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100(1 / 2)

第91章

夜色渐浓。侍女带着几人穿过弯弯绕绕的羊肠小道, 拐了好几个弯后,面前景色豁然开朗。院落里点了稀疏几盏灯,昏暗夜晚中, 只能模糊看见屋子的轮廓。

“就是这里。”侍女朝几人行礼道, “还请几位道长今夜先在此歇息一晚, 明日家主会亲自前来商讨相关事宜。”

说着,她便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缓缓后退, 直到隐退到黑暗中, 几人才微妙地松懈下来一点,却也不敢全然懈怠。

祝闻祈是第一个动起来的。他三两步走至两间屋子前, 盯了半晌,扭头,有些迟疑地朝着娄危开口:“你不觉得这里有问题吗?”

屋子沐浴在月光之下, 门朝两边敞开,能很清楚地看清里面的摆设。

一张床榻,一方木桌,上面摆着两个茶盏并一把茶壶,还有一盏摇曳的灯火。除此以外, 便没有别的东西。两间屋子连屋内摆放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方方正正,看不出有暗道之类的东西。

明明看起来和客栈内普通的厢房没什么两样,祝闻祈却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娄危大致扫了眼, 片刻后, 目光在木窗上停下。

他没多犹豫,抬脚踏过门槛,半个身体进入屋内,伸手晃了下。

“能看见吗?”

窗纸清晰映出娄危手的轮廓, 林开霁拍了下脑袋,恍然大悟道:“这也太薄了!”

倘若外面有人从窗前经过,别说娄危的手了,连屋内人在做什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林沐同朝着屋内望了眼,摇了摇头道:“烛火是特制的,灭不掉。”

……为了监视他们?

祝闻祈不知不觉蹙起眉,又抬头去看娄危:“有没有什么法术能制造幻象?总不能一晚上都被他们盯着。”

“我不会。”娄危思索片刻后,平静回答道。

话音刚落,原本还在琢磨怎么把这烛火带回去研究的林沐同顿了下,有些不可思议地开口:“这堂课不是你替我上的?”

娄危怎么可能不会?他闭着眼都知道那法阵该怎么画出来。

祝闻祈愣了下,跟着看向娄危:“真的?”

站在一旁的林开霁目光扫过几人,强大的观言察色能力让他瞬间明白了面前的情况,片刻间,心中便下了决断。

他大踏步走到林沐同身后,伸手,捂住林沐同的嘴。

“假的,林长老那几日上课上糊涂了。”林开霁大义凛然地开口。

娄危面不改色,跟着点头:“嗯。”

祝闻祈:“……”

总觉得这几人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你疯了?”林沐同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刚想问林开霁怎敢做出如此越界的举动,嘴却被捂得更紧,后半句话一个音节都没能说出来,只能用眼神表示抗议。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林开霁朝着两人笑了下,也不等他们回答,便忙不迭地拽着林沐同离开了。

旁边的木门“砰”一声被合上,祝闻祈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收回目光,小声琢磨:“这两人是怎么了……”

“进去再说。”娄危先一步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手搭到祝闻祈肩膀上,将人推进屋内。

屋内烛火摇曳,昏黄光线将他的轮廓描摹地更加柔和,没什么血色的脸上也不再那么苍白,仿佛久居冰雪中的人突然接触到了第一缕阳光,反射出温暖的色调。

娄危目光不自觉落在祝闻祈面上,祝闻祈却没空注意这些,他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微仰起头,看向窗外的位置。

不光外面能将里面看得一清二楚,从里面看也一样,若是有人经过,顷刻便能在窗前看见黑影。

“不知道那家主到底想做什么。”盯了许久,祝闻祈才收回目光,摇头叹息。

娄危则像是全然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伸手将祝闻祈翻了个面,使得祝闻祈只能正面对着他。

“冷不冷?”他轻声道。

祝闻祈怔愣片刻,像是没想到娄危会说这个。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虽说穿得单薄,但本就是炎炎夏日……他若是和平常一样裹个大氅出来,反而显得太显眼,不好进行下一步行动。

于是他便摇了摇头:“还好,没到那种地步。”

娄危不置可否,只是将人拉到床榻前,摁着祝闻祈坐下,将被褥在他身上裹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不忘把被褥的角掖到空隙里。

这一连串动作过于行云流水,祝闻祈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便被裹成了个大粽子,只露出颗头,动弹不得。

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而后又去看娄危:“你准备一晚上都把我裹成这样?”

娄危颔首:“晚上凉。”

祝闻祈:“……”

静默片刻后,祝闻祈尝试动了下,全身上下却只有一颗头能灵活地转来转去,于是开口时的语气显得更加幽怨:“晚上把我放你旁边,用来辟邪应该效果不错。”

话音落下,娄危失声而笑。而后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很快将笑意收了回去,一本正经地说着:“可以试试。”

怎么给个竿子就顺着往上爬!?

祝闻祈瞪大眼睛,几次开口都没能想到好的反驳方式,憋得脸色都开始变得通红。最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顺着躺倒在床榻上,骨碌碌滚进里侧,将头埋了下去。

“师尊?”娄危眼中笑意明显。

祝闻祈没说话,娄危却莫名从他圆滚滚的背影中看出一丝倔强来。

“祝闻祈?”娄危又喊了一声。

祝闻祈开始装死。

“祝长老?”

祝闻祈依旧不听。

娄危等了一会,没听见祝闻祈回答,便朝着窗外看了眼。

静悄悄的,像是万物都陷入沉寂当中,仿佛这方小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祝闻祈面对着墙,烛火轻微摇晃间,将娄危的影子投在上面。

微微带着点凹凸不平的墙面上映出娄危的一举一动,正不急不缓地解开腰带,脱去外衣……而后外侧床榻微微下陷,熟悉的气息再次笼罩了他。

明明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祝闻祈的脸还是慢慢变得燥热起来。

没出息!

祝闻祈忍不住在心中唾弃自己,干脆闭上眼睛,开始数数,试图让困意早点占领他的大脑。

“闻祈。”

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呼吸跟着打在耳廓上,立即便有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尖传到全身。祝闻祈呼吸停滞片刻,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竟有些不敢转过头去。

“……嗯。”良久后,他只是小声应了下,示意自己听见了。

身后传来衣料摩挲的声响,熟悉气息又靠近了些,祝闻祈下意识瑟缩了下。他总觉得被褥太热,不然为什么自己会有点出汗?

像是知他所想般,掖起的被角被身后之人抽出,原先不流通的空气骤然间找到一个出口,连带着身上的燥热也跟着缓解些许。

还没等祝闻祈放松下来,便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搭在腰侧。

嘶!

他被冰得一激灵,一低头,罪魁祸首的手果真搭在他身上。不光如此,那手似乎还有要不安分地往旁边游走的意思。

“干什么!”祝闻祈手疾眼快抓住那只手,语气带着点恼。

娄危没回答,只是靠得更近了些,两人之间几乎是紧紧贴着,连一丝空隙都没有。

“闻祈……”

明明是低声喃语,却在耳边显得更加清晰。祝闻祈停顿了下,于是那只手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挣开束缚,和祝闻祈的手十指相扣。

他耳尖不受控制地染上一层绯红,连带着声音都变小了点,却还是没放弃挣扎:“你能不能别……”

“嘘。”

“有人在外面。”

话音刚落,祝闻祈浑身一僵,彻底不敢动了。

屋内寂静,外面的动静便被无限放大。他也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确有其事,屋外仿佛正传来窸窸窣窣的走动声。

听脚步声,应该只来了一个人。

祝闻祈面对着墙壁,外面的场景一概看不见,一边屏息凝神,一边忍不住用气音问娄危:“是谁在外面?”

他没听见娄危的回答。肩上突然传来一阵力道,整个人的视野骤然间变化——背后接触到了结结实实的床榻,原本该出现在视线中的房梁被替代,视线中全全然然,只剩下正定定注视着他的娄危。

他整个人被禁锢在娄危身下,距离之近,甚至能数清娄危垂下的眼睫。

呼吸交缠在一起,意识到外面还有人在看时,祝闻祈脑海中瞬间霹雳啪啦炸开了花,脸“腾”一下变得通红。他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推娄危,这一举动却如同自投罗网般,腕骨被死死攥住。

“别动。”娄危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祝闻祈手腕上那颗痣,目光灼灼,压低声音道。

祝闻祈呼吸停滞片刻,不敢动了。

“闻祈……”娄危手顺着下滑,从手臂,再游移上祝闻祈肩膀,将长发拨到一处。

修长白皙的脖颈随之露出,娄危动作停顿了下,再开口时,声音便带了点哑意 。

“面首唯您所用。”

第92章

悄无声息中, 屋内设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屋外之人无知无觉,全然不知展现在自己眼前的只是已经设定好的“皮影戏”。

祝闻祈同样一无所知。

他面色红得几乎要滴出血。娄危说完那句话后,祝闻祈连挣扎的幅度都随之变小, 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 生怕泄露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娄危不知何时已经俯下身, 将头埋在他肩颈处,一面十指相扣, 一面若有若无地在他脖颈处流连。温热鼻息打在凸起的锁骨上, 祝闻祈条件反射地颤抖了下,却将嘴捂得更紧, 修长骨感的手用力到近乎泛白,淡青色血管更加显眼,仿佛能看到血液在其中缓缓流动。

“师尊……”

屋内烛影摇晃, 人影停留在纸糊的窗前还没走。祝闻祈又打了个激灵,拼命朝着娄危摇头,示意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不用担心。”娄危伸手,将他长发掖至耳后,眼神一瞬不眨, “他们听不见。”

祝闻祈耳根还是一片通红, 像是没听懂娄危话中的意思,缓慢地眨了眨眼。

见状,娄危干脆挪开祝闻祈的手, 细细密密地吻在他唇角, 趁着气口低声道:“屋内设了禁制,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距离贴得太近,两人之间的空隙连一寸都不到,空气也跟着沉凝粘稠起来。祝闻祈有点受不住似的想往旁边躲, 还没来得及蹭出去多远,便又被娄危抓着小腿拽了回来。

“跑什么?”娄危哑声道。

于是距离更加接近,视野中只能容得下娄危一人。目光灼灼,像是整个人都要他的眼神下暴露无遗。

浑身仿佛有电流穿过,祝闻祈心跳错了一拍,慌乱地错开目光,声音小得几乎要消散在空气里:“既然他们都听不见了……”

“总要做做样子。”娄危打断他,手一寸寸地抚过脸庞,像是要将种种细节都烙印在心里。

“再者,”娄危顿了下,手将祝闻祈的下巴扭过来,逼迫他只能直视自己,“我现在不是师尊的面首吗?”

话音刚落,祝闻祈呼吸停滞片刻。

怎么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身上每处触感都被无限放大,衣料摩挲下肌肤相亲,清晰到连闭上眼都能清楚感知到。祝闻祈带着点颤抖呼出一口气,声音显得断断续续:“真不知道你和谁……学得……这么无赖……”

娄危轻笑一声,另一只手顺着滑下去:“还能和谁?”

心中紧张的情绪瞬间攀上了高峰,祝闻祈手胡乱地向下探,试图阻止娄危的行为:“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哪种地步?”娄危眼中笑意更深,随口问道。

祝闻祈:“……”

混蛋!

他还想挣扎,腿根处却猛地抵到某样东西,整个人瞬间僵硬起来,像是按下了暂停键一般,一动不敢动了。

娄危像是也没想到这茬似的,握着祝闻祈的手一顿,半晌才垂眼,看向身下之人。

祝闻祈一头长发全然散落,碎发被汗液黏连在脸侧,衬得面庞更加素白。在极致的冲击力对比之下,仿佛像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人。

他眼神惊慌,像误入了陷阱当中的兔子。

这次娄危没立即说话,他闭了下眼,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再动,我就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了。”他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忍耐什么似的。

祝闻祈彻底不动了,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生怕自己动一下就会迎来不可挽回的后果。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昏黄烛火仍旧不急不缓地摇曳,在墙上投下两人亲密无间的影子。

安静的时间越来越长,祝闻祈连呼吸都有些忐忑起来,忍不住抬眼去看娄危。

娄危仍旧闭着眼睛,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他的手背,除此以外,却也没了别的动作。

但那东西似乎完全没有要罢休下去的意思。随着时间的推移,存在感反而更加明显,炽热温度隔着一层薄薄布料传递过来,祝闻祈一边在心里念叨着大悲咒,一边发觉自己的身体仿佛也起了某种变化。

于是他显得更加心虚,半晌才带着点迟疑开口:“你那个……”

“还要紧吗?”

娄危:“……”

“你试试?”

“不了不了,”祝闻祈跟着哆嗦了下,连连摆手道,“我吃不消。”

娄危:“………………”

故意的?

然而祝闻祈却对此无知无觉,只是对着现下的情况犯了难。他左想右想,都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才好,只好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挪了挪,稍稍拉开了点距离。

离开那滚烫的东西后,祝闻祈小声松了口气,刚准备抬头和娄危商讨该怎么办,却发觉娄危看他的眼神更加幽深起来。

祝闻祈:“。”

似乎有点难。

即便如此,他还是忍着羞耻抓紧了娄危的手,用气音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娄危从鼻腔中发出一点意味不明的声音来,眸光沉沉,对祝闻祈的解释不为所动。

这种情况下,用亲吻代替道歉好像显得不合时宜。祝闻祈心底翻来覆去纠结好几次,忍不住探头去看窗外的动静。

纸窗前仍旧映着一个模糊的黑影,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儿!

祝闻祈心中暗骂一声,总觉得如果这人还不走,事情就要朝着他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下去。

他深深吸了口气,再次开口时,试图将话题从这种旖旎氛围中跳出:“今夜过后,估计金羽阁家主不会再怀疑你我二人的身份。”

“只要他放下部分戒备,我们接下来的行动进展便会顺利许多……说不定能顺利见到悬赏追杀你的那几人。”

娄危静静听着,心中顺带开始回忆清心咒该怎么画。

祝闻祈见他没说话,干脆顺着一口气说了下去:“他们几人隐藏多年,必然不会以真面目示人。只是听那家主的意思,那几位真凶现下应当就在金羽阁内。所以需要排查的范围不算大,我们只需抓紧这几天时间去找,便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况且这几次的线索都显示他们一直穿着原先那身雪绸衣裳,我们几人大概认不出来,但若是你见到了,一定能分辨出来。”

“他们既然找了金羽阁悬赏暗杀你,同样说明他们现在的修为不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藏在背后。所以只要找到人,后面的一切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虽然这么说着,祝闻祈声音还是渐渐小了下去,不自觉地开始想别的事情。

这种情况还要维持下去多久……

他怎么记得之前在合欢宗后山时就等了娄危好长一段时间?

该不会是娄危身体有什么问题吧?

不对,现在重点不是这个。

祝闻祈摇了摇头,将这种想法从脑海当中甩了出去,思绪又不禁发散到了别的方向。

好像一直憋着才对身体不好?

祝闻祈更纠结了。

他一面想着,一面偷偷去看娄危,却恰好被逮了个正着。

话语不经大脑,先一步脱口而出:“要不我帮你?”

话音刚落,娄危一顿,清心咒最后一笔猛地拐了个弯,堪堪折出个形状奇特的角。

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线骤然崩断,娄危倏地俯身,变本加厉地吻下去。

他轻车熟路地撬开祝闻祈唇齿,带着极强的侵略性寸寸扫过口腔每处角落,听见身下之人的呜咽声断断续续传出来,带着某种黏腻的,暧昧的气息。

“唔……”祝闻祈几乎有些喘不上气,想要偏头去躲,又重新被娄危捏着下巴转回来。娄危仿佛带着惩罚性般捏住他鼻尖,于是空气彻底变得不畅通,呼吸更加急促,他只能靠着接吻来渡气。

神智像是被投入了滚烫的岩浆当中,祝闻祈一时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依稀自己好像还承诺过什么,一边急促喘息着,一边手向下探去。

触碰到的瞬间,他便察觉娄危身体一僵。

“没关系,很快就好……”祝闻祈闭了闭眼,一边尝试回忆娄危当初对他做的那些,一边毫无章法地摸索着,却听见耳边的呼吸声更加粗重,像是无法忍耐什么似的。

身体愈发变得滚烫,百忙之中,祝闻祈没忘回了个吻,小声安抚道:“别急……”

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情欲在其中暗流涌动,外界一切都被抛之脑后,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两人。

呼吸交缠,祝闻祈手腕都有些发酸,难耐地闭上眼睛:“娄危……”

娄危应了声:“我在。”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祝闻祈心跳却陡然跳了下,巨大的心跳声咚咚回响,仿佛要盖过周遭一切声音。

祝闻祈怔怔地望着眼前之人,仿若陷入了某种幻境当中。相遇像是墨水晕开的宣纸般变得模糊不清。

他不是在做梦?

长久以来一直藏匿心底的,不知是出于羞臊还是某种微妙的,隐匿的心情在此刻再也忍不住,顺着眼睛流露出来。

“……你喜欢我吗?”祝闻祈小声问道。

第93章

娄危闭了闭眼, 喉结上下滚动,开口时的语气像是磨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道:“是不是非要把你抱起来艹, 你才能不问这种问题?”

祝闻祈面色瞬间变得血红, 灼热还紧紧贴在他手心处, 甚至能感受到上面轻微凸起的青筋。触感过于明显,他被这话吓得迟疑, 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 指尖下意识微微蜷缩在一起,惹得娄危又嘶了一声。

祝闻祈更慌乱了, 撒开手想溜之大吉,又被娄危死死攥着手抓了回去。

“……别动。”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似的,娄危声音带了点哑, 一点点撬开祝闻祈的指缝,顺着滑了进去。

“一会儿就好。”眼中浓重情欲被压下去,娄危长叹一声,再次俯身,埋在祝闻祈肩颈处。

体温滚烫, 在微凉夜晚中显得尤为明显。祝闻祈浑身上下僵硬的像块钢板, 眼神不敢乱瞟,只能固定在头顶的房梁处。多余的手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摆,在紧张之下自发地拧成了一股麻花。

夜晚寂静, 屋外的人影不知何时悄然消失, 纸窗重新映出院落中柳树的影子,微风吹拂下,柳枝轻微摇晃,更显得安谧。

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 一分一秒都在意乱情迷中分外清晰,整个人仿佛被投入了滚沸的岩浆之中,化成了一摊水。

……

“噗呲。”呼吸错乱间,轻微声响忽地打破了现下僵局,俯在身上之人松弛些许,祝闻祈也小声地松了口气。

还没等他全然的放松下去,便察觉到手上蹭到了什么黏腻的东西,正顺着手腕缓缓向下流。

低头一看,祝闻祈面色瞬间变化。

“娄危!!!!”

祝闻祈没控制住音量,几乎是咬着牙开的口:“你怎么能……怎么能……”

他没带换洗衣裳!

明天怎么出门!

娄危眼中餍足之意还未完全消退,顺着祝闻祈的话低头看了眼,随后竟然哑声失笑。

祝闻祈:“???”

他更气了,恨不得把手上的东西全部如数归还到娄危身上脸上,让娄危明白这种黏黏糊糊的玩意儿到底有多难处理。

一世英名啊!

居然毁到了这里!

祝闻祈在心中惨叫一声。

见面前之人气得通红的脸,娄危反倒起了点捉弄的心思,伸手想去碰祝闻祈的脸,被祝闻祈羞愤躲过。

他举起的手还不尴不尬地停留在半空中,汁液沥沥顺着手臂流下一道不明痕迹,在手肘处堪堪聚成一滴,欲落不落。

“师尊想怎么办?”娄危勉强压下笑意,开口道。

祝闻祈大为震撼。

这是什么提起裤子不认人的发言?

他晃了晃自己的手臂,语气不可置信:“你说呢?”

娄危佯装思考,片刻后提出一个解决方案:“先脱下来。”

学堂中学过的法术不计其数,除了各类繁复法阵用来制敌之外,也有不少法术可供日常之用。比如传音符,避雨咒,弟子们将其当做家常便饭,随手便能画出几个。

再或者,经籍的犄角旮旯中也记载过维持恒定温度的符咒,被娄危一并记住。

在这种时刻,这种偏怪少见的符咒便能发挥出它的用处。

祝闻祈已经变得草木皆兵,听娄危这么说,眼睛瞪得更大,“噌噌噌”往后退了好几步,神色惊骇:“你还要脱我衣服!?”

娄危:“……”

静默片刻后,他反问道:“那等它自由风干?”

祝闻祈:“。”

为什么有种不管怎么说都会掉到坑里的感觉。

粘稠触感依旧稳稳当当地停留在手臂处,祝闻祈从未如此窘迫过,恨不得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找来找去,半晌只能对上面前之人带着点不明显笑意的眼睛。

祝闻祈:“……”

更想跑了。

好不容易才伪装潜入到了金羽阁内部,马上便能够揭穿背后真凶几人的真面目,若是半途而废,实在对不起这几年的努力。

他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脖子抻出二里地,闭眼大声喊道:“换!”

……

第二日清晨。

阳光大好,日光透过树叶中的空隙洒下,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光斑。

林开霁站在门口接受暖洋洋的太阳,舒服地眯起眼睛,伸了个懒腰。

懒腰伸到一半,眼角余光便捕捉到了旁边房屋的动静。林开霁转头,和祝闻祈对上视线。

“祝长老早!”林开霁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祝闻祈眼下带着点淡淡的黑青,像是一夜没睡好似的,打了个哈欠,视线变得雾蒙蒙一片:“早。”

“早。”

娄危不知何时从他身后探了出来,眼下同样带着黑青,比祝闻祈的还要严重。

林开霁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只好转头去看林沐同。

“他那是被打的。”林沐同淡淡道。

林开霁恍然大悟。

娄危:“……”

他凉凉扫过去一记眼刀,林沐同全当做没看见。

话音刚落,原本还有些萎靡不振的祝闻祈听到这话,心情大好,连腰板都挺得更直了:“林长老好眼力!”

林沐同:“……”这是夸他吗?

他仰头望天,不说话了。

于是四个人里,只有好奇心被满足的林开霁和被人问到心坎处的祝闻祈得到了阶段性胜利,两人背过娄危和林沐同,凑到一边小声商讨着什么。

半晌过去,两人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娄危半靠在院中柳树的枝干上,双手抱胸,目光定定注视着祝闻祈的背影。

喝了近半个月的药在祝闻祈身上效果显著,纸薄似的人总算充盈了点,不再像原先那般削瘦得让人胆战心惊,脸庞长出点脸颊肉,搭在下巴上的指尖也莹润起来,总算不需要担心风一吹便能把他吹倒。

大抵视线过于灼烈,祝闻祈一面和林开霁说着,一面忍不住扭头,恰好和盯着他的娄危对上视线。思索片刻后,他朝着那两人挥了挥手:“来。”

等那两人走过来,他便收起带着点困意的神色,一本正经道:“我已经问过小霁,昨晚你们窗外同样有人在盯守,对吧?”

林沐同点了点头。

“有露出什么马脚吗?”

“没有。”林沐同语气平静,“我让林开霁在屋内设了点小把戏,外面看不到里面的真实情况。”

林开霁骄傲地挺起胸膛:“这法阵我当初练了好久!今日总算派上用场了。”

“那便好。”祝闻祈朝着林开霁笑了笑,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揶揄他,“平日不是最讨厌这些弯弯绕绕的法术吗?怎么突然上了心?”

那天晚上林开霁抱着酒坛子与他彻夜长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其中便包含在学堂的各种琐事,最后说到林沐同的时候停顿片刻,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真可爱啊。祝闻祈忍不住感叹道。

林开霁耳尖肉眼可见地染上一层绯红,支支吾吾地开口:“这不是……那什么……”

林沐同瞥了林开霁一眼,转移话题:“然后呢?你们那边怎么说?”

不解风情!

他只能帮到这儿了,剩下的路还得小霁自己走。

祝闻祈一边在心中摇头叹息,一边继续说道:“我们这边也没问题,第一关算是过了。”

……虽然中间出了点小插曲,但总体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

娄危没说话,只是不知何时站在了祝闻祈后面,将清早带着点寒意的风尽数挡在身后。

凉嗖嗖的风彻底被隔绝在外,祝闻祈头也没回,像是知道娄危就站在他身后似的,精准伸手,把娄危的手捉到自己袖子里,用手心的温度传递热源。

“所以说,”祝闻祈若无其事地开口,“金羽阁的家主已经对我们放下了一部分戒心,今早也没人再来窥探这个院落内的动静。”

“若是可以,我们就尽早把金羽阁里里外外摸查一遍,越快越好。”说着,祝闻祈眸光一凝,正色道。

直觉告诉他,那几人应当就被安排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余下三人自然没什么意见,各自点点头。祝闻祈便有条不紊地开始安排。

“那几人人数不明,实力不明,最好不要正面对上,以防受伤,”一边说着,祝闻祈拿出几张符咒,依次递给他们,“拿这个,便能辨别出他们身上的衣裳是不是雪绸。一旦发现,不要轻举妄动,先通知其他人,然后再做打算。”

林开霁郑重收好,朝着祝闻祈重重一点头:“放心吧,祝长老!”

林开霁将符咒收回袖中,微一颔首,示意自己听到了。

金羽阁内结构错综复杂,十八层高低错落地镶嵌在一起,顺着蜿蜒而上,还能清楚看见最高处阁楼上着一把锁。

祝闻祈收回目光,落在院落外的地方。

不光主阁如此,连院落也大小不一地交错着,仿若地下蚂蚁的巢穴般密密麻麻,让人头晕眼花。

这必然是一项大工程,他深吸了口气,转头朝着娄危道:“走吧。”

不知什么时候,娄危又扣上他的手。祝闻祈已经习以为常,任由他牵着,另一只手推开院落的木门。

路上安静得有点反常,祝闻祈无知无觉地轻蹙起眉头,拉着娄危的手更加用力,小声开口,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人似的:“这里不对劲。”

娄危应了声,思索片刻后,指尖在空中随意划了几下,淡金色光芒流转,落下最后一笔时,一根纤细的红绳落到他手心当中。

祝闻祈有些困惑:“这是什么?”

娄危没立即回答,只是垂下眼,将红绳细细缠绕在祝闻祈手腕上。

“……早该给你绑上的东西。”

第94章

即便两人一路小心谨慎, 行至深处,周遭还是变得越来越安静,最后归为一片死寂。除了脚步声和呼吸声外, 什么都听不见, 仿佛被隔绝在外, 整个金羽阁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祝闻祈下意识放轻呼吸,目光死死盯着前方, 连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肯放过。

两侧杂草疯长出好几尺高, 几乎到了不太正常的地步。从石板上经过时,从缝隙中钻出来的草根还会悄悄缠住人的脚腕, 使人动弹不得。

就像是故意阻挡他们往前走似的。

祝闻祈走了没两步,蔓生野草便顺着缠上了小腿,紧紧贴在上面, 甚至还有继续往上爬的趋势。

行动受阻,祝闻祈眉头微蹙,一边摁着长靴将腿从杂草中拔出,一边不禁抬头去看前面鬼气森森的路径。

没有阳光,没有细小虫兽, 有的只是布满裂纹的青石板。青石板延伸下去, 一直到两扇矮小木门前才消失。

木门上布满灰尘,蜘蛛网被扯断一半,细细的丝线显得摇摇欲坠起来。

“就是这里。”一直没说话的娄危注视着不远处的木门, 突然开口道。

剑来不知何时从娄危腰间跳了下来, 剑柄在石板上发出闷响,直到祝闻祈面前才停下来。

它弯下剑刃,“唰唰”两下替祝闻祈割断了烦人的杂草。被束缚的小腿一下子得到了解放,祝闻祈站起身, 缠在手腕上的红线晃晃荡荡,在一片枯黄色调中显得分外显眼。

娄危收回目光,看向祝闻祈。不知怎的,心中不祥的预感无限放大,心跳莫名加快,一种灭顶的恐惧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投进漆黑无底的深渊——

他一下子喘不上气来,蓦地抓住祝闻祈手腕,手背青筋暴起,用力到开始发颤:“……等一下。”

声音略微走调,还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惊慌,祝闻祈愣了下,不知道娄危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伸手想要去探,却被死死攥住,动弹不得。娄危无知无觉,像是陷入了某种不知名的恐慌当中,连嘴唇都在跟着颤抖。

“你怎么了?”娄危现在这副样子明显不对劲,祝闻祈一连问了好多声,都没能得到回应。娄危只是死死抓着他,像是生怕他跑了似的。

祝闻祈眉头蹙得更紧,当机立断对着剑来道:“喊醒他!”

听到指令后,剑来没有片刻犹豫凭空飞起,直直冲上去,用剑背狠狠打在娄危手背。

啪!

“娄危!”祝闻祈大声呵道。

娄危这才如梦方醒般重新回神,视线逐渐聚焦,眼前是一脸担忧看着他的祝闻祈。

“刚才怎么回事?”祝闻祈伸手去探娄危的体温,还算正常。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是那种预感依旧高高悬在嗓子眼的地方,太过明显,叫人忽视不得。

“……不知道。”娄危闭了闭眼,伸手去捏眉心,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起来。

——

不远处。

林开霁同样大气不敢出,死死抓着林沐同的衣角,生怕一个不注意自己就被丢在这种四个方向长得都一模一样的地方。

林沐同忍了一路,直到林开霁有逐渐往他身上凑的架势才忍无可忍,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衣角:“别拽了!”

林开霁显得相当委屈:“为什么不能拽?”

为什么?

再拽他衣裳都要被林开霁拽下去了!

林沐同额角青筋直跳,对上林开霁可怜巴巴的视线,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什么重话,咬着牙忍了半天,最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拽住林开霁的手往前走:“废话少说!注意看两侧有没有什么异动,若是出现什么问题,立刻撕掉符咒。”

手腕上传来温热的体温,林开霁像是没想到这一点似的,一面不由自主地红了脸,一面小声应下,四处去看有什么异常。

比起祝闻祈那边,他们这边的状况也不逞多让。路径四面八方,各个都通向不知名的幽暗地界,若是有方向感不好的人误闯进来,怕是要在这鬼地方兜兜转转,直到化为一捧尘土才算了结。

林开霁便是这样的人。

好在林沐同足够靠谱,就算没有法器的辅助,凭借着强大的记忆力也能将走过的路记得一清二楚,他眉头紧锁,连一刻都不曾走神,只是反复在脑海中构建着地图,将走过的死胡同打叉,而后转个方向继续走下去。

只是金羽阁内部结构实在太过复杂,两人转了许多圈,那张“地图”上也只走了一半不到的距离。剩下的小径更加狭窄阴森,单单看一眼,便知道其中会有什么在等待着。

越往深处走,林开霁心中便更加紧张起来。他屏住呼吸,紧紧跟在林沐同身后,连手心都出了不少汗。

不知名的危险的气息逐渐靠近,林沐同同样察觉到了这一点。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没回头去看林开霁,只是开口道:“抓紧我。”

闻言,林开霁心跳更快,一面在心里碎碎念妖魔鬼怪快离开,一面回想起多年没有使用过的各类剑法招式,以防不时之需。

走了没多久,林沐同停下脚步。身后的林开霁没反应过来,没刹住,脑门“砰”一声撞到林沐同身上,瞬间起了个大包。

他疼得呲牙咧嘴,刚想开口问林沐同怎么突然停了下来,便听见林沐同开口。

“别说话。”他语速极快,声音又轻,很快便消失在风中。

这个角度下,林沐同露出的侧脸冷硬,眉头紧紧蹙在一起,手不知何时已经搭在剑鞘上,伺机而动。

林开霁立即不动了,他下意识放轻呼吸,学着林沐同将自己的手搭在剑鞘上,开始疯狂回想学过的各种招式,临时抱佛脚一样把那些招式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天灵灵地灵灵……希望碰到的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魔物,实在不行,他从祝长老那儿学到的轻功这么多年一直没荒废过,到时候拉起林沐同就跑,然后再做别的打算。

林沐同自然听不到林开霁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只是缓缓地,轻的不能再轻地往前走了两步,连脚下的枯叶都没发出一点声音,悄无声息碎成了好几片。

面前是一个死胡同,灰白的墙壁上扑簌扑簌落了不少灰尘,看起来极不结实,仿佛下一秒就要摇摇欲坠般落下去。

和遇到的无数死胡同没有不同,然而林沐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示意林开霁过来。

林开霁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刚把耳朵贴在灰墙上,便猝然瞪大双眼。

有人在说话!

隐隐约约的交谈声透过墙壁显得更加模糊不清,他皱着眉头听了半晌,愣是连一个字都没听清楚。

“现在该怎么办?”林开霁无声张口,对着林沐同道。

思索片刻后,林沐同向前又走了两步,掏出备用的一沓黄纸,抽出其中一张,黄纸凭空悬浮在面前,他伸手在空中画了几道不明所以的曲线,淡金色光芒便顺着他的指尖流出,落在黄纸上,符咒便悄然成型。

他两指夹住符咒,没注意到一旁林开霁的眼神,只是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猛然睁眼,将符咒甩在了灰墙上。

符咒“啪”一声贴在墙上,顷刻化成了灰,与此对应的,则是面前的墙壁扭曲变化,逐渐透出墙壁内的景象。

看清那两人的脸后,林开霁呼吸停滞片刻。

“这,这是……”

林沐同当机立断:“联系他们两个!快!”

像是被人当头一棒,林开霁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慌慌张张从储物袋中找到一早就准备好的法器,手却止不住地颤抖,流出的灵力跟着打哆嗦。情况紧急,他发了狠,一口咬在舌尖上,铁锈味从口腔中蔓延开来,神智却陡然间清醒,灵力畅通无阻流入法器中,法器瞬间大亮。

然而还没等林开霁松口气,他面色突然变化,惊惶从眼中一闪而过,他骤然转头对上林沐同焦急的眼神,声调陡然拔高:“祝闻祈不见了!”

像走了音的弦蓦地拨断,林沐同瞳孔骤缩。

——

“许久不见,还认得我们吗?”

响起的声音分外温柔,如同软绵绵的云朵一般,让人不自觉放下心中戒备,忍不住去相信她说出的每字每句。

娄危却什么都没听见。

耳边像是有无穷无尽的潮水朝他涌来,将外界的一切声音都隔绝在外,只能看见眼前之人带着温柔笑容,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每处关节如同生了锈,娄危浑身上下僵硬地像被水泥浇筑,有什么在他耳边叫嚣,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将他仅剩的一点神智全部割断。

“……他在哪。”娄危嘶哑开口,嘴唇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预想的最坏结果成了真,恐慌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其中。

“这么多年没见,怎么一开口就说外人的事?”女声稳温温柔柔,却如同一把利剑,须臾刺穿了娄危最后一点理智。

铮——

“他在哪?”娄危置若罔闻,只是神经质般又重复了一遍,抬眼,一字一句道。

剑邃然被抽出,雪亮剑刃泛着寒光,映出来人面庞。

那是张和娄危八分相似的脸。

第95章

“住口!这是你亲娘!”

声调如石破天惊, 骤然划破了无边夜色,一道极强的白光猛地照亮了天地,刺目到眼前变得一片空白。

若是祝闻祈在场, 便会发现面前一男一女, 竟与比武大会幻境中娄危的“爹娘”诡异地相似起来。

男人留着一把长长的络腮胡, 将女人抱在怀中,对着娄危怒目而视。女人面含担忧, 半蹙着眉望向娄危。

“小危, 你怎么了?”女人半蹙着眉,却完全没有要上前查看娄危状态的意思。

明明是前十六年再熟悉不过的称呼, 现在传进耳朵里,却和利刃刺入心脏没什么区别。娄危耳膜轰鸣,眼前一片模糊, 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灼热,仿佛下一秒便要重心不稳,跪倒在地。

祝闻祈呢?

他在哪儿?

剑来死死撑着他半边身体,焦急地发出各种声响, 试图唤醒即将走火入魔的娄危。

“霹雳啪啦”的声响杂乱无章, 刺耳至极,娄危却无知无觉,反倒是对面两人先行皱起了眉。

“你有没有在听!?”语气威严, 男人等得不耐烦了, 一直藏在袖中的细线猛地一拽,娄危五脏肺腑翛而移位,剧烈的疼痛瞬间占据了大脑,他死死摁着剑柄堪堪没倒下, 而后忽地吐出一口血来。

血液浓黑,不似常人之血。

娄危盯着那口血半晌,忽然笑了起来。

声线凄凉走调,如同在走钢丝,一不小心便有可能从上面掉下来。

他额前青筋突突地跳,几乎听不见那两人在说什么,也看不见他们的神情,只是死死攥着手中的剑,像是带着点神经质,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祝闻祈在上面残留下的体温。

“……事到如今,你们还要演父慈子孝的戏码。”娄危急促喘息着,有内脏碎片从他口中咳出,他毫不在意地抹去,抬眼冷冷看向面前两人。

“真是让人恶心。”

两人一高一矮,亲密依偎,一副琴瑟和鸣的样子,任谁来了也要感叹一句深情蜜意,让人动容。

男人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将手中看不见的细线拽的更紧,而后如愿以偿般看见了娄危痛苦的神色。

他这才稍微找回点场子似的,倨傲地扬起下巴,语气傲慢地让人发恨:“我是你爹,她是你娘。无论如何,这都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声音如惊雷落下,痛楚像是要将他寸寸撕裂,娄危握剑的手用力到骨节泛白,额角不知不觉布满汗珠,听到这话冷笑一声,望向两人的瞳孔漆黑,仿佛带着某种让人看不分明的恐怖眼神。

“爹娘又如何?若不是今日,还不知要被你们蒙骗到何时。”

娄危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内脏像是被人切割成了无数片,愤怒占据了全部神智,让他连痛苦都感受不到了。

手中的剑泛着冷冽寒光,将对面两人丑陋的嘴脸暴露无遗。

女人犹犹豫豫的,半晌才开口:“小危,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以前不是很听话吗?怎么现在连娘的话都不愿听了?”

娄危反问:“听话?那为什么在我不记事的时候,就把安神咒刻在我后背?”

女人话被噎了回去,连带着脸上的柔弱神情一时间也没能维持住,面上神情变化了一瞬,青面獠牙忽地闪过,而后很快恢复平静。

一旁的男人终于忍不住,手狠狠向下一拽!

娄危跟着看不见的线踉跄了下,仿佛有什么将他拦腰斩断,娄危大脑瞬间空白,险些跪倒在地。

他急急刹住脚步,剑来“铮”一声插在地面上,勉强维持住了平静。

“都说了,你怎么还是不听话呢?”满意地看了眼娄危的苍白脸色后,女人再次温温柔柔地开口。

“安神咒是为了你好,要不然这么多年,家里怎么才能安安稳稳地做好雪绸的生意,供给你拥有优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