那个荷包跟帕子了。

她都愣了下:“这也太好看了些吧?这……这是什么绣法?娘你快来看。”

淮山娘拿着荷包帕子到门口,阳光下照看了下才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绣法,但真好看,这一阵阵绣的密实,花样又漂亮喜庆,这花儿还长在小鹿头上呢,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真好,淮山你来看看。”

李淮山都要走了,只得回来说:“娘你喜欢就收着吧,”

李淮山娘把荷包塞他手里:“这是然哥儿给你的,你这孩子,看看,人家绣的很好。”

李大嫂插话问:“娘,你说这是那个然哥儿绣的?他会这种绣法吗?”

李淮山娘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也没有见过这种绣法。”

李大嫂道:“不会是买的吧,要是买的话应该也挺贵的。他对咱们家倒也……”

李大嫂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听见李淮山说:“不是买的,是他绣的。”

李大嫂啊了声:“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李淮山只默默的看着这个粗麻布上精致的小鹿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了那句话。

可这头小鹿是那么的熟悉,就连小鹿头上的海棠花儿都熟悉的让他奇怪。他所住的山上有几棵野海棠花,开花的季节是有不少的动物路过,也许有天有一只小鹿也从那棵树下路过了吗?

看李淮山对着荷包走神,李大嫂揶揄道:“好看的移不开眼了是吧?这还有两方帕子呢,不一起看看?”

李淮山没有被她揶揄到,他把两方帕子都看了,帕子上有一方绣的是两只鱼,有一方是海棠花。李淮山都觉得似曾相识,他把东西又都放在了红布里,包好了,这次揣在了怀里。

李大嫂还笑话道:“拿着去哪儿啊,留着给嫂子看看呗,嫂子看看怎么绣的。”

李淮山走的更快了,李大嫂跟淮山娘对视一眼都笑了下,淮山娘道:“他这应该是高兴了吧?”

她也希望她的儿子对这幢婚事有所期待。

李大嫂说:“放心吧,眼珠子差点儿没拔出来。”

季然跟李家定亲的事没过几天就插着翅膀飞遍了三山村。

隔壁家季晨娘听着他定的日子,也跟何家商量着,把自己儿子跟何家的婚事定在了同一天。

有赶巧的意思,最重要的是季晨娘担心夜长梦多。

她原本想把季晨嫁给李淮山,是觉得李家是能后起的人家,但现在竟然捡了一个大漏,竟然让秀才家看好了,那更加高兴,与其盼着李家以后能强,还不如要眼前现在就富裕的人家,更何况这可是秀才家啊,谁不爱读书人呢,李淮山再厉害也只是个猎户啊。

猎户挣钱是拿着命,而秀才就稳定多了,现在每个月就能拿到2两的月俸,这可是庄户人家忙活一个月都挣不来的银子啊。这要是秀才以后再高中举人,那他们家季晨可就是举人夫郎了,虽然举人她从来没有见过,但不妨做做梦。

所以季晨娘赶紧抓着这个机会,生怕迟了有变动,她哪里不知道何家的想法,何家是怕季然娘,怕季然赖上他们家,为了赶紧甩开他们家,才选了季晨。

谁让他们村里出名的哥儿就他们家晨哥跟季然呢。

反正何秀才只知道死读书,压根不知道这两个齐名的哥儿霸道脾气,只想着挑出名的,既然如此那就赶紧。

两家同时嫁哥儿,村里人又有了谈资,大多都是围绕着两个哥儿嫁的人家说话。

【他们四家这跟唱戏似的,怎么选在了同一天结婚啊,这不会是赌气吧?】

【确实跟唱戏的似的,任谁都没有想到何家选了晨哥儿,剩下季然那可不是赌气要嫁别人了。】

【其实我早就料到了,我早就说何家不可能再娶季然了,除了李家没有人再娶了。】

【那你们说李家到底给了季家多少彩礼啊?】

【李家这些年都欠外债,再加上着婚事是季家上赶着,肯定给不了多少礼金。】

【这么说的话,这两家的婚事好像不是良缘啊。】

大多都是这样的八卦,来帮着季然娘缝被子的本家季大娘跟季然娘说了,季然娘现在已经沉得住气了,只是一边缝一边冷哼了声:“是我们家嫁哥儿,跟他们有什么关系,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大娘说:“你说的是,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我看然哥儿还挺好,嫁妆准备的丰厚啊。”

季然娘淡淡笑道:“那是当然,淮山家给我们的礼金是六两六,我们家然哥儿的嫁妆当然也要相衬。”

大娘哇了声:“六两六的礼金这是咱们这里很高的数了。李家这诚意十足啊。”

这要是何家出她还不会这么惊讶,可这是李淮山家,众人凑知道他们家这些年有多困难,现在能拿这么高的彩礼是对然哥儿最大的诚意了。

季然娘说到这个问题脸色就好多了,她也没有想到李家能给这么足的礼金,她因着理亏在先,没有跟李家提礼金的事,没想到李家给了一个很诚意的数。

这多少让季然娘心里好受多了。她不是在意这个数,而是这个数让她明白,他们李家会好好对待季然的。

所以季然娘这一个月可劲的给季然备嫁妆,光棉被,6斤棉花重的6床,4斤重的6床,季然的春夏秋冬衣服各六身,女婿淮山衣服各两身,李家人的鞋子每人两双。另外给绸缎、棉布、麻布各两匹,其余的生活用品,脸盆到碗筷,成双成对,一应俱全。

再加上季然家的手艺,竹编的各种箩筐,这个月季然爹就被委派了这个任务。

季然娘气了一个月的心,决定要在季然成婚的那天雪耻。

季然大娘听着这些礼单啧啧道:“都说你疼然哥儿,今天才知道,这嫁妆是要羡煞全村人啊。哎,然哥儿呢?然哥儿自己的嫁衣准备的怎么样了?”

季然娘指了下西厢房:“在跟他嫂子还有胳膊的晨哥儿做嫁衣呢。”

季大娘啊了声:“隔壁的晨哥儿也在?”

这俩人还能坐在一块儿绣嫁衣?外面人都传言两家以后不会再说话了呢?

季然娘也有些郁闷的道:“大人的事,跟小辈儿无关,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

季然娘不知道怎么说,她总不能说自己还不如季然,季然对抢了何秀才的季晨竟然一点儿都不生气,这反而让季然娘摸不准了,只能相信季嫂子说的,季然原来就不喜欢何秀才,嫁给谁都一样。

当然这话也不好说,说的跟季然特别无情一样。

西厢房里的季然嫁衣其实做完了,嫁衣是最重要的行头,季然娘请了村里最好的裁缝,早早给季然做出来了。

大红的长袍,圆领、袖口处滚白边,前襟上锈的是银色的凤,简洁大方,非常好看。

季晨照着他的样子也做了一身,这会儿正在锈前襟上的凤凰。他刚学会苏绣,一定要绣在自己嫁衣上。

季然则在旁边绣一方帕子。

这次上面绣的一对儿鱼,季晨还在说他:“人家都绣鸳鸯,你怎么绣两条胖鱼?”

季然说:“我喜欢鱼。”

季嫂子在旁边也说:“我前几天还说他呢,他给人家淮山衣服上绣的也是鱼,你说说,不绣个飞禽走兽,那绣花草也好啊,他偏偏绣的都是鱼。”

季晨没良心的嘲笑道:“他是想吃鱼吧。”

季然不搭理他们,把他帕子上的鱼绣的再胖一点儿。

这个世界很好,哥儿绣花天经地义,没有人笑话。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结婚的日子眨眼间就到了。

季然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打扮了。

他家里来了不少的亲戚,季家是大姓,季然爹就有六个兄弟,六个兄弟家的大娘、婶子、堂哥、堂妹的都来了,大娘婶子是帮着做饭、送嫁的。

堂哥儿跟堂妹则来给季然梳妆。

哥儿不跟姑娘一样,需要化妆,不过也是要精心装扮下,头发高高的用红色缎带绑起来,红色嫁衣穿上,腰间荷包、香囊都挂上。

季然把小鹿也挂在了新的香囊上。

虽然嫁的是本村,但也要按照吉时,也就是下午出发。

隔壁季晨家也一样,两家住在同一个胡同里,那么迎亲的队伍是一起到的。

两个新郎官一起骑着马到胡同里时,胡同里早已被来看热闹的村民围得水泄不通。

季然跟着三家的事这几个人一直都是村里热议的闲话,所以他们四个人一同婚嫁,自然更吸引了众人来围观。

村民在新娘还没有出来的时候,就对着两个新郎官点评。

【何秀才今天真是精神啊,穿着一身红袍骑在高头大马上,我都以为又高中了呢。】

【李淮山今天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都没有见过他穿红衣服的时候,别说还真好看,威风凛凛,跟那什么将军似的,他骑在马上要比何秀才稳多了,有气势。】

【有什么气势,抢婚的气势吗?】

【你还说笑,我都被你说的想歪了,这李淮山确实要比何秀才高大魁梧,这要是真抢婚,瑞锦肯定是抢不过他的。】

从这些嬉笑的话里来看,这些村民大多是来看热闹的,有不少幸灾乐祸的还盼着发生点儿别的。

迎亲的来了,那哥儿们也该出门了,季然跟季晨也是一块儿出来的,他们俩都是哥儿,哥儿不用带盖头。

只不过当众人看见他们俩穿的一模一样的婚服时又来了话头。

【这幸亏是不用盖红头巾,要不这一时还分不清楚了,你说他们俩家怎么想的呢,嫁衣一模一样,你说是不是这个然哥儿赌气呢,想让何秀才后悔?】

【我觉得不是,我没有从然哥儿脸上看出赌气的成分来,你看他出场的样子,总感觉有一种气势。】

【什么气势?你刚才还说李淮山骑马上有气势呢。】

【就是……就是那戏台上娘娘出场,不,应该说是皇上出场,他脸上一点儿都没有害羞的样子,也不看我们。】

【你这么说的话还真是,这个然哥儿以前就挺傲气的,现在穿上嫁衣就更什么了。希望他别是硬撑着就好。】

【我感觉他是硬撑的,要不你能让他怎么办,跟晨哥儿一起出嫁,曾经的何秀才迎娶的是别人。】

【这么说的话,这个然哥儿也挺可怜的,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是这样,这两个哥儿,没想到季晨还是那个有福气的,竟然让他嫁给了何秀才。】

他们以前对季晨可看好了,现在则半是羡慕半是嫉妒,于是就对季然转变了,因着同情开始夸季然。

【虽说这两个哥儿都好看,不过然哥儿更白一些,穿这喜服好看。】

【他娘把他娇养着,又不让他下地,任谁都会白的,我看还是晨哥儿好,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手,然哥儿就不像是种地的人,他要是嫁个何家也还好,偏偏嫁给了李家,这受苦的日子长着呢。】

【我怎么觉得还是着然哥儿看着跟秀才相配呢?就这两人的长相,都是俊秀的书生相。】

【这么看的话,还是然哥儿跟秀才相配,可惜了,然哥儿能写会读的嫁给了个猎户。】

他们的话里因着说不清的醋意带着言不由衷的挑拨,李淮山对这种阳奉阴违的话早就看透了的,只是今天听着心里还是不舒服了,他手无意识的握了下腰间挂着的荷包,脸色有些冷。

听着那些人更加的窃窃私语。

【这个李淮山今日大喜的日子,他都没有几分高兴,这是真不喜欢然哥儿吗?那然哥儿嫁过去岂不是要吃苦?也不知道这个李淮山打不打人?】

李淮山向那人扫了一眼,那人没有想到李淮山隔着人群还能听到,被他看他这一眼,哆嗦了下低下了头去。

鞭炮重新放起来,劈里啪啦声里,新夫郎要上花轿了。

看着走近的季然,李淮山从马上下来了,他是猎户,骑马的机会不少,下马的姿势非常潇洒,系在腰间的荷包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扬起,季然看了一眼,是他送给李淮山的那个小鹿荷包。

季然就看了一眼李淮山,李淮山只跟他对视了一秒就移开了目光,轿帘大娘已经给掀开了,季然就扶着他堂弟的手进了轿子。

看季然坐进轿子里,李淮山缓缓吸了口气,重新上马,驱马当先一步领着花轿走,同村嫁娶,所以路线是绕着全村转一圈,两个新郎官分两路走。

这是要通知全村人,也要让村民们看看嫁妆。

季然的嫁妆虽然没有夸张到十里红妆,但在季然娘一个月的筹备下,还是准备了一里地。

从家里一箱箱抬出来的时候,村里人都眼红,也有不少后悔的。

【这季家还真是挺舍得的,刚这些嫁妆都值十多两银子了,早知道不应该顾着面子,这娶回家了就是自己家了。】

季然娘听着他们的话了,她嘴角挂着一抹冷笑,经过这几个月,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了,与他们相比,李家是好的。

季然娘远远的看着花轿一点点儿走远,心里怅然若失,拿着帕子擦了下眼角,季然爹笑着跟她说:“哭啥,就在咱们村里,你两步就走到了,以后你还多了一个蹭饭的地方了呢。”

季然娘哼了声,到底是笑了。

季然不是第一次坐轿子,但第一次坐花轿,听着外面吹吹打打的还很新鲜,掀开轿子帘一角,能看见其在马上的李淮山,背影高大,看着就会让人觉得安心。

季然又把帘子放下了。

在夕阳西下的余晖里,季然终于到了李家,李家把东厢房收拾出来做了新房。

院里院外全都贴上了大红的囍字,家里虽简朴,但里外都是喜气。

拜堂的堂屋也都准备妥当,铺上了红色的蒲团,季然这是第一次参加古代婚礼,比第三个世界在教堂结婚时简单一些,季然跟着媒婆说的一样样的做,很快就到了拜堂的时候。

第112章

李淮山只有娘,所以高堂上只有淮山娘坐着,季然再次给她磕头,他心想这大概也是缘分吧,上一次刚认她做了干娘,这次是婆婆了。

跟李淮山夫妻对拜的时候,李淮山还是没有笑,不过脸色没有拉着了,季然看他时,他嘴角还微微动了下,大概是想说什么又想起暂时还不能说话,所以忍回去了。

拜堂结束后,季然就坐到了新房炕上,这里已经铺好了喜庆的被褥,上面是两笸箩红纸包着的果糖,季嫂子嘱咐他,谁进来都给他抓一把糖果。

季然端坐在炕上,堂弟跟堂妹陪着他,外面院子里是喝喜酒的人,李淮山在外面招呼客人,同村结婚客人格外多,除了同村来讨喜酒的,还有两家的亲人,幸好今天两家同事结婚,把村里的人分了两拨,就是忙坏了村长,给这家一对新人拜完堂后,赶紧再去另一家。

村长摸着胡须说,幸亏两家挨的近。

村里的喜宴不会闹到很晚,闹洞房的人也都是小打小闹,有李淮山在外面挡着,没有太胡闹的,晚上约九点钟的时候,婚宴就接书了,村民们都回家了,季然的堂弟堂妹也都回家了,临走时跟他说,去给他叫新郎官进来陪他。

季然等了有半个多小时才把新郎官等来。

李淮山不太想进婚房,被季大哥在外面笑话了一顿,李淮山在厢房门口处站了一会儿,他心情很复杂,并不是他大哥笑话他的不好意思进屋,他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季然。

他跟季然的情况跟别人不一样,季然不喜欢他,是迫不得已嫁给他的。

他娶季然是因为要对他负责任,让他免受流言蜚语,季然不愿意嫁给他,他也没有愿意娶他。

所以是不是应该相敬如宾,互不干涉的好?

李淮山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季然端坐在炕头上,正抬头看他,红烛光影里,李淮山想起那些人说的话,季然确实生的太好,娇养着长大的,人如画,面如雪,眼神黑白分明,精致的跟个瓷人一样,捧在手里都要怕摔碎了。

李淮山移开了视线,向前几步问道:“你……吃过东西了吧?”

季然嗯了声:“要睡觉了吗?”

李淮山脚步一滞,季然什么意思?

李淮山咳了声:“你不饿的话,就……休息吧。”

李淮山从炕的另一边上去,脱了鞋子就裹着婚服就躺下了,枕头有两个,被子有一床,但李淮山没有动被子,现在天不冷,初秋季节,晚上不盖也没关系。

新婚夜晚上的红烛不能吹,要燃一晚上的。所以屋里还有亮光,季然就看躺在他旁边的李淮山。

一身婚服整整齐齐,里外透着坚贞不屈。

李淮山被他看的颇不自在,他闭着眼睛都能感觉到,季然眼神跟火苗似的,李淮山拧着眉头忍不住问:“你不睡觉看什么?”

季然问他:“你这就睡了吗?”

“我不睡我干什么?”

季然眨了下眼,跟他说:“穿着衣服睡觉不舒服。”

李淮山抓紧了自己的衣服,片刻后咳了声:“没关系,你快睡吧。”

季然眨了下眼,没再说什么,他自己把外面的婚服脱掉,躺好不再去看李淮山,他现在知道李淮山的想法了,他并不愿意娶自己。

主角是一个是非分明、雷厉风行,说什么是什么的人,倘若是他不喜欢的人,他是不会碰的。

这跟上上个ABO世界还不太一样,那时候陆明朗是不敢去喜欢他。现在他是还没有喜欢自己。

他是迫不得已娶他的。

季然想明白了就没有再强求,他闭着眼睛睡觉,233在脑海里跟他说话:【少爷,你没事吧?】

季然说:“没事,他是还没有认出我来。他不记得我。”

季然顿了下又道:“你们每一世都要给他喝多少孟婆汤啊。”

233张了下口,轻声道:“少爷,你难过了吗?”

如果不难过就不会问出这句追究的话。只是它没有办法,这个系统就是只有它的少爷有记忆,他才是主角,只不过是反派系统里的主角而已。

季然也知道233没有办法,便没有再说什么,准备睡觉。

他应该是没有心事,说睡就睡的人,但这一次,他有一大会儿没有睡着。

233看着他翻身,心里想他的少爷已经不再是那个没心没肺的人了。

季然本来也想快点儿睡着的,但总觉得身下哪儿不太舒服,被褥下面有东西,就是李淮山是怎么能躺的一动不动的呢?是他那边没东西?

季然翻到他身边,但还是不太舒服,季然正想再翻回去的,就听见李淮山问他:“怎么了?”

季然睁开眼看他:“我那边被子下面有东西,硌着我不舒服。”

李淮山目光复杂的看着季然,片刻后把手伸到了被子下面,掏出一把栗子大枣来,季然这才恍然大悟,他往李淮山旁边靠了下,让他把其他的也摸出来。

李淮山手臂有点儿僵硬,季然这会儿挨着他很近,自己摸栗子的那个手臂伸着,这个动作几乎是要把季然抱怀里。

偏季然一点儿害羞的表情都没有,还看着他,等着他给他把栗子都掏完。

李淮山只得以这个僵硬的姿势给季然把身下的栗子大枣都摸没了,跟他的不自在相比,季然就老神的躺着。

李淮山不去看季然,只把视线瞥到了一边,这一下却又注意到了墙上的影子。

烛光将两人影子拉的长,一点儿动作都被放大在墙上,摸索的身影显得格外暧昧,不知道窗外偷听的人会不会误会。

等摸完后,李淮山身体都是绷紧的。脸上火辣辣的,他都庆幸自己脸黑。

李淮山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脸上一滴汗下来了,正好在他移动的时候,于是就滴在了季然脸上,季然本能的闭眼睛,纤长的睫毛忽闪的那一下,李淮山觉得自己口干舌燥。

他都有些后悔摸栗子抹的手臂僵硬,没能第一时间接住那滴汗。

等重新躺会去后,他硬梆梆的跟季然说:“行了,现在没有了,睡觉吧。”

他强怕自己闭着眼睛,不去看季然擦完汗后的样子。要不他怕自己做出什么事来,他现在身体已经很难受了。

李淮山握着拳头,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等缓下来,发现季然睡着了。

呼吸均匀悠长,面容平和,一点儿都不为自己刚才折腾的那一顿挂心。

屋里安静了,于是窗户那一声‘嘘’就挺明显的,李淮山忍着没去打开窗户看,反正过一会儿听墙角的就走了。

果然没多大一会儿,窃窃私语的人就走了,李淮山缓缓吸了几口气,也闭上眼睛睡觉,这一天折腾的太累了,一大早就起床准备迎亲,所以李淮山经过了最难熬的阶段后也睡着了。

这一觉就到天亮了,阳光透过红色的窗棂纸照进屋里,柔和的洒季然脸上,让他脸色跟暖玉一样,李淮山眨了几下眼睛后,终于清醒了。

他看着自己手臂搭的位置,再看看窝在自己胳膊下的人,暗暗的咬了下牙,昨晚上顾虑的那些统统都没用了。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抱住的呢?李淮山缓慢的把手臂从季然身上收回来,但季然搭在他身上的腿他还弄不下去。

李淮山平躺着想等季然醒,但季然一看就是喜欢睡懒觉的,压根没反应,小腿搭在他大腿上,胳膊也松松的揽着他。

李淮山都能听见外面他大嫂跟他大哥说话声了,他们俩人这会儿不是昨晚上那鬼鬼索索的样子了,李大嫂声音都像是故意笑话他的:“再让他们俩睡会儿,毕竟晚上睡的晚。”

李大哥跟故意的一样问:“你怎么只得他们睡的晚,你晚上来听墙根了。”

李大嫂轻拍他的声音:“你小点儿声,我这不是担心二弟吗?替咱娘听听。”

李淮山听见了他娘的声音:“我可没有让你去听啊,你们两个身为大哥大嫂,能不能有点儿样子。”

李大嫂笑着说:“娘,您难道就不着急喝二儿媳妇给您敬的茶?”

淮山娘说:“这有什么着急的,什么时候喝不是喝啊,你俩要是没事去耍去吧。”

李大嫂哎哟了声:“然哥儿真是有福气啊,得了娘这个宽宏大量的婆婆。”

李淮山听到这里不再凝神听她们闲聊,去看季然,伸手把他胳膊、腿拿下去,季然有睁眼的迹象了,但也就眯开一条儿缝,随即又合上了,李淮山都想笑,他起身先飞快的换了衣服,他都忘了还有敬茶这一回事了,看床上季然那睡相,恐怕他早就忘记了。

李淮山换了一身新衣服,衣服是在旁边的桌上迭放着的,跟季然的一块儿,颜色一样,尺码不一样,李淮山系腰带的时候,看了下腰带上的花纹,海棠花枝,跟胳膊上的绣花是一样的,也跟他荷包上小鹿头上的花枝一样。

李淮山看了一眼蹬着腿睡的呼呼的季然,伸出一根指头碰了下他腿:“醒醒,该起床了。”

再不起床,以后会让他大嫂笑一辈子的。

季然嗯了声,李淮山还以为他会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没听见东京,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季然还是刚才的姿势,那声‘嗯’是在梦里喊的吧。

李淮山上前把他拉起来:“醒醒,得去敬茶了,你娘没告诉你吗?”季然坐着又嗯了声,答应的都很干脆,就是不行动,眼睛还闭着,仿佛坐着都不会影响他睡觉一样。

李淮山一个头两个大,要是在平日里,他也就由着着小少爷睡了,但是今天是新婚第二天,他还要陪他一起去敬茶,关键不是敬茶,而是要是起晚了,会被李大嫂笑话,笑话也就罢了,问题是她们俩昨晚什么也没有干啊。

“醒醒,一会儿敬完茶你再回来睡。”李淮山把他衣服给他拿到炕上来,季然有意识的伸开了手臂,李淮山看他伸着的手臂顿了一会儿,不知怎么想起来昨天结亲时,有一个小哥儿调侃季然的话,

【这是皇上出场啊】。

李淮山看着眼前这个闭着眼睛等着人给穿衣服的季然,想说一声,这还真像。

李淮山看着低着脑袋打瞌睡的季然深吸了口气,给他穿衣服。穿衣要比脱衣好点儿,幸好昨晚季然自己把婚服脱了,李淮山给季然把衣服披上,夏末衣服不多,几下就穿好了,腰带李淮山是抬着下巴比划着给他系上的,季然下地的时候清醒多了,他跟李淮山道谢,脸上神色自然,一点儿都没有不好意思。

李淮山自然也就不会提这一茬,值咳了声:“走吧,外面院子里有水,去洗把脸。”

李淮山到院子轱辘井旁压水,不管从伙房里伸出头来打趣的李大嫂。

李大嫂看他没反应,就打趣季然:“哎吆,然哥儿你终于醒了,嫂子还怕做早了饭凉了呢?昨晚上睡的好吗?”

季然点头:“嗯睡的好,嫂子,我一会儿给你烧火。”

李大嫂哈哈笑:“淮山,你看看你还不如然哥儿,然哥儿多爽快。然哥儿啊,早饭嫂子做就好,我知道你们俩昨晚睡的晚,不累着你了。”

这话里有话,季然这会儿听明白了,他看了一眼李淮山,他俩昨晚上没睡觉吧?

摸栗子了。李淮山低头一使劲把水桶提上来,倒进新的木盆里,低声喊季然:“先过来洗脸。”

李大嫂揶揄道:“哎呀,护着了,我就不打扰小两口了,娘那边还等喝新茶呢。”

敬茶也很简单,淮山娘说没有那么多规矩,季然给她端茶,喊她娘,从干娘到娘,淮山娘感慨了下:“好,好孩子快起来吧。”

新婚后的第一顿饭好做,昨晚上吃大席,还剩下不少的菜,不是吃剩下的,是指材料做剩下的,肉类是放在咕噜井里冰着,都还算新鲜,已经是夏末了,菜还能存一两天。

吃完早饭后,淮山娘让李大嫂帮着季然收拾一下他昨天带来的嫁妆,东西非常多,先不说那些棉被、布匹,只季然爹给季然编的那些筐,从盛馒头的小扁筐到晒干货的那种大扁筐,从小花篮到大提篮,种类都有十二个,再加上成双成对,在他们家院子里摆了整一面墙。

这些都是农村里用的上的好工具。

李大嫂看着这么多的嫁妆,心里有些发酸的,被比下去了,季然娘把季然当宝贝,嫁哥儿跟嫁娘娘似的,把她对比的不是滋味。

李大嫂感慨的说:“这些筐编的可真好看,还结实耐用,这些你跟淮山怎么也得用上十年八年。”

季然跟她说:“大嫂,我们两个用不了这么多,东西我带一半去山上就可以,剩下的留在这个家里用就好。”

李大嫂脸上的笑容当即就大了,什么醋也不吃了,然哥儿陪嫁的就是他们家的啊,而且然哥儿也太大方了,李大嫂笑着道:“那嫂子就先谢谢你了,嫂子中午给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么,跟嫂子说!”

季然嗯了声:“好,我想吃面条。”

李大嫂哈哈笑:“好,这个简单,嫂子这就去给你做。”

李淮山在旁边,他不是来查看季然嫁妆的,是他娘让他来帮忙,听见季然的话,忍不住问他:“你要跟着我上山?”

季然跟他上山干什么?山上又清苦,十天半月的见不着个人,猛兽还多,他整天在外打猎,晚上才回家,他一个人在那里怎么能行?

季然跟他理所当然的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走出来的淮山娘听着这话都忍不住笑了下,她本来也是想劝劝季然留下来的,虽然她也很想让季然去山上陪李淮山,娶媳妇就是去陪伴着的,要是别的哥儿淮山娘就不存在这个顾虑了。

但如果是季然的话,淮山娘有些担心的,先不说亲家母肯定不同意自己宝贝儿子上山吃苦,她这个婆婆也担心,季然一看就没有吃过苦的人,手指上连个茧子都没有,恐怕也不会做饭,到了山上怎么办?

只是此刻淮山娘听着季然的话,再看着被他话逗的脸色青红不定的儿子,笑着摇了下头,然哥儿这孩子虽然活计千般不是,但有一样很可贵,那就是很爽快。

有什么是什么,一点儿都不需要藏着掖着。

李淮山没法接季然的话,只跟他说:“你留在家里陪娘吧,你家里人也能时常来看你。”

季然看着他说:“那谁陪你呢?”

李淮山牙齿上下磨了几下:“我不需要陪。”

他这么大人需要陪什么,再说他还有大青呢。

李淮山没说出来去,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谁知道季然还能给他说出什么话来。

淮山娘笑着道:“这个先不着急,这几天先让你大哥在山上帮你看着,你留在家里陪陪然哥儿,跟然哥儿商量着,后天陪然哥儿回门,正好也问问亲家母的意见。毕竟然哥儿在亲家母膝下这么多年,要是猛的离开,亲家母该想他了。这样行吗?然哥儿。”

季然跟她道谢,他这个婆婆很好,通情达理,说的话让人听的很舒服。

只不过季然已经打定主意要跟着李淮山上山了。所以嫁妆整理他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带到山上,一部分留下来。

毕竟两个家。

中午饭季然去帮着烧火,他已经学会大锅炒菜、烙饼子了,只不过最拿手的还是烧火,尤其是有李大嫂这么勤快手巧的人在,他把火烧好就可以了。

李大嫂果真给季然做了面条,季然学了大半,准备等上山后他自己尝试着做。

吃完饭,李淮山跟李大哥去农忙,虽说最忙的麦子收割完了,但麦地里要继续种玉米、大豆,水田里莲藕也可以收了。

季然则在家里帮着李大嫂、淮山娘晒麦子,打猪草等活。

今天天气非常好,家里院子中间扫干净,铺上竹编的凉席,把新收割的麦子晒上去。

淮山娘一边在屋檐下纳鞋底,一边跟季然说:“我看你喜欢吃面,这批新麦子就留一些给你磨成面。”

“好,我带山上。”季然跟她说。

淮山娘仔细的看着他:“然哥儿,山上要比家里苦,那边又没有人陪你说话。去一趟山上,要住十天半月的,你不想家吗?你娘不想你吗?”

季然想了下跟她道:“山上清净。”

他知道如果他说,他更喜欢山林,进山林对他来说才是如鱼得水,她们没有信的,所以那不如从别的方面讲。

果然他这话说完,淮山娘看他的眼神一下子带着心疼了,这是心疼他所遭受的那些流言蜚语。

淮山娘最后跟他说起了李淮山爹去世的原因。

跟他说,猎户看着是一个来钱快的活计,可每一次打猎都是把命拴在裤腰带上。虎豹豺狼不在少数,且还有黑瞎子,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出来转,淮山他爹就是被黑瞎子所伤,拍断了数,把他逼得掉下后山断山崖,半条命都没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已经看不出哀戚。

大约是看季然看她,淮山娘跟他说:“他爹捡回一条命来,可在病榻上太受罪了,每一天都是煎熬,熬了三年,他闭眼的那一刻笑着走的,我想着那应该是终于熬到头了意思。”

是如释负重了。

季然点了下头,淮山娘重新看向季然:“然哥儿,在外打猎危险,住在山里也危险,虽然那边住的地方安全,围墙都很高,门也是最厚实的,可总不能把你整天关在家里,你要是出门迷路了,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季然问她说:“那二哥不怕危险吗?”

季然娘手一顿,针扎进了指头里,她苦笑了下,那怎么会不怕危险呢,她整日里挂心着,想让他换一个活计,但他知道家里的困难,不肯换,哪怕现在家里已经还清债务了,他也没有下山,他是怕了借钱的那些年了。

“娘,我已经决定去山上了,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

季然把绣品放下,起身用耙子翻麦子,他现在还不能跟他婆婆说他,他有在山林生活的经验,还是有两世经验。

至于野兽,第四个世界变异兽横行,要比现在还要危险,他见识过了,不会害怕的。只要不怕,就会有生存的办法。

淮山娘看他用耙子耙出来的一行行笔直的麦子,知道这个然哥儿是个有主意的人,不会轻易听从别人劝说。

就只能先让他去山上住一段时间,她说的那些话是往大了说的,淮山住的地方在山前,还是很安全的,只要季然不去深山老林里,不迷路就不会有问题。

他在山上待一段时间觉得无聊了就回来了,或者他真的适应了在哪里生活那就更好,两个人住在一块儿有照应。

这么想着淮山娘也就同意了,跟他说:“那我明天就去把麦子磨了,然后再晒一天,你带着,米、粮,这几天我都给你准备好。后天回门,一定要跟你娘多说说话。如果亲家母不同意,你也要听她的意见。”

“好的。”

第113章

李淮山下午回来,一看季然正忙着大包小包的备上山的货,问他娘,他娘只摇了下头:“你多照看他些,晚上早点儿回去陪他,白天走的时候院里留着小黑陪他。”

这是都规划好了,晚上躺在炕上的时候,李淮山忍不住问:“为什么非要跟我上山?”

季然侧过身来,枕着手臂:“我不放心你。”

李淮山嘴角抽了下:“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季然眨着眼睛说:“你长的好看啊。”

李淮山忍无可忍的翻过去背对着他了,亏他以为季然是担心他在山上有危险呢,原来是怕他勾三搭四。

季然跟233在心里说:“他是害羞了吗?”

233想了下说:【应该……不是,这会儿他眉头拧着,额头上青筋暴露呢。】

季然道:“那好吧。”

早上醒了的时候,胳膊窝下又卧了一个脑袋,李淮山已经没有昨天那么不自在了。他就只顿了一会儿,就把揽在季然腰上的手不着痕迹的拿下去,再把季然胳膊、腿轻轻移下去,跟做贼似的从另一面下炕。

刚穿好外衣,季然也爬起来了,昨晚上睡的早,看样子不赖床了。

只不过李淮山看着他半开的里衣还是从旁边拿过衣服给他披上,他不去想季然里衣的带子是怎么解开的了。他知道自己的手早上是在什么位置。

好在季然还不算太清醒,李淮山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给季然系好衣带。

吃完早饭,李淮山去地里帮忙,他们家田地不算多,他们家是外来户,来这里个村里不到二十年,没有季家本家那么大,田地也就分的不多,他爹以打猎为主,开垦的荒地也不多,所以这也是李淮山依旧准备当猎户的原因。

季然在家跟着淮山娘、李嫂子做家务,也无差别的教了李大嫂苏绣,顺便把跟镇上布庄掌柜谈好的价格也告诉她了,李大嫂别提多高兴了,跟淮山娘说:“虽然然哥儿娇气,可是这手绣活没得说,谈生意的能力也是厉害的,以后他跟着淮山去大集上保准不会吃亏的。”

淮山娘也笑:“然哥儿确实聪明伶俐。”季然娘是那么精明厉害的人物,她的孩子又怎么会没有点儿立身之本呢?这一点儿淮山娘从来没有怀疑他,她之前最担心的莫过于季然是个冷心肠的人,可自季然愿意上山去陪淮山、哪怕他是因为村里的闲言闲语,淮山娘也觉得他心底还好。

第三天就是回门的日子了,淮山娘也给季然准备了回门礼,不小气,般般样样都准备了,把李淮山这一个多月打猎挣得钱全花上了,本来就是淮山挣得,自然也要给他花,淮山娘并不偏袒。再加上她也不想让季然娘觉得自己家委屈季然。

所以回门的时候看着这些礼物,季然娘难得对女婿露出点儿好脸色了,要亲自下厨去给女婿做饭,拉着季然去烧火,实际上是问问季然这三天过的怎么样。

“淮山对你好吗?有没有为难你,单独对着的你的时候还拉着脸吗?”

季然只用一句话就都堵回去了:“他每天早上给我穿衣服。”

季然娘正要问到他们俩有没有圆房的,这下也不用问了,季然娘轻轻拍打了下季然:“你这孩子,什么话都往外说。”

季嫂子抿着嘴笑:“没想到这个李淮山还挺会心疼人的。”

季然不说话,季然娘也不用他说了,都是过来人,哪怕最亲密的时候,又有几个夫婿给媳妇儿、夫郎穿衣服的,都是媳妇给相公穿。

所以季然娘心里高兴着,嘴上还说着季然:“淮山对你好,你也不能拿乔,早上要先于相公起,要给他穿衣服。”

季然都答应着,季然娘一高兴做了很多好吃的,饭菜设在院子里的大梧桐树下,那只山羊被屈尊降贵的移到墙角出了,看着饭桌咩咩的叫着抗议。

季然把路上摘的荷叶给它,顶在它脑门上,不叫唤了。

隔壁家的季晨今日也回门,隔着墙头喊季然:“你们这就吃饭了吗?一会儿吃完饭我到你家去玩啊。”

季然也隔着院墙往他家院子里看:“你不用陪何瑞锦吗?”

季晨脸一红:“他……他有什么好陪的啊。”季然没有拆穿他,前几日结婚前还跟他传授,说婚后一定要好好看住自己相公的。

季然跟他说了几句,那边季晨娘就喊他要吃饭了。季晨连忙跟兔子似的窜进屋里去了。

季晨家没有在院子里设饭菜,季晨不知道看好自己相公,但季晨娘是知道的。她要替季晨看好何秀才,防着何秀才见着季然。

季然哪怕这会儿嫁给李淮山了,在季晨娘这里还是很大的威胁,因为这桩婚事都是何瑞锦娘一手操办的,何瑞锦听他娘的话娶了季晨,但心里怎么想的他们谁都不知道不是?

当不确定的时候,那就先防范着,这是一个乡村妇道人家的智慧。

季然家这边吃饭倒是很热闹,季然爹本来就喜欢李淮山,一个劲的给李淮山倒酒:“来女婿,满上,我是知道你酒量的,”

“没事,多喝几杯,咱哥俩难得……”

刚开始的时候季然爹还叫李淮山女婿,后面就成哥俩了。

季然娘拍他:“你是喝胡涂了吗,这是女婿,”

季然爹喝了酒有胆量,跟季然娘说:“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跟淮山兄弟在山上砍竹子的时候就是老相识了,”

李淮山说:“……岳父在前山砍竹子时遇见我几次。”

李淮山不知道怎么说,他发现季然爹是很和善的人,只要给他一个机会,打开话匣子,他就能把任何人当兄弟。实际上他们俩就是在砍竹子的时候见过几次。

李淮山那时是刨竹笋,顺带着帮季然爹砍了些竹子,那里知道就被季然爹当成兄弟了呢。

季然爹这会儿还问他儿子:“然哥儿你说是不是?!我们俩是不是好哥俩?”

季然跟他爹说:“爹,他是我的二哥。”

李淮山呛了下,把茶杯放下了,季然跟他爹一样,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没有喝醉的大舅哥季大哥跟李淮山说:“淮山,我爹喝醉了,你别在意,来,我这个大舅哥陪你喝。”

这顿饭终于在尴尬与热情中吃完了,吃完饭,李淮山又在他们家待了一大段时间,因为季然娘要留着季然说会儿话。

李淮山在他们家帮着编了大半个竹筐总算能顺利的带着季然回家了。

临走时,季然娘又一再的嘱咐他:“淮山啊,然哥儿跟着你到了山上,你可一定要照顾好他,晚上早点儿回家,娘不指望你们挣多少钱,安心过日子才好,等过几日让你爹上山教你编竹筐,这个虽然挣的少,也是一门手艺,总比打猎省力,你说是吧?”

她絮絮叨叨,李淮山没有烦,因为这些话跟他娘说的一样,不管她是不是因为心疼自己儿子,她都是好心,都挂心他这个猎户的营生,都想着让他改一个行业,李淮山不是不懂事的人。

“好的,娘,我会早回去……陪他的。”

李淮山看了一眼季然,季然朝他伸手,于是李淮山也握住了,他知道季然顶聪明,不知道跟他娘说了什么才让他娘同意他上山的,那既然已经决定要上山了,那他就会保护好他的。现在先让他娘放心。

如果拉着手就能证明的了的话。

跟洞房花烛夜那天晚上摸栗子一样。

季然娘一直目送他们走远,直到拐弯了,李淮山也没有再松开季然手,因为季然握着他指头还挺牢固。

已经是傍晚时分,村里下地的人陆陆续续都回村了,见着两人纷纷打招呼。

“哎呀,这是回门吗?”

“淮山这是陪着夫郎回门啊,真不错。”

“哎呀,一转眼淮山也成亲了,然哥儿嫁在咱们村里好。”

李淮山都点头,季然则叫人,大婶、嫂子、大娘,他看着人年纪叫,老的就大娘,年轻的就嫂子,反正他现在嫁人了,不管是按照本家的叫法,还是随着李淮山那边叫,都错不了几个。

两人走过后,还能听见后面人说话。

“小两口看上去感情很不错啊。手拉着手,羡煞他人。”

“是的呢,这么看一对壁人。”

在快要到家的时候,李淮山跟他轻声说:“真的要跟我上山?我以后隔几天就回来一趟,你也不在家里?”

他们两个绕村一圈,所有人都看见他们俩关系好了,季然还怕说闲话吗?

但季然肯定的道:“嗯,我要跟你住一块儿。”

一边说着,手又握紧了些,跟怕自己要撒手似的,有这个想法的李淮山只得放弃了,拉着他手进了家门。

晚上他们俩睡的很早,明天早起上山,淮山娘唯恐季然在山上饿着,让李大哥用大板车拉了一车的东西,送他们俩上的山。

李淮山住在前山,有上山的路,李淮山一路走又在路过的树上系上了红绳,这是他娘让他系的,新婚需要,李淮山除了系上红绳,又给季然指了一些标记,那都是刻在树上的,如果季然想出来也能认路。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山住处就到了。季然看着树林空地处的那几间屋子微顿了脚步,房子很熟悉,或者说这就是他想象中的样子,在山林里,不用雕梁画栋,不用富丽堂皇,只要牢固、遮风避雨就可以了,因为被山林环绕已经最好了。

李淮山结婚这几天都没有上来,三只狗子怕惊扰宾客也没有带下山,所以李淮山等人甫已靠近,脚步声还没有响起,狗子们就开始叫唤了,那是知道他来了。

李大哥停下板车,先上前开门,跟季然笑着说:“然哥儿这个门有两把钥匙,我这里存着一把,一会儿给你。反正以后你都在这里。”

季然嗯了声,李大哥把门打开了,季然就看见一条大灰狗从院子里飞奔出来,它跑的很快,且瞒过李大哥,直直的朝着季然奔过来。

季然上一次赶鸭子的时候见过这只领头的大灰狗,那时它在水中就展示出了它聪明伶俐又迅速的本领,而这一会儿,它比那时还要魁梧,体型比其他的狗都要大上很多,咧着嘴也要比别的狗大,蹦起来的时候也比别的狗高,感觉能把整个人扑倒。

季然不想怕狗的,可他也没有想到他不得狗待见,眼看这只狗一个纵深扑上来的时候,季然转头往身后的李淮山身上跳,搂着他脖子,把头埋在他颈窝里,至于其他的地方也顾不上了。

既然闭着眼睛感觉到那条狗扑在了他屁股上,狗爪子还扒拉他腰,大概是想要把他扒拉下来。季然死死闭着眼睛,蜷着手脚,一动不动。

而那边的李大哥已经看呆了。

大青是他们养了快五年的狗,绝对不会咬自家人,所以他也忘了嘱咐下季然不用怕,大青朝他二弟奔过去那是因为想念他。以前都是形影不离的。

所以在他眼里,眼前这幅画面别提多滑稽了,大青想要扑李淮山,但被吓着了的季然抢先一步抱住了人,于是大青只能扒拉揽着别人的李淮山的手臂,想让李淮山也抱抱它。

李大哥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他二弟以前说‘他要跟大青过一辈子’的话来。

李大哥就看着他弟弟狼狈的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站稳后脸上也是一脸的茫然。

李淮山在季然朝他扑过来的时候,本能的把他抱住了,紧接着就是大青也扑了过来,一人一狗的重量哪怕他再魁梧也被扑了个踉跄,只得先紧紧的抱住了季然。

大青扒拉着他手臂,嘴里呜呜的,这是受委屈了。

但季然抱着他也不肯撒手,脸紧紧贴在他脖子空里,能感觉到颤抖,如果有可能他大概想把自己整个人都钻他怀里。

季然没有感情,但知道怕的。

李淮山抱着顾头不顾腚的季然有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形容,他只是忍不住想笑。

“别怕,大青不咬人的。”

话是这么说,他没有第一时间把季然放下来,只抱着他转了个方向,不让大青扒拉他,一边跟大青说:“乖,这是你的另一个主人,他现在不认识你。”

大青得了李淮山的安抚好歹下来了,李大哥这会儿终于看够热闹了,朝大青招手:“大青,到我这里来,”

李大哥还没忘记调侃抱着季然的二弟,跟大青说:“人家现在娶了夫郎顾不上你了。你以后就跟着大哥下山吧?”

李淮山不搭理他,只跟还趴在他身上的季然说:“好了,大青不会再扑你了。它已经走了。”

季然从他脖子空里抬起头看了下旁边,跟他说:“谢谢二哥。”

二哥。

李淮山手抖了下,那是从脊椎处传来的酥麻,他不知道为什么从季然口里听到‘二哥’这个称呼,会有这种异样。季然早上趴在他怀里,他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让他近乎狼狈的把季然放下来。掩饰性的道:“进来吧,这就是我住的地方。”

李大哥把板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先大概的给分类放起来后就跟这小两口告别了,他想赶紧回家把刚才的事跟他娘、媳妇说一下,太好笑了。

李大哥临走时没忘记撩一下大青:“大青,我走了啊,真不跟我回家吗?”

李淮山送他到门口,说他:“大哥,有那么好笑吗?”

好笑,怎么不好笑呢,李大哥笑着下山了。

回到屋里时,季然已经开始收拾屋子了,以前这里只有李淮山住,结婚时没有想着让季然来,所以这边东西也是他自己的,没有怎么收拾。

这会儿看季然在扑床铺,李淮山帮着他把床上旧的被褥抱出去,新的被褥、衣服、布料、箱子都帮他搬到炕上,季然可能一时半会儿不想下地。

院子里的三条狗见着新来的主人都好奇,正在炕沿下打转呢。不过不敢上炕,规矩还是有的。

李淮山把要放在屋子里的东西都归置了一下,看季然拿着麻布擦炕台、窗户、炕桌,擦的仔细,一时半会儿还擦不完,于是跟他道:“我去院子里。”

他把三只狗一起叫了出去,院子里这几日没住,墙角都长出草来了,这所房子是季然爹早些年盖的,已经有十多年了,不过当时用的木料、石料都是最好的,所以不用担心牢固度。

李淮山把冒出来的草拔了,院子边边角角的扫了一遍,今天不出去打猎了,就帮着季然收拾下。

他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好几年,自理能力不错,除了没有季然那么细致。

等他把院子收拾完,从竹筒里引来的泉水打了一桶水,把厨房里锅碗瓢盆也刷了下,季然才从里屋出来。

“中午想吃什么?”李淮山问他。

“娘给我们带的花卷,腌咸菜,咸鸭蛋,油炸五花肉、青菜,我们煮个粥,炒两个菜,炒竹笋胡萝卜片,豆腐烧荠菜,凉拌水芹菜。”季然想了一下菜单跟他说。

他婆婆不仅给带的米面粮油,今天现成的饭菜也带着了,唯恐他今天第一顿饭就做不出来。

季然会做饭的,他就是做的慢一些,以后只要他提前准备就能做出了的。

李淮山听的数的仔细,分的也干脆,就听他的,去院子里抱了柴,季然抢了点火的活,李淮山也知道他目前就会烧火,也让他坐在灶前,跟他说:“以后晚上我都会早点儿回来,帮你做饭。”

季然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我会做饭,我明天早上就做给你吃。”

李淮山嘴角牵了下,心想,你明天早上起的了床再说吧。

李淮山动作迅速的切了菜,笋片、胡萝卜片都切的很薄,看着刀工很好,炒菜也很利落。大铁锅里倒上油,都不用扣锅盖,几分钟就翻炒出来了。

另一个锅里煮着粟米粥,上面放上蒸屉热花卷,开锅后,季然火烧的细一些,慢火熬出小米油来。

李淮山看他火烧的很好,只笑了下,大约在知道自己要娶季然的时候,就没有对他抱有太高的要求,所以季然不会做饭他也没有觉得什么,以前都是他自己做着吃,现在多了一个烧火的,虽然火他一个人也能干得了,木柴都是劈好的,有粗有细,怎么烧都行。

但有一个人在旁边,哪怕只是来烧火的,都觉得哪儿不太一样了。

如果矫情点儿说,那就是这里不冷清了。人间烟火因为有人分享,于是才有了温度。

吃完午饭后,李淮山带着季然在周边转了下,房子周围几百米都是宽敞安全的,房子选址的时候就选的很安全,不靠近溪流,也不在山坳处,周边平整,把四周的树木砍伐了一些,只留了几棵百年多的古树。

所以干爽、明朗,只在周边活动的话没有什么问题的。

李淮山摸了下身边形影不离的大青的脑门,跟季然道:“我出门的时候把大青留给你,你想出门的话,可以带着它,做个伴。”

虽然不想季然往深处走,但李淮山还是跟他讲了下:“如果不小心走远了迷路了也不要害怕,大青认路,或者你喊我,它就会叫唤,我哪怕走的远了,我带着的另外两条狗也会听得见,我会循着声音来找你的。”

季然一手拉着李淮山,一手去摸了下大青说:“好的。”

山上晚上来的早,太阳落山后,山林里就暗下来了,李淮山带着季然回家,把厚重的木门关上,又把门后的两根粗壮的木头顶上,看着就很牢固。

季然在竹子引来的水塘前洗脸,这里没有打咕噜井,但李淮山的父亲却用碗口粗的山竹从山泉处引来了山泉水,季然洗脸的时候,不小心喝到嘴里的,也干脆咽下去了,有甘甜的滋味。

大青也在他旁边的石塘里喝水,竹子只在他们家路过,又用石塘挖成的渠道引出去,不用怕水淌满院子,也能让每个狗子都能喝到流动的水。

大山里的泉水,只要不是大旱的干枯岁月,是永远流不尽的,且会冬暖夏凉。

李淮山看季然已经脱了外衣,躺进被窝里了,把蜡烛吹灭也上了炕,季然铺了一个下午的炕,干爽蓬松,李淮山闭上了眼,他已经很坦然的躺在季然身边睡觉了,哪怕就一床被子,哪怕季然还会翻几下身,他也不会不自在。

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才三天他已经适应季然在他旁边打滚睡觉了。

打完滚后才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把脑门拱在他胳膊下,就跟今天顾头不顾腚的把头埋在他颈窝下一样。

李淮山想着今天上午的事,嘴角还是忍不住弯了下。

只弯了片刻,他又绷着脸把笑容都收回来了,因为他身体不受他控制的起了反应,因为他又想到了季然喊他的那一声‘二哥’。

明明季然喊的无比正经,无论是脸色还是眼神,都非常正常,可他偏偏会起反应。

现在就是,他只是想了一下,身下就绷的难受了。这种反应未免……太变态!李淮山握着拳头恨不得掐自己兄弟一把,他使劲盯着季然侧睡的脸,嘴巴因为侧压着,微微嘟着,看上去粉嫩鲜活。

李淮山又骂了自己一遍,做好事念念不忘人身体就不对了,真是一点儿出息都没有。

他跟苦行僧似的想逼着自己戒掉这种反应,但奈何解决不了,他是那么想再碰一下这张看着柔软有温度的嘴唇,这是他救上来的人,那时候冷冷的一点儿温度都没有,让他心底都跟着冰凉。除了机械似的做着那些急救的动作,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时的心慌让他短时间内压不下去,他每次见到季然会多看他一眼,确定他确实是活过来了。

所以此刻近在咫尺之间的人,呼吸都有温度的人对他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他都分不清自己是见色起意,还是想触摸一下有温度的、活生生的季然。

李淮山手伸到了半空中了又收回去了,他平躺回来强迫自己闭上眼,

身体投降,但心里还在倔强的守着。

他不愿意勉强任何人,心里多少还有些隔阂,那些说他们不般配的话他都还记得。他是一个挺记仇的人。

在他没有确定季然是不是真的愿意跟他共同度过余生时,他苦行僧似的别扭着。

半夜的时候,季然睡熟了,果然如李淮山说的那样,他把脑门往李淮山胳膊下钻,仿佛天生不喜欢枕枕头一样,不过只脑袋过来了,身体还斜在被窝里。

李淮山模糊的摸索着把他身体搬过来一些,就一床被子,晚上山间凉一些的,虽然这个理由不太成立。这才是初秋,但睡得模糊的时候根本不会想这么多。

季然被正过来并不会老老实实的躺着,本能的就想往别人身上搭,搭在李淮山身上,李淮山也不舒服,就给他拿下去,季然就顺着他力道把腿曲起来睡,顶在他腰侧,这次李淮山手握着他膝盖没有再把他推开。

各自找到舒服的姿势睡了,至于睡熟后手放在哪里就不管了,也顾不上管了。

第114章

第二天的早饭是两个人做的,季然起来了,睡得早后,他早上不赖床了。

把剩下的花卷都热了,包在布包里给李淮山当午饭,季然给他装上了两个咸鸭蛋,鸭蛋并不会很咸,他婆婆腌的恰到好处。蛋黄流出油来摸在一层层的花卷上非常好吃。

李淮山看他包饭跟他道:“我带一个就可以了。”

花卷里面本来就有葱花盐的味道了。他中午在外吃饱就行了,没有那么讲究。

但季然还是给他放上了,跟他说:“明天我做菜给你带着,就少带一个。水壶我装满了,你要多喝水。”

季然把包饭的,装水的,都般般样样的给李淮山放在背篓里,李淮山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等我回来,我下午早点儿回来。”

季然跟他摆手:“放心吧,我今天还要收拾家里,不出门。你也要注意安全啊,遇到厉害的就往树上爬。”

李淮山笑了下:“好。”

李淮山今天没有往太远的深山去,他这些日子都没有上山,所以只把他放置捕猎夹、陷阱的地方走上一遍就可以了,收获也还不错,四只野兔,两只山鸡、两只竹鸟,还有一窝蛋,要是在以往李淮山不会捡蛋,竹鸟的蛋会有其他的竹鸟来孵化,猎人不会赶尽杀绝,就跟河里捞鱼只要大的一样。

不过这次李淮山准备拿回去,放在暖和的地方,孵出来后让季然养着。也让院子里热闹点儿,省得他无聊。

李淮山看了下太阳,在落山前启程回家了,走的快,脚步不自觉的就快了,回家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院子里挂了一绳子的衣服,季然这是洗衣服了。

季然听着声音从厨房里出来:“回来了?太好了,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了,李淮山把背篓放地上,回头刚想说好的,就见季然伸过手来。

他从怀里拿出来帕子,给他擦汗,初秋白天还是很热的,李淮山回来的路上走的又急,出了不少汗,李淮山想接过他帕子自己擦的,但见季然擦的非常自然、仔细,先把他散碎的鬓发拨开,再一点点儿擦,从额头到脸面到脖子。

专注的看着他,眼睛因着黑白分明,眼神里的神色看的一清二楚,那应该是心疼,李淮山不知怎么想起了收割麦子的那天傍晚,晚霞也是这么红,季然的眼里也包含了无数的心疼,那天他原来也想给他擦汗。

李淮山就站着没有动,由着季然给他擦了汗,他的帕子不大,擦完还不太满意,跟他说:“泉水凉,出汗的时候不能洗脸,你先只洗手,吃完饭,我给你烧水洗澡。”

季然给他安排的事都井井有条,不知道是不是他娘交代的,做家务的流程。

李淮山笑了下:“好,听你的。”

李淮山不去问季然给他做了什么饭,心里做好了准备,无论一会儿季然做了什么他都闭着眼睛吃就行了,但当季然把饭菜一样样端出来的时候,李淮山还是惊讶了下,这是真的会做饭。

李淮山拿起小扁筐的圆圆的薄饼咬了一口,做的很劲道,嚼上两口新麦的甜香就出来了,李淮山笑道:“好吃。”

季然拿了一张饼往里夹菜,跟他说:“夹上菜,要这样吃。”

他今天炒的菜也是平常菜色,土豆胡萝卜丝、藕条,水芹菜,虽然丝切的比较粗,但都很整齐,粗的一样,看上去也赏心悦目。

李淮山看着他把每样菜都般般样样的夹在大圆饼里,然后递给了自己。

李淮山看着那个包的圆圆滚滚的薄饼微微顿了下,然后接了过来,‘谢谢’两个生疏的字眼让他咬着饼咽回去了。

“好吃。”李淮山咬了一大口咽下去后跟他说,季然嗯了声:“明天中午就给你这样带饭,我给你包好,你中午的时候找溪水洗了手就可以吃了。”

李淮山看了他一眼后笑:“好。”

日子一天天过,说不上从那天开始变化的,总之每次回来,院子里就有悄悄的变化,某一天多了一根晾衣绳,除了他每天穿脏的衣服外,还要秋天的衣服、被子,哦这是准备要过冬了。

李淮山把被子上的落叶拿下来。顺便帮季然抱进屋里,太阳马上就下山了。

某一天竹扁筐里晾晒着他摘来的枸杞、木耳、菌子、田七等药草,这证明他跟着小黑出去了。

哦,大青季然又让给他了。说大青是领头的,是打猎的好手,如果只是给他带路的话,小黑就足够了。

小黑虽然名字叫的小,但实际上已经是一条成年大狗了,只不过才一岁,跟着李淮山的年岁少,还没有大青训练的好。不过如季然说的那样,只在周边转悠足够了。

李淮山给他看他采集来的菌子,确定都是能吃的后也就放心了。令他意外的是季然还采了好几种药草,根茎挖的非常完整,显然他还懂药草。

某一天院子墙壁上挂着一篮子兰花草,他舍得用小提篮种花,于是李淮山每次回来的路上给季然挖一株野花,给他在院子墙角处用竹篱笆围起来做了一个花坛,只要长的好看的,开花的都给他带来,渐渐的也凑了一花坛了。

秋天的野菊花开的灿烂,各色的牵牛花更是开的早,爬的快,没用多久,院子里的这面墙就开满了花。

某一天,他们俩的炕上挂起一个藏蓝色布的帐子,帐子是一件大的物件,比季然绣的那些帕子要大出无数倍,但季然用五面麻布缝出来了,挂在炕上的时候,这个炕头都有了让人有了流连旖旎的想法。

李淮山摸了下垂在金色铜弯钩下的小鱼挂饰,季然很喜欢用这对儿小鱼挂饰,他的衣服上有,给他的帕子上有,给他的荷包上也有,通红的颜色看着就喜庆。

李淮山看着里里外外的变化,无声的站了一会儿,他想他娶来的小夫郎,手非常巧。

他做的慢,但他一点点儿的做,于是在不知不觉中把他的家换了样子,更像家,温暖舒适又干净。

季然把这里当成家,那就是真的愿意跟他过吧?

天黑的越来越早了,李淮山回来的都晚了些了,山路远,深山老林,要是赶一个来回都要不少的时间,再加上打猎,要费时一些。

所以李淮山跟季然说,会要是赶在天黑前回来,让他不用担心。

季然还是愿意在门口等他,每次看到大青的身影他都会先高兴下,因为后面紧跟着就是李淮山了。

他迎上去,虽然帮不了什么忙,李淮山不用他背背篓,但能应一下也很开心。

提前跟他说:“我今天摘到了苹果。”

李淮山笑道:“后山坡那两棵苹果树也让你找到了?”

他发现季然是真的喜欢这个山林,前面那段时间把院子里的活都干完后,他就愿意出门溜达了。现在后山坡的苹果树他也走到了。

那两棵苹果树结的果子不大,微酸口的,两人吃完晚饭,坐在炕上啃小苹果,季然啃了一半就酸的咬不动了,呲牙道:“为什么一棵树上长得果子不一个味道呢?我摘的时候还特意尝了呢。”

李淮山拿过他手里的果子尝了下,他啃的这个确实酸,李淮山三口两口的给他吃了,虽然酸,扔了可惜。

季然凑过头来要咬他的,李淮山也给了他:“也有一点儿酸,你先尝尝。”

季然觉得他手里的好吃,就着他手咬了几口,剩下的李淮山也吃了。

吃完苹果简单洗漱完就睡觉,靠着李淮山,暖和又毫无负担,李淮山现在还只抱着他盖着棉被纯睡觉,那真是太好了,一点儿都不累,要是等他那天想要了,那就要累了,所以季然对现在这样非常满意,反正他会找着舒服的地方睡。

时间一晃,一个月过去了。

季然完全适应了这山上的生活,要比在他家里的时候自在多了,一周前他娘跟他爹来看他,还说他是个小没良心的,在山上住的乐不思蜀了。

虽然是这么抱怨,但季然娘还是很高兴,对着女婿又亲热了些,给他们俩做了好多饭才回去的。

季然娘对季然放心了,唯一担心的就是女婿,临走时一再的嘱咐李女婿早点儿回家,钱不用挣那么多,两个人平平安安就好。

李淮山都答应了,每天都回在天黑前回来。

明天就是大集了,早上季然送李淮山上山后,就开始收拾完家里的东西,先在前山打了草,切碎了拌着麦麸把野山羊、野兔、野鸡还有孵出来的小竹鸟都喂了,再把他采摘来的枸杞、菌子、药草都分别装好,药草需要分类,分类清晰的药店给的价格高一些。

他挖的都是大个儿的,小的留着慢慢长,反正不着急。

等弄完这些,太阳就落山了。

季然赶紧去做饭,等他做晚饭天就黑了,但李淮山还没回来,季然去门口等着,等了一会儿都没有回来后,他把饭菜放进了大锅的蒸屉里,这样不会凉了。

季然坐在门口木桩上等着,天已经黑透了,季然看着星星一颗颗亮起来,今晚上没有月亮,于是星星格外明亮,季然看了一会儿把视线又移到了侧面,那里是李淮山下山的方向。

黑透的森林里是不能留的,以往李淮山都会在天黑前回来,哪怕有月亮的晚上,他也不会待很晚,他说晚上是山里野兽大的,要还给它们。

那么为什么李淮山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呢?

已经九月份,山上就冷了,晚上尤其凉,季然在木桩上坐不住的时候开始围着门前转,他已经问了好几遍233了,233说他也不知道主角去哪儿了。

233这句话其实是在委婉的跟他说,主角不会有事的,因为他是主角,但季然还是担心。

他知道主角不会有性命危险,可主角也是人啊,他也会受伤,会一身病。

他母亲跟他说过,李淮山的爹曾是他们村里有名的猎人,可他还是在40岁壮年的时候被猛兽袭击,折了一条腿,拖着病体熬了三年最终也没能熬过去。

而李淮山今年才19岁,就算年轻力壮,他也不是一个经验老道的猎人。

在季然把手套、靴子穿好了,准备要上山的时候听见了狗叫声,季然连忙看去,是大黑跑回来了。

季然朝它身后望去,发现没有李淮山,也没有大黄,大黑朝着季然叫唤了几声后,咬着他衣服往山上走,于是季然就知道李淮山出事了。

季然飞快的摸了下大黑的头。把挂在墙上的防风灯笼领着就往山上走。

233不再劝他,它的少爷已经不是小孩了,也不是只经历过一个世界的人,上一个世界他都不顾一切的跳水里去,就知道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这两者毫不冲突。

白天森林有多漂亮,晚上就有多可怕。

漆黑的望不尽的森林像是猛兽的大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人吞进去。

季然一手提着防风灯垄,一手抓着树枝,大黑带着他走的路越来越陡峭,树枝越来越密,有很多枝条划在季然脸上,勾破了衣服,幸好他带了手套,穿了新缝的靴子,只要手脚不疼,季然就不用停,快速的跟着大黑走。

他知道这是深林深处了。

越是森林深处越危险,除了树林茂密路不好走,野兽出没,陷阱密布外,后山还有一个陡峭的断崖,那里李淮山还曾严厉的告诫他别过去。

233给他调出来的地图已经不好看了,因为大黑带着他走的路都是最近的能够直线到达的路线,穿过了一片片茂密的树林,陡坡,兜兜转转的终于在那个断崖前停下了。

季然有点儿慌,他趴在断崖下喊李淮山的名字,然而回给他的都是回音。

大黑也冲着断崖喊,声音长而厉,像是一种信号,然后断崖下并没有任何别的声音。

但季然没有放弃,一人一狗趴着持续的喊。

喊了一会儿后,大黑朝着他侧面的地方发出了呜呜的低吼声,这个声音季然在他旁边都觉出了恐吓感,季然看着侧面山林里冒出来的一双双绿眼睛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

那边有狼群。

大青是狼青品种,有着狼的野性,也有狗的忠诚,所以这一刻它充分的发挥了它的能力。

一只狗威风凛凛的保持了跟群狼的对峙,季然把他手里提着的灯笼举高了,火光让那些狼群也不敢靠近。

一人一狗僵持着往丛林里退,时刻瞄着周围的树,准备看事不好就往树上爬,季然知道自己应该不会在自己还没有完成任务的时候进狼嘴里,只是他还是着急,不知道李淮山去哪儿了。

李淮山正在找季然,他从断崖下救上来大黄后,也知道时间太晚了,怕大黑提前跑回去,让季然担心,所以就收拾了东西赶紧背着下山,急匆匆的赶回去,果然院里没有了季然。

李淮山返回来找,他不知道季然跟着大黑到悬崖前找不到自己有多着急,更还怕他们在途中出什么事,因为他来的路上怕大黑领着季然上山,已经格外留意了,可路上都没见过季然,那就是双方都走差了。

“季然?季然!”

深山老林里找一个人,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李淮山越走越快,越喊心越慌,他在这片森林里生活了快十年了,可如果是大晚上,他一个人也不能保证从老林里出来,不只是迷路,还有很多未知的危险,后山的猛兽、恶狼,哪一个出来都不是季然能对付的了的。

李淮山一拳捶在了树上,另一只手摸了一把脸,不想承认那是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也不想让自己表现的这么脆弱,可是他无法忘记六年前他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来这里来找他的父亲。

那种恐惧像是刻在了他心里,不经意间就要翻出来,且现在迭加了他曾经从水里救上来的季然身上,恐惧翻倍了。

李淮山握着树干做了几个深呼吸,现在不是六年前,他不应该还没有找到人就开始自己吓自己。

李淮山稳定了心神,带着小黑继续往上走,隔一会儿就吹一声口哨,大黑跟着他的口哨仰天叫唤一嗓子。

在持续的走了一刻钟后,小黑终于冲着一个方向汪汪的叫唤起来。李淮山立刻跟着小黑往上跑。

他在半山腰的时候看到了季然,季然提着一盏灯笼,走的跌跌撞撞,在看到他的身影时,还想跑几步,但下山的森林怎么能跑。灌木丛生,绊的他一个趔趄,李淮山几乎目眦尽裂。

“别跑!慢点儿!”

他不让季然跑,但他自己却几个箭步跑了上去,手指有些颤抖的握住了季然的胳膊,握住了人他依旧害怕,所以脾气非常不好,他朝季然发火:“你跑去哪儿了?我不是跟你说在家里好好待着吗?!”

季然提着灯笼要去搂他脖子,双脚还没有踮起的时候就被李淮山抱起来了。

季然抱着他脖子,把脸埋在他脖子空里,他现在不害怕了,就是非常想他,听着他熟悉的经历了几个世界的话,想念他。

季然跟他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李淮山把他紧紧的扣在了怀里,脚下的两条狗儿围着两人呜呜叫唤,似是为冲锋的两人欢呼。

等回到家后已经不早了,就着烛光李淮山给季然擦了下脸上的伤口,被树枝划出来的,不深,都是细小的伤口,这是钻了北边的松树林。

李淮山心跟被针扎了一样,他小心的给每一道伤口都擦了药,低头挨着吹了下:“疼不疼?”

季然笑了下:“有一点儿。”

看李淮山浓眉凝着,季然跟他道:“再吹吹。”

李淮山抬着他下巴给他吹,季然闭着眼,等来了一个吻,蜓蜓点水,飞快的一下,季然睁开眼的时候,李淮山已经低头收拾小药箱了。

季然见好就收,跟着他去看大黄,大黄后腿受伤了,大黄追来的半大的鹿前腿受伤了,两个动物也算持平了。

李淮山给它们两个公平的上了药,那头小鹿惊慌失措,怕生人,季然就没有靠近。

李淮山跟他说,大黄发现了这头鹿,发疯的追,把小鹿逼到了断崖下,大黄也跟着掉下去了。两个动物命大,都掉在了悬崖下的树上。李淮山救大黄的时候,把这头鹿也一起背上来了。

李淮山说的平淡,但季然从他磨破了的衣服以及磨的发红的手掌上就知道有多难,李淮山常年干粗活,手上有厚厚的茧子,可过来这么久掌心依旧是红的。

季然想着那个断崖,想着断崖下面的那棵树,

季然跟他说:“下次你要叫着我一块儿。”

他知道大黄、大青、小黑都是李淮山的伙伴,他绝对不会看它们还活着的时候舍弃它们。

李淮山是猎户,村里人说他心狠手辣,杀猪的时候眼睛都不眨,可他却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对待小动物有常人所没有的耐心。非常的矛盾,跟他这个人一样,此刻他给那头鹿包好了腿后,给他送进了笼子里,顺便还摸了下那头鹿说:“你倒是福大命大,算了,不用怕,不杀你了。”

他偏头跟季然道:“留给你养在院子里作伴吧?”

他的脸色很温柔,眼神深邃如夜空,明亮如点点星辰。

季然给小鹿起了名字,陆小鹿。

而这一次李淮山也没有问为什么,只纵容的道:“行,大青、大黄、小黑、小鹿,齐了。”

等把这些动物都安顿好后,两人才收拾着上了炕,季然这次脸上有小伤口,不能乱钻了,只能好好躺在枕头上,不过李淮山这次抱着他,抱的很结实。手臂揽着他,手指扣在指缝里,下巴也抵在季然头上,严丝合缝。

季然听见他说:“别怕。以后我都不会走那么远了。”

季然说:“我不害怕。”

李淮山手指扣紧了,声音沉了些:“遇到那些狼群也不害怕?”

季然觉得他更害怕一些,季然伸出另一只手安抚性的拍他:“我没事,你别害怕。”

李淮山身体僵硬了下,片刻后,他跟季然说:“我父亲就算在那个断崖下出事的,”

这件事压在他心里太久了,没有人说,也不想说。这是他们家的不幸,说出来也只能让别人幸灾乐祸,那一点儿同情心不够日后借钱糟践的。

所以李淮山讲的很慢。

幸好季然很乖,不会插话,让他一点点儿回想那些事。

第115章

六年前的旁晚,他也跟季然一样,在院里怎么等都等不到早该下山的父亲,于是知道是出事了,那时候他没有大黑,大黑受伤了,不能跑回了报信,于是他在这三座山里找了一圈又一圈,绝望了一次又一次,才在悬崖下找到了他只剩一条腿的父亲。

后来他父亲跟他说,他遇上了黑瞎子,要不是被挂在松树上,他爹恐怕连尸骨都留不下来。

没有人知道他在看到父亲还活着的那一刻有多么高兴,恐慌了半个晚上的心因着看到他而活过来。

这也是后面的那三年,无论他爹怎么反对,他们家也散尽钱财求医问药竭力想留住他的原因,不仅仅是孝心,更是因为他舍不得父亲,父亲是他心中的英雄,是他家里的顶梁柱。哪怕他躺在床上已经无法支撑这个家,他也希望他活着。

只是老天无眼,他父亲熬了三年还是撒手人寰。

李淮山说到这里时下意识的抱紧了季然,手臂绷的很紧都没有止住簌簌的发抖,他已经失去一个亲人了,再也承受不起失去的滋味了。

今天晚上他失控了,在找不到季然的那一刻,那些压在他心底里的恐惧都一再的翻出来,比当年更加严重,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他这么一个大人崩溃成这样确实丢人了。

李淮山把头抵在季然头上,不想让季然抬头看他失态。

季然没有看他,但伸手抱住了他,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像是安抚一个孩子,李淮山不想让自己掉眼泪,但还是把眼泪滴在了季然发丝里。

他在那一晚上哭过后,已经很久没有哭了,这次哭的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等缓过来后,他捧着季然脸吻了上去,他想要深刻的拥抱这个人,把他变成自己的,融进他的血肉里,跟他成一体。

季然回应他了,那张他晚上上浅尝辄止的嘴唇此刻微张着欢迎他,喘息的时候哼哼着喊他‘二哥’,李淮山脑海里最后一根弦绷断了,再也无法控制了。

季然反趴在被窝里,身上李淮山还紧紧追着他,他喜欢用这个姿势,因为这个好进,刚才他们俩第一次,李淮山把他浑身上下都啃软了也没能找到地方进,把季然反过来后,才误打误撞的进来了,进来之后就一直用这个姿势。

季然被他锁着手臂爬不出去,哼哼了几声:“轻点儿,慢点儿,哼~”

鼻音他控制不住,哼出来都长的跟拉丝的糖一样,李淮山把他拉回去了,吻他脖颈,低声的讨好他,说尽量。

尽量什么呀,季然就知道是这样的情况,也知道自己前面一个月盖着棉被纯聊天的日子再也没有了。

他很乖的配合,因为知道配合的好的话会快一点儿。

果然在他超级配合下,李淮山出来了。

季然也是累的,他把额头抵在被子上,不想趴下去,因为身上全是汗,还有他弄出来的东西。

他哑着嗓子喊李淮山:“二哥,拿毛巾来。”

哪知他刚喊完,本来要下去的李淮山又缠上来了,季然懵了下:“二哥?”

李淮山缓缓抱紧他时,在他耳边厮磨:“再叫声‘二哥’。”

季然这次不叫了,他知道哪儿出问题了,他又不傻,被欺负了这么多次当然要长记性了。

夜深了,屋里窃窃私语声也低了。

季然打哈欠道:“明天我们要赶大集。”

李淮山说:“不着急,明早你睡醒了我们再出发。早饭我做,您尽管睡就好。”

季然又问:“那娘他们会等我们吗?”

李淮山嗯了声:“会的,他们会来这里接我们,正好试试新买的牛车。你可以跟娘、嫂子他们坐在上面。”

明天怎么走路都安排好了,季然就放心的睡了。

第二天果然李大哥拉着牛车上来接季然两人,看他们俩还在吃早饭,啧了声:“你们两个是不是忘了今天要赶集啊?怎么才吃早饭啊?不过怎么这么香呢?哇,鸡汤面?谁擀的面条这么细?吆还有枸杞?”

嫩黄的汤里偎着白色的面条,飘着鲜红的枸杞子,看着就好吃。

李大哥这么夸奖,那当然是要给一碗了,李淮是给他大哥盛了一大碗,还撕了一个鸡腿。

季然跟李大哥说:“是二哥擀的面条。”

青天白日,就敢叫‘二哥’了。

李淮山看了一眼季然,眉目带笑,片刻后才把视线施舍一点儿给李大哥,说:“这鸡是昨晚季然炖的,你赶巧了。”

李大哥在他们俩脸上转了一圈,又看着一大早就晾上的床单,啧啧了声:“你们俩互夸了是吧?”

李大哥是过来人,不点破这俩人造人的夜生活,只呼噜着吃面条,一边吃一边说:“做的真不错,幸好我早上吃的早,就知道你们两个这里有好吃的。”

有李大哥帮忙,吃完饭后,几个人很快把要去卖的猎物都绑好了抓到了板车笼子里,当然李大哥也看到了那头半大的鹿,惊叹了声:“竟然抓到了一头鹿,这么大个怎么也值10两银子。”

鹿皮、鹿茸、鹿肉都是很昂贵的,这个还是活抓的,就更贵,不管是卖给药房还是富贵人家都能买一个好价钱。

但李淮山跟他说,这头鹿不卖钱了,留给季然养着作伴。

李大哥虽然有些可惜,但他也笑着同意了:“也好,娘在家里时整天担心的就是怕然哥儿在山上无聊,让你早点儿每天都要早点儿回家陪他呢。”

这次李淮山跟他说:“我会的,我以后每天都会在日落前回来陪他,不让他担心。”

他难的说的这么郑重,李大哥很欣慰,拍了下他肩膀:“这就对了,你现在有家的人了,要跟然哥儿好好过好这个家……”

李大哥看着已经变大样子的院子,发现挑剔不出什么来了,他弯腰在竹栅栏里抓了一只毛茸茸的小竹鸟,笑着跟季然道:“不过,然哥儿你这里也热闹起来了,你要是喜欢养这个,那这次赶大集,让娘跟你嫂子给你买几只小鸡跟鸭子。”

“好,那咱们走吧。”

既然已经收拾好了他要去买的东西,除了他挖的药草、摘得枸杞外,还得空绣了几方帕子。

李淮山进屋给他拿了一件夹袄,李大哥刚想说这天还用不着穿袄吧,就见他铺在了板车里面,这是让季然坐着的。

李大哥被喂了一口狗粮,咳了声:“还是二弟想的周到哈,要不给你婶子跟咱娘也铺上点儿?”

李淮山点头,去屋里拿了一床褥子,交给季然抱着,临走前最后看了下各自关在笼子里的动物,大部分都装在车上去卖,剩下那头鹿,李淮山给他塞进去一把草,给腿还没有好的大黄留了骨头剩饭,最后他摸了下大青跟小黑的头,让他们乖乖看家。

这个家里越来越热闹,就需要大青跟小黑这两个管家了

因为这次赶的是牛车,所以季然就安稳的坐车上,李大哥在前面牵着牛,李淮山则在侧面陪着季然走,不时的看他几眼,季然脸上的细小伤疤今早上好一点儿了,李淮山早上给他抹了药膏,不出几日就能好,不过他还是想看看他。

不知为什么,就是少看他一眼都觉得少点儿什么,幸亏李大哥在前头赶着牛车,要不看到了准会笑话他。

他们在山下季然娘家跟淮山娘,李大嫂碰面,季然娘家大哥、大嫂也已经把车都装好了,两家人一起出发,都赶着牛车那就有坐在车里边走边聊。

到了大集上才分开,摆摊的地方不一样,不过季然娘等买东西的人继续结伴儿。

他们先去布庄店把帕子卖掉,李淮山也跟着去了,把板车就交给了李大哥,李大哥哎哎的叫唤了几声也没能把他叫回来,只自己道:“这真是开窍了,知道疼媳妇了,这是要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啊。”

李大嫂跟季嫂子也挽着手臂揶揄了李淮山几句,但李淮山都当听不见,他跟季然两人谁都没有跟他们提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就连季然娘问季然脸上那小划痕是怎么弄的,季然也只是说摘松子划的,季然娘还说了他一顿:傻了吧,松子这会儿摘了也不好吃,你再留留,冬天吃。

季然在山上的小日子过的舒适,季然娘不往李淮山身上怪。

或者是季然娘知道她养的然哥儿馋嘴,又跟他嘱咐说:“还有那柿子,这会儿可千万别摘啊,再留留,下了霜才好吃。吃的时候晒成柿饼,不过也不能贪嘴啊。”

好家伙,到布庄的这一路讲的都是吃的,李大嫂跟淮山娘使眼色,这然哥儿听着就是吃货啊。

但淮山娘听着只是笑,还给季然补了几样好吃的:“对的,我记着山上还有山枣树,那树长的都很高,你别去爬,让淮山给你用镰刀勾下来。”

李大嫂不说什么了,说多了就是偏心眼啊。不过李大嫂并不往心里去,因为知道,季然两口子整日在山上,家里他娘做的那些好吃的,他们都吃不到。

要论偏心,她这个大房还是占了很多便宜的。

几个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布庄了,季然在这里碰到了季晨,季晨跟着他婆婆也就瑞锦娘也来这里送帕子。

三家相遇,最尴尬的是瑞锦娘,季然娘直接没有搭理她,只簇着季然说:“赶紧去把帕子交给掌柜的,这里太挤了。”

瑞锦娘哪里听不懂她的话,这布店这么大怎么可能挤,这是不想跟她同一个地方,所以她也一刻也不想在这里了,催着季晨赶紧把帕子交了:“你先交了帕子,咱们今天先不扯布了,人是有些多,有好些花色我还没有看呢。”

季晨嘴角撇了下,知道他婆婆好面子,什么扯布,都是借口,不过季晨会来事,也不揭穿他婆婆,他也没有事先告诉他婆婆,他就是要在这里等季然,一起上交帕子的,因为价格是季然跟掌柜的谈好的,掌柜的认季然的价格。

果然掌柜的看到季然来笑着先招呼他:“季小哥儿,来了啊,这次带来了什么样的花样啊,快让我们看看。”

季晨也上前来看,他每集期待的也是这一刻,他在绣花的时候攒了劲的要绣好,谁让他跟季然对比了十多年,绝不想在季然面前输,只是当看到季然拿出来的荷包跟帕子时,他还是郁闷了下,季然一个大集,半个月,总共才缝了两个荷包,四方帕子。

可就这六样东西每一个都让人爱不释手,掌柜脸上的笑纹跟褶子一样了。

其他人的绣品也很好,针法都没有问题,绣的花纹也都是喜庆的牡丹、梅兰竹菊、花鸟等花样,每一个拿出来都很漂亮,但是这些绣品在被季然的对比之下,就线的普通了,不是针法上的普通,而是花样大多千篇一律。

季然每一次带来的荷包都是不一样的,今天的这两个,一个是绣了一只小黑狗趴着在篱笆牵牛花前,各色的喇叭花开满了竹篱笆,蓝的、红的、粉的、紫的,颜色斑斓,于是哪怕小黑狗占了主体,也没有觉得画面沉重,尤其是小狗的表情悠闲,吐着舌头,头顶上还驻足着一只蝴蝶。

让看的人一下子就能想到这么一个地方。这些一看就像是真实的地方。

明明绣的都是最普通的,在之前都不会轻易绣上来的东西,但却让人看着惊喜。

而另一个竟然绣了一群毛茸茸的小鸡,小鸡凑在一堆里,那感觉像是在叽叽喳喳什么,有几只调皮的在外面,啄着什么,四周则是整齐的竹叶,竹叶枝干巧妙的缝进了里面,于是给人的感觉就是四面的碧绿镶边,这个荷包像是一副完整的画,很鲜活可爱。

季嫂子喜欢养鸡养鸭,她在家里刚孵化出一窝来,所以一看这个荷包就捧着了手里,拿给小圆看,小圆直说可爱,说的季嫂子都想要买下来了。

那掌柜的也很喜欢这个荷包,把这个荷包捧在手里说:“这个荷包有孩子的一定很喜欢,这一个我给加价。”

季然摇了下头:“不用,按照我们定的价格就好。”

掌柜的一顿,季晨跟季然娘都看季然了,这是傻了吗?价钱都不要?

但季然有他的理由:“掌柜的,我绣的都是我想要绣的,有的你们会喜欢,有的别人会喜欢,有的也会不喜欢,但每一个都是细心绣的,就跟我嫂子她们绣的一样,针法、绣法都没有问题的话,那么价格都应该是我们谈好的那样。”

李淮山看着自己的小夫郎笑,公平公道,童叟无欺,怎么能让人不喜欢。

掌柜的听了季然的话也感叹道:“季小哥儿说的对,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些花样我们就都按照说话的算,我让伙计检查完,没有问题后就是六十六文一个。”

掌柜的也看到了李淮山,他这么大个子,最重要的是男人很少进他的布庄的,看他一直陪在季然的身边,这是陪着来的,还真挺稀奇的,掌柜的看着他腰间挂着的荷包,笑着说:“这个荷包也一定是季小哥儿绣的吧,好看。”

李淮山只点了下头,季然交完了帕子,领了新的绸缎跟绣线,他拿的比李嫂子他们少了一半,比季晨则少了一大半,季晨说他:“你在山上忙什么?没时间绣吗?”

季然点头:“我要养鸡、养鸭、养竹鸟,还要上山采药,等回去后,我还想种菜,忙不过来。”

季晨把视线看向李淮山,他现在已经是结过婚的人了,不用避嫌了,所以眼神很不客气,看不出来李淮山是这么不会疼人的啊。

李淮山没有搭理他,他一向不在意别人看他的眼神,他纵容季然的一切,季然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在家里就好。他最开始娶季然的时候就想着他是什么都不会的,就跟现在每天的早饭都是他做好的,只要他在家能帮季然做的他就做了。

日子是他们两个人过的,不用过给别人看。

李淮山只跟季然笑:“行,一会儿去买菜种子,不过就是现在入秋了,种菜只能种萝卜跟白菜了。”

季然说:“那就先种萝卜跟白菜。”

李淮山道:“好,我回去把我们门口的空地刨出来,明天就能种上。”

他们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商量,季然娘跟李大嫂都插不上话,几个人对视一眼,算了由着他们俩折腾吧。新开出来的荒地能种出菜来才奇怪呢,就是浪费菜种子。

季然娘跟淮山娘说:“没事,我们家菜园子里今年多种一些,够他们两个吃的。”

淮山娘笑:“亲家母放心,我们家菜园子也种的足够多,我还种了两垄菠菜,冬天用草甸子盖着,保证他们俩有菜吃,然哥儿喜欢吃面条,煮开面后放上两棵青菜更好吃。”

季晨这会儿也看出是自己多操心了,季然这个家伙命还真够好的,在娘家时被他娘娇生惯养着,阴差阳错的嫁给了李淮山,李淮山又接着惯着他。

最重要的是,两人整天生活在山里,那无论季然干的好不好都不会被婆婆挑剔。

季晨都想幸亏季然是嫁给了李家,要是嫁给何瑞锦,何瑞锦整天在学院读书,那他家里的那些活不得干?当然也可以不干,但瑞锦他娘就会阴阳人,干的好,看在眼里,干的不好那能高兴?

季晨看了一眼他婆婆,他婆婆这会儿正看着那俩人,心里指不定是什么滋味呢。季晨幸灾乐祸的想,她现在是看季然挣钱了,长面子了,后悔了,不过后悔也晚了,娶了他季晨就别再想什么幺蛾子了。

季晨就跟他婆婆道:“娘,咱们走吧,还要去学院看瑞锦哥呢。”

瑞锦娘从牵着手的那两人身上收回视线,哦了声:“对,瑞锦还在书院里用功读书呢,他那么累,哪有那些心情赶集呢。”

有得必有失,这世上哪有好事都被占全的呢。更何况她儿子用功读书怎么也要比猎户强多了,不能只看眼前的好,季然没有嫁给他们家是他的损失。

瑞锦娘自我安慰道。

季晨听着她的话,心里切了声,这是怕他攀比呢。他倒是羡慕季然自由自在的生活,但他也没有嫌弃他现在的生活,他比较务实,也盼着何瑞锦某一天能高中,就算高中不了了,现在这个秀才也行,秀才夫郎的头衔他还挺满意的。

季晨临走前跟季然打招呼:“季然,等我有空儿去山上找你绣花啊。我也想绣你那样的。”

最后一句话是说给他婆婆听的。

季然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无所谓。

看季晨婆媳走后,季然娘冷哼了声:“要不是看着晨哥儿跟你一起长大的,就不想理他们家。”

季然跟她说:“没关系,要是季晨不嫁给他们家,我就要嫁到他们家去了。”

他这话说的跟季晨替他受了什么罪一样,季然娘咳了声,心里到底是好受多了,季然能说这样的话,那就证明他现在过的很好。

不过理是这个理,但当着淮山家人,季然娘还是给季然打圆场:“这孩子说话就是太直了些,他的意思是‘咱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淮山娘明白她的意思,当娘的都会千方百计为自己孩子想,所以她笑到:“说的是,我看然哥儿手巧又勤快,最重要的是心地爽快,我就喜欢跟爽快的人说话。”

一家人达成一致,高高兴兴的继续去赶集。李淮山还是先跟着季然去药房把他采来的药跟枸杞卖掉,季然采的药材跟枸杞都是挑大个的来,量也不会很多,所以药店很愿意收,让他下次来只要是这种质量直接给他一样的价格。

二十斤枸杞给了季然100文,这个钱也很可观啊,反正是山上白采来的。所以出药房后,李大嫂蠢蠢欲动,问季然:“然哥儿,这个枸杞山上多不多?我也跟着你上山采吧?”

药材她不认识,但枸杞还是认识的,李大嫂想着季然那慢悠悠的动作,半个月才采集二十斤,她去了指定能采不少。

季然想了下跟她说:“山上是很多,就是散的,这儿一丛哪儿一丛的。大小也不一样。”

他采集枸杞都是去山上玩的时候采的,只要大的,小的留着给其他动物吃,枸杞有很多动物喜欢吃的,尤其是山鸡跟兔子,山鸡跟吃米粒一样,一口啄一个。兔子则连梗咬断,叶子跟枸杞一起吃。

同住在大山里,不能独占这些东西,也不会让你独占,都是散碎的长着的。

如果单为了采这个,李大嫂应该不会专程漫山遍野的跑。

李大嫂听他这么说果然遗憾的放弃了:“哎呀,那就不值当的了,我还以为是一片片的呢。”

淮山娘跟她说:“那有那么傻的长的,你以为跟咱们种庄稼似的,让它顺从的长?如果一大片一大片的,也不会值这个价格了。”

还是那句话,摘到已经是荣幸,不要贪求太多,得不偿失。这世上没有什么好事都归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