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吐了口气,伯崇落座,拿了茶杯正想喝一口,忽然听到莺时提醒:
‘最好不要喝哦。’
有着漂亮皮毛的三花猫儿懒洋洋的从榻上伸了个懒腰,声音慵懒骄矜,一句提醒也说的像撒娇一样。
伯崇手一顿,低头看着茶杯,而后看向女官。
“叫太医院的人来,去查,谁上的茶。”他说。
内侍一惊,但这种事一惊不是第一次发生了,遂很是熟练的将所有跟茶接触过的人都看管起来,边让人去太医院请人。
太医院的人看到东宫的内侍,也已经很熟悉的安排了人,拎起药箱跟着他离开。
这些年,伯崇隔三差五就要被下一次毒,大家都习惯了。
想到这里,太医不由抱怨,明明知道那位有辩毒的能力,为什么还非得要下毒,这不是给他们找麻烦嘛。
熟练的辨认了毒,伯崇上禀天子,天子下令,处置了所有有关的内侍。
然后,他又重新选了一批内侍。
这些年下来,东宫的女官所剩无几,大多都是内侍,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处置和清洗,现在剩下的内侍虽算不上忠心,但也都是本分的人。
平静的解决完这件事,挥退了殿中伺候的内侍们,伯崇抱起莺时,笑眯眯的说,“这次也要谢谢莺时啊。”
“不客气。”莺时懒散的说,从他的怀里跳出去。
见状,伯崇看了眼冰鉴,忽然有些遗憾,还是冬天好,夏天太热,莺时也就更不想被抱着了。
不过夏天也有夏天的好处,莺时怕热,所以整天呆在有冰鉴的殿内,也不往外跑了,他可以每天都看见她。
伯崇随手取了一根孔雀羽逗莺时,她忍不住就用爪子去抓。
一人一猫就这么玩了起来。
玩着玩着,莺时就看中了他绣着金线的暗红色衣摆,金色暗纹在门窗落进来的日光中闪烁着奢华但低调的光泽,云水龙纹栩栩如生,那是只有天子和太子才能用的尊贵纹路。
三花猫儿不懂那些,但只知道,很好看。
所以它就放弃了孔雀羽,转而扑住衣袖,开始用爪子去抓那些纹路——
但很小心,还收起了锋利的指甲。
一开始她挠坏了好几件,当时的女官可心疼了,后来她还听到有人说伯崇奢靡放肆,连一只猫儿都不能好好约束,放纵她乱来。
莺时听得很是恼火,不就是几件衣服!
不过,等她偷听到那些衣服要耗费怎样的人力物力后,就冷静了。
自那之后,莺时就小心了许多。
毕竟,这个人类幼崽已经很可怜了。那么多人都想要他的命。
所以她还是照顾他一下吧。
伯崇便就不动,任由她躺在他的袖子上,忍不住用手轻轻摸了摸,眼见着莺时专心玩他的衣袖,并不理会他,他便也就放弃,开始修炼。
修炼的功法还是莺时给他的,不同于武师傅教导的内家心法,这个似乎是修仙的功法。出乎预料的是,他的天分似乎不错。虽然他不懂,但从莺时偶尔带着点小嫉妒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来,他的进益很优秀。
最直观的一点是,现在面对那些宫中禁卫,他有种感觉,就算打不过,他也能自保。
这边一人一猫其乐融融,另一边,有人却恼怒的摔了茶杯。
又一次,又一次失败了。
真是邪门了,那药据说是无色无味,绝对隐秘到不会让人发现,但伯崇怎么偏偏就发现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说。
随着时间推移,伯崇虽然不受天子喜爱,但秉性聪慧,朝野皆知,虽然名声在某些人的操纵下不太好,但根本影响不了他。
再这样下去,他的太子之位只会越来越稳当,更难撼动。
若再过些年,让他发展出自己的势力,只怕更难对付。
这么碍眼的东西,还是死了最好。
像她这样想让伯崇死的,还有很多。
但伯崇还没死,有人先死了——
刚满两岁的九皇子,因为一场风寒,没了。
这是这几年没了的第二个皇子,上一个是七皇子,而流产的更多。
伯崇收到消息后,神色淡淡。
从前母后在的时候,一直小心处理着这方面的事情,很是谨慎,后宫皇子皇女们,大多都能平安长大。
而现在,母后去了,天子一直没有再立继后,后宫乱糟糟的,不是你害我,就是我害你,兼职如同一团乱麻。
也不知,他那位父皇现在心中是何滋味。
后悔的可能性不大,但……
经过这一遭,天子应该要立继后了。
这些年一直拖着,是因为太后依然想皇后从王家出,再不行,王家的姻亲也行。
一开始陛下还找理由拒绝,到现在,越来越不耐烦了。
太后有一件事弄错了,不管天子当初是怎么想的,等他登上皇位,就会按照皇帝的想法来。就像当初的先帝不想后戚坐大一样,当今也不想。
可太后想不明白,或者她明白,但不愿意接受,一直借着母子之情跟皇帝折腾。
弄的两人之间都出现了嫌隙,可太后却有恃无恐,并未在意。
不过,皇帝之前还能忍,但经过这一遭,应该不想忍了。
果然,没几个月,天子表示,要再立皇后。
但没有从后宫诸位嫔妃之中选,而是要重新选人选,让众臣各自推荐人选。
此言一出,伯崇立即就明白了天子的想法。
一是后宫的嫔妃都看倦了,二…后宫足矣被立为继后的嫔妃都有子嗣,若立为继后,难免会剑指东宫之位。
到时候自然会乱起来。
若万一成了,有母家倚靠的皇子,自然不如他这个无依无靠的皇子来的让人安心。
种种思虑之下,选一个人品出众,但家世寻常的继后,就很合适了。
“殿下,继后的人选未定,不如我们……”
东宫书房,宋之贺意味深长的说。
魏凛知道自己没这个谋算,只是静静听着。
伯崇看着书,头也不抬的说,“不必。”
宋之贺立即解释说,“属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着,能找一个性格更好点的,更方便利用的。”
“后宫的女人们都这样想。”伯崇看他一眼。
“继后人选,父皇一定十分关注,不要轻举妄动。”
“是。”
宋之贺恍然,立即郑重应下。
伯崇说不管,就始终没有动作,做足了老实本分的太子模样。
天子观察各方,见东宫安安静静,十分满意。
很快,他就宣布了人选,生父为御史的姚家女。
御史这个官职,清贵有余,权势不足,乃天子近臣。
而姚家家学渊源,书香传家,选她进宫,即不用担心失了手腕弹压不住后宫,又不必担心生了孩子,养大了心思。
同年,姚家女入宫,为继后。
伯崇前去拜见,继后态度平和,无喜无恶。
他心中立即了然,这是个聪明人,短时间内,不必担忧。
之后几年,果然如此。
后宫很多人都想挑拨的继后和太子斗起来,但两人之间始终平和,当然,也很可能与继后一直未曾有身孕有关。
不知不觉,时间进入承德十三年,这一年,伯崇十五岁。
随着承德十年先帝生前任命的最后一位辅政大臣刘阁老告老还乡,朝政彻底被当今陛下尽数掌握。
九重玉阶之上,天子的威仪让人不敢直视。
而随着年岁渐长,伯崇的处境渐渐也开始变得微妙。
正值壮年,大权在握的帝王,面对即将长成,开始崭露头角的太子,原本的冷漠旁观中,渐渐带上了认真和打量。
说实话,天子根本没想到,伯崇竟然能活到现在。
一开始,他觉得是那些人手段太差,但后来渐渐的,随着伯崇一次又一次度过险境,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小看了这个儿子。
伯崇哪里只是聪明,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瞒过了他的耳目,简直是多智近妖。
不愧是宋家血脉。
这让天子不由的就想起了当初的宋首辅,要不是和后来的刘首辅联手,再加上上位者的压制,他还真不一定能弹压下对方。
如今的朝堂,宫城,天子都不确定,其中有多少是伯崇落下的子。
夏去秋来,又是一年秋。
天子金口玉言,今朝秋猎,命众臣开始准备。
有内侍往东宫去,传陛下口谕,今朝秋猎,太子随行。
东宫之中,伯崇一身如血般殷红的太子服,上绣的盘龙栩栩如生,光影落在他轮廓明显,有些青涩,但依旧俊美凛冽的侧脸上,微垂的眸暗色涌动,满身气势惊人,忽然就显得那龙纹都有些狰狞了。
他端坐在书案之后,低头看着手中的信纸,而后将之用烛火点燃,扔到一旁的水盂之中。
魏凛余光瞧着,口中不停,继续说完了自己要禀报的事情。
他知道,太子聪慧,可一心二用。
“不急,觊觎太子之位的人从没停过,这又算什么。”伯崇含笑道。
“是。”魏凛心下一松。
虽然太子比他还要小几岁,但他从不敢小瞧这位殿下,对方总是不急不缓的从容模样,但他深知,对方真正动手时堪称势若惊雷,摧枯拉朽。
而对方每每说着不急时,便表示心中已经有了算计。
这两年太子的声势渐旺,朝中甚至有人奏请,按理太子十六岁,当亲政,以免诸事不知,于国无益。
提出这个奏请的大臣的确是为国着想,毕竟曾经就有太子不亲政,导致仓促登基后,将国事弄得一团乱,最后险些灭国的例子。
但陛下正值壮年,若无意外,便是在龙椅上再坐个几十年也有可能。
谁知道他听到这个奏请后,会是什么想法。
魏凛甚至怀疑,这个奏请就是觊觎太子之位的人传出,微的就是引的陛下起忌惮之心。
这才有了今日的提醒。
“说起来,魏凛,你还记得三年前的秋猎,陛下是如何吩咐我的吗?”
“陛下…”魏凛稍稍迟疑,继续说,“陛下体恤,让您留在宫中。”
“可今年,陛下却让我也去。不准备让我留在宫中了,”伯崇取了笔筒里插着的孔雀羽,在指尖把玩,说,“你说,陛下这是何意呢?”
秋猎劳民伤财,所以开国之初,太。祖皇帝就立下规矩,每三年换一次,至今也未曾改变。
魏凛仔细思考,而后目中一惊。
“您是说陛下——”后面的话他不敢再说。
“比起那些,还是好好想想这次秋猎这一关,怎么度过吧。”伯崇也不在意,随口说,然后就让他退下了。
魏凛依言告退,一路出去,都有些心不在焉。
天子忌惮太子,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但震惊不安之余,他又有种奇特的兴奋——
看啊,他跟随的这位主子是如此的厉害,连高高在上的天子都要忌惮。
要知道,宋家已经没落,给不了太大的支持,太子走到这一步,几乎可以说全靠自己。越是如此,越是说明了太子的厉害之处啊。
魏凛走了没多久,宋之贺进来,行礼过后不由笑道,“我刚才瞧着魏凛有些心不在焉,也不是是怎么了。”
听出了他打探的意思,伯崇就随口说了之前的事情,宋之贺微讶,而后添了些郑重,抬手道,“殿下可想好之后如何做?”
陛下已经忌惮,之后只怕要更小心了。
“小心些就是。”伯崇走到窗外,莺时已经跑出去几天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背着身抛下一句话:
“现在,某些人正等着我们做。越是这个时候,越要谨慎。”
他这个表兄,性格聪慧,思虑周全,行事谨慎小心,但有一点,年少气盛,难免骄傲自满。
这一点魏凛就表现的很好,很是踏实稳重。
“是,属下明白了。”
宋之贺很清楚自身的性格,但有些事就是这样,不是清楚就能改变的。但他知道,该怎么听从伯崇的安排。
说完这件事,表兄弟两人又开始闲聊。
“殿下是在等莺时回来吗?”宋之贺笑问。
这些跟伯崇亲近的人都知道他很喜欢那只先皇后留下的猫儿,温柔呵护,堪称宠爱。
伯崇嗯了一声。
“说起来,我似乎听人说,国子监那里有一只三花猫,不过,应该是巧合。”宋之贺随口说。
“大概吧。”伯崇并不在意。
对莺时来说,宫城太小,京都也不大,她生性喜爱自由,爱漫山遍野的到处跑。
他小时候还好,大概是担心他一不小心就死了,她还会耐心的守着他,等这两年发现他能保护自己后,就开始到处跑,十天半月才回来一次。
伯崇不舍得分离,很想让莺时留下守着他,但他更不舍得拘束莺时。
猫儿本就该自由自在…
正想着,伯崇忽然在墙头看见那抹白,不由自主的就已经笑了起来。
“莺时。”他一伸手,抱住了原本准备蹲在窗台上的猫儿。
漂亮的三花猫儿抬眼看了眼他,心想这人的功法修的越来越好了,人类果然是天道的宠爱,他只修炼了几年,却赶得上寻常的妖几十年。
有点羡慕。
不,她才不羡慕,不过是个两脚兽而已。
“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伯崇说。
莺时懒洋洋的喵了一声。
‘有什么好想的。你长大了,已经不是人类幼崽了,要坚强。’慵懒骄矜的声音说。
“我很坚强,但想念无关于坚强与否。”伯崇解释,面对莺时,从来不会敷衍,“我喜爱莺时,所以自然会想念莺时。”
“喵~”莺时表示知道了,边看一眼伯崇。
太粘猫了。
没办法,猫就是这么优秀,让人类这样喜爱。
“那莺时出去了这么久,有想我吗?”伯崇说完,期待的问。
“喵~”
‘没有。我很忙的。’莺时表示。
伯崇立即就有些失落。
“那莺时,下次出去,抽空想我一下,好不好?”他轻声说。
没办法,猫猫就是这样没心没肺的小东西,但伯崇很清楚,莺时同样讲信用,是个很有义气的猫猫,只要她答应了,就一定会去做。
莺时有点不想答应。
猫猫很忙,忙着翻山越岭到处玩,哪有时间想人类呢。偶尔回来看看他,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想到这里,这么多年都没变,依旧皮毛柔顺漂亮的三花猫立即理直气壮起来。
‘有想的,我都回来看你了。’她表示。
猫猫都记得回来看人类了,还有这么多要求。
人类真是太贪心啦。
三花猫从伯崇的怀抱跳出去,落在小几上,狠狠指责。
第56章 第 56 章 果然,妖多绝色。
伯崇怔了一下, 然后忍不住笑开。
“是了,莺时都回来看我了,我还这么多要求, 真是太不应该了。”他立即认错。
“那莺时要一直记得回来看我,好不好。”他提出要求。
漂亮的三花猫儿歪着头, 莺时认真的想了想,觉得回来看看他并没有问题, 反正只是几天的时间。
‘好的~’
“莺时每次出去,我都担心莺时会忘记我,再也不回来了。”伯崇总是会抓住机会, 上前站在莺时面前,弯着腰,有些不安的说。
莺时抬头看着他。
当初的人类幼崽长大了, 这张脸眉眼分明, 眼窝略深,轮廓分明,眉眼含笑,很好脾气的样子。
她很喜欢, 最喜欢对方笑着看她的时候。
“我总会很害怕。”伯崇有些忧伤。
“莺时, 我只有你了。所以, 要记得多多回来看我,好不好。”伯崇承认自己贪心,莺时明明答应了会回来, 但他却想要更多。
其实他更想莺时永远不离开他, 但这一点很难,所以他只好退一步。
三花猫儿这次迟疑的更久。
“好不好,莺时。”伯崇眼巴巴的, 越发的可怜兮兮。
‘好吧。’莺时最后应,觉得再不答应的话,伯崇可能都要哭了。
没办法,猫猫就是这样迷人。
让人类魂牵梦绕。
她抬爪,看着伯崇。
伯崇立即反应过来,抬起手。
莺时和他碰了一下手,绿色的光芒闪动,一瞬间,伯崇感觉脑海中似乎多了些什么。他下意识闭目感受,就在恍惚之中看到了一点碧绿的光芒,是可以触碰的——
直觉告诉伯崇。
他下意识用无形的意识碰了一下,然后就发现,是莺时。
是的,虽然是一点光芒,但一触碰上,伯崇就清晰的感觉到,这就是莺时。
‘通过这个可以和我说话。不管离多远都可以。’
莺时慵懒骄矜的声音凭空在伯崇脑海之中响起。
三花猫儿舔了一下毛,觉得自己很聪明。
伯崇说那么多,不就是找不到她,不能和她说话,所以才不安嘛。现在可以通过这个说话了,那她就照旧想跑多远跑多远啦~
不能自由奔跑的猫生,有什么意思。
伯崇一怔,下意识睁开眼。
“莺时,是你?”他确定似的再次问。
“喵~”三花猫儿叫了一声。
伯崇立即领悟到,莺时是在嫌弃他说废话。
是了,不是莺时还能是谁啊。
他看着眼前的莺时,很快就领悟到对方这样做的用意,不由的笑起来。
“谢谢莺时。”伯崇道谢。
“一想起以后能随时和莺时说话,我就开心多了。”
“喵~”
不客气。
之后伯崇让人呈上一盘小鱼干,都是他让御膳房根据莺时的口味精心制作的,她很喜欢。
莺时叼了一根小鱼干,坐在小几上,慢条斯理的吃着。
虽然是只猫,但一举一动,却优雅从容。
是了,莺时是只讲究的小猫。
伯崇在心中说。
他虽是太子,但如今陛下没有让他亲政,除了读书,也没什么事做。
当然,这是明面上,暗地里,从十岁那年开始,他就在小心的经营着自己的势力,最成功的一次,就是三年前陛下秋猎离京,给了他绝好的机会。
当然,也是那次收获太大,所以让陛下有所察觉。
后果就是,今年要带他一起去秋猎。
明明不喜欢他,看都不想看见他的人,却要主动带着他。
只是想想,伯崇就想笑。
通过密信处理着手底下的事情,伯崇边和莺时说了下个月要出发去秋猎的事情。
“秋猎在景山猎场,那里莺时去过吗?”
“喵~”
没有。
伯崇现在已经可以清晰的分辨莺时各种喵的意思,闻言有些惊讶,“我记得景山离京都不远,莺时怎么不去?”
莺时爱漫山遍野的跑伯崇是知道的。
在他看来,京都周围地界,她应该都去过才对。
三花猫看了他一眼,有些嫌弃。
这很正常,伯崇笑着想,大部分时间,漂亮又骄矜的猫儿都会嫌弃人类太笨,不懂她的意思。
真是……太可爱了。
‘皇家猎场,有皇朝的气运镇压,妖贸然靠近会不舒服。’
尤其是如今,国运正盛,压制的力量也就更强,反正能去的地方很多,莺时自然就放弃了。
伯崇微讶,顿时恍然。
竟然还有这个原因。
“那和我一起去呢?”他立即问,想着如果难受,那就不去了。
不过他立即想到,既然莺时能在宫中陪伴他,那想来应该……
莺时站起身转了几圈,说,‘有你的气运庇佑,皇朝的气运就不会压制了。’
她有些兴奋,其实,景山那么大的地方,她还是很想去转转的。
“那莺时要和我一起去吗?”察觉到猫儿表面平静下隐藏的兴奋,伯崇眼中笑意渐深,立即问。
“喵~”
‘去!’
两道声音同时在伯崇耳边响起,足矣表明她的兴奋。
“那就好。”伯崇一副松了口气般的样子,然后高兴的灿烂笑起,说,“那接下来莺时就不要出门了,免得到时候错过。”
莺时想了想,喵了一声。
最近跑了一趟,玩的很开心,不出门也行。正好多歇歇。
这是同意了。
伯崇了然,笑意不止。
不知不觉到了夜间,莺时躺在窗台上,懒洋洋的吹着夜风,伯崇拿着一卷书在旁边看,看着看着,忽然忍不住有些好奇的看向莺时。
他这会儿看着的,不是什么正经书,而是一本关于各种神鬼妖怪的汇集。
因为莺时的原因,伯崇对这些总是很感兴趣,还特意安排了人去搜集。
不过,当下神鬼之说,向来盛行,但大多都是虚构,若想从中找到真实的记载,那可是个大功夫。
若说其中最多的,就是狐鬼之流,大抵都是些落魄书生所撰,不是狐妖惑人,就是艳鬼报恩,来满足他们的想象。
一开始伯崇还有些惊讶,毕竟他身边就有一个现成的例子——
莺时留在他身边,说到底,都是为了当年母后相助的恩情,那时尚且年少的伯崇还想着,妖物钟情,尤胜于人。
直到后来看的多了,才知大多都是凭空编造,大多都是白日做梦罢了。
天下之大,只一个莺时,是不同的,堪称奇迹。
而这个奇迹,就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一直保护他,陪伴他。
每每想起,伯崇都不由的觉得,自己是何等的幸运。
伯崇的目光不知不觉落在莺时身上,含着笑意,越发的柔和。
不过,莺时是只妖的话,应该有人类的样子吧。
相处这么多年,他还没见过呢。
伯崇忽然有些好奇。
“莺时,你能化作人形吗?”伯崇问。
“喵~”
三花猫儿看了伯崇一眼,一副你在说什么傻话的骄矜样子。
猫猫连化形雷劫都度过了,当然可以化形啊。
猫猫,就是这么厉害。
“可以?!”伯崇立即就领悟了莺时的意思,不由惊讶的说,随之而来的,就是抑制不住的好奇心。
“那,是什么样子啊?我还没见过呢,莺时可以化作人形让我看一看吗?”伯崇按捺不住的说。
“喵~”
莺时表示拒绝。
比起人形,她还是更喜欢自己的本体。真不明白,妖为什么要化作人形,她觉得自己的猫猫样子是最美的,最好的,最厉害的!
“莺时,就让我看看吧,一眼,就一眼。”不提起也就算了,一提起,伯崇的好奇心简直如同火山爆发,根本克制不住。
莺时不想理会他。
但伯崇在想做的事情面前,总是充满耐心和智慧,他好一番循循善诱,最后用小鱼干成功打动莺时——
当然不是一般的小鱼干,是很难得的,莺时很喜欢但很难吃到的那种。
伯崇表示会给她准备很多。
莺时心动了。
反正,反正就变换一下人形,有小鱼干诶。
这样想着,莺时就答应了。
伯崇立即认真起来,只见随着一阵迷蒙般的光晕弥漫,然后又像雾一样散开,一个有着白色长发,碧绿色眼眸的女孩儿就出现在了自己对面。
他不由的睁大眼。
好美……
一双远山似的眉下,是一双水润灵动的圆圆猫眼,眼睫卷翘浓密,脸颊略有些肉乎乎的,琼鼻秀挺,下面是樱桃般润红的唇。
肌肤白皙如玉般润泽,娇艳,矜贵,又明媚。
她半俯的倚在榻上,穿着身白色的衣裙,脖颈修长,腰肢纤细,身姿婀娜。
只那样漫不经心的,慵懒的看来一眼,就让人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一切都捧到她面前,任由她挑选,却又忍不住担忧,东西不够好,配不上她。
在这一瞬间,伯崇几乎是屏着气,却又清晰的的听到了自己急躁跳动的心声。
果然,妖多绝色。
那些书生编造的话本子,还是有说对了的。
但只一会儿,伯崇见着眼前的女孩儿看了他一眼,虽然无声,但那双眼太清澈干净,他还是清晰的分辨出里面的意思:
‘看清楚了吧,应该看清楚了。’
他下意识想要阻止,但话还未出口,那如精灵般的美人儿也在一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有着漂亮皮毛的三花猫儿,睨了他一眼,懒洋洋的喵了一声。
伯崇心中忽然浮现起巨大的遗憾。
“原来,莺时你是这个样子啊。”他轻声,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仿佛还沉浸在刚在那美好如梦的景象中,迟迟不能回神。
莺时不懂他怎么忽然这个样子,不就是一个人形,怎么还一下子变傻了。
漂亮的猫儿睨了伯崇一眼,自顾自的玩了起来。
可接下来的时间,伯崇却一直不能回神。
莺时,莺时长得这个样子。
竟然是这个样子。
好漂亮啊莺时。
一直到睡觉,伯崇都还魂游一般。
他看了眼在枕边小窝里懒洋洋睡着的猫儿,想起的却是之前看到的人类样子。
甚至之后好几天,他都是这样。
渐渐的,漂亮的猫儿看着他的目光都有些担忧起来。
他是不是傻了?
好在,几天之后,伯崇终于以强大的自制力,让自己恢复了正常。
不管莺时长得什么样,日子终归要继续的。
最关键的是,伯崇担心自己再这样下去,莺时会真觉得他成了傻子。
这可不太妙。
虽然已经开始安排秋猎的事情,其实现在还早,才刚进八月。
预估应该是过完中秋才会动身。
宫中已经开始准备起中秋的事情。
五年前,陛下刚刚立姚家女为继后的时候,和太后闹得很僵,几度争吵,因为这对母子之间紧绷的关系,几度让整个后宫都安静下来。
太后被天子捧惯了,根本不想服软,而天子也因为太后的得寸进尺越发恼火,根本不想忍耐。
母子之间紧绷的关系,足足维持了两年。
之后也不知道是被谁劝说的,太后终于想通了,开始和天子讲和。
但天子如今手握天下,又哪里是太后想和好就和好的。
之后太后持之不懈,终于在去年,渐渐有了缓和的姿态。
而就在今年,前段时间,太后以身边寂寞的理由,叫了母家王家的几个姑娘进宫。
太后当年就是凭美貌得的宠,她的侄女们自然也不差。眼下都是正值青春的年纪,一个个千娇百媚,动人心弦。
她的心思昭然若揭,但皇帝没说什么,甚至隐约间,这些天往慈宁宫去的次数更多了。
宫中有传言,王家女可能要封娘娘了。
这些本来和伯崇无关。
本来。
又是一天从太后处请过安,经过几年前那次事情之后,太后虽然依旧不喜欢伯崇,但也不会刻意为难,更多的是无事。
伯崇并不在意,他静静退出殿中,一转身就见到一个身穿粉衣,面容娇艳含笑的女孩儿。
是王家十六女,王芝仪,这次来的三个女孩儿之一。
“见过太子殿下。”王芝仪屈膝见礼。
少女有些青涩,却已经初露婀娜姿态的身子像柳条一样娇柔,惹人怜爱。
伯崇一眼扫过,并未在意。
王家女生的再美,只要想起她们的出身来历,他只会敬而远之,但别人似乎是这么想的。
随意应了一声,伯崇直接带着人越过王芝仪离开。
王芝仪顿了顿,才慢慢起身,回头看着伯崇离开的背影,不由轻轻咬了咬花瓣一样娇嫩的唇。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了富贵就浮出一切,比起已经三十多,年纪都足够做她父亲的皇帝,她更倾心于太子,况且,太子还生的那样俊美……
想到这里,王芝仪的脸颊一红。
可大概是长辈恩怨的原因,太子一直都不怎么理会她,这让少女水润的眸子划过些许哀怨。
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难道她不美么。
明明她也是有好些出众的少年郎追逐的,可太子为什么看都不多看她一眼。
另一边,离开的周伯崇眼中微沉。
身在宫中,虽然没经历过,但看的多了,他很清楚刚才那王家女的意图,心里顿时无比嫌恶——
这几个女人可都是为他父皇准备的,这一点相比早在进宫的时候,她们就明白了,可现在又闹这一出。
不是蠢,就是毒。
可偏偏每天给太后请安又耽误不得,这样伯崇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些。
他可不想去看对方那可笑的样子。
夜里,伯崇叫来了人,低声吩咐下去。
莺时懒洋洋的窝在榻上,见此眼睛微睁,来了兴趣。
每次伯崇这样,都是要做坏事。
猫猫喜欢做坏事。
但这次……
“喵~”
‘为什么要让那个人生病?’莺时好奇的喵了一声,声音同时在伯崇脑海中响起。
伯崇一直注意着她的动静,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兴致勃勃。
闻言,过去笑着将她抱在怀里。
动作间,微微一顿。
虽然已经努力克制了,可要抱起莺时的时候,伯崇还是忍不住想起她人类的样子。
一想起自己抱着猫儿的时候,其实也等于抱着那个女孩儿,伯崇脸颊一热,连着嗓子都有些干。
喉间滚动一下,克制住有些快的心跳。
曾经年幼时,根本抱不动的猫儿,待到现在,伯崇已经能轻而易举将皮毛雪白,有着漂亮斑纹的三花猫儿抱在怀中。
绣着云水龙纹的殷红衣袖小心将它拢着,举止间都透着骨子小心翼翼的呵护宠爱。
没有隐瞒,伯崇缓缓说了之前的事和自己顾虑。
“到底是为父皇准备的人,她现在这个样子,我担心有人借势做点什么。若闹出去,岂不是要说我这个太子觊觎皇父的女人,恐生事端。”
这就是伯崇觉得那个女人不是蠢就是毒的原因。
若招惹别人也就算了,他根本不在意,偏偏要来祸害他。
‘事端?’
莺时不理解。
猫猫整日无忧无虑,怎么懂名声对人类的拘束。
闻言,伯崇不由轻笑。
在这大染缸似的宫中呆了这么多年,他的莺时还是这样单纯。
说到底,不过是‘不在意’三个字。
任红尘俗世如何纷扰,莺时只自顾自过自己的日子,享自己的快活。
单纯,却也坚定。
妖都这样吗?
伯崇缓缓说了因由,莺时方才恍然大悟,然后皱起眉。
“怎么了?”她很少会有这种不高兴的神情,伯崇有些担忧的问。
‘那个女人太丑了喵,’莺时很认真,说,‘离她远点。’
她抬头看着自己照顾长大的人类幼崽,俊美华贵,比妖怪都好看,当然要配世上最好的女子,那个女人,长得丑,听伯崇说,人品也不好。
必须要离远点!
伯崇微怔,看着莺时,心跳忽然就变快了。
“都听莺时的。”他低声笑起来。
“那这么说的话,莺时长得好看,我得多和莺时在一起,对不对?”伯崇笑着问。
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猫猫有些不解,但这些都不重要。
‘对!’
没错,猫猫好看。
伯崇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他一时没忍住,抱住猫凑近就亲了一口,然后一僵。
莺时……会不会生气?
猫猫懒洋洋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
猫猫这么可爱,很多人想亲亲的。
那些人她都不喜欢,所以都跑走了,但伯崇是自己养大的幼崽,所以亲就亲吧。
当天晚上,王芝仪就病了。
不算严重,但满宫都是贵人,太后宫中又不时有尚年幼的皇子皇女来往,她自然不能乱跑,只能呆在屋里好好休养了。
伯崇顺顺利利的请完安,再离开。
等出了慈宁宫大门,心中很是松快。
脚下不停,他直接往上书房去了。
也不知莺时现在在做什么。
任心中如何冷漠,伯崇面色维持着平静和诸位兄弟打过招呼,而后落座,拿起书卷后,忽然想。
莺时准备去看看那个叫王芝仪的女人。
倒不是有多好奇,多喜欢,主要是在宫里也没什么事,加上昨天听伯崇提了一句,闲着也是闲着,它就直接动身了。
若要评比当世谁最了解大煜皇宫,那不是天子,也不是别人,而是莺时。
猫儿的好奇心,让她在来到这座宫城的第一年,就里里外外转遍了每一个角落——
这是大多数动物为了打猎提前做的准备。
只有足够熟悉环境,才能在任何情况下做到万无一失。毫无疑问的,莺时是极其优秀的。
除了在东宫,莺时并不会贸然在房顶和墙头奔跑,这个宫中有很多很多的人,皇帝身边还有所谓秘卫的奇怪存在。
刚开始熟悉环境的时候,她总能感觉到那些从各处看来的目光。
这很不好。
太过显眼,会导致达不到猎物,还会吸引猎人的到来。
所以,莺时更多的是循着角落前行。
比如现在。
她呆在很难察觉到的角落,在那些说话的宫人们离开后,才身形一闪,飞快的离开。
就这样,一路从东宫到慈宁宫,没有任何人发现了莺时。
王芝仪。
莺时耐心的换了好几个地方,终于打听到了对方的所在,悄然靠近。
慈宁宫很大,再加上天子敬爱生母,在登基后几乎年年翻新,宫中内外,无比奢华富丽。
猫儿是感觉不到这些的,只是觉得这里的院子房子都很宽敞。
王芝仪住在一间大屋里,这会儿门窗紧闭,隐约能闻到苦涩的药味。
莺时不喜欢这个味道,跳跃间换到了上风,总算舒服了些。
屋子里,正传来对话声。
“肯定是她们干的。”娇嫩的女音恨恨,“一定是她们嫉妒我得姑母看中,不然好端端的,我怎么会忽然得病。”
“姑娘慎言,这是在宫中,人多口杂。”另一道声音小心的劝说。
“宫中,哼。知道我得病,姑母只是差人问了一声,她也只是把我当做棋子罢了。”
“姑娘!”有人顿时惊慌起来。
就这样听了一会儿对话,莺时觉得没意思起来,选择溜走了。
在隐秘的角落穿行了一会儿,她决定去老地方——
御花园某个假山中晒太阳睡上一觉。
周围有人往来,这个被猫儿选中的地方显然也被很多人看中,不时就有人躲到这里来说几句悄悄话。
有时候是说太监欺负人,有时候是说哪宫的娘娘如何如何。
在这些打扰中,莺时懒洋洋的晒了一会儿上午刚开始的太阳,八月初,太阳还是有些晒的,所以等到日头起来后,她又起来换了地方。
离开御花园,直奔上书房。
上书房中,奉命给诸位皇子讲学的翰林学士正解说着经史。
莺时窝在房顶一处遮了光亮的角落,准备等伯崇下学。
伯崇年幼时,莺时曾经跟他一起去上书房,但只去过一次,他就没让莺时再去了。
那时候诸位皇子还年幼,小孩子总是不会克制,喜欢欺负猫,更喜欢抢东西。
伯崇不怕别的,但他担心有人会从他身边抢走莺时。
他知道,若有人要求,他那位父皇绝不会站在他这边的。
莺时虽然不懂人间的弯弯绕绕,但她讨厌熊孩子!
再加上伯崇的解释过后,她就没再在那些其它的皇子皇女们身边出现过了。
一路听着那翰林不疾不徐,但莫名催眠的声音,终于到了下学时间。
众人离开,莺时莫名跟上,循着没有外人的时机,溜到了伯崇身边,昭示自己到来的喵了一声。
“莺时,你来接我了。”伯崇未语先笑,俯身叫莺时抱了起来。
莺时懒洋洋的喵了一声。
第57章 第 57 章 “亲亲吗?”
解决掉王芝仪的事情, 之后一直到中秋,伯崇的生活都一如从前。
中秋家宴,在姚皇后的操持下十分热闹。
满宫妃嫔, 诸多皇子皇女们齐聚一堂,一起过中秋。
这样的宴会年年都有, 年年都一样。
不同的是,他那些之前还年幼的弟弟们, 渐渐长大了,眼中开始有了对储君之位的野心。
伯崇含笑,静静的看着。
眼下, 皇子排序到十八,除却因为各种原因逝世的那四个,还剩十四。
也就是说, 现在足足有十三个兄弟, 想将他拉下马。
不过,他们都不重要。
伯崇余光落在九重玉阶之上,他这些兄弟,一个个都是还未长成的狼崽子, 再怎么蹦跶, 也不能将他怎么样, 真正能给他带来危险的,是狼王。
是他的父皇。
承德帝看着满殿的儿子,心下满意又开怀。
先帝子嗣单薄, 膝下只他一子, 到他这里,子嗣绵延,这可是皇室的大喜事。
可等到眸光落在伯崇身上是, 承德帝的目光却有些幽暗下来。
不知不觉,他这个儿子,已经成长起来了。
不容小觑啊。
承德帝不喜欢这种不在掌握中的失控之感。
宴会正酣,太后和天子来了兴致,让一众孩子们玩闹起来,琴棋书画,射壶舞剑,都可以。
这才是家宴嘛。
大家也都很配合,伯崇写了一副字,其他兄弟也各有应对。
至于公主们,也都嬉笑着玩了起来,有的画画,有的弹琴,满殿的热闹。
末了只等太后和天子品评。
太后和天子便就依着喜好,各有说辞,等看完了皇子皇女们之后,就轮到了王家三女上。
是的,这次中秋家宴,三人也用太后晚辈的身份参加了。
王秀仪的筝,王佳仪的画,王芝仪的歌。
三个女孩都正值妙龄,各有各的美,带着忐忑的站在太后和皇帝面前,等到两人的点评,眉目流转间,自是惹人怜惜。
殿中微不可查的安静些许。
大家都知道,太后此举,明着是要点评,实则是想问问天子对几女的看法。
在无数隐晦的目光之中,天子似是恍若未觉般,一一言说一句,但,额外夸了一句王芝仪的歌喉。
目光顿时凝聚在那娇艳的少女身上。
一眼过后,伯崇目光微垂。
是巧合,还是……
太后已然笑起。
对她来说,三个都是王家的女儿,不管天子选了谁,都是一件好事。
其后的宴会上,王芝仪一直低着头,似在忐忑。
但有人却敏锐的捕捉到,她看向太子的目光。
伯崇心中暗恼,自顾自的喝着酒,只当不知。
如此几杯下去,等到宴后,便已经微有些熏熏然之感了。但在之后一路回了东宫,吹过秋日的晚风后,那点醉意随之消散。
让宫人再备一桌酒菜,伯崇进门,先扫视一眼,没见到莺时,不由有些失望。
忙戳了戳意识中的淡绿色光点,他传过去自己的意思:
‘莺时,快回来,有好东西。’
‘好东西?’慵懒骄矜的声音淡淡想起。
‘好东西!你肯定喜欢。’伯崇肯定。
‘马上。’猫儿总是容易好奇,比如现在,莺时就已经开始好奇伯崇所谓的好东西是什么了。
从房顶跳下去,一路往宫城跑。
比起不能乱跑乱调的皇宫,莺时还是更喜欢外面。
伯崇先洗漱,换了身上沾染上酒菜味道的衣裳,等出去刚刚落座,就看到莺时从窗口跳了进来,身姿灵动又活泼的落在他面前。
“什么好东西喵~”她开口就问,甚至忘了隐藏声音——
因为伯崇身边总跟着各种各样的人,所以一人一猫之间早就说好了,若非必要,莺时不会开口说人话,而是通过意念将声音传递给伯崇。
伯崇笑着摆弄面前的小坛子,说,“猴儿酒,喜不喜欢?”
随着动作,他掀开封着的油纸,一股清甜深幽的果香气息随之弥漫。
莺时圆圆的猫眼顿时睁大。
比起酒香,她更在意的是酒中浓郁的灵气。
“喵~”
‘好浓的灵气!’
伯崇顿时笑起,自从踏入修真开始,他一直在可以搜集这方面的东西。
只是,世间鬼神隐没,极难找到。这么多年,也只在今年机缘巧合得了这坛酒,他自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莺时。
不过,因为快到中秋,伯崇就暂时没说。
这么多年他和莺时相依为命,中秋佳节,一人一猫自然要一起过,若再加上这坛酒,自然再好不过。
所以,他就暂时留下了,直到今天。
这般徐徐说来,眼见着莺时兴趣盎然,甚至主动用爪子碰了碰酒坛子,一副好奇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觉,伯崇眼中幽光一闪,说出了自己隐约划过,但念念不忘的贪婪想法:
“看,我还准备了下酒菜。酒壶和酒杯。”
“莺时,今天中秋,是人类团圆的日子,咱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特意准备了酒,想和你庆祝一二。”伯崇解释,笑着问,“你可以化作人形吗?”
闻言,莺时抬头看了伯崇一眼。
他很真诚,带着期待。
其实她觉得猫也挺好,但是…
看一眼酒,再看一眼伯崇,漂亮的猫儿歪着头,迟疑了一下,朦胧的光浮现,等散开之后,有化作了那个娇艳矜贵的少女。
“猫也挺好的。”她用那骄矜慵懒的声音说。
伯崇微微一笑,说,“是的,莺时的本体也很漂亮,只是喝酒对饮的话,还是人更方便,对不对?”
说话间,他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莺时。
猫儿总是懒洋洋的,化作人后,也总是慵懒的,她手肘支着小几,撑着脸颊,伸手接过。
没有多说,一饮而尽,而后圆润晶亮的大眼睛微微眯起,带着一股餍足欢喜。
“不错。”她赞。
莺时的声音素来是好听的,婉转悦耳,是伯崇心中之最。
但再加上这样一张绝色的面容,却又是不同的感觉,那种视觉和听觉上的冲击,让伯崇不由的就开始失神。
过去十几年,伯崇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色之人。宫中美人无数,不乏与莺时颜色相差无二的美人,可都没有给他这种感觉。
那种一见就心中躁动,无论如何也克制不住的,让人疯狂而迷醉的感觉。
这的确就是一见钟情。
伯崇再次确定,在心中对自己说。
于是,一人一妖就开始对饮。
几杯下肚,之前喝了许多酒都无碍的伯崇,竟然有了种昏沉的感觉。
不愧是灵酒,他及时克制,转而专心给莺时倒。
莺时显然很喜欢这种酒,来者不拒,一坛子酒分了三壶,只她自己就喝了两壶。
但酒下肚后,她也醉了。
伯崇还好,醉了尚能端正肩背坐在那里,只是眸子有些迷蒙,克制不住的一直看着莺时,待到她——
猫儿嘴了之后,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躺下了。
“莺时,你还好吗?”伯崇的确醉了,可看着莺时嫣红的脸,却觉得自己醉的更厉害了。
他起身去到莺时那边,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想要扶起她,却又收回,小心翼翼,生怕亵渎了她一般。
“唔,还好?”莺时迷迷糊糊,不确定的说。
伯崇忍不住笑起。
只是看着莺时,不管是猫也好,还是人也好,他都忍不住的想要欢喜。
“莺时…”他看着娇艳的少女,心中的妄念滋长,忽然轻声问,“我可以亲亲你吗?”
“亲亲?”莺时看着他,有些不解。
为什么要亲亲?
“就是这样。”伯崇说,对上那双水润的眼后,再也克制不住,低下头,小心翼翼,但又慢吞吞的靠近莺时的唇——
这是他最后的克制。
他给莺时离开的机会。
如果她没有离开——
莺时没有动,猫猫只是好奇的看着眼前自己看着长大的人类少年,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伯崇吻住了她的唇。
她没有离开,那他是不是就可以以为,她默认了。
伯崇在心中想,动作越发轻柔,先是唇瓣相接的辗转,然后他用舌,轻轻描绘她的唇。
轻轻的,柔柔的,很舒服。
莺时的好奇心得到满足,很快有被这种陌生的舒适感安抚住,就没有动,就那样看着伯崇,想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伯崇觉得脸颊很热,心跳也很快。
对着莺时的目光,他划过她的贝齿,再往内,卷住她的舌尖。
动作很生疏,但他足够认真,也足够小心温柔,从一开始,就一直注意着莺时的感受,不想给她带来丝毫的不舒服。
莺时水润的猫眼微眯,为这种感觉而困惑。
很奇怪,但很舒服。
这就是人类**的感觉吗?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
伯崇心跳的飞快,想要将她揽进怀中,又担心贸然的动作会惊动警觉的猫儿,遂用手撑着她身侧,只保持着唇齿间的接触。
但猫儿从来都是粘人的,又贪心的小东西。
除去一开始的新鲜后,莺时开始不满足,环住伯崇的肩,勾住他的腰,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防止**对象逃跑。
莺时坐在他的腰腹上,将他牢牢禁锢住,低着头,专心亲吻,体会唇齿间亲昵的交缠触碰。
伯崇有点傻。
但只是一会儿,在度过被巨大惊喜砸中的恍惚后,他迅速抓住了这个机会,努力亲吻了回去。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好奇心强,但没耐心的猫猫厌倦。
莺时直起身,微微眯眼,回味似的说,“很舒服。”
“我喜欢。”
伯崇心口跳的飞快,说,“那明天再继续,好不好?”
莺时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好啊。”
“那我们这就睡觉吧。”伯崇有些迫切。
“好啊。”莺时继续。
伯崇正要笑,就见娇艳的少女消失,一只漂亮的三花猫掉在自己的腰腹。
笑意一顿,添了些无奈,他继续笑起来,抱着猫儿先放在枕头旁边的小窝里,洗漱过后,他看着猫,再三迟疑过后,之间轻轻搭住她的一只猫爪,闭上眼,睡觉了。
一夜好梦。
第二天伯崇是在胸口骤然的碰触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只见床帐透着些微的光,便知道已经是清晨了。
但那都不重要。
怀中娇艳的少女正搂着他的脖子,眼睛闪亮,好奇又期待的说,“来亲亲吧。”
“还没洗漱…”伯崇有些挣扎。
但猫儿显然是不在意的,莺时凑了上去。
伯崇心想,还好自己修真之后,灵气充盈,不沾尘埃…
他搂着怀中的少女,亲了回去。
早晨的亲亲之后,伯崇起身,莺时化作猫,之后一人一猫一起用过早膳,一个去慈宁宫请安,一个继续溜达着出去玩。
这一天似乎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但,对伯崇来说,一切都不一样了。
想起昨夜和今早与莺时之间的亲吻,接下来好些天,伯崇的眼中都含着笑,心情无比明媚。
接下来,每一天,早晚,对此依然满是兴趣的莺时都会跟伯崇来一个亲亲。
伯崇很欢喜,却又有些忐忑。
他担心某一天莺时会厌倦,而他,留不住一只自由的猫猫。
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大家都以为家宴过后,就会迎来对王芝仪的封赏,然后迎她入宫,但天子立即就忙活起秋猎的事情,只露了口风,要封她为贵人,只是现下忙着秋猎的事情,而作为太后母家,他的表妹,也不能贸然怠慢。
所以,一应封赏事宜,等秋猎回来再正式举行。
有了这一句话,虽然没有仪式,但王芝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贵人了,至于王家其她两女,都被送回了王家。
而王芝仪,太后要带她一起前往猎场。
对于皇帝的说辞,她显然很受用,所以想着,带去了多培养培养感情,毕竟看起来,她的儿子很喜欢这个侄女。
中秋家宴过后,陛下陛下起驾,前往景山行宫,进行秋猎。
东宫随驾。
太后的车架被护在车队中间,最前面的是天子的御驾,然后就是伯崇的太子车架。
上万禁军护拥前后,天子御旗招展,在秋日自由的风中呼哧作响。
太子车架中,窗帘半挂起来,但琉璃窗紧闭,将灰尘挡在外面。透过清透的窗,可以清晰的看到秋日碧蓝的天和朵朵白云,远山之上草木尚且苍翠,只偶尔能看到些许黄意。
也不知道莺时在哪里。
自从出城之后,伯崇就很少看见她,只每天早晚会出现一下,亲一下就又走了。
因为太子的仪驾和天子离得近的原因,莺时只是靠近就不舒服,所以平日里都是离得远远的。
抬眸看了眼前面的圣驾,伯崇垂下眼。
有些碍眼。
一路不急不缓,足足走了半个月,终于到了景山。
景山行宫很大,一眼看不到边。
没有急着先去行宫,陛下下令,直接在猎场,择了地方扎营。
往年也是如此,既是猎场,自然该以围猎为主,那行宫大多数时间都只是个摆设。
太子营帐就扎在天子的皇帐旁边,距离不远,这当然不是因为天子有多宠爱,而是源于东宫储君的地位。
同太后和天子请安之后,伯崇回来,下意识叫了声‘莺时。’
没有回应。
伯崇脚下一顿,然后才反应过来,应为和皇上挨得近,所以扎营之后,莺时也没来。
营帐里只有他。
“殿下,莺时不在。”帐内一时安静,内侍有些不安,小声回禀。
“可要奴去找找?”他忙说。
“不必。”伯崇拒绝,说,“下去吧。”
“是。”内侍松了口气。
自家殿下一向沉稳冷静,甚至有些冷漠,可那只猫却是他的心头宝,容不得丝毫怠慢。
但凡有点端倪,都是要生气的。
之前,就因为那只猫,被打发走了好些伺候的人。
帐内一应设施都很精美奢华,却又不失温馨。
但少了莺时,一切就都没了意思。
伯崇坐下,看了会儿书,又放下。
太冷清了。
外面正是下午,正式的围猎要到明天开始,今天暂时休整。
伯崇想着直接起身,带着人往营地外走去,说是要散散心。
一路穿过各种帐篷,外面是平坦的草地,稍稍显出了些黄意。
再往远处,山脚下的树木稀疏,往上越来越浓密。
他看不见莺时在哪里。
但没关系。
伯崇骑上马,往那边去。
“莺时。”进了树林后,他唤道。
“喵~”
漂亮的三花猫儿在碧绿的树梢间闪现,站在树上看着马上的伯崇,碧绿的眼微亮。
今天的伯崇有点好看。
不似以往的宽袍大袖,为了方便骑马,他穿的是窄瘦的剑袖,头上勒着抹额,骑在黑色的骏马上。
像狼。
劲瘦,俊美,英武。
莺时喜欢。
伯崇向她伸出手,莺时就跳到了他的怀里。
“不要跟上来。”他吩咐了一句,带着莺时往树林深处走去。
一众护卫没动,沉默且如实的执行了伯崇的命令。
能被留在身边的,都是他这些年用各种方法挑选的亲信,对于这位主子,有着足够的了解和忠诚。
别人不知道,但他们清楚的,太子殿下可不弱,虽然没表现出来,但他们知道,就算是宫中那位统领,说不定都不是他的对手。
一路走到林深处,确定周围没有人,伯崇低头亲了亲怀中的猫儿,说,“莺时,变成人好不好,来亲亲。”
莺时懒洋洋的喵了一声,下一刹,娇艳的少女落在他的怀中。
抬手挽住他的脖子,她主动亲了上去。
伯崇弯腰,低下头,抬手占有欲十足的揽住了怀中人的腰。
绵长的一吻罢,一人一妖分开。
莺时推开,好奇的摸着他的抹额,又去看他的剑袖。
“这一身好看。”她赞赏。
每每和莺时单独相处,伯崇都心动不能自制,努力控制着失衡的心跳,他笑着说,“你喜欢那我以后还穿给你看。”
“好!”莺时一口应下。
一人一猫在一起亲昵了许久,眼看着太阳要落山,该回去了,伯崇只有满心的不舍。但和天子挨的近会不舒服,他也不舍得勉强她。
“莺时,你在这里没问题吧,会不会有危险?”他再次确定。
“不会。”莺时柔弱无骨的趴在他的怀里,兴致勃勃的摸着衣服上的绣纹,声音慵懒,说,“这周围一个妖都没有,都是寻常的野兽,能有什么危险。”
“那就好。”伯崇松了口气。
之后,他又叮嘱几句,目送漂亮的三花猫消失在枝叶间,才一扯缰绳往外走去。
一众护卫一直守在外面,等他出来心下都是一松,虽然相信他不会有事,但一直没见着人,还是会不由的有些担心。
回了营帐区,伯崇迎头就看到了自己的几个兄弟,一番面和心不和的言语后,各自离开。
“这是又去看他那个猫去了?”
作为大家都尤其在意的对手,诸位皇子都很了解伯崇的喜好,这人没什么弱点,不爱女色,也不碰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只先皇后留下的那只猫,看的跟个宝贝似的。
“应该是。”
“啧,一只猫,要不……”他意有所指。
“你可以试试。”有人笑道,“这些年打那只猫注意的人还少嘛,可伯崇护的好,再加上那只猫很少会出东宫,根本就找不到机会。”
“这不就是机会,景山,可不是宫中。”
有人动心了。
第二天,在陛下的主持下,秋猎开始。
最先冲出去的是诸位皇子,伯崇也没例外,他虽然觉得这种比试没什么意思,但左右也闲来无事。
一天打猎下来,收获不错。
接下来几天,日日都是如此,每天早晚伯崇都会出去一趟跟莺时见一面,然后继续忙活。
伯崇防备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出现,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出乎预料的平静。
他面上不显,但心中却越发警惕。
越是如此,幕后之人动手的时候就越不容小觑。
不知不觉,秋猎到了快结束的时候。
伯崇带人追赶猎物进了山中,刺杀,来了。
他有些兴致平平,这些人准备了这么多天,只是为了这个吗?
应该不会。
刺杀虽然来势汹汹,但在早有准备的情况下,还是顺利渡过,只是人手有些折损。
莺时躲在树冠之中,身影笔直的站在那儿看着。
她很想出去帮忙,但伯崇早就说了,让她别出去。
眼看着伯崇受了伤,莺时下意识上前。
‘莺时,我没事。’
伯崇立即说。
受伤是他计划之中的事情,左右这点伤也不严重,几天就能好。
而这时候,脑中意识里,莺时出传来的躁动,反倒让他高兴起来。
莺时,是在担心他吗?
那他是不是可以认为,莺时其实也是喜欢他的?
伯崇有些走神。
一见钟情这种事,说起来似乎有些肤浅,但事实就是,他第一眼看见莺时,就为之惊艳,并且魂牵梦萦。
他想和她一辈子,和她永远在一起。
树冠中,漂亮的三花猫儿在枝丫中跳来跳去转了几圈,几次想冲出去,但最后都强忍住。
被她养大的人类幼崽是个聪明的孩子,他既然说了让她憋屈,肯定是有原因的。
但是,猫猫真的很着急。
啊!
猫猫又跑了几圈,忍不住有些生气。
伯崇太过分了。
想咬他。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捕猎的野兽只会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才会以伤换伤。
但伯崇现在不是。
愚蠢。
愚蠢的人类。
猫猫最后总算冷静下来,蹲坐在树冠之中,冷冷的盯着那边的一团乱看。
伯崇隐约有些忐忑。
他直觉,莺时好像有些生气了。
得好好想想怎么哄她才是。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结束,控制住那些刺客让他们别自尽,伯崇带着一众狼藉回到营帐,天子震怒,下令彻查。并且命人将他送回营帐,又请来太医为他诊治。
太医很快为他处理了身上的伤,又开了药,随之离去。
屋内熏香袅袅,伯崇拢好里衣,有些昏昏欲睡。
不对——
伯崇精神一震,随后浑身的灵气运转,很快就恢复了清醒。
他皱眉看向左右,熏香是他熟悉的,没有问题,初次之外只有刚刚太医为他身上涂的,苦涩的药味。
药味。
伯崇低头,跟着就想穿上外衣,就在这时,帐外一阵动静,随后帘子掀起,有人进来。
脂粉的香气。
伯崇心神一动,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他不动声色的移动脚步,飞快躲到帐中的屏风后,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两个人从一旁进来,没想到刚刚转身就看到了他,眼睛顿时瞪大,眼看着就要开口惊呼,伯崇飞快的打晕了两人。
低头扫了眼,伯崇面无表情的拢好衣服。
地上是两个女人,正确来说是两个少女,其中一个,正是王芝仪。
伸手随意扯起两个人,观察了一下外面没有动静,伯崇飞快动身,寻了个帐篷将两人扔了进去,然后一路不急不缓的回去。
与此同时,营帐中,一只漂亮的三花猫儿避过别人的视线小心翼翼的钻了进去。
“阿嚏。”
刚钻进去,莺时就被迎面而来的古怪味道熏得打了个喷嚏。
这是什么古怪的味道?
而且,伯崇呢?
莺时在目光巡视了一圈,确定他没在帐内。
而那股奇怪的味道,主要停留在榻上。
主要是药味,但其中还混着别的味道。
莺时隐约有印象,想了想,恍然这是一种能让动物发情,忍不住想要**的药草。
伯崇为什么要用这个?
等等不是伯崇用的,是有人给她用。
莺时顿时有些担忧,下意识就朝外跑去,准备去找他。
营帐前很安静,没有他想象的人。
伯崇一路走回来,见状若有所思,正想着,忽然就瞧见一道白影从帐内跑了出来。
莺时!
伯崇不由笑起来。
莺时也已经发现了他,心下一松,没再急着跑,而是站定。
伯崇加快脚步将她抱起来。
“莺时,你怎么来了。”他低声。
“等会儿再说,我先去做一件事。”
说完,伯崇吹了声口哨,一个人从不起眼的地方钻出来,他低声吩咐了几句,眼见着那暗子离开,他抱着莺时进了营帐。
“你没事吧喵~”莺时问。
她很讨厌那种能使动物发情的药草,曾经看别人中过一次,很不舒服。
“没事。”伯崇下意识问,“你发现了什么?”
莺时就如是说了。
伯崇坐下,缓缓抚摸着她的脊背,闻言,却忽然有些出神。
有一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但现在听莺时说起,却忍不住的在意。
莺时是妖,一定活过很久,所以,她是不是喜欢过什么猫,或者人?
伯崇告诉自己那都是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但他只是想起,还是忍不住心中泛酸。
“说起**,莺时你有过喜欢的猫吗?”心思急转,他选择直接问出声。
和莺时相处的久了,经验告诉伯崇,说话直接比委婉更有用。
骄傲的猫猫不屑敷衍和撒谎。
“喵~”
‘没有。’
“那人呢?”伯崇下意识追问。
“喵~”
‘没有。’
一连两个没什么必要的问题,莺时撇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
莺时出生的时候就有灵智,会思考,自然不会对别的同类感兴趣。等到后来成了妖,更是专心于修炼,自然没有。
等到好不容易修炼成人,就因为报恩的事情留在宫中,直到现在。
伯崇摸毛的手微顿,然后克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太好了莺时。”说着话,他抱起猫猫就亲了一大口。
猫猫觉得人类有点抽风,并且嫌弃的用爪子拍了一下他的脸。
“莺时,我好高兴。”伯崇再怎么成熟稳重,也才十五,他一点也不在意莺时的嫌弃,又使劲亲了好几口。
“喵~”
‘高兴什么?’
猫猫被好奇俘获,忍不住问。
“高兴,莺时只跟我亲亲过啊。”伯崇笑着,对着猫猫的眼睛说,“我是不同的,所以,莺时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喵~”
‘喜欢?’
‘好像是的。’短暂的疑惑后,猫猫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自己养大的人类幼崽,长得好看又聪明,她当然喜欢。
她回答的那样干脆,那样直接,伯崇被喜悦击中,心中顿时涨满,不由的炸开了欢喜的烟火。
“莺时,莺时,你变成人形好不好。”他克制不住激动的问。
“亲亲吗?”
“亲亲。”
于是漂亮的三花猫儿化作了娇艳的少女,被俊美华贵的少年拥在怀中,亲昵交缠。
甚至,做一些更亲昵的事情。
莺时都说喜欢他了,所以,是可以的吧。
伯崇心想。
少年人总是精力格外充沛,年轻气盛,容易激动。
猫猫则是好奇,忍不住想要探究。
第58章 第 58 章 “成婚就能永远在一起吗……
一番亲昵纠缠, 指尖触及光滑的肌肤,正要更进一步的时候,外面一阵喧哗, 不多时,眼看着要到最后一步, 有人在帐外禀报,说话间匆匆就要进来。
伯崇下意识扯过被子盖住两人, 冷声喝止,外面的人这才在慌乱之中匆匆停下。
没让人进来,但他也已经知道都发生了什么。
想起自己刚刚吩咐的事情, 伯崇不由咬牙。
再怎么不甘心,不舍得,他也知道现在是做不下去了, 现在是内侍来叫, 一会儿还不知道会是谁呢。
想着,他又开始帮莺时穿衣服。
“喵~”
‘不继续了吗?’戛然而止让莺时有些不满意,这种亲昵的交缠,对她来说还是很有意思的, 晕晕乎乎中, 很想要继续下去。
伯崇轻声解释, 如果他没猜错,一会儿天子或是太后处就会有人过来了。
“晚上再继续,我保证。”他笑着去亲莺时的脸颊。
好一会儿温存, 终于哄好了莺时。
猫猫骄矜, 傲气,但又容易满足,很好哄。
为莺时穿好衣服, 伯崇边打理好自己。
眼看着她懒洋洋的化作了猫儿,他顺势将之抱进怀里,轻轻撸着猫儿,叫了人进来禀报刚才的事情。
“殿下。”年轻的内侍垂着眼,小心翼翼的说了刚才的事情。
刚刚营帐中发生了一场动乱,他打听到,二皇子,和王家女都被请到了太后处,神色很不好,不多时,天子也去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隐约感觉是大事,所以特意来禀报。
正说话间,又有人来,道太后有请。
伯崇早有准备,但闻言后面上还是适时露出惊讶和不解。
“莺时,我出去一趟。”他低头对猫儿说,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抬步离开。
转身后,他心中暗恨。
本该能更进一步的,这样好的机会,就这样没了。
真是碍眼。
营帐内,莺时懒洋洋的打了个滚,然后起身伸了个懒腰,舔了舔毛后,悄然遥遥跟上伯崇。
刚才没顾得上问伯崇怎么回事,怎么还中了那种药,这会儿他被人叫走,一看就来者不善,她不放心,要跟上去看看。
太后的营帐离伯崇的不远,没几步就到了。
莺时藏在阴影中,小心翼翼躲过一种明面上还有暗地里护卫的目光,靠近了太后的营帐——
不能再靠近,不然会被藏在暗中的护卫发现。
天子对自己的母亲还是很好的,安排的人同他自己身边跟着的那几个一样强。
趴在覆盖阴影的角落里,小心翼翼不让人发现,莺时听着帐篷中的动静。
小小的身子微微紧绷。
天子就在不远处,龙气压制的她有点不舒服。
伯崇进去后先请安,抬目后对上的就是太后恼怒,还有天子深沉的目光。
“太子,你太胡闹了!”太后怒道。
伯崇眼中茫然,不解道,“祖母,不知孙儿犯了什么错,惹得您如此恼怒?”
看他这样,太后克制不住的发起了脾气,伯崇始终从容应对。
天子在一旁看着,眼见着太后此举根本无用,那小子心志坚定,根本不是发脾气就能吓住的人。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所谓的长辈。
心中越发不喜,天子还是叫住了太后。
再这样下去,根本没用,只会让人觉得太后失态。
直到这时,才又有人说清楚了始末。
王家女,也就是王芝仪被人发现在二皇子的帐中,那人似是太失态,一声大喊惊得周围的人都赶了过去。
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大家都当王芝仪与二皇子有私情,一桩丑事传的不少人都知道了。
太后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她命人将两人带来,一番审问,得知王芝仪的确与人有私情,但不是二皇子。
“是你。”天子首次开口,冷冷逼视伯崇。
伯崇十分惊讶,不解,并且气愤。
他就知道,这件事没完。
“请父皇明鉴,孩儿从未与王家女有过密的往来。”
“你说没有就没有?”太后恼怒。
刚刚王芝仪的婢女招待了,说是王芝仪一直心悦太子,得知太子早已刺杀受了伤,所以不顾一切,隐匿了行踪前去探望。
谁知,最后竟然在二皇子处被发现。
婢女哭诉,道一定是有人刻意算计。
虽然她不敢直说太子的名号,但语中的含意分明是说太子为了了结二皇子,刻意如此。
二皇子向来与太子不和,年岁渐长,前些时日又与公府贵女定下亲事,如今声势正旺,秋猎这段时间就好几次与伯崇发生了争执。
就是因为这种种缘由,所以王芝仪身边的婢女一说,太后就信了。
伯崇无奈,苦笑问,“孙儿所言,句句为真。若祖母不信,可找出证据,自能证明孙儿的清白。”
“你——”太后皱眉,若有所思。
慈宁宫中所有动静都逃不过太后的关注,王芝仪对太子的心思她也是隐约有所察觉的。
若非如此,也不会王芝仪身边的婢女一哭诉,她立即就信了。
王芝仪就不是个聪明的,这事她心里也知道,可谁让天子看中了。
若说她得知太子受伤,想要偷偷前去看望,也是说的通的。而太子一直避着她,得知她前去,将她扔到二皇子处,也很有可能。
可就像伯崇说的,没有证据。
所有信息,都是捕风捉影,听着很有道理,但不是实证。
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王芝仪和伯崇之间有过密的私情,也没有证据表明,她今天找的就是伯崇。
从始至终,都只是王芝仪的一厢情愿罢了。
太子,始终克己守礼,和王芝仪保持着距离。
太后一开始气恼,但慢慢冷静下来。
莫非又有人算计伯崇,借了这件事做筏子?
还是那句话,太后这些年顺遂惯了,所以做事很少动脑子,但她脑子和惊艳还在。
她看向了天子。
天子心下叹息,知道这件事是没办法达成他想要的结果了。
可惜了……
“的确,刚才所有,都是婢女的一面之词,证明不了什么。”天子徐徐道,“母后您就是太急了。”
“伯崇刚刚受刺杀回来,身上还有伤,该好好休息,你先回去吧。”眼瞧着,天子又成慈父了。
“这次的事情,朕会命人好好调差,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的。”他说,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又似乎意味深长。
伯崇垂眸,道,“多谢父皇。”
话罢,他告退离开。出了营帐后,径直回了自己的营帐。
天子那样说,不过是想给他施压罢了。
这种绯色传闻,就像一摊黄泥,粘上去就总会留下痕迹,不是你说自己清白,就能清白的。
调查过程中但凡动点手脚,就算不能将他怎么样,也能泼点脏水。
若他为此担心,说不得会动手做点什么。
这,说不定就是天子想看到的。
那伯崇,会做吗?
这真是一件小小的难题啊。
心中想着,伯崇进了营帐,环视一圈,没有看到莺时,不由有些失落。
又出去完了吗?
正想着,一声懒洋洋的喵叫,漂亮的三花猫儿从门口走进来,没搭理傻乎乎站在那里的人类,跳到了床榻上。
伯崇见了,不由笑起,过去矮身蹲在床前,轻轻摸了摸她。
“怎么出去了,不是不想动吗?”
“喵!”
莺时懒洋洋的喵了一声,才不要告诉人类她因为担心他所以跟出去了呢。
人类会恃宠而骄的。
伯崇也没有追问,就那样蹲在床前面,一下一下摸着猫儿。
只是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让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有莺时在的时候,伯崇一般都不让人伺候。
不方便,而且,他更喜欢单独和莺时相处。
莺时舒舒服服的享受了一会儿,没忘记之前的事情,问了出来。
伯崇从不隐瞒,遂一一说了。
然后就是脑袋挨了好几下猫猫拳。
“喵~”
‘愚蠢的人类。’
猫猫不懂什么谋算,但因为别人就让自己受伤,她很不喜欢。
伯崇笑笑,继续说了下去。
听到有人给伯崇下药,然后王芝仪进来,莺时微微支起头,等到听伯崇说她把王芝仪扔到二皇子帐篷里,有叫人引了人过去,她又躺回去。
“喵~”
‘人类真是复杂。’
伯崇失笑,是啊,人类就是这样的复杂,卑劣,阴险,狠毒。
他在想,按照常理,王芝仪来之后,应该有人来做所谓的捉奸,但他的营帐前很平静——
没有人来,只能说明,幕后的人有更大的计划。
会是什么呢?
伯崇略有些出神的去想。
若今天什么都没发生,不管王芝仪成功了,回去,或是不成功,被他赶回去。
他不会将这件事捅出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王芝仪的纠缠?
不,不,不会只是这样。
想要动摇他的东宫之位,不会只是这么简单。
……怀孕?
伯崇若有所思。
比起同皇父的女人纠缠,混淆血脉,才是真正的大事。能动摇他的东宫之位,将他从太子的位子上拉下来的大事。
那么,事情会是他猜测的这样吗?
是不是都无所谓,伯崇轻笑。
他不确定王芝仪的到来是因着谁的算计,又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算计,索性一了百了,将这件事闹大,不管幕后之人想做什么,经过这一遭,想必都要折损大半。
至于为什么是二皇子,谁让他这段时间一直盯着莺时的。
真想杀了他。
忍耐。
他再一次提醒自己。
这个乱子虽然闹起来,但并没有闹开,而是很快就被人压了下去。
之后,一直到秋猎结束,圣驾返京,营地中都维持着微妙的平静。
大部分隐约听说了什么,但真的不清楚,还有人是知道了,但不敢说——
天子金口玉言,等秋猎回去就收用的王家女,却在二皇子的营帐中被发现,谁知里面都有什么内情。
这种事,只是一想,就头皮发麻。
在伯崇的防备中,秋猎平稳结束。
像这种风波不断的事情,他这些年经历了很多,一开始还会吃点亏,现在已经能圆满应对了。
这,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东宫,一切如旧,只是枫树已经红尽。
回来之后自然是先洗漱,好去掉一身的疲惫与尘埃,伯崇穿着中衣出来,一眼就看见了正趴在床边玩流苏的莺时。
他不由自主的走过去,将莺时抱在怀中。
“总算回来了,莺时,累吗?”
怀中的猫儿没有化作人形,这让伯崇有一点失望,但也没关系,跟着就微笑起来,缓缓抚摸着她柔顺的皮毛问。
“喵~”
‘不累,玩的很开心。’莺时回答。
景山很大,最要紧的是莺时没去过,所以这次的确很开心。
回宫后,新的风暴开启。
王芝仪的事情渐渐淹没声息,最后变得风平浪静,仿佛,她根本没存在过一样。
没人再听到有关于她的消息,之前被送回家的王秀仪再次被接进宫,得陛下宠幸,被封为贵人,虽无封号,亦没有当初婉妃初入宫就被封为嫔的煊赫,但贵人对一个新人来说,也已经是极高的位份了。
这一点无疑让后宫热闹起来。
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只要后宫进了人,各宫嫔妃就会如八仙过海般,各显神通,来争夺,瓜分陛下的宠爱。
毕竟,后宫佳丽无数,却只有一个陛下,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陛下遗忘。
一旦进了后宫,自然就是女人之间的厮杀。
为家族,为自己,她们会拼尽一切去争抢皇帝的宠爱。
东宫虽在前面,但也随之热闹起来。
哪宫娘娘跳舞了,哪宫娘娘弹琴了,还有唱歌的,唱曲的。一时间热闹极了。
这样的事情,每隔几年伯崇都会经历一次,早就习惯了。
他很不解为什么女官和内侍们对此兴奋的津津乐道,但也没关系。比起这些事情,他更在意莺时。
外界的纷纷扰扰吹不进东宫,一切都一如从前。
上次的事情被打断后,伯崇冷静下来,不愿意贸然再继续。虽然猫猫不在意,但他不想敷衍。
他想给他的莺时世上最好的一切。
猫猫对这种事很感兴趣,虽然还是喜欢往外跑,但没再跑远,每天上午出去,晚上之前就会回来。
不知不觉,过年了。
京城的冬天总会下起大雪,纷纷扬扬,满目银妆。
宫中开始热闹起来,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准备。
东宫也不例外。
天冷了,莺时就不怎么爱出门了。
虽然毛很长,但冬天出门也还是会冷的,便就整日在屋里窝着。
每到夏天或者冬天,都是伯崇最高兴的时候,他抱着莺时,或是看书,或是处理事情。
秋猎回来后,因为朝臣上奏,天子就给了他听政的权利,但不止是他,年长的五位皇子,都被允许早朝的时候旁听。
朝中有人不满,尤其是宋家的门生。
这就是被陛下忌惮的原因,宋首辅虽然已经退出朝野十余年,但他的故旧门生依然遍布朝野。
陛下固然可以打压,却也不能因为忌惮的原因,将之全部驱出朝堂。
当初伯崇年幼,因为不确定将来的事情,他们没有贸然动作。
但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眼看着伯崇在没有人庇佑的情况下,顺顺利利的活到了十五,聪慧沉稳肉眼可见。
左右已经被打压了这么多年,眼下,为了将来,为了后代子孙,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都愿意为之一搏。
之所以是大部分,因为还有这些年已经投靠其他人的,以及,心怀叵测暗中行事的人。
但不管如何,伯崇都获得了朝堂行走的能力。
这是成功的第一步。
前朝的斗争与猫猫无关,莺时窝在自己的小窝里,在融融的暖意中睡得迷迷糊糊。
伯崇在书桌后坐着,不时看一眼宽大书桌上的猫窝,继续处理手中的事情——
最近底下的探子传回来了一条消息。
坤宁宫处有些不对劲,皇后可能有孕了。
低头看了眼,伯崇平静的将之销毁。
姚皇后是继后,眼下皇子那么多,她就算生出来,也没什么关系。
怀孕的事情放到一旁,伯崇开始考虑。
他不担心姚皇后有孕。
但他不放心的是,对方的身孕,会成为对付他的利器。
就像之前的王芝仪一样。
“莺时,最近出门玩的时候小心些。”伯崇说。
“喵~”莺时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喵了一声。
伯崇便就说了皇后的事情。
宫中借宠物谋害怀孕妃嫔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他担心有人会算计莺时。
“嗯?”莺时半卧着抬起头,清醒了。
还能这样?
‘知道了~’碧绿的猫眼睁大,莺时明显有些惊讶,然后认真的说。
她会小心的。
要知道,无缘无故伤害人类,可是会有孽债的。
莺时一直很小心,但她听说过孽债的可怕之处,犯错的时候不小心,还的时候可困难了。
“也不用太担心。”发现了莺时的郑重,伯崇立即安慰。
他说话只是提醒,并不想打扰了莺时的兴致。
比起心有顾虑,伯崇更想莺时一直都开开心心,高高兴兴的。
“喵~”莺时表示知道了。
现在一天到晚,伯崇的行程是,早上去早朝,早朝罢去御书房旁听一会儿阁臣们与天子议事,然后去上书房进学。
午后是习武的时间,弓箭骑射都要练习,足足一个时辰,然后才是自己的时间。
冬日里,莺时爱窝在有地龙的屋里,但每天上午,或者是下午,也会出去溜达一圈,透透气。
有时是去看伯崇读书,有时是看他习武。
但因着伯崇的提醒,她一直都绕着皇后走。
不过说来好笑,宫中一时没人注意到这件事。
至于原因,莺时一直以来都神出鬼没,这些年没少有人想找到它,或是弄死,或是算计,可根本就找不到她。
那猫机灵的很,不管是暗中寻找,还是蓄意引诱,跟不跟就不上当。
也不知是怎么教的。
这一点不知道让多少人咬牙切齿,心中恨恨,却也无计可施。
伯崇收到暗子送回来的消息,不由轻笑。
不愧是莺时。
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年了。
宫中的年夜总是很热闹,天子一大家子聚在一起,除夕夜宴,陛下还会给各家重臣府邸赏菜。
平静的过了个面和心不和的节,新年夜大喜,天子就势宣布了姚皇后怀孕的喜讯。
伯崇面上含笑祝贺,宴罢之后离席。
从始至终都平静无波。
这让不少人都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这么多年周伯崇都是这个性子,从前只觉得他沉默,现在一看,才知分明是心机深沉啊。
没理会外面的种种,伯崇一路回了东宫,进门后第一眼就看到了正窝在榻上的猫儿,不由笑起。
“莺时。”他唤道。
对伯崇来说,宫殿之中的聚会不叫过年,和莺时一起,才是真正的年。
“喵~”莺时懒洋洋的回应一声。
伯崇笑着让人退下,关上门,过去抱起猫儿,低声说,“过年好。”
“莺时,明天就又是新的一年了。”
对猫猫来说,过年没什么意义,只是眼见着伯崇这么高兴,她就配合的喵了一声。
‘过年好~’
“你变成人好不好?”伯崇说。
莺时眼睛一亮,下一瞬,娇艳的少女就坐在了伯崇的怀里。
“要亲亲吗?”莺时说着已经过去亲了他一下。
伯崇本来想说的话顿住,按捺不住的回吻。
这般亲昵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暂时克制住。
“我又找到了一坛猴儿酒,咱们喝了,就当庆祝过年,好不好?”他说。
“猴儿酒,好啊?”莺时笑了起来。
伯崇小心翼翼的将她从怀中抱起放在榻上,命人备了酒菜,和莺时对饮起来。
一坛酒喝罢,两人都有些醉了。
酒壮人心,伯崇总算说出了自己惦念已久的话。
“莺时,嫁给我,我们成婚吧,好不好?”他抱着怀中人,注视着她的眼睛。
“成婚?为什么要成婚?”莺时趴在他的怀里不解的问。
猫猫总是总是格外柔软,柔弱无骨这个词简直是量身定做一般,互相依偎的时候,就那样严丝合缝的同伯崇嵌合在一起。
猫猫是不需要成婚的。
动物中,也很少会有成婚的说法。除却大部分习性独特的种族,大部分动物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
只有人,会有什么成婚,然后将两个人约束在一起。
“因为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伯崇解释。
“成婚就能永远在一起吗?”莺时问,“不能吧。”
“人会变心,会死。”
娇艳的少女不以为意,漫不经心,趴在伯崇的怀里,慵懒的玩着他的衣服。
莺时不感兴趣,但她活的足够久,见的也足够多。
伯崇怔了一下,而后轻轻笑了起来。
“是的,成婚不能永远在一起。”是了,莺时只是不爱想,但从来都不笨。
“那只是个仪式。”伯崇缓缓斟酌着跟莺时解释,说,“仪式完成后,就可以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只属于你,你也只属于我。”
“属于我?”莺时来了兴致,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
在人类中,他还年少,但他无疑是极其俊美的,最出众的,是他一身的气度。
华贵雍容,沉稳从容。
那是天潢贵胄,自幼精心教养,再加上自身的优秀和出众,才能养出的模样。
是莺时养出来的。
她很喜欢,也很骄傲。
“对,举行仪式后,所有人都能知道,我属于你。”伯崇很认真。
第59章 第 59 章 从古至今,能在奉天殿如……
猫猫心动了。
“那好啊。”莺时笑着说。
“你答应了, 莺时,你答应了!”伯崇忍不住欣喜若狂,他抱着莺时转了一圈, 说,“那, 等我登基,我们就成婚。”
莺时也笑, 说,“好啊~”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伯崇抱着莺时往后倒在床上。
“但是要等等。”他有些低落, 拿下皇位,大概还要一段时间。
莺时疑惑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
对哦, 人类就是这么麻烦。
“没关系, 我不着急。”她不在意。
“我急。”伯崇低声,他急的很。
他迫不及待想跟莺时做一下更亲密的事情,但不成婚的话,总觉得不太好。
莺时不懂人类的烦恼, 但她知道别的。
闻言眼睛一转, 说, “那我们就先敬告天地,让天地先知道。”
比起人类,莺时更在意别的。
敬告天地, 结成契约之后, 所有修士和妖族,就都知道伯崇是她的了。
这么好的主意,她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莺时立即跃跃欲试。
伯崇微怔, 他虽然是个修士,而是天赋不错,修的很好,但还真不了解这方面的事情,这么久了,只接触过莺时这个猫妖。
不过,莺时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很快就跟他说了何为结契。
说白了,就是修士之间的婚契,敬告天地,往后大道同行。
伯崇神情亮了。
他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存在,当即毫不迟疑,一口应下。
“好。”他说,立即就坐正,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那我们现在就结契。”
莺时是个想到就做的猫猫,再加上一个配合的伯崇,一人一妖当即起身,对这窗外墨蓝的夜幕和天上的明月,一起跪下,开口起誓。
一前一后,伯崇跟着莺时一起,口中念诵誓言,彼此交换神识。
莺时之前就给过伯崇一缕,但那是不同的,相较起来,那会更像是长辈给与晚辈庇护所用,而现在——
神识如识海,很快融入自己的神魂之中,不分彼此。
隐约间,伯崇能感知到莺时的存在,还有大致的神魂波动。
比如现在,她的神魂波动灵动,显然心情不错。
“好了~”莺时转头看着伯崇,今夜弦月,但月光却皎洁,被满地的雪映照的,越发明亮,落在她白皙精致的侧脸,碧绿的猫儿眼闪动,伯崇心中霎时怦然。
无论多少次,无论什么时候,伯崇都会为莺时而心旌摇曳,难以自制。
“嗯,好了。”伯崇有些恍惚,而后笑道,拉着莺时一起站起身。
灵酒已经被炼化,酒意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但伯崇却觉得自己更醉了。
他晕晕乎乎,将莺时抱进怀中,亲昵交缠。
无暇顾及其它,他沉溺于情热之中,如久旱逢甘霖,迷醉其间,不想清醒。
衣裳一件件落了地,床帐被伯崇粗暴的扯落,莺时最爱玩的缀了各种珠子的流苏摇晃,碰撞出叮当的声音。
“唔~”
莺时忍不住轻哼,玉白的脚趾蜷缩起来。
气息交缠,粗重急切。
不知过去多久,帐内弥漫出一股微妙的味道。
……
伯崇拿了帕子为莺时擦拭身体,雪白的肌肤上是一片片红痕,他将动作放的更轻,面上的笑止也止不住,瞧着有些傻。
刚才的一切对莺时来说都是新奇的,她才知道,原来**其实很舒服——
或者说,是人类的**。
那股愉悦过后的慵懒和疲惫,尚且在指尖残留着余韵,猫猫是没有人类的羞耻的,她赤着身子躺在床榻之上,懒洋洋的由着伯崇擦洗。
“莺时,怎么样,有不舒服吗?”
伯崇脸颊滚烫,耳朵都是热的,有激动,也有兴奋和愉悦,他艰难的克制住些许,体贴周到,小心翼翼的问。
“唔,舒服。”莺时很认真的想了想,说。
伯崇忍不住又笑。
“那就好。”他说。
之前意识到自己的念头后,伯崇特意找了些册子看,目前来看,效果不错。
他细心的为莺时擦洗好,然后给她穿上衣服。
莺时懒洋洋的躺在那里,由着他伺候。之后两人就依偎着说了好一会儿话——
握着莺时的手,伯崇亲了亲她淡粉的指尖。
亲昵了一会儿,莺时就变回了原形。
对她来说,还是猫儿的样子更自在。只是还是懒洋洋的,伯崇将她抱在怀里,她也没什么反应。
这是这么多年来,伯崇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年。
虽然刚刚过完年,但他已经开始期待下一年了。
年后,伯崇十六岁。
正式开始朝堂行走。
正月过完,好像一转眼,就已经是三月了,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这个季节是莺时最喜欢的,遂又开始到处跑着玩。
她最喜欢躲在开满繁花的树上,置身其间,只觉一切都变得美好了。
为此,伯崇早东宫中了好些桃树杏树,还有海棠等,每年到这个时候,满树繁花如霞云般大片大片的绽放,美丽极了。
又是一团春日正好,莺时躲在树冠之中,忽然察觉有人靠近。
是一个小宫女。
她坐看又看,细心的在各个树冠之中寻找,终于,和莺时对上了眼。
“莺时,太子殿下让奴婢来给你送小鱼干。”她温声细语的说,从袖中取出了小鱼干,递给莺时。
可出乎预料的是,漂亮的三花猫儿并未被小鱼干诱惑到。
从始至终,它都蹲坐在树枝上,一双又大又圆的碧绿猫儿眼盯着她。
怪猫。
小宫女心中恼道,明明这小鱼干是它最喜欢的,每次御膳房呈上去,她都会吃完,这次怎么看都不看,只盯着她?
莺时看着树下的人类,只觉得这是个傻子。
那小鱼干一闻就知道味道不对,真的会有猫吃吗?
“莺时不喜欢吗?这里还有很多哦。”虽然没有预料中的成功,但小宫女也没有气馁,小心翼翼,不动声色的靠近,边从袖中又取出几个小鱼干,同时,另一只手悄悄从腰间拂过。
在把小鱼干递给莺时的同时,她另一只手一挥,手中的药粉全都扑向莺时。
宫女心中暗藏兴奋,想着这次该成功了吧,可谁知定睛之后,入目哪有那只猫?
猫呢?
“喵~”莺时懒洋洋的叫了一声,用看猎物的目光盯着小宫女看。
想杀掉。
但不行,不管是皇后还是伯崇,都提醒过她,不能贸然动手。人类可以接受互相残杀,但不能接受被异类杀死。
一旦发现,所有人类就会联合起来对付她。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还是忍耐一下,告诉伯崇吧。
真是个好办法。
猫猫好聪明。
莺时得意的想。
小宫女这才发现,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莺时已经跳到旁边那棵树上,顿时咬牙。
之后,她又尝试了几次,但连靠近莺时都不能,眼看着有人靠近,只好一咬牙跑开了。
莺时顿在树上,玩的正开心,发现她走了有些失落,转而精神一震,悄悄跟了上去。
愚蠢的人类说不定会将她带到幕后之人那里呢。
但很失望的是,小宫女从花园里离开后,就跑去扫地,之后一整天,都老老实实的干活。
要不是莺时清楚的记得她之前对她撒药粉,说不定还真以为她只是个单纯的小宫女呢。
当晚,伯崇终于忙完,莺时跳到他怀里亲亲,气息交缠后,她就说了白天的事情。
闻言,伯崇眼神一冷。
他就知道那些人不死心,果然,他们对莺时下手了。
“交给我,我来解决。”伯崇说。
“我也来。”莺时兴致勃勃,说,“我要盯着她,看她会跟谁联系。”
伯崇本来想拒绝的,可看着莺时面上的跃跃欲试,就咽下了口中的话。
暗中盯着某个人观察,是猫猫的兴趣,有时候,莺时能盯好些时日,然后回来跟他说她的发现。
显然,这一次莺时又有了新的目标。
“那你要小心,人心叵测,说不定她会可以引诱你去某个地方,你要注意。”伯崇细心叮嘱。
莺时这些年藏得好,很少被宫里的人发现,但说不定就有人注意到,并且猜出了她的性格。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还是要谨慎。
“我知道。”莺时有些不高兴的辩驳。
猫猫是很厉害的猎手,当然知道这些了。
“是我不对,莺时这么聪明,这么厉害,肯定知道。”伯崇已经熟练掌握了给猫猫顺毛的技巧,闻言笑道,“只是我胆子小,不放心,所以才格外叮嘱了一句。”
“好吧。”猫猫选择原谅愚蠢的人类。
伯崇失笑,忍不住去亲她。
接下来好些天,莺时一直在暗中跟着那小宫女,但也不知道那小宫女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别的原因,一直没什么动作。
直到几天后,她往御花园去。
莺时悄悄跟上。
走到一半,远远闻见了皇后的味道。想到之前伯崇的叮嘱,她脚步一顿,眼珠一转,又躲了起来。
皇后如今已经身怀六甲,太医叮嘱过,要多动动,所以趁着今天天气好,出来转转。
三月,花园里繁华盛开,很是赏心悦目,她很是放松的转了一圈,又往回走。
暗中的人眼见着如此,神情冰凉,看一眼那躲在一边的小宫女,默默退开。
看来这个小宫女没有引来那只猫。
真是难搞。
看来得想想别的办法。
晚上,莺时和伯崇说了白日的事情,有些兴致缺缺。
猫猫很聪明,已经明白,那个小宫女应该是故意引她去皇后在的地方的。
人类真是心脏。
伯崇早有猜测,毕竟现在来引莺时,这个可能性最大,倒也不意外,只是心中越发沉怒。
算计他无所谓,但他绝不允许有人打莺时的主意。
之后莺时没再往后宫跑,只在东宫,或者出宫玩耍。
另一边,伯崇差使人,往姚皇后处递了个消息。之后,姚皇后越发小心,再不轻易出坤宁宫。
在无数人的算计中,周伯崇始终没有与中宫的任何事情产生联系,历经十月怀胎,姚皇后顺利诞下一子。
承德帝膝下,有了第二个嫡子。
也是这一年,开始有人惦念伯崇的婚事。
伯崇不急,一一找理由推却。男子大多十八岁成婚,他现在不用急。
一转眼,两年过去,他十八岁。
这两年里,伯崇在朝堂进言,立下不少功劳,朝野开始流传起其英明宽仁之说。
东宫之位日益稳固,诸位皇子动作越发的大,但都不能奈他何。
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气恼。
“真是见鬼了!”有人喝骂。
怎么就无论如何,都不能拿他怎么样呢?
不管怎么算计,都能被他躲过,甚至算计回去。
但愤怒之后,就是惶恐。
聪明没关系,但太聪明的话,那就是妖了。
多智近妖,让人畏惧。
承德帝越发忌惮这个儿子。
这一年,他下令,命太子前往江南解决水患,同样也是这一年,天子病重,大皇子谋反未遂,太子伯崇及时回京救驾,但陛下身受重伤,已然命不久矣——
姚皇后听着太医的诊断,顿时花容失色。
旁边,诸位朝中众臣也不由担忧低语起来,最后看向的,是一直站在一旁的伯崇。
这位刚刚率人冲进皇城,杀退作乱的大皇子,满身血腥之气尤为散的太子殿下。
他正低着头,抱着一只漂亮的三花猫。
那猫儿身上,不知从那里溅上了几滴血,太子正用帕子,细心的轻轻擦拭。
“殿下,陛下身受重伤,会使得朝野动荡,微臣斗胆,求殿下临朝监国。”
最终,身为次辅的郑阁老率先跪下,开口请求。
这句话似乎开启了什么,朝臣们立即先后跪下,请太子监国。
至于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皇帝,恍惚间仿佛已经没人在意了。
姚皇后惊怔住。
她自然不情愿,可现在这种情势,根本不受她控住。
再说,太子已经掌控了皇城内外。
谁又敢说不。
懒洋洋窝在伯崇怀中的猫儿微微一动。
她感觉到了,一直萦绕在天子身上的,压制的妖族不舒服的龙气变淡了。
伯崇身上的龙气变浓郁了。
莺时翻了个身,看向伯崇。
肉眼可见的,伯崇身上的龙气越发浓郁。
伯崇开口推辞几句,但在朝臣们的再三劝说下,最后还是应允了监国一事。
莺时顿时睁大眼,随着他答应,天子身上的龙气有九成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愧是猫猫养大的人类幼崽,就是厉害。
漂亮的三花猫骄傲极了!
感知到她忽然兴奋起来的意识,伯崇不解其意,低头对她笑了笑。
‘莺时,怎么了?’他在意识中问。
莺时没回答,因为和伯崇之间契约的关系,他身上的龙气并没有对她形成压制,她只觉一瞬间,浑身上下都轻松起来。
兴致勃勃的左右看了眼,没再窝在伯崇怀里,她起身跳到了地上,准备到处看看。
伯崇看了眼,低声叮嘱了一声,便继续忙着手上的事情。
先安顿好天子,送回乾清宫修养,由姚皇后照顾,其他人全都不许接近。
而后整理宫防,里里外外全都安排好。
莺时到处转了一圈,最后跳在树上,看着他忙碌。
当初脆弱的人类幼崽现在已经真正长成一个大人了,身量高大,幼时精致的眉眼现在轮廓分明,添了硬朗但又不会太粗糙,而是俊美英武。
越来越好看了喵~
不过,他好像要当皇帝了。
皇帝好像都有很多嫔妃,伯崇也会有吗?
莺时若有所思。
猫猫想着有点生气,虎视眈眈的盯着下面忙碌的周伯崇。
他还在安排事情,不停的跟人说话。
不过修炼后过人的五感让伯崇很快就察觉到莺时不善的目光,抬头看来,发现莺时的目光后有些不解。
他什么时候惹到莺时了?
不过那都不重要。
‘莺时,怎么了?’一边处理事,伯崇一边一心二用的在心里问道。
莺时半蹲在那里,小脑袋抬起,难得的认真。
‘你会不会要很多嫔妃?’她认真的问。
‘不会。’伯崇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第一时间就斩钉截铁的回复。
他面上不由自主的微微笑起,温柔缱绻,满是宠溺疼爱。
‘我有莺时就够了。’他说。
从和莺时在一起后,伯崇早就下定了决心。
他拥有了这世上最可爱的精灵,只觉此生都已经圆满,若再要别的,岂不就太贪心了。
他要莺时,只要莺时。
就已经足够了。
猫猫严肃的看着他,从感知中发现他说的都是实话后,才放松警惕。
‘好吧,那就暂且相信你。’她说。
聪明的猫猫不会完全相信人类,人类都是狡诈的生物,真正相信的是傻瓜。
她选择暂时相信。
要是伯崇变心,就离开他。
天下这么大,猫猫可以随便看看。
处理好大皇子逼宫的这一堆烂摊子,已经凌晨了,但伯崇依旧精神。
多年来的目标一朝功成,他满心的兴奋。
他成功了。
内侍都被遣了出去,眼下守在门外,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太子殿下昨晚忙了一夜,这才得以休息片刻,谁也不敢打扰。
而且,经过这一遭,谁都知道伯崇不一般了。
天子命不久矣,太子监国,他们殿下,已经是铁板钉钉的未来皇帝了。
想着,众人心中越发激动,面上也越发小心。
东宫的都是太子身边的老人了,谁也不想这会儿弄出点岔子来。
门内。
烛火大多熄灭,但窗外皎洁的月色已经足够将室内照射的清清楚楚。
床帐内,伯崇搂着莺时倒下,唇舌交缠。
成功的欣喜让他迫不及待的想做点什么,之后自是一番情热。
“好乖乖,把耳朵和尾巴变出来。”他诱哄,只觉对着莺时,怎么也感觉不到满足。
贪婪让他忍不住一直索取,在索取,他分明得到了餍足,却总想要更多。
莺时半眯着圆润水亮的猫儿眼,那时她觉得舒服了的表现。
对于这种让她觉得舒服的事情,猫猫总是愿意配合的,闻言就放出了白色的猫儿和尾巴。
她的右边猫耳朵上有一片橘色的斑纹,左边则是纯粹的雪白,至于猫尾上,则混着些许橘色和黑色。
这般坐在伯崇腿上,耳朵微动,尾巴则按捺不住微微晃动。
娇艳的人类少女模样,非人的猫耳和尾巴,组合在一起形成瑰丽绮艳的画面。
伯崇呼吸顿时变沉,忍不住伸手过去轻轻揉捏。
莺时不由轻哼。
她的耳朵和尾巴都很敏感,但是,这样轻柔的碰触,真的很舒服啊。眼睛微眯,她抬起下颌。
伯崇不由低笑,掐着她的腰肢起伏,又去揉她的尾巴。
莺时忍不住抽了口气,纤细结实的腰腹绷紧。
骤然的收紧让伯崇不由闷哼一声,止不住笑意的凑近莺时,过去亲吻。
好喜欢好喜欢,怎么也爱不够。
一番激情,等到结束,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外面不时有轻微的动静,显然,虽然惦念着伯崇尚在休息,可还是有些事不得不找他拿主意。
总算结束,餍足和愉悦足矣压过伯崇那点不明显的困倦,他细心的帮莺时擦洗干净,眼见着她直接化作了猫儿,不由轻笑。
打理好自己,他起身穿上衣服,开始早朝。
“莺时,要不要跟我去奉天殿看看。”他笑着对莺时说。
奉天殿是大煜举办早朝的地方,莺时有些好奇,但那里有大煜隆起庇佑,她靠近的话压制太大。
但现在没关系了。
他成为这个国家新的主人,有他在,大煜所辖,莺时随处可去。
“喵~”
去!
闻言,莺时立即就来了兴致。漂亮的三花猫儿原本懒洋洋的在榻上躺着,随着一声叫喊,兴冲冲的站起了身。
这个宫中大多数地方她都去过,唯有奉天殿以及乾清宫,还有少数几个宗庙之类的地方,她从没有靠近。
内侍听不到莺时的声音,但只是看猫儿这兴致勃勃的样子,就看出了她的意思。
相处的久了,东宫的人都知道,这猫儿聪明的很,能听懂人的意思。
眼见着太子将猫儿抱起来,显然是真的要带着她去奉天殿,内侍不由欲言又止。
奉天殿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举行朝会的所在,若说京都是国之腹地,那奉天殿就是这腹地之中的腹地。
可伯崇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内侍什么也不敢说,只垂着眸,想,太子会这么做,肯定是有把握应付那些朝臣们的……
伯崇从东宫出发,离奉天殿并不远。
他到时,朝臣们已经到齐了,见他从殿门前进来,微有些惊讶,立即上前见礼——
通常天子来朝,都是从后面进来,直接往御座上坐好。
而现在……
不过这都是小事,一些人看着被伯崇抱在怀中的猫儿,不由迟疑。
早朝这样的事情,本该严肃,庄重,怎么能带一只猫?
可能爬到高位的不会在意这些,而在意这些的,有脑子的不会说,没脑子的,想起昨晚杀得血流成河,现在皇城道上都没洗干净的血渍,也不敢说。
一时间,谁也没就着猫的事情开口。
伯崇缓缓抚摸着莺时柔顺的皮毛,在朝臣最前面站定。
郑次阁老一如昨夜,最先进言,请伯崇上坐。
“父皇尚在,不可如此。”伯崇平静拒绝,权利已经在手,只一个龙椅,他并不在意。
见状,郑次辅暗道谨慎,便也没有再说,同朝臣们商量起国事。
别的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两件事,一是处理协助大皇子谋反的乱党,二是贪污水灾救济款一事。
朝中诸人立即各自进言。
伯崇听着,从容处理。
莺时趴在他怀里左右看看,将大殿瞧的差不多了,便就从他的怀抱中跳出去,准备亲自去看看。
伯崇看了眼,轻轻笑笑,什么话也没说,由着她去了。
有人欲言又止,不敢进言,希望能通过神色让伯崇察觉到此事不妥,但都被伯崇视而不见。
他这么多年努力,就是为了让莺时能为所欲为,若现在还要处处小心,事事拘束,那他还忙活这些事情做什么。
一场早朝,伯崇将所有事情都理顺,一一安排吩咐下去。
朝臣们都很是满意。
太子聪慧稳重,这一点大家是知道的,只是从前有天子压制,感触不深,到现在直接接触商议事情,才感觉到那种举重若轻之感。
一件他们觉得分外棘手的事情,在伯崇手中,轻飘飘的仿佛不必细想,便能解决妥当,心下一时不由感慨万千。
大煜有如此太子,是朝臣之福,是百姓之福。
只是,太子手腕铁血,皇城的血腥气到现在还未散尽,如此,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正想着,有人眼角余光瞧见那猫儿抓着帐幔,正在往房梁上爬,眼角不由一抽。
从古至今,能在奉天殿如此放肆的猫,这大概是头一只吧。
有人很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好展示自己的文人风骨和对大煜的忠心,可昨夜宫城内外几乎成河的鲜血还历历在目,心中惴惴罢,一时竟谁也没开口。
第60章 第 60 章 然后我对表妹一见钟情。……
那边, 莺时动作迅速,一转眼就爬到了奉天殿高高的房梁上,这座宫殿之中的一切都是华丽的, 房梁上绘着绚丽的彩绘,她低头看了眼, 迈着猫步走了起来,不时看一眼脚下的一众朝臣们。
感知到她的愉悦, 伯崇不由抬头,转了一圈,才总算看见抬头挺胸, 走的格外骄傲的猫儿,不由一笑。
莺时一边走,一边高兴骄傲。
龙气压制, 不存在的, 猫猫也能随便在这里走了。能这样,估计还是妖中第一个,要是说出去,估计能让那些妖嫉妒死。
开心!
得意!
莺时高兴了, 伯崇也高兴, 整个早朝眼中笑意没停过。
早朝罢, 一众阁老们还有事情要商议,本来是请伯崇去御书房的,只是被他拒绝, 最后带着人去了东宫的书房。
天子驾崩前, 他不准备去那里。
等他驾崩了,伯崇已经想好,要让人里外收拾一新再去。
不过, 现在最要紧的,是先去探望一下重伤昏迷,到现在还未醒的天子。
“莺时要不要去?”他问。
莺时毫不迟疑,‘去!’
天子给她的印象很深刻,很讨厌,猫猫还记得那人当年总让皇后难过,身上的龙气也很讨厌,压得她喘不过气。
但现在都没关系了。
龙气从昨晚就大多归附在伯崇身上,现在已经稳定下来,非但没有压制她,还给了她一种庇护之感。
而且,从昨晚开始,她的修为就增长明显。
这就是龙气的强大之处,这就是从古至今,无数妖族想要和皇族产生关系的原因。
莺时眯了眯眼,再次夸赞自己的眼光。
猫猫就是厉害。
“喵~”
乾清宫外,重重禁卫把守,只姚皇后在殿内照顾。
大煜以黑金二色为尊,乾清宫内都充斥着这两种颜色,处处展示着九重御座上帝王的尊贵。
可现在,这里充斥着苦涩的药味,还有一种血腥的腥臭之味。
门窗紧闭,按理说夏日灿烂的阳光足够穿透进来,照亮室内,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窗外站着的玄甲士兵的原因,屋内总显得有些昏暗。
姚皇后依旧穿着代表皇后身份的黑红凤袍,静静坐在龙床前,看着床榻上的男人。
承德帝还不满四十,尚在壮年,再加上养护的好,看起来也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同二十多岁的姚皇后,外表相差不多。
对于这个男人,姚皇后也曾爱过,曾依赖过,到最后,一切都变得平淡。
所有的少女心事都在后宫的倾轧下湮灭,她意识到,对承德帝来说,自己除了有个皇后的名分,和其它嫔妃没什么不一样。
于是她开始抓住皇后的尊贵和身份。
然后她得知,皇帝竟然想要用她的身孕设计,拉太子下去。
她的孩子。
姚皇后再也不敢对这个人报任何期望。
但她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那个像天一样覆盖在这座宫城上空的强大男人,现在竟然会这么虚弱。
他躺在床上,身上被带毒利刃划破的伤口还是不可抑制的腐烂,苍白的脸上双眼紧闭,奄奄一息。
屋内混合着苦涩药味和血腥味的气味十分难闻,姚皇后忍不住屏息皱眉,可看着床上的男人,还是有些失神。
忽的,她醒了神,她听到对太子见礼的声音,下意识看向门口的方向。
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夏日明亮的阳光洒进来。
一道高大的身影徐徐走进来,随着门又被关闭,姚皇后渐渐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
一身殷红绣盘龙纹的太子常服,怀中抱着一只有着柔顺皮毛的三花猫儿,伯崇不急不缓,走到床前,连脖颈都没弯,只眼神扫了眼,平静唤道,“见过父皇,皇后。”
“太子不必多礼。”固然他没有见礼,但姚皇后却丝毫不敢怠慢,温声道。
她看着眼前的人,眼底小心藏着惊悸,尤记昨夜,大皇子逼宫,胁迫皇帝传位,他带着人一路进来,堪称杀得血流成河。脚下一步步,都是鲜血染红的脚印。
那身殷红的太子常服,红的发黑,仿佛用鲜血染成。
被拿下的叛逆说,是因为大皇子参与贪墨水患救灾款,担心被皇帝处置,才先一步下手逼宫,但伯崇偏偏回来的这样及时。
及时到,姚皇后忍不住想,大皇子逼宫的背后,是不是有他的手笔。
多智近妖。
她默念这个词,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父皇还没醒吗?”伯崇看向床上躺着的男人。
十多年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没有。”姚皇后声音有些轻,藏着忐忑。
不管再怎么想,天子都是她这个皇后的依靠,比起太子,她自然更愿意在位的是天子。但现实往往不遂人愿,不会按照她的想法来走。
太子已经成势,没人能阻止。
“太医怎么说?”伯崇低头,缓缓抚摸着怀中的莺时。
比起床上躺着的皇帝,他显然更在意怀里的猫。
堂堂天子,在这一刻不如一只猫。
皇后看了眼,心中有些讽刺,面上丝毫不显,轻声说了之前太医按时过来把脉后说的话。
“那就劳烦皇后好好照顾了。”伯崇根本没在意皇后的话,怀中的莺时在进殿之后就有些不高兴,显然是不喜欢这种味道,顿时有些懊悔。
早知道就不带着莺时来了。
他本来是想带莺时出来走走,早些年为了提防别人对莺时下手,所以他一直让她避着点,心中总觉得亏欠。
因此,这会儿掌权之后,伯崇就总爱带着莺时到处走走。
“应该的。”皇后说。
“莺时,咱们这就走,御花园的荷花开得不错,要不要去看看?”
“喵~”
不!
莺时拒绝,虽然冬天和夏天她都不喜欢,但相比之下,她更讨厌夏天。
炎热的天气对她这一身比较长的毛毛太不友好了。
“好,那就回东宫。”伯崇笑着说。
“喵~”
好。
猫猫的语气明显和缓。
哪怕不了解莺时脾气的人,也恍悟,她现在心情不错。
“只是等回去后我就要忙了,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喵~”
漂亮的三花猫儿懒洋洋的动了动,伯崇知道,这是同意了。
太粘猫猫了~
可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的人类自己宠了。
随着走远,一人一猫之间对话的声音渐轻。
门打开,又关上,殿中又只剩下帝后,当然,还有伺候的内侍,但从始至终,都只安安静静的呆在角落,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陛下,您可曾想到,会有今天呢?”姚皇后问。
躺在床上的皇帝不能回答。
伯崇离开乾清宫没多久,有内监悄悄来报,道昏迷的太后醒了,只是……因着昨晚刺激太过,瘫了。
脚下一顿,伯崇含笑看着怀中猫儿。
“莺时,可要去看看祖母?”他说。
“喵!”莺时拒绝,她对那个老太太没什么兴趣。
“那你先回去,我去看看她。”伯崇倒是很想见见。
莺时懒洋洋的喵了一声,从伯崇怀中跳下去,自顾自往东宫去。
遥遥目送她离开,等到看不见了,伯崇转身往慈宁宫去。
慈宁宫,这座太后的寝宫,总是奢华富丽,热闹喧哗。
而现在,只余下满宫的死寂。
女官内侍们噤若寒蝉,小心行礼后,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一一退开,目送太子殿下入内。
伯崇一路长驱直入,来到他从没有来过的太后寝殿。
内侍和太医都候在这里,做好了被问询的准备,可他什么都没问,进来之后,只走到榻前,看着床上忽然瞪大了眼,拼命想说些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口的人。
伯崇站在那里,好生欣赏了一番太后的样子,看她慌急,看她害怕,看她急怒愤恨,看她有话不能说。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太后和他那位父皇,都是覆盖在他头顶的浓厚阴云,让他戒备提防,处处都要小心应对。
而现在,这阴云散了。
伯崇笑了一下,忽然就很想看到莺时了,甚至觉得,他为了看这个老女人和莺时分开,实在是有些浪费时间。
“祖母这个样子,要好好修养才行。”他平静的说,留下一句,“好好照顾。”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床上,太后睁大了眼,她做好了被伯崇讥嘲,被他报复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准备理会她,这让她松了口气,却又不由的有些怒恨。
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伯崇已经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皇城内外,宫中局势,已经全数落到了他的手中么……
太后闭上眼,心中无比懊悔。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杀了他。现下说什么,也都已经晚了。
悔之晚矣。
悔之晚矣啊!
天子尚在,虽性命垂危,但到底还活着,所以朝臣们暂时还没有推举太子上位。
但不管是宫中禁卫,还是城外的五军营,亦或是朝堂,都已经在伯崇的掌握之中。况且,他有太子的身份,眼下的情况下,他接管朝政,名正言顺。
大家都知道,天子大概是活不了了。
就算能活,太子也不会想让他活。如今这个情形,倒向太子,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况且,手握皇城兵权的太子,很显然也没想过要得到他们的认可。
虽然没有言明,但,不顺者,死。
太子谨慎,虽然应允了朝臣们请他主持朝政这件事,但并未占用御书房,而是在东宫处理事务。
御书房空落,这座曾经代表了尊贵的屋舍,就这样冷寂下去。
相对的,是东宫的热闹。
姚皇后满心复杂,昏迷中的天子很显然并不能给她答案。
眼下正是一年中最热的六月,虽然伯崇是下了朝就去看天子,但天气也已经热了起来。
一路赶回东宫,没有停留。
刚进宫门,内侍就来禀报,说都有哪些大人来了。
伯崇便就直接去了书房,一进门,冰鉴的凉气弥漫,他顿时舒了口气。
诸位大人都候在这里,立即上前见礼。
伯崇回应,莺时却懒得管那么多,直接从他怀里跳出去,几个飞跑就跳到了冰鉴上,而后舒服的喵了一声,微微眯起了眼。
在莺时离开的时候,伯崇就收回了声音,含笑看过去。
诸位大人随之收声,也笑起来跟着看。
太子对这猫儿的宠爱,如今满朝皆知。
连早朝都带着这猫儿一起,何其轻狂,又何其霸道自傲。
一晃眼三天过去,动荡的京都已经初步恢复了平静,不安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对那夜太子冲进皇城救驾种种举止的津津乐道。
太子英明,太子勇武,太子俊美聪慧。
如此种种,皆是溢美之词。
最要紧的,太子洁身自好,从不近女色。
这让京中一众勋贵重臣的人家都蠢蠢欲动,生出了一些念想。
太子帝位在握,若能定下婚约,那就是板上钉钉的未来皇后了。
乾清宫中,天子吊着最后一口气苦苦坚持好几天,却始终未能睁开双眼,
而就在今天,那口气终于散了。
不管他有多少不甘,多少惦念,现在都随之这口气烟消云散。
天子,驾崩。
丧钟响彻京都。
伯崇赶到,面上佯做了些许哀色,吩咐人开始准备后事。
满屋子的药味,血腥味,还有腐烂的臭味混合在一起。
姚皇后站在一旁,明明呆了几天,却还是无法习惯这种味道,有时候甚至在想,她是不是已经被这种味道给熏透了。
这次太子没有带那只猫。
也是,上次那猫来的时候,就表现出对殿中味道的不喜,太子自然不会再带。
姚皇后想着,心中忽然有些微妙。
有一种,她还不如一只猫的嘲讽之感。
她看向床上躺着的人,天子受伤很深,宫变之时,不知从哪儿射出的流矢一箭射穿了他的胸腔,上面淬了毒不说,又正在炎热的夏天,现在,他中箭的地方都已经烂了。
有时候姚皇后甚至忍不住想,让他这样吊着一口气活着,到底是孝心,还是惩罚。
她不知道,也不敢想,而现在,都已经结束了,是因为什么,都无所谓了。
举行盛大的丧礼后,天子被灵寝被送往帝陵,太子周伯崇在群臣再三的请求下,登临帝位。
是为,建宁元年。
关于年号,内阁择了好几个呈上去,以供新帝挑选。
但新帝挑中这个年号,内阁几位阁老没想到的。当今不到及冠,虽看似温和从容,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实则强硬霸道,从不容人违拗。
当时则定年号的时候,伯崇选了一个建字,那剩下就是阁臣们来挑了,有人度量着伯崇的脾性,选了一个武,有人选了了兴,唯独这个宁,虽有人提议,希望天子行事能柔和着些,莫要太过刚硬,但大家并没有想过真的会被新帝选中。
几个阁臣们都觉着,陛下应当更喜欢建武,或者建兴。
可偏偏,陛下就是择了这个宁。
一群人心中猜测频频,却又想,帝王心思终归难测,以后行事,还是要小心着些才是。
可事实上,伯崇在看到第一眼,就决定了选宁。
他不要什么开疆拓土的武帝霸业,也没想过做中兴之主,唯一的念头,就是和莺时在一起,快活安宁的过完这一世——
倒不是那些他都不想要,而是都排在这个目标之后。
若能如愿,生而在世,便是拼一拼又何妨。
承德十六年,承德帝驾崩,太子继位,是为建宁帝。奉先皇继后要皇后为太后,其余诸嫔妃各自加封——
但在这之前,还有好些皇子都被卷进大皇子谋逆之乱,被一一褫夺王爵,宫中妃母难免被连累。
皇城内外,遭到了一场大清洗。
内阁诸位阁老一时间焦头烂额,大家都下意识以为,新帝不会立即动手,而是等帝位稳定后,才会清算,可谁都看错了这位新帝。
所以为什么要选建宁啊,这样的脾性,很难让人觉得,之后的日子可以安宁。
……
历经半年,这场乱子才总算停下,然而,这场动乱引发的余韵,还远没有结束。
甚至,才刚刚开始。
但不论如何,皇城内外,都初步得到了安宁。
不过,人心思动,一安静,有想生出些事来。
比如,劝新帝纳妃。
规矩是用来束缚普通人,皇帝是不用的,寻常人家守孝三年,而皇帝守孝,则是以月代年,三月就好。
如今,先帝已经去了半年,怎么算,也够了。
“母亲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慈安宫中,姚皇后无奈的说。
先太后尚在,至今仍不能动,整日只能瘫在床上,新帝无视,那处宫殿便渐渐好似冷宫一样,姚皇后便移居到了慈安宫,之前一个个备受先帝宠爱的妃嫔们,如今也离了原本宽敞奢华的宫舍,几个人挤在一个宫殿之中。
再无曾经的尊贵。
现在的处境自然不必当初,姚皇后也曾失落,但左右,还活着,所以她只能好好的活。
前几日姚家递了帖子来,今日进宫拜见,她便早早准备好等着了,谁知自家亲娘进宫,竟然说起了新帝纳妃的事情。
“我也不想说,左右,咱们家,或者亲眷家,也没合适的。可没法子,你爹的故交们都惦记着,一个两个登门拜访,话里话外让来探探口风,你爹便让我来问问。”
“总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
“你是不知道,咱们家现在多热闹。”
姚家主母无奈的笑着说,很有些为难。
“母亲跟我说,我又能做什么。”姚皇后无奈。
“新帝是个有主意的人,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在他心里,从不是个能被旁人影响摆布的。”
“我与他的关系只是寻常,能得现在的安稳,心中已经很满意的,哪里敢再说这些。”姚皇后直接拒绝。
“母亲,女儿知你们为难,但这件事,着实不成,”
姚皇后知道,自家母亲虽然这样说,但心里也是有些念想的,自家的确没有合适的,可亲眷家,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
自己成了继后之后,家中也得了不少好处,倒是养大了她的心。
姚皇后所说的这些,姚家瞩目何尝不知,这只是人心总是如此,不试一试,总不肯死心。
闻言,她虽有些不满意,但也不想惹的姚皇后不高兴,便就笑着揭过了这件事,说起了别的。
母子两人心思各异,聊了一会儿之后,姚家主母告退离开。
宫殿之中,姚皇后叹了口气。
时隔多日,想起那位新帝,她还是不由的心中惊悸。
另一边,伯崇虽登基,却没急着入主乾清宫,而是让人将里外修葺了一番。
为此,朝野隐约有人议论。
乾清宫意义非凡,乃天子居所,历朝历代的天子在继位之后,为了孝之一道,也会小心保留好皇父遗留的痕迹,纵使有不满,也都是小心找好了理由,才修改的。可当今……
虽然都知道先帝与当今不睦,可孝字大过天,新帝如此,终归是有些不妥的。
有人参奏,有人议论,但最后统统都被伯崇压下。
他费尽心思走到这一步,可不是为了被朝臣左右的。
什么史书记载,后代名声,伯崇都不在意。他只在意当下,只在意莺时。
历经三月,乾清宫修葺一新,里外各种东西都换过一遍,伯崇才抱着莺时入住。
一晃眼半年时间过去,冬日萧瑟,眼看着就是年节了。
御书房中暖意融融,摆满笔墨和折子的御案之上,特意空出了一个宽敞的地,放着莺时的猫窝。
一开始,一众过来议事的阁老们见此面色都有些微妙,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新帝喜爱这只猫儿,尤胜所有。
大多时候,目光都凝聚在那猫儿的身上,便是和他们商议军国大事的时候也不例外。
有人不理解,思来想去,只好安慰自己,应当是因为那猫乃新帝生母所留,又陪着新帝一路走到如今的缘故。
不过,也就是只猫,新帝如何宠爱,都无碍就是了。
这般想着,朝臣们意思意思的参奏了一番,也就罢了。
早上上朝,上午同阁臣们议事,下午大多数时间,都用在批折子上面,偶尔也会有些小问题,但没关系,解决了就好。
这就是伯崇登基半年来,大多数的日程安排。
今日也是如此。
侧间备好了午膳,伯崇抱着莺时过去,正要用,就有内侍来,小心禀报了慈安宫中的事情。
闻言,莺时竖起小脑袋。
纳妃?
抬起头,碧绿的猫儿眼看向伯崇。
“是该娶妻了。”伯崇若有所思,低头笑着看向莺时,说,“莺时,你说是不是?”
莺时睁大眼,本来要生气,但又觉得伯崇话中似乎有别的意思,不由有些疑惑。
内侍早就习惯了天子有事就跟那猫儿说,闻言只是垂着眸,得了天子吩咐让退下的话,垂首叫上内间伺候的人,一一退了出去。
“莺时,我给你安排个人类的身份,嫁给我,好不好。”
“我会安排一场盛大的婚礼,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成婚,让他们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可好?”
“人类的身份?”莺时微微一动,化作人身,面对面坐在伯崇怀中。
伯崇总是能第一时间就明白莺时的意思,闻言笑了笑,说,“用来应付那些人的,若让人知道,我娶的是个猫妖,会有很多麻烦。”
莺时若有所思,见状,伯崇继续解释。
“说不定,会有修士入京呢。”
“再加上一堆人会好奇,会害怕,总是,很麻烦。”
莺时懂了。
“那安排个什么身份?”她好奇罢又有些跃跃欲试的问。
好像很有意思诶,猫猫喜欢。
伯崇微微笑了笑,扶着她腰肢的手轻轻揉捏,边说,“我的表妹,如何。”
“表妹?”
“我那舅舅在外面转了这么多年,到现在还是个知府,不过政绩还挺漂亮,不是个没本事的。我准备年后调他回京。到时候,舅母带着表妹进宫,然后我对表妹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莺时碧绿的猫儿眼一转,狡黠又灵动,抬着下巴问,“你就是这样喜欢上我的吗?”
“是的。”伯崇程实的回答。
他就是在看到莺时人形的第一眼,就深深的喜欢上了她。
浅薄的一见钟情也好,什么都好,总是,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了。
离不开,也就是离不开。
莺时大眼睛里笑意荡漾,得意又傲娇。
没错,猫猫就是这么招人喜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