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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莺时,我们结婚吧。”……

“这些天辛苦了, 去休息。

莺时心顿时软了下来。

“还好,不累。”她说。

下一秒,伯崇一把将莺时抱在怀中。

“不, 你累了。”他很笃定。

“我能看出来。”

莺时瞪他,却又忍不住笑。

“我表现的很明显吗?”她嘟囔。

“不明显, 但我能看出来。”他重复。

莺时看着他笑,心一时又酸又软。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 一副严肃认真的木头样子,却总能让她这样开心呢。

“教官。”眼看着伯崇抱着她就要走,莺时看向身边的教官。

“这件事保密。”伯崇知道她的意思, 看向教官说。

教官确定说的是自己,立即点头,响亮的应了声是。

“谢谢教官。”莺时礼貌道谢。

“应该的, 应该的。”教官一时没能回神, 下意识客气的说。

向导。

一个让周上将亲自来接的向导,还抱起来了,想也知道她们的关系。

莺时笑了笑,伯崇抱着她就走了。

“我就这么跟你走了, 会不会不太好?”走出几步, 莺时忽然想起。

那些一起考核的同学发现她没有回去, 会不会有问题。

“不会。”伯崇一时间没能理解莺时的顾虑,但还是斩钉截铁的说。

“有我在,不会有事。”

莺时看他一眼, 笑了一下。

算了, 一看就知道伯崇肯定不会想这么多,对比起来,倒显得她想的太多了。

多想就多想, 她连向导的身份都暴露了,再多暴露一点也无所谓了。

莺时笑容轻快起来,靠在伯崇肩头上想。

一路回到伯崇的专用母舰,跟亲卫队打过招呼,还是之前那间卧室,看见熟悉的大床,莺时之前一直强忍着的疲倦忽的就翻涌而来。

“我去洗漱了。”她拉着伯崇的手说。

伯崇按捺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这才嗯了一声。

莺时笑起,回亲了他一下,松开手去洗漱。

伯崇默默的看着她,转身坐下开始等待。

热水都是准备好的,莺时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穿上睡衣出去,本来准备直扑大床的,但看见坐在那里的伯崇,脚下一转走过去坐在他怀里。

“好累。”她懒洋洋的趴在他的肩头说。

伯崇抬手将她抱住,轻轻抚摸她的背心。

“累就好好休息。管家已经准备好了一桌大餐,要为你庆祝呢。”

莺时的眼睛微微眯起,越发的懒散。

她很喜欢这样温柔的触碰。

“太麻烦管家了。”莺时嘟囔,说,“也没什么好庆祝的。”

“不麻烦。”伯崇耐心的纠正。

“就当为管家找点事做。”

“我看管家很忙啊。”莺时说。

“看起来很忙。”

莺时忍不住闷笑一声。

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感受着背上温柔的触碰,莺时一直紧绷的精神不知不觉完全放松下来。

眼皮垂下,她睡着了。

伯崇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入目的睡颜恬静,嘴角勾着,那种自然而然的依赖让他整个人都柔软下来。

抚摸着她背心的手没停,轻轻的一下又一下,一直到莺时彻底睡熟了,他起身抱着莺时放在床上。

莺时觉浅,躺下的时候下意识睁开眼,看见伯崇后笑了笑,才又闭上眼。

莺时这一觉睡了三个多小时,醒的时候母舰上的学生都已经送回学院,各自回家了。

“几点了?”她迷迷糊糊坐起身,下意识问坐在床边的人。

伯崇收起通讯器,坐正报了时间。

深呼吸了一下,莺时努力让自己清醒了。

入目是熟悉的卧室,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已经回了庄园。

往后躺平,莺时不想动。

伯崇忍不住轻笑,从搬来的凳子上站起身,过去在床边坐下。

“还是累?”他关切低声。

莺时懒洋洋的嗯了一声,精神紧绷了半个月,如今终于能放松,她现在只想什么都不干。

“不想动。”她嘟囔。

伯崇俯身,伸手为她按揉肩臂。

“有没有好一点。”他说,之前有特意跟按摩机器人学过。

莺时舒服的哼了一声。

趴在那里看着之前考核完成后军校主系统白虎发来的信息,她认真的又看了一遍,不再迟疑,选择了战斗系。

然后是宿舍的选择,四人间,双人间,单人间。

莺时下意识去点单人间,但紧跟着就弹出申请单人间的理由,精神状况,心里状况,或者是生活习惯等,并且要提供证明。

这些她统统都没有,所以迟疑了一下后,她退出准备选择双人间。

“可以申请走读。”这时,一只大手从身后过来,握住了莺时的手,潮热的气息落在耳畔,伯崇说,“这样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了,好不好?”

“可以走读?”莺时惊讶。

在她的想法中,军校都是封闭式训练管理。

“当然可以。”伯崇笃定。

虽然是军校,但也讲究人文关怀,不然也不会有申请单人间时的那些条例。

就算不可以,也可以商量。

莺时顿时有些迟疑。

“住校的话只能一个星期见一次。”伯崇声音有些闷,“我舍不得。”

莺时不觉得有什么舍不得的,虽然不能见面,但还有虚拟世界在。

而且走读的话,与众不同,肯定特别引人注意。

但……

听着伯崇的声音,莺时有些心软。

“好吧,那就走读。”莺时最后笑着说。

伯崇的气息一急,原本的沉闷霎时消失不见。

他略有些迫切的扶着莺时的肩翻过身面对面,上前吻住她的唇。

没有什么能比莺时为他退让,更让伯崇兴奋。

莺时眼中含笑,抬手揽住了他的肩。

绵长的亲吻过后,两人说了会儿话,外面天还没亮,莺时又睡着了。

伯崇轻轻将莺时揽在怀中,看着她的睡颜,根本不能入睡。

考核过后,又休息三天,就到了开学报名的时间。

莺时顺利入学,走读的申请也成功通过——

这一点很顺利,很多向导都会选择走读,不住校。

莺时并不是例外。

就此,莺时开启了高等学府生涯。

考核前十几乎都选择了战斗系,按照排名钱都分在了一班,莺时很快熟悉了同班同学。面对她这个实战第一,大家都很好奇,但相处几天后,也就渐渐平静下来。

唯一的例外大概是——

“莺时同学。”从开学起,雅克就一直在暗中关注莺时。

一开始他还期待着跟这位同学相识相知,从做好同学开始,但几天下来,他很明显的发现,相比自己对对方压抑不住的好感,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雅克有些不甘心,但他更不想这样被莺时忽视,所以最后还是热着脸主动叫住了她。

如果班上没有隐藏的SS级的话,莺时的精神力毫无疑问是全班最高的。她早就发现了雅克的关注,但没太在意。

“有事吗?”她平静的问。

雅克叫住人也是一时冲动,眼下对上这双温和的眼后,他就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没事,只是想打个招呼。”他匆匆找了句话说。

“好的。”

“莺时,快来。”艾西莉亚在一旁看了会儿,眼中晶亮,眯了眯眼,大声喊道。

莺时就微微笑了笑表示歉意,走向艾西莉亚。

雅克想要挽留,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莺时的背影,然后就对上了艾西莉亚的眼睛,表情瞬间变冷。

这个女人是故意的。

艾西莉亚就是故意的,她和雅克不和多年,这会儿察觉点苗头,自然想要搞破坏。

而且,就雅克那个自大狂哨兵,根本配不上莺时。

雅克的表现并不算隐晦,甚至可以说明显,班上一群人都忍不住看起热闹。

然而,莺时从始至终都直接无视掉。

一群人顿时好奇。

其实她们对雅克和莺时之间还是挺看好的,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同样的强大,又正好是哨兵加向导,男的俊美,女的娇艳,怎么看怎么合适。

可莺时似乎没有这个意思。

艾西莉亚一开始还严防死守,等察觉到莺时的态度后就看起了热闹。

这会儿听着班上同学们私底下的议论,她也有些好奇,直接就问了出口,“莺时,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哨兵,还是普通人?”

根据大数据统计,比起哨兵,向导更喜欢普通人伴侣。

“哨兵。”莺时毫不迟疑。

“那要什么性格的?”

随着艾西莉亚的问话,班上的同学都忍不住竖起耳朵。

“冷漠,但会对我温和,严肃,但又认真的十分可爱的。”莺时一五一十的说。

这个标准,似乎不难,但实则不易啊。

不过——

尤安心细,几乎立即就从莺时的回答中察觉到了什么。

“莺时,这就是你喜欢的人吗?”他问。

众人睁大了眼,雅克脊背一挺。

这会儿大家刚刚实战训练完毕,正处于休息的时间,训练场内不止有她们班同学,还有老师,这会儿听着学生的八卦,也很起劲,顺便还看了眼雅克。

看来这个小鹰要失恋了。

“是啊。”莺时早就发现了这段时间班上的氛围不对,也想借此说明一下,便就直接说了实话。

“哇莺时你才十八,就有对象了。”唐宁戴着粉色美瞳的眼睛闪亮,说,“你早恋了哦。”

“是过了十八岁生日才在一起的。”莺时笑吟吟的说,“不算早恋吧。”

“能让莺时喜欢的,一定不一般,真想认识一下。”艾西莉亚很好奇,但她是个有分寸的姑娘,没有直接说想见。

莺时笑笑。

“以后有机会的话。”她说。

雅克咬牙,很想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但直觉告诉他,莺时没有说谎。

到底是谁?!

雅克在那儿苦思,不由想起每天接送莺时的车子。

他一直以为是莺时的家人,但说不定呢。

星际发展到现在,无数时光,哨向的关系主题为两大类。

一类是坚定遵守哨向之间的吸引,一类是觉得不应该被精神的吸引所控制,要追求真正的,心灵相通的爱。

雅克从前是第二种。

但现在……

他发现那些前辈选择向导是有原因的。

来自于向导的存在感无时无刻都在吸引着他的目光,他的注意力。

战斗系多以作战为主,哪怕是教导类的课程,也通常会在实战中进行。甚至可以说,她们大部分的教室,其实就是训练场。

一天的课程十分充实,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莺时洗漱之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她的体质太差,只有C,这在人均A级,甚至还有S级的一班是垫底的存在。

正常情况下,她这个体质根本不应该被分到一班,但谁让她有着S级的精神力。

出去之后,艾西莉亚和唐宁两人都没走,一站一坐说话。坐着的是唐宁,正在精心打理着她那一头染得十分漂亮的粉色卷发。

艾西莉亚有些不耐烦,正和她拌嘴。

“咱们是战斗系,又不是表演系,你成天弄这么精致干什么。”

“谁说战斗系就不能打扮了。”

“没必要。”

“我乐意。”

若说唐宁是精致的小姑娘,那短发的艾西莉亚无疑有点糙。

两人在这个问题上从来都达不成共识,莺时都习惯了。

“莺时,你看看莺时。”艾西莉亚一眼就看见了莺时,转而对唐宁说,“人家就不打扮。”

“莺时天生丽质,不用打扮就已经很好看了。”

“好了好了,我走了。”莺时好笑的开口,说,“你们天天争,也不嫌费劲?”

两个人现在根本就是互相说着玩。

“莺时,接你的是你的哨兵?”艾西莉亚眼睛一转,好奇的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唐宁打断,不想探究关于同学的私事。

“好奇嘛。”艾西莉亚说,忽的一笑,“不过我也是听雅克跟人说,想去看看。”

“你记得注意啊。”

听出她提醒的意思,莺时恍然,说,“我知道了。”

说话间唐宁已经弄的差不多了,三个姑娘一起起身离开,艾西莉亚两人还绕了些路,送了莺时一程。

面对作为向导的莺时,两人哨兵总是有些不放心的。

莺时一开始也曾拒绝过,无果后便也就默默接受了两人这份好意。

天已经黑了,但学院中灯火通明。

莺时找了车前往门口,出去后就瞧见了辆熟悉的悬浮飞车,不由的笑起。

快步走过去,制止了伯崇要下来的意思,莺时直接上了车。

“走吧,回去。”她说。

“有人跟着你。”伯崇目光从校门处扫过。

“不用理会,是同学。”莺时并不意外。

“同学?”伯崇不动声色的打听,想起那些不着调的亲卫们的提醒——

军校多得是年轻躁动的哨兵,指不定会打莺时的主意。

说话间,悬浮飞车启动。

莺时笑着说了今天的事,不以为意。

“应该是他。”她道。

听出了莺时的不在意,伯崇心下微松。

他在意的,始终只有莺时。

至于追求者,他的莺时这样耀眼,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说归说,等到回去之后,伯崇还是调出了雅克的资料看了遍,确定这样冲动高傲的毛头小子无论如何也吸引不了莺时的注意力之后,他这才真的将这件事放下。

这个小插曲无声无息的过去,莺时真正开始了她的军校生涯。

九月开学后,周立就迫不及待的溜走。

伯崇虽然不乐意,但早就说好的事情他也无意更改,继续开始忙碌。

从前他每年还会带人出去转一圈,之前遇到莺时,就是外出巡视去了。

但眼下莺时在一号星,他便就在一号星扎根下来,哪怕有事,也都是让人出去处理。

这反常的举止一时半会还不怎么样,时间久了,其他十二军团都发现了异常,开始暗自查探。

但紫星海星域是十三军团的地盘,更何况是首都星,哪里是那么好查的。

不过,这些人也不死心。

在这种事情上,他们总是有很多的耐心。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不知不觉,快到新年了。

耗尽几个月的时间,经过各种渠道,那些关注伯崇的人终于确定了一件不知真假的消息——

周家庄园里多了一个女人,和周伯崇举止亲密,疑似情人。

情人。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精神一震,不惜代价开始启动各个间谍追查。

众所周知,十三军团的周伯崇是SSS强者,疑似黑暗哨兵——

这一点没有证据,但根据伯崇的表现,他们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

自从他出现在第十三军团,军团的势力稳步扩张,比起周立在位的时候棘手了不少,是其它十二军团军团长的心腹大患。

这个男人,冷漠,无情,强大,谨慎,他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就仿佛是为了获得胜利。

但让他们无奈的是,周伯崇实力强大,并且,没有弱点。

是的,从他被周立收养,迄今为止三十多年,所有人想方设法,都没在他身上发现任何一个弱点。

可现在,伯崇似乎有了心爱的情人。

甚至,对方极有可能是向导。

这个消息就如同滴进海中的鲜血,引来了无数凶猛的鲨鱼追逐,只待将它撕咬殆尽。

庄园之中,一切依旧风平浪静。

莺时坐在沙发上,正在购物软件上准备新年要准备的东西。

虽然是孤儿,但院长阿姨是个很有仪式感的女士,每年过年,纵使资金不充裕,但还是会尽力准备,莺时都会帮忙。

不知不觉,来到庄园也有快半年了,她渐渐熟悉了这里,甚至将之当成了自己的家一样,所以在过年的时候,开始细心准备。

因为消息泄露的事情,伯崇开完紧急会议,出来后在楼上,看到的就是这宁静而美好的一幕,不由驻足,眉眼柔和下来。

从前他只是为了而活,而在遇到莺时之后,他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抱歉,上将,是我的疏忽。”

罗斯出现在他身后,有些自责的致歉。

因为自己身份的原因,伯崇一直很小心,出门的时候都会做伪装,不会让人认出他。

这次的消息,是从庄园泄露出去的。

“没关系。”伯崇很平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莺时的存在,虽然伯崇一直很小心,但终归会有痕迹泄露。

比如他每天驾驶飞车去接送莺时,按照大致的时间范围,根本瞒不过那些数据分析师,还有智囊团们。

说不定,他们已经将目标锁定到了学校。

但一号星总共有十余个高等学府,上下学的时间都是统一的,这一点,应该够他们查一段时间了。

没有被责怪,并没有让管家放松。

失误就是失误,他不会给自己找借口。

“多谢上将的宽容,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他郑重的说。

伯崇随意应了一声,楼下莺时已经发现了两人,下意识看去,和伯崇对视一眼,微微笑了起来。

他嘴角微勾,不由的也带出了一抹笑意,直接下楼。

“发生了什么事?”

莺时好奇的问,虽然伯崇没说,但她还是敏锐的发现了不对。

这就是SS级精神力的强大之处。

虽然还比不上伯崇的SSS,但也够用了。

伯崇没有隐瞒莺时,就算莺时不问,他也要说,还让她小心。

依偎在伯崇怀里,莺时静静的听完,而后若有所思,忽然有种物是人非之感,忍不住感慨的笑了笑。

曾几何时,她只是一个小星球上不起眼的孤儿,何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能搅动整个星际的力量。

“外面的那些事情有我,但,莺时,你平时还是要小心。”伯崇认真的说。

莺时点了点头,很认真的说,“你放心,我知道。”

早在入学没多久,莺时就知道了伯崇的身份。

他从不是单纯的上将,十三军团军团长的养子,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实际上的十三军团掌权人。

在那个时候起,莺时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地位带来的从不只有权势,还有随之而来的危险。

如同光暗双生,难分彼此。

“抱歉。”伯崇轻轻摩挲着莺时的脸。

哪怕重来万万次,他还是会选择在看到莺时后将她带早自己的身边。

但他依旧会对给她带来危险这件事而感到歉意。

闻言,莺时没好气的捏了捏他的脸,说,“早干嘛去了,现在跟我说这个。”

“我……”

莺时打断,说,“我不要道歉。”

“歉意从来都是没有用的东西,既然我做出了选择,那自然要承受后果。”莺时说的漫不经心,却又认真,显然这些话是她早就想好了的。

“我会小心,你也是,我们一起来面对,好不好?”她起身坐在伯崇的腿上,笑盈盈的说。

伯崇安静的看着她的笑容,嘴角微勾,声音有些低,说,“好。”

我们。

一起。

他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名为高兴的情绪不知不觉开始弥漫,直到将心胀满。

他微微动了动,吻上莺时的唇,莺时笑着,同他接吻。

这件事并没有影响到莺时过年的心情,说完后她继续开开心心的准备年货。

不过,在网络少到底少了点氛围,为此,她叫上伯崇一起,出去逛街。

时代发展到现在,遍地高科技,但在这种情况下,古蓝星的一切反倒更手推崇,其中就包括东方人种的新年。

一号城有一个区域,专门卖年货。

一进去,就是满目的红,对联,年画,灯笼,瓜子,糖,等等等等。

莺时看的目不暇接,拉着伯崇一家一家逛了过去,她最喜欢的是各种精致又小巧的小挂件,小摆件,买了一大堆。

像那种写着吉祥字的小挂牌,她就买了好些,准备回去挂在树上。

再这样足足逛了半天,才回去。

这半年来,莺时一直在网上兼职。

主要收入来源是虚拟网上的对战平台,只要打败对方,就能奖金。她的体质虽然不行,但精神里很好,隔三差五打一场,再加上兼职,倒是足够她花销了。

过年前,外出去浪了几个月的周立也回来了。

他热衷于退休生活,但从不会冒险,也就是在十三军团管辖的五个星域找个小星球,过着隐姓埋名的普通生活,每天钓钓鱼,爬爬山,日子活的优哉游哉,很是自在。

莺时隔三差五会和他联系上,看看他的生活,竟然有点羡慕。

这才是她从前梦想中的生活,挣点够花的钱,平时安安生生过自己的小日子,悠闲自在。没想到,现在自己没过上,倒是看别人过上了。

“小莺时,好久不见,又漂亮了。”周立从星舰上跳下来,对莺时说,满脸的笑。

“叔叔也越来越精神了。”莺时笑盈盈。

两人说说笑笑回去,伯崇还在书房忙碌,周立问了一句,不由的啧了一声,叹息但又带着些幸灾乐祸的滋味,说,“惨,太惨了。”

莺时失笑,带着些心疼的说,“那叔叔就回来帮帮伯崇吧。”

周立表情一正,开口叫罗斯,说,“罗斯,我渴了,快上茶。”

“伯崇好忙,都没时间跟我约会。”他转移话题的意图毫不掩饰,莺时笑眯眯的打趣,说,“叔叔就帮帮他嘛。”

“这你就不懂了吧。”周立隐约有些歉意,但不多,一本正经的瞎掰,说,“成天黏在一起,很容易厌倦,距离才会产生美。”

“我这也是为你们好。”

莺时忍不住又笑,周立就是有这种让人不由失笑的力量。

“胡说八道。”伯崇从楼上下来,冷冷的盯着周立。

周立有些心虚,厌倦不厌倦的,想也知道伯崇不爱听,他咳了一下,立即换了个说法,说,“再者,我也是为了预防伯崇犯罪。”

“什么犯罪?”莺时眨眼,想听周立还能说出什么来。

“伯崇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单身这么多年到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对象,说不定会忍不住做点什么。”

伯崇脚下微顿。

莺时耳根顿时热起,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这一忙起来,就没空瞎想了。”周立朝莺时挤了挤眼,说,“小莺时,你说我说的对吗?”

“叔叔!”莺时无奈。

“父亲!”伯崇冷声,微微皱眉,说,“不要乱说。”

但说话间,他却忍不住看了眼莺时。

莺时低头,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事实上,周立说的没错。

两人在一起,一开始还好,时间久了,难免会更亲昵些。伯崇自然会冲动,但最后都克制住了。

她没想到,周立说着说着就说到这里了。

这让她怎么好意思嘛!

周立很想说他没乱说,但一看莺时的样子,立即轻咳一声,收了声。

“先生忽然有此感慨,莫非是觉得孤单了。”罗斯管家端了茶来,笑呵呵的说,“你该娶妻了,或者,您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

“想来,上将和莺时小姐很愿意家中多添一位长辈的。”

周立一听就知道自己这位温和优雅的管家是有些恼了,特意说这些话来堵他,外家提醒他这个做长辈的说这些话不妥当,一时有些讪讪。

“没有,没有的事。”他说。

伯崇在莺时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悄悄安抚。

“看来父亲很闲,晚饭后我们去练练吧。”他对周立说。

莺时脸颊发热,但闻言还是有些好奇的抬眼。

她还没见过伯崇动手呢。

而且,作为十三军团的军团长,周立应该也很强。

这两个人一起战斗,肯定很有看头。

周立浑身微僵。

自从这个臭小子二十多岁在SSS阶稳定下来后,他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再练,根本就是挨揍。

“这,就不用了吧……”他试图拒绝。

“好的上将,我立即就准备训练场。”在场的人全都当做没听到,罗斯管家微笑着说。

周立看着他优雅的弯腰,离开,吸了口气,觉得有些牙疼。

罗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在心中说。

因着这件事,接下来的时间莺时一直兴致勃勃,吃完晚饭后,就眼巴巴的看着两人。

周立不想动,伯崇看着她的眼神,主动叫起了周立,前往在底下的训练场。

地方很大,莺时还是第一次来这里,甚至忍不住睁大了眼。

她几乎怀疑,这是不是掏空了整个庄园的底下才建出来的。

穹顶很高,这里甚至能进行机甲对战。

莺时和管家站在边上,那边伯崇和周立热身后,已经对上了。

两人没有选择机甲,而是直接身体对战。

两人的身影和动作都很快,几乎留下残影,莺时甚至看不清,索性用上了精神力。

这时,一切才变得清晰。

莺时忍不住睁大眼,专心的看着。

高手之间的实战很难看到,但凡她领悟一点,都能受益无穷。

本来几十个来回之后,伯崇就能拿下周立,但是察觉到莺时的动静后,他放缓了进度,周立只好配合。

他叹了口气,很是悲伤的说,

“老了老了。这么大的年纪,还要配合表演。我感觉到自己的地位直线下降。”

伯崇的回答是没有回答。

周立啧了一声。

一场对战打了半个小时,这才收手。

莺时看的心满意足,收获满满。

周立一副有气无力被掏空的样子,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叔叔他,还好吧?”莺时不由关切。

伯崇揽着她,一场对战下来他连汗都没出,只是体温上升来了些,越发灼热,蒸的莺时有些热。

他的体温总是有些热,而莺时的又有些凉,加在一起就是这样。

她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时间久了慢慢也就习惯了。

“不用理他,装的。”伯崇平静的说,“他也是SSS级体质。”

莺时立即反应过来。

的确,SSS级哨兵的体质都非人类,是可以凭借肉身在宇宙中移动的存在,怎么会只是一场对战就累了。

有周立在,莺时这个年过的无比热闹,有长辈关怀,有爱人陪伴,对联,窗花,挂牌,入目都是新年的氛围。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圆满。

年后,过完正月十五,就要开学了。

值得一提的是,一号星还准备了十五的灯会,凭借如今的高科技,各种各样的灯笼都能制作出来,并且栩栩如生。

莺时和伯崇两人一起去看,还买了几盏,回来找地方挂上。

至此,这个年总算是过完了。

时隔一个假期,莺时再次回到学校,开始了战斗系学生的生涯。

不知不觉,五年过去。

最后一年,战斗系学院会被分配到军团之中,进行实习。

莺时被分配到了伯崇的亲卫队。

她本来想去十三军团,但伯崇劝住了她,如今她的身份说不定已经被人探知到,贸然出去,可能会有危险。

仔细想了想之后,她就放弃了。

莺时很有自知之明,她的精神力固然不错,甚至在去年就已经升到了SSS级,但在这偌大的星海之中依旧有对手。

她从没有冒险精神,更喜欢平顺。

一年的实习,莺时也没有闲着,时隔几年,伯崇再次动身出去巡视,一路上她跟随左右,可谓是眼界大开。

五个星域,无数星球,有和星际完全接轨,进入星际时代的,也有不完全接轨,甚至还有完全处于落后时代的。

贪污不法的官员,穷凶极恶的星盗,暗藏坏心的刺杀者。

这一路的生活,可谓是惊心动魄,莺时一开始还会惊叹,时间久了也就淡定了。

贪污受贿,罚款,入狱。

罪行太重,直接死刑。

刺客,关起来,看看能不能问出有用的。

没用了,那就杀了。

莺时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有这样冷酷的时候。

但世间的黑暗面,丑陋见得多了,就是会这样。

她在短暂的反思后,选择了接受。

这也是一种成长。

班中的人很少过问对方的实习地点,既然入军,自然都签订了保密协议,尤其是一班的学生,一个个都实力极强,实习的军区都属于高危型,更不能随意泄露。

莺时知道了,心下微松,看来能避免有人问自己的情况了。

一年实习完毕,莺时顺利从军校毕业。

一班的同学毫不意外的,全部被分配进十三军团,只是十三军团很大,驻扎在五个星域各按星域名称军。

每个军下面又有团,一应编制按照古蓝星留下的习惯,只是不按人,而是按照星舰体量。

毕业后大家互相联系,都知道了所在,然后盯上了一直没说话的莺时——

“莺时,你在哪儿啊?”有人忍不住好奇。

莺时一直不是个多话的性子,平时总爱安安静静的,遇事很少开口,大家都习惯了。

几年的相处,对于这个不多事的同学,或许感情算不上多好,但也绝对不坏。

夜间书房灯火明亮,伯崇还在忙事情,莺时这个刚刚走马上任的副官无所事事的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了眼自家忙碌的上司,低头恢复信息。

“我在周上将的亲卫队。”

“什么!”

一群人都震惊了。

莺时没再多说什么。

这件事没必要瞒着,既然开了口,就一定会有人问到底,既然如此,索性她直接说了。

好些人都忍不住追问。

莺时挑一下能回答的回答了,不能的就选择忽视。

应付完这些同学,还有关系好的那几个。

经过这些年的相处,艾西莉亚和唐宁以及莺时三人,已经是极好的朋友了。两人一直都是周上将的迷妹,这会儿也忍不住问了她一些事情。

莺时说了几句,然后又问起两人现在的情况。

就这么聊着,不知不觉时间过去。

炙热的手落在肩头,靠在柔软沙发中的莺时后仰着头看去,入目是伯崇垂眸含笑的脸。

“你忙完啦?”莺时问。

伯崇嗯了一声,抬手一撑沙发靠背,轻而易举的跳到沙发前面,在莺时身边坐下。

“在聊天?”

莺时摆了摆通讯器,说,“嗯,在跟艾西莉亚和唐宁聊天,她们的生活挺精彩。”

“你喜欢可以将她们调到亲卫队。”伯崇并不在意别人,说话间将莺时揽在怀中,顿时满足起来。

“不了。”莺时摇头,笑着说,“她们还需要磨练,现在调到亲卫队,只会害了她们。”

这些年下来,他身边不知遭遇了多少刺杀,有其他军团的人,有星盗的人,有反叛势力的人。

在他身边,不够强是会死的。

“都行。等她们磨练出来,正好给你当亲卫。”伯崇亲了亲她。

“给我?”莺时有些不解。

“作为我的妻子,你也是有亲卫的。”伯崇解释,忽然说,“莺时,我们结婚吧。”

第52章 【猫妖卷】 但是没关系,猫猫大度的想……

莺时下意识看向他。

这句话有些突然, 又似乎没那么突然。

伯崇很早就表达出了这个意愿。

但是——

“我记得二十五岁才可以结婚,我今年才二十四。”莺时眨了一下眼。

“那就先订婚。”伯崇立即说,发现莺时没有拒绝的意思, 眼中已经不由浮现了笑意。

“没必要吧,就一年了。”

若非必要, 莺时拒绝一切热闹张扬。

“有必要。”伯崇很认真。

“我想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爱人。”

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话语——

好吧, 其实并不普通,但好好的一句示爱的话语,却说得像誓言一样郑重严肃。

“真是拿你没办法。”

莺时小声嘟囔。

不知道是故意的, 还是无意的,伯崇总能把一句话说的让她心动。

“莺时,”伯崇温声唤她。

“好吧好吧。”莺时无奈。

反正就这一次, 她心想。

伯崇立即就笑了, 他揽着莺时,第一时间通知管家,说,“罗斯, 我要和莺时订婚, 你准备一下。”

“真的?!”想来风度翩翩, 从容优雅的管家先生声音一大,但很快就冷静下来,说, “太棒了, 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消息。”

“我这就去准备。”他说完,干脆利落的挂掉了通讯。

伯崇并不在意这有点失礼的举动,跟着抱紧了莺时, “太好了,莺时,太好了。”

莺时忍不住的笑着,过去亲他。

“笨蛋,高兴的时候要接吻啊。”

她嘟囔。

伯崇的回应是深深的吻住她。

于是,刚毕业没多久,大家就收到了莺时的订婚宴邀请函。

虽然好奇,但大多数同学都刚刚被分配到队伍中,正处于熟悉的环节,不方便请假,所以最后答应要参加的,只有几个和莺时熟悉的同学。

也就是艾西莉亚几人,还有一个出乎预料的,就是雅克。

订婚宴选在九月。

准备的两个月间,莺时忙碌着准备订婚礼服等等事宜。

刚刚和管家对过订婚宴前后的流程,一通通讯就打了过来。

“莺时,我们已经到航空站了。”艾西莉亚欢快的声音说。

作为莺时的好友,她和唐宁都是这次婚礼的伴娘。两人回来的路程顺路,所以半路就走到一起了。

“好,马上就让人接你。”莺时说,跟着挂断了电话,打出去一通。

艾西莉亚挂断电话,和唐宁聊起来,很好奇一会儿来的会是什么人。

说话间,一个穿着古蓝星传统西装的男人走过来,礼貌的问,“是艾西莉亚小姐和唐宁小姐吗?”

两人好奇的看过去,应是。

“莺时小姐命我来接二位,请跟我来。”男人笑着说。

庄园的佣人大多数是十三军团退役的士兵,在管家手底下工作的时间久了,不管本身的性格怎么样,起码面上都能做到温和优雅——

这是管家小小强迫症的体现。

按照他的话说,作为庄园的佣人,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不得不说,这样的气质拿出去,的确很能唬人。

起码艾西莉亚和唐宁心中的好奇,立即高涨。

能有这样的下人,莺时的家境肯定不一般。

六年的同学相处,莺时很少提及家中,只是通过平日的举止,可以看出应该不错。

大家心里不知道生出了多少猜测。

星舰就候在航空站中,出去之后,两人就坐上了星舰,然后启动,往星球降落。

没用多久,终于停下。

佣人带路,打开了星舰门。

两人立即看到了眼前的一切。

只在防古蓝星复古影视剧上看到过的管家模样的人含笑,上前风度翩翩的见礼,说,“二位就是艾西莉亚小姐和唐宁小姐吧。请跟我来,莺时小姐正在客厅等二位。”

“多谢管家先生。”两人前后道谢。

作为能生出S级哨兵,拥有这种遗传基因的家族,自然不一般。

两人的家族在各自的星球中都可以说是顶级,一应生活习惯都是顶尖,但也没有眼前管家和一众佣人这样的气度。

那是一种看起来,就让人知道绝对不一般的,堪称优雅高贵的存在。

下了星舰,管家已经准备好了观光车。

邀请两人上去,观光车启动。

在这个庄园,能将星舰随意停放的,只有上面的三位主人——

虽然还没有成婚,但在莺时住进这个庄园的时候,她就已经是毫无疑问的庄园主人了。

而别的客人,不管身份来历,来了必须将星舰停在制定的地方,没有例外。

观光车一路向前,穿过花园,假山,喷泉,种种景致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

最后在一栋古蓝星风格的花园洋房前停下。

管家邀请两人下车,艾西莉亚两人对视一眼,难得的有些规矩的走下去,而不是选择跳跃。

等到站定,就看到正在门口站着的莺时。

“艾西莉亚,唐宁。”莺时抬步上前,笑着打招呼。

“莺时。”

“提前祝你订婚愉快。”

两人笑着说。

莺时过来,牵住两人的手。

“你们可算来了,怎么样,这一路还算顺利吗?”

“很顺利。”

“就是看到你家被吓了一跳。”

莺时笑着解释,说,“我是孤儿,这是我爱人的家。”

两人怔了一下。

“十八岁的时候,我的星球遭遇了星盗,那时候十三军团前往进行星际原主,我们俩认识,然后我选择进入军校学习,之后就一直住在他家。”马上要订婚了,莺时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英雄救美啊。”

“好有缘分。”

两人感叹,同时抓住重点,说,“你的爱人是十三军团的人吗?”

莺时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睁大眼,开始思考十三军团什么人,能有这样的庄园和佣人。

但没用她们思考太久,刚进客厅坐下,两人就听到从楼上传来的声音。

“莺时,你的朋友到了?”伯崇正在书房忙碌,听到动静出来看了眼。

往常这个时候莺时都陪着他的,今天不在,他有点不习惯,忍不住想念。

眼看着订婚宴将近,虽然莺时想要低调,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比如将订婚宴发给其它十二军团,表达出十三军团对这桩婚事的重视——

伯崇不想任何人误会,或者小看了他对莺时的心意。

其它十二军团倒是很给面子,全都表示一定回来。

并且,早在订婚宴前半个月,就差不多都到了。但麻烦也随之而来,虽然早早就结成了联盟,但十三军团之间的关系从来都称不上一句和睦。

彼此勾心斗角,明争暗斗,都想着让彼此之间的地盘更大些,得到的礼仪更多些。

十二个军团齐至,紫星海星域霎时暗流涌动。

这段时间伯崇一直在忙活这些,丝毫不敢放松。他可不想在自己的订婚宴上闹出些乱子来。

莺时嗯了声,抬头看过去,笑着问,“你忙的怎么样?”

“还好。”

“那下来坐坐休息会儿吧。”莺时笑着说。

伯崇应了声,顺着楼梯下楼。

“周,周上将!”艾西莉亚和唐宁两人下意识起身站直,都已经惊呆了。

“你们好。”伯崇很少理会别人,但看在莺时的面子上,他还是对两人打了个招呼。

“周上将好!”两人立即回应。

“坐。”

伯崇一句话,在莺时身边坐下,自然而然的拉住她的手,亲了亲她的脸颊。

艾西莉亚两人跟听从军令似的,下意识坐下。

“看样子不需要劝我介绍了。”嗔了伯崇一眼,莺时笑着对两人说,“不要拘束,伯崇虽然不爱说话,也很严肃,但并不难相处。”

不难相处……

艾西莉亚两人怔怔的看着莺时,一时间有些不会回神。

莺时说的是周上将吗?

莺时保持微笑,表示她说的的确就是周伯崇。

虽然他在对外的战斗中表现的冷酷,无情,残暴,像个人型凶兽,但在她面前,的的确确就是这样的。

而莺时相信,面对自己的朋友,伯崇纵使不会表现的友善,但也不会给出恶意的。

艾西莉亚两人回神,僵硬的笑了笑,勉强相信了。

“真没想到。”艾西莉亚低声。

唐宁抓住她的手腕捏紧,笑道,“莺时和周上将真般配,祝福你们。”

“对对,祝福你们。”艾西莉亚立即附和。

“谢谢。”伯崇看了两人一眼,目光温和,

“谢谢。”莺时笑开,看了眼身边的伯崇。

几句话后,伯崇的通讯器响起,他看了眼,对莺时说,“我去书房了。”

“去忙吧。”莺时立即说。

伯崇看向另两人,微微颔首,然后上楼去了。

一直等到看不见他的背影,两人才总算松了口气。

“莺时,你真的,真的太让我震惊了。”艾西莉亚忍不住说。

唐宁使劲点头。

“你的爱人竟然是周上将!”艾西莉亚继续说,“那可是我们最崇拜的人。这次没来的那些人肯定会后悔的!”

“肯定的。”唐宁说。

莺时连忙安抚两人,说了好些话,才总算让她们勉强恢复了冷静。

“这些年班上的人没少在你面前表示对周上将的崇拜和爱慕。”唐宁眼睛亮闪闪的看着莺时,满是掩饰不住的好奇,说,“莺时你快说说,当时是什么心情。”

“对啊。我记得那个时候樱花是都不怎么说话,还想着你是不爱说话的原因,没想到你和周上将竟然是这个关系,”艾西莉亚一拍手说。

莺时笑笑,认真的想了想,说,“一开始还有些高兴和不好意思,后来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谁能想到呢,你竟然和周上将是这个关系。”唐宁也忍不住感叹。

几个姑娘说了会儿话,管家就出来,表示客房已经安排好了,邀请她们先去,迎接客人的接风宴已经开始准备了。

莺时看了眼时间,这会儿是下午四点,的确过一会儿就该吃晚饭了。

是该先安顿一下了。

她让两人跟管家先去,然后就上楼找伯崇去了。

推开书房门,莺时一眼就见着伯崇正端坐直视前方,显然正在通过终端处理事情。

“来了。”听到动静,伯崇转过头,眉梢眼角自然而然就温和下来含了笑意,看向莺时。

莺时嗯了一声,说,“你先忙。”

伯崇说好,转过头继续说。

另一端是十三军团总部,也就是停驻在紫星海域的星海级母舰上。

大家看见伯崇的神情,立即就清楚另一端是莺时,心中不由好奇。

这些年伯崇将莺时保护的很好,只是再怎么小心,这么个大活人也不能无事,大家多多少少还是发现了端倪,知道上将的庄园里出现了一个向导,而且和上将很亲密。

不过,知道归知道,伯崇始终没有让莺时露面,大家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

直到今年,伯崇宣布举办订婚宴。

那岂不是说,再过一段时间,就能看到他们上将的爱人了。

莺时的到来让伯崇加快了进度,很快,所有事情都一一吩咐并且安排了下去。

他伸手一点,关闭了全息虚拟技术。

“安排好了?”伯崇起身走向莺时。

莺时稍稍挪动了一下,靠进他怀里。

“嗯,你呢,忙得怎么样?”

“还好,在紫星海域,那些人翻不起什么风浪,正好借这个时机,拔一批钉子。”

这是彼此双方都心知肚明的较量。

其它十二星域明知这样会暴露,但为了获取信息,依旧会做。而十三军团要做的就是抓住一切破绽,完成一次清理。

莺时不太了解这方面的事情,听他说就嗯了一声,懒洋洋的靠在他怀里,有些出神。

订婚宴将近,她有种近乡情怯的忐忑。

她要订婚了。

和伯崇。

但忐忑之外,似乎还有欢喜的期待。

“怎么了?”

察觉到她有些波动的气息,伯崇关切的问。

莺时半支起身,趴在他胸口上仰着头看他,说出自己的想法。

伯崇不由轻轻笑起。

“像做梦一样,对吗?”

“我也是。”

他搂着莺时往上,低头和她额头轻抵,说,“莺时,我们就要订婚了。”

“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即将是我的伴侣。”

“我的情人,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莺时看着眼前人认真的眉眼,在心中暗道要命。

明明不善言辞,平时说话只是平平,但一旦郑重起来,比什么甜言蜜语都要来的动人。

她微微侧首,吻上伯崇的唇。

别说话,接吻吧。

另一边,艾西莉亚和唐宁的房间挨在一起,稍稍收拾,艾西莉亚就跑到了唐宁屋里,往沙发上一摊。

“唐宁,我现在都还觉得自己在做梦。”她感叹。

“我也是。”唐宁继续打理她最爱的粉毛,只是平日里做惯了的事情,今天总有些漫不经心。

关于莺时的爱人,很多人都做出过猜测。

但谁也没忘周伯崇身上想,那可是周上将,从大家知道他的名字后,就从来不近人情,数不尽的男男女女往上凑,不乏向导,但他都不理会的周上将啊。

但再不可置信,之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唐宁,你还记得刚开学那年,我们问莺时关于爱人的事情,她是怎么说的吗?”艾西莉亚又问。

有些事,越是回想,越是让人震惊。

唐宁默默点了点头。

两人都是精神体质S级,记忆力超群,不过是几年前的记忆,自然还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莺时说的是,‘冷漠,但会对我温和,严肃,但又认真的十分可爱的。’是这样吧?”艾西莉亚游魂似的重复一遍,然后询问。

“是的。”唐宁给与确定。

可爱……

两人心中划过这两个字,再联想到那些关于周上将的信息,流传出来的影响和作战记录等等,同时沉默下来。

不管怎么看,这两个字都跟周上将没关系吧。

但还是那句话,再不可置信,记忆都告诉她们,这一切都是真的。

两个人发呆了许久,一直到管家来请她们去用晚膳,才总算打起精神。

用过晚膳,莺时作为东道主陪着两人转了一圈,然后又去玩了会儿游戏,这一天就过去了。

第二天,莺时叫上两人,又熟悉了一遍订婚宴当天的流程。

第三天,就是早就定好的订婚日了。

相较正式的婚宴,订婚宴要简洁许多。

来宾全部到达,伯崇接上莺时一起,坐车在一号城环游一圈,回去后换一身衣服,来宾已经都到了,两人一起出去和大家见个面,互相认识一下——

听流程是不是很简单。

等到真的做起来,才发现有多麻烦,而最麻烦的是,应对这些客人。

莺时穿着绿色的长裙,挽着伯崇的手臂,游走在宾客间寒暄。

最先来上前的是其它十二星团的人,大家言笑晏晏送上祝福,彼此言语之间,又暗藏深意,敌对,友好,似乎是真的,又似乎是假的。

勾心斗角,看的莺时头都大了。

伯崇揽着她的肩,察觉到她气息的波动,垂首声音含笑,说,“不用在意。”

“好。”莺时立即回神,说到底,还是因为第一次见这种场景,所以有些紧张。

仔细想想,真真假假又哪里是言语表现就能看出来的,况且,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算是仇敌,也会成为好朋友。

对这一点,莺时深信不疑。

大家也都在暗中关注着莺时的反应,一群老油条轻而易举的就察觉到了她的反应,以及在伯崇一句话后,就稳定下来的心神。

各自在心中评估,看样子两人感情的确不错,而这位莺时小姐,到底年轻,所以有些青涩,不过看样子不是蠢笨的人。

这场热闹持续到深夜才散去,而宴会足足七天,明天还会继续。

不过,那都是明天的事情了。

夜深,伯崇和莺时携手从宴客处离开。

走在无人的走廊中,暖色的光芒温柔洒落,秋天的风从走廊一侧的窗户吹进来,带着瓜果清甜的香味,让她疲惫了一天的精神都随之放松。

莺时忍不住,深深的呼吸了一下。

“累了?”伯崇说着话弯腰将她抱起来。

莺时靠到他肩上,懒懒的嗯了一声。

她本来就不爱说话,累得时候,就更不想说了。

“心累。”她说,抱怨的嘟囔,“太吵了。我还是喜欢安安静静的。”

“就这几天,坚持一下。”伯崇含笑低头看她一眼,安抚的说,“到底是订婚宴,总要热闹些才好。”

莺时知道他的意思,又嗯了一声。

“我知道。”她打了个哈欠,虽然不喜欢,但这样的大喜事上,她也是愿意好好热闹的办一场的。

说话间,莺时的房间到了,但伯崇的脚步没停。

莺时看了眼,心跳忽然加快。

两人十八岁在一起,一转眼到如今,六年了。

她们做过许多亲昵的事情,但伯崇珍爱莺时,想要足够郑重,不想唐突敷衍。因此,最后一步始终没有迈出去过。

直到这次订婚。

今天早上,之前就说过订婚后就住到一起,今天早上卧室就搬了。

现在,莺时的东西都搬到了伯崇的卧室。

所以,自然不用停下。

察觉到她忽然紧绷的气息,伯崇下颌微紧,脚步不停,一直到进入自己的屋中。

原本冷硬简洁,黑白灰为主色调的屋子换成了米白色墙壁,窗帘等也都是莺时喜欢的应季颜色,秋天就是橘色等。

柜子上摆着她喜欢的小摆件布偶等。

莺时打眼一看,发现这根本就跟她之前的屋子一模一样,充其量只是地方大了些,其它没什么区别。

“这……你的东西呢?”莺时有些惊讶。

“我有床就行。”伯崇说。

莺时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盯着伯崇看,不确定他刚才这句话是不是带了些少儿不宜的意思。

入目之中,伯崇依旧冷静从容。

“先去洗漱吧。”伯崇说,将莺时放下。

莺时嗯了一声,直接去了浴室。

这里也跟之前一样,但惦记着外面的那个人,她总有些走神。

慢吞吞的洗了个澡后,莺时穿上睡衣出去。

“我洗好了。”她说。

“我去洗。”伯崇从沙发上站起身。

莺时说好,侧身让开,看着伯崇从她身边走过。

一切似乎都很平静,没什么异常,但却仿佛涌动着无形的暗流。

心跳的越来越快,莺时深深呼吸,在床上坐下,顿了顿,又慢慢躺下。

她打开通讯器登录上网,本来想找点事做好分分心,但根本没有用。

浴室的隔音很好,听不到动静,可越是如此,越是让人心里惦念。

莺时翻了个身,想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该出来了。可伯崇还是没出来。

她又翻了个身,强逼着自己看网上的消息,但入目都是今天的订婚宴相关的消息,她随便打开一个,里面是拍摄的星舰,没有她和伯崇的正面图。

这个,应该是她和伯崇在城中巡游时拍摄的。

就这样,莺时一个又一个的看过去,不知不觉就冷静了下来。

但随着浴室门打开,就又开始狂跳了。

莺时下意识放下通讯器,抬头看去。

伯崇从浴室门走出来,穿着一身跟她一样的睡衣,什么都不用做,只往那儿一站,高大的身影就让这间屋子都显得狭窄逼仄起来。

他抬头对上莺时的眼,直接朝大床走来。

这一刻,这个对视,还有对方迅速靠近的身影。

明明一切都没开始,但那种事情将要发生的忐忑和慌乱,还是让莺时的心狂跳起来。

伯崇关了灯,在床上躺好。

灯光并不能影响她们的感知,在失去视力后,莺时第一反应就是依靠精神力来感知。

身边的人存在感强的无法忽视,莺时心跳快的几乎让她觉得到达了巅峰。

吸了口气,她一翻身扑进了伯崇怀中。

“我好紧张。”她说。

但触手处,伯崇的胸腔也才又急又沉的跳动,莺时忽然就没那么紧张了,她甚至忍不住笑了起来。

伯崇没说话,一翻身将莺时牢牢禁锢在身下,俯身吻住了她。

比起语言,伯崇现在更想做一些更直接的事情。

潮热的气息,明显到让人无法忽视的碰触,亲吻,触碰。

但身体的亲密远不如精神上的纠缠。

两人的精神力交缠,那是远比**的结合更深入的碰触,丝丝缕缕,水乳交融,最后合为一体,难分你我。

整整一夜,等到第二天两人才总算分开。

劳累了这么久,莺时却丝毫不显疲惫憔悴,眼眸水润,皮肤粉嫩,只眼中含着淡淡的倦怠与慵懒,看的人心中一跳。

艾西莉亚和唐宁一看就知道,莺时昨晚过得相当愉快,不由打趣几句。

莺时顿时红了脸,却也大大方方的调侃了回去。

三人躲在角落里闲聊了一会儿,那边就有人过来跟莺时打招呼,艾西莉亚两人离开,没有打扰。

整整七天的宴会,莺时和其它十二军团来的人差不多都熟悉起来。

不管心中如何,面上都保持了友好的往来。

七天之后,这场庆贺的宴会终于结束,来人一一离开。

莺时的生活再次恢复了平静,但到底和之前不一样了。

第二年,莺时二十五岁,满足了联合政府法定的成婚年龄。

伯崇第一时间带着她登记结婚,不到一年的时间,再次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宴。

十二军团的人再次到来,为此庆贺。

有人嘀咕就差半年,订婚似乎显得有些多此一举,但更多的人看着眉眼柔和下来的伯崇,心中将对莺时的重视又往上提了提。

不到半年的时间,还非要订婚,足矣表示伯崇对这位伴侣的重视。

成婚后,多了个名正言顺的名分。

但对莺时来说,似乎没什么区别,之前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主持完婚礼后,伯崇和莺时两人出去度蜜月,这一走,就是大半年的时间。

周立留下管理军团的事务,肉眼可见的越来越憔悴,再也没有之前退休日常时的神采奕奕,愉悦自在。

所以,等两人回去后,连夜都没过,他立即就溜了。

文明发展到如今,大家都默契的不产生战争,而是向上,向外发展。

科技不算生长,并且尽力发现并扩大新的星域。

十三军团自然不会例外。

之后一生,十三军团下辖的五个星域在伯崇的管理中可称得上一句安居乐业,并且还往外发现且纳入了两个星域。

而别的军团或多或少都有各种收获,星际一直在向前走,或许有黑暗,有战乱,但还算平顺。

另一边,周立三百多岁的时候,终于遇到了此生真爱,对方只是个普通人,但两人的关系很好,还生下了几个孩子。

伯崇精心培养,最后将军团长的位子交给了其中一人。

他和莺时这辈子都没有孩子,一开始伯崇还期待过,但随着年岁渐长,冥冥之中他有种感觉,自己和莺时不会有孩子的。

最后,他也就放弃了。

这一生,或许不算波澜壮阔,但绝对精彩。

偌大的星海,星舰,星盗,新的星球,新的智慧物种,新的文明,一切皆有可能。

星海之中,莺时睁开眼,是笑着的。

她和伯崇对视一眼,拥抱在一起轻轻一吻,而后相视笑着,前往下个世界-

承德三年,中宫重病。

苦涩的药味弥漫的满殿都是,宋皇后躺在床榻之上,不舍的握着床前小儿的手,满是难过和担忧。

她的孩子,等她去了,也不知会如何。

天子无情,又因曾经的原因迁怒于她,连着这个孩子也毫不疼爱。哪怕因父亲谋算,立了他为太子,只怕之后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

早知道,当初还不如不要这个太子之位。

不不,宋皇后打起精神,眼中苦涩一闪而逝。身为嫡子,就算不要太子之位,他也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太子之位,到底不同。

纵使生父权高位重,曾官至首辅,可他早在今年就被陛下联合如今的刘首辅逼着告老还乡。

虽然朝中还有刘家故旧门生,但到底难以影响到后宫。

而她,因天子冷落,也未曾经营起什么势力,身边不过是一些旧人,难当大用。

事到如今,她只好期盼这个孩子更聪明些,谨慎些,不求他以后有多大的出息,平平安安的或者就好。

“崇儿,你要,小心。”挥退下人的宫殿,宋皇后殷切叮嘱,说,“不管是你那些兄弟姐妹,妃嫔们,还是,你的父皇。”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生怕惊动了什么。

“娘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

宋皇后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她生的孩子,她了解,这孩子从小就聪明早慧,早早就懂了韬晦二字,三岁能识三百千,却从不在他父皇面前表现出来。

“娘帮不了你什么,以后,靠你了。”

“母后放心,我知道。”伯崇今年不过七岁,一张小脸格外精致,满是悲伤。

正是聪慧,才让他知道现在的事情代表了什么。

宋皇后笑了,她躺在那里,细心的拉着她的儿子一句一句的叮嘱,但随着时间推移,她的声音还是一点一点的变得虚脱,最后,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躺在那里,失神的看着门口。

伯崇知道她在等什么。

天子,皇帝,他的父皇。

然而,直到皇后气息彻底湮灭,她要等的人,也没有来。

中宫响起阵阵哭声,女官让人去请陛下,边利落的为伯崇换上孝衣。

他静静的跪在床前许久,才听到门外一阵喧闹。

不断的行礼声告诉他,天子到了。

但在这之前,是封闭的窗户被打开的声音,一片嘈杂中几不可闻,但伯崇还是敏锐的捕捉到,预感到那是什么,他面无表情的转头看过去。

一只有着碧绿色眼睛的三花猫儿从窗户钻进来,然后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骤然奔向床榻,它呆呆的站在那里许久,口中叼着的碧色小草掉下去,然后一声尖锐的叫喊——

“喵!”

真奇怪,只是一只猫,伯崇竟然听出了撕心裂肺的感觉。

他看着那猫,面如表情的想。

毫无疑问的,这是一只极其漂亮的三花猫,毛微长,雪白雪白的,间杂着橘色和黑色的毛色,并不杂乱,反而越发漂亮,像是精心装扮过一样。

时人爱猫,不乏有画作流传,但那些画作,都不如这只猫儿好看,外象堪称顶级。

当初,因为这只猫,宫中还生出些乱子,有个得了宠就忘形的小妃子,也不知受了谁的撺掇向父皇求这只猫,惹得向来好性的母后生了番气,才将这件事给揭过去。

“藏起来,父皇要来了。”

种种想法一闪而过,伯崇开口提醒。

父皇对猫不喜不恶,但不喜母后跟他,说不定会迁怒。

三花猫儿回头看了眼伯崇,复又叼起那颗小草,转身从窗户跑了出去。

下一刻,内间的帘子被掀起,陛下带着人走进来。

没有理会跪在床前的伯崇,他径自走到床榻前面,负手站在那里。

这一刻,他在想什么呢?

除却一开始叫了声父皇外,伯崇一直安安静静的垂着头,心中讥讽的想——

大概是,庆幸甚至放松,母后终于死了吧。

床上的人病了很久,曾经秀美的脸憔悴瘦削,瞧着着实有些难看。

承德帝看着她,想起的却是刚刚成婚时她的样子。

他看了很久,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最后也只是冷漠的转身。

死了就死了吧。

承德帝垂眼看了眼跪在那里的太子,他低着头,看起来木愣愣的。对于这个孩子,他一直都不太喜欢,沉默,孤僻,阴郁,一点都不讨喜。

所以这次也只是看了一眼,随意叮嘱了一句太子近身侍候的女官好好照顾,他就抬步离开,边跟身边的近侍随口吩咐了皇后的葬礼。

轻飘飘的,随意而敷衍,连装一下都懒得。

伯崇只是安安静静的听着,什么反应都没有。

侍候他的女官见状,眼里不由急切。

太子这个样子,从前皇后在的时候还好,能庇护一二,现在皇后不在了,陛下又明摆着不喜欢他,以后可怎么办啊。

得了陛下的吩咐,皇后娘娘的葬礼就开始准备起来。

不过陛下和上面的太后尚在,总要避讳一二,所以这桩丧事便办的很是低调。

“陛下,娘娘贵为皇后,丧事如此,难免有些简薄,不如您去求求太后和皇上?”有小内侍在时候伯崇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撺掇。

“母后吩咐过,她去之后,一切都听父皇的。”低头看着自己还小的手,他现在越是低调越好,便就借着皇后的口敷衍了一句。

这会是谁的人?

伯崇忍不住猜测,很快又放弃。后宫有子的嫔妃,都有可能,不是靠猜就能知道答案的。

小内侍眼珠一转,还要再劝,伯崇作势嫌烦,直接将他遣退。

桌上摆着的是今晚的饭食,他坐过去,准备用膳。

正要拿起银箸,忽然一道白影闪过。

三花猫儿蹲在膳桌上,将银箸踩在脚下,碧绿色眼眸直直的看着他。

伯崇收回手,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猫儿。

这是他母亲去年出城上香的时候捡回来养的,一直精心照顾着,他平日里忙着读书学武,很少碰见它。

但印象中,这是一只很懂事乖巧的猫,从不会在别人用食时捣乱。

伯崇又去端茶,猫儿没动,他试图再去取银箸,却被猫儿按住了手,它挪动了一下,小心的将尾巴缠在身前,不沾染上菜,将那双银箸往远拨了拨。

“有问题?”

“喵~”

伯崇不确定,盯着猫儿看,说,“有问题的话停顿着喵两声。”

“喵~喵~”

莺时看着眼前的人类幼崽,眼中不可抑制的有些嫌弃。

好傻哦。

但是没关系,猫猫大度的想,人类大多都是这样傻的。

伯崇收回手,严肃的盯着猫儿看。

他好像遇到猫妖了。

第53章 第 53 章 没办法,谁让猫猫就是这……

“但是只有一双箸子。”他说。

三花猫盯着看了他一眼, 起身跑开,期间,有小内侍进来添茶, 伯崇拿起银箸作势挑菜,边用余光关注对方, 可什么也没看出来。

也是,宫中没有傻子。

没多一会儿, 小内侍前脚离开,后脚猫儿就从窗户跳进来,叼着一双筷子给他, 还细心的只叼了后边。

伯崇这下确定,这个猫儿的确很妖。

但连话都不能说,就算妖, 要是个小妖。

他取了帕子将筷子擦了擦, 开始用饭。

其间,三花猫又拦了他几回,他就不用那些菜了。

因为皇后管得严,所以他不挑食, 什么都吃。

这一刻, 伯崇忽然感受到了皇后的用意。

只是这样摆着也不行, 伯崇取了帕子,将几道菜都挑了些包好,看向三花猫。

“我记得你叫莺时, 莺时, 帮我丢掉好吗。”他说。

因为母后捡到猫儿的时候是三月,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

伯崇没少听母后和殿中的宫人们这样叫它。

莺时忍不住皱眉,虽然是猫儿, 但还是能让人看出她的嫌弃。

但在看了伯崇片刻,想起刚刚逝去的女主人后,她还是小心的叼起帕子,跑了出去。

用过一顿仓促的饭食,伯崇出去,继续为皇后守灵。

这会儿其他嫔妃和皇子皇女们都来了,不管他们跟中宫之间的关系如何,皇后都是中宫之主,是他们的嫡母,她们必须要来。

在一众皇子女中,伯崇行三,小小的人跪在最前面,在哭声中暗藏着的隐约抱怨声中,一直坚持到半夜。

他起身,看了眼传来抱怨声的方向。

这些人在母后灵堂上说这些话,是想激怒他大闹一场吗?

不,那没有必要。

等着吧,迟早有一天。

他要让这些人都去死。伯崇低着头,静静的想。

莺时悄然进来,躲在角落里,看着满屋子的人。

这些人,她都认识。

当初女主人说过,让她离她们远些,她们会伤害她。

这些人也的确都对她怀有恶意。

她看着那口棺材,忽然有些失神。

人类的生命就是这样脆弱。

只差那么点时间。

明明她已经带回了灵草。

想着,漂亮的三花猫儿拨了拨自己爪子按着的碧绿小草,以人类的目光来看,这颗草平平无奇,但在修者眼中,上面充盈的灵气比一切都吸引人。

将草收好,莺时又看向跪在前面的那个人类幼崽。

女主人的儿子,她之前见过几次,是个很乖的幼崽,不会像别的幼崽那样想要抓她的尾巴,或者是揪她的毛。

他很难过。

因为没有母亲了吗?

动物的感情总是淡漠,莺时的猫妈妈把她带到能捕猎后就离开了,之后她又生了好些孩子。

后来,一年又一年,莺时懵懵懂懂的成了妖,而猫妈妈早已经死去。

之后又是几百年,莺时努力修炼,与野兽搏斗,和妖物争夺,到最后九死一生化作人形,成了妖族之中的大妖。

她不懂人的感情。

也不需要懂。

漂亮的三花猫看着人类幼崽,要考虑的是:

女主人死了,但是她的救命之恩还没有还完。

那么,要还在这个幼崽身上吗?还是找女主人的转世去还?

妖的寿命很漫长,莺时有很多选择。

唔,再看看吧,看看这个人类幼崽怎么样。

如果可以的话,就他吧。

毕竟找转世什么的,太麻烦啦~

守灵直到半夜,伯崇拒绝了女官让他回东宫的意思,伯崇在坤宁宫找了处空的屋舍,将就一晚。

是夜,伺候的女官和内侍都退了出去,伯崇躺在床上闭上眼,可根本睡不着。他不由的一遍遍想起今天的事,忽然感觉到无比的孤独。

母后去了,往后在这皇宫,只剩下他自己了。

不知发呆了多久,忽然再次听见细微的动静,伯崇又看了过去。

那只漂亮娇贵的三花猫又从窗户钻了进来。

不,它很漂亮,但并不娇贵,它还给他拿箸子了。

“莺时。”伯崇压低声音。

“殿下,怎么了。”外面守夜的小内侍立即唤道。

“没事,是母后的猫。”伯崇随口道。

小内侍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说,“是猫啊,殿下,可要我把猫抱出来,别搅了你休息。”

“不用。”

小内侍想了想,觉得一只猫应当也做不了什么,就没再说话。

莺时一直安安静静的蹲在窗前的软榻上,见状才几个蹦跳到床边,将口中叼着的草放在被子上,对伯崇喵了一声。

“给我?”

莺时点了点头。

“这是什么?”伯崇拿起小草,下午他看见的时候还青翠,可只是一下午的时间,就有些蔫了。

莺时上前,用前爪按着他的手,往他嘴边推。

漂亮的三花猫毛茸茸的,看起来个头就不小,面对只有七岁的人类幼崽,毛茸茸的爪子也只比他的手小一圈。

伯崇看着它的前爪,下午刚看见的时候,它的四足上还沾着些灰尘,现在已经变得干干净净了。

“你要我吃下去?”

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让屋内没那么昏暗,伯崇看见漂亮矜贵的三花猫而点了点头。

他忽然想起下去它的那一声满是哀伤的鸣叫,又低头去看手中的草。

“这是好东西,你为母后准备的,是吗?”

莺时点头,忍不住轻轻的,哀伤的低叫了一声。

这一路,她日夜兼程,还跟山上哪些妖打了一架,才得了这能增加凡人生机的灵草,可偏偏,晚了一步。

伯崇看着它,有些走神的想。

妖尚且有情,会为了曾经救她,对她好的人类而筹谋奔走,可他的父皇却……

他将草塞进口中,皱了眉正想着勉强咽下去,可谁知那草刚沾了舌尖,就忽然化成一股水,或者凉气?顺着咽喉流进五脏六腑。

伯崇忍不住睁大眼,再怎么稳重,他也才七岁。

他仔细的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发现轻松了很多,那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仿佛只是一下子,他整个人就脱离了某种无形但存在的沉重存在,轻飘飘的几乎要飞起来一般。

“好神奇。”

“我感觉我要飞了。”伯崇低声对猫儿说。

莺时有些嫌弃的看着他说傻话,用前爪拍了拍他,让他睡觉。

多睡觉可以变聪明~

伯崇没能理会莺时的意思,继续说,“谢谢你莺时。”

莺时喵了一声,表示不用谢,继续按他。

伯崇猜测了一下,说,“你是要我睡觉,是吗?”

莺时点了点头。

“那我睡醒,你还在吗?”伯崇不想再体会刚刚的那种孤独了。

母后不在了,但还有她养的猫儿。

三花猫儿歪着头想了一下。

她喜欢跑出去玩,并不能保证,但人类幼崽似乎很难过,迟疑了一下,莺时点了点头。

伯崇顿时笑起,抬手对猫儿说,“击掌为誓。”

好幼稚哦。

莺时有点嫌弃,然后兴致勃勃的抬手跟伯崇击了一下掌。

伯崇这才安心,侧身躺好,最后看了眼蹲坐在床边的猫儿,闭上了眼睛。

莺时甩了一下尾巴,然后懒洋洋的躺下,顺便伸了个懒腰。

她翻了个身,看了眼人类幼崽。

瞧着似乎还不错。

唔,再看看。

打了个滚,莺时拨了好一会儿帐幔上垂着的流苏,不多时,她也睡着了。

半夜,伯崇睁眼看了她一眼,发现猫还在,眼中浮现笑意,然后闭上眼,继续睡。

因为长辈和皇帝还在的原因,皇后的丧仪一切从简,只在坤宁宫中停了七天,就移至城外的行宫,等待陛下百年之后合葬。

按道理来说,陛下纵使不用为皇后守灵,但一般也会亲自送皇后入停灵的行宫,但当今不喜皇后,连面上功夫都不做,只让太子去。

如此的冷待,不少人撺掇伯崇去闹,但他都以皇后的叮嘱拒绝了。

没哭,也没闹,他安安静静的随了送灵的人前往帝陵外的行宫。

帝陵虽未离开国度所在的燕州,但也有几百里的路程,送灵的人离京那天,无数人遥遥关注那位太子——

他可能不会回来了。

他们想。

因为有太多太多的人,不想让这个太子回来。

而宋阁老已经告老,皇后病逝,陛下冷待,这种情况下,太子几乎不可能或者回来。

护送灵寝的卫队除却陛下指派的宫中禁卫外,大部分是从五军营中抽调的一支队伍,足足三千人。

主统领是禁卫三位副指挥使之一的程实,副统领则是五军营中的将官秦云。

两人前往太子仪驾前见礼,走规矩禀报完各自的情况。

车帘掀起,伯崇看着两人,就知道他们没将他放在眼里。

将心中的不悦压下,他面上平静,恰到好处的带着这个年岁还有的难过和无措忐忑,同两人说了几句话后,便就启程了。

送灵一行人按照皇室该有的仪典来说并不多,但人数本身并不少,将队伍拉的长长的,秋末的季节,满地枯黄,溅起一地灰尘。

伯崇看向远方,然后静静垂眸。

一行上午启程,午间停下稍作休息后,下午继续。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这一天没怎么停,但其实并没有走太远。

从这里往回看,只几个山头,山那边就是京都。

夜间歇在一个县城中的驿站,因为离着京都近的原因,虽然县城不大,但也不失繁华富足。

驿站外的一个屋檐上,莺时站在阴影处,遥遥看着人类幼崽在女官内侍的拥簇下走进驿站。

碧绿圆润的猫儿眼划过,莺时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妖性灵敏,纵使隔着段距离,她也能清晰的分辨出,那个人类幼崽左右,好些人都对他抱着恶意。

真是污浊不堪的人类啊。

想着,莺时借着阴影的阻挡,几个跳跃进了驿站,遥遥跟着伯崇。

天色已晚,伯崇洗漱用膳之后,就直接休息了。

侍候的两个女官和两个内侍都觉得他经过一天的颠簸下来,肯定累坏了,很是担忧,但事实上——

伯崇现在觉得自己很好,精神奕奕,浑身上下都十分舒适,没有一点问题。

不过,看着侍候人的神色,他什么也没说。

虽然年幼,但他足够聪明,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这个样子是不正常的。

他想起了之前那只三花猫给他的小草。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那只猫最近帮了他很多,守灵的这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能看见她。

那些人一直在他的膳食中下毒,每次那只猫都会来帮忙……

也不知道它现在在做什么。

走之前他有吩咐下面的人好好照顾,但那只猫似乎不太亲人。

伯崇有一点点担心。

屋子外间,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莺时懒洋洋的躺下。

夜晚是最危险的时候,不管是在野外,还是在人类世界。总有人会趁着这昏暗来做一下平日里不敢做的事情。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过了夜班,到寅时,正是一天最困的时间。

莺时眯着眼,仿佛睡着了。

忽然,它睁开了眼。

碧绿的双眼在昏暗的夜色里闪着光,有些吓人。

外面有动静,似乎是看守的护卫被打晕了。

它半直起身,竖起耳朵。

有人在往门口来。

莺时微微俯身,忽然想起曾经皇后的教导——

这里是人类社会,你是只猫儿,不能表现的太厉害,太厉害,会让人类害怕,然后想方设法的对付你。

短暂的迟疑后,莺时施了个小小的法术,保证门不会轻易被打开,然后转身飞快的钻到里间,跳到床上,拍了拍人类幼崽的脸。

伯崇很警醒,几乎立即就睁开了眼睛。

“喵。”莺时看了看外面,然后又看了看伯崇。

“外面有人?”发现是莺时,伯崇下意识有些惊讶,可顾不上想太多,看到它的样子后,立即反应过来问道。

漂亮的三花猫儿点了一下头。

伯崇睁大眼,立即大声,“来人啊!”

小儿响亮的声音几乎在一瞬间就划破了寂静的夜,窸窣声骤然响起,昏昏欲睡的人精神一震,睡着的人也立即被醒来。

秦云最先带着人赶到,入目就是正在劈砍房门的黑衣刺客,立即围了上去。

眼看着树下将刺客围住,秦云第一时间准备进门确定伯崇的安全。

护送太子这个差事,肉眼可见的不是什么好事,有背景的人都不会选,秦云能被挑中,已经说明了某些事。

若说这一行谁最不想伯崇出事,他定在其列。

走到门前,秦云眼中微动,驿站的门只是普通木材,他一看就知道,挨不住他几刀。

但眼下,门上刀痕估计有十几道,却还好好的。

不对劲。

秦云略使了力气,门很稳当。

“殿下,太子殿下,臣已经将刺客拿下,您还好吗?”

“还好,秦将军稍待。”伯崇应了一声,一抬眼,看向莺时问,“莺时,我能出去吗?”

他选择相信这个救了他好几次的猫儿。

莺时盯着他看了眼。

好奇怪的人类。

这种问题为什么要问猫呢。

不过既然问了,聪明的猫猫自然能给出回答。

莺时很有些骄傲得意的想。

“喵~”

漂亮的三花猫儿点了点头。

伯崇心下一松,微微笑起,说,“这次又要谢谢莺时了。”

说着话,他起身往外走去。

早在刚才等待的时候,伯崇就已经匆匆穿好了衣裳和鞋子。

屋外,秦云若有所觉。

太子殿下在跟谁说话?

“秦将军,外面可还好?”伯崇走到门后问,没急着开门。

秦云很理解,刚刚受到刺杀,太子殿下谨慎些是正常的、

“很好,臣率领的人已经拦下了刺客。”他沉稳的说,努力安抚住可能受惊的太子。

顿了顿,门缓缓被打开。

年近七岁,虽然长得较同龄人高一点,但依旧稚嫩的伯崇就着半开的门,往外看了眼。

几个身穿黑衣的刺客正被人围着,艰难的拼杀着。

伯崇这才拉开了门。

“秦将军,你来的很及时。回宫后,本宫会向父皇禀报,论功行赏的。”

不论天子喜爱他与否,他终究是太子,若真死在半路上还好,要是活着回去,这一路上的事情,天子必然要给出态度,赏罚有度。

无他,太子关系着朝廷颜面。

闻言,秦云心下急跳。

危机和机遇并行,虽然这有可能会惹恼某些人,但若能借此往上爬一步,总比就在这个位置蹉跎的要好。

但这件事的前提是,伯崇能活着回京。

心念急转,秦云看着眼前小太子的眼神顿时微妙起来。

这句话,是有心,还是无意?

不管如何,伯崇能说出这句话,秦云面上立即就添了三分恭敬。

“臣不过是尽职罢了,不敢当殿下如此。”

说话间,又是一行人冲进院中,开始帮忙。

禁卫副指挥使程实晚了一步,行色匆匆绕过院中战成一团的众人,赶到伯崇面前见礼。

“殿下,臣护卫来迟,还请降罪。”

程实有些忐忑,他的确不是故意的,纵使他心怀懈怠,却也不会将事情做得这样明显,如此只会落得一个护卫不力之责。

“程指挥使喝酒了?”伯崇轻嗅。

虽然淡,但程实身上的确带着一股酒味。

程实头皮略有些发麻。

护送皇后灵寝的这件事,就没人想做,但陛下要表态,自然要从禁军中选人,指挥使不能动,也就是他们三个副指挥使。程实根本不乐意,但没算计过另外两个,得了这个差事,难免有些不高兴,所以就喝了点。

可谁想到,那些人竟然在出城第一天就动手了,如此的迫不及待。

“是,臣,臣习惯睡前小酌一点,谁知过了量,求殿下降罪。”程实越发诚恳。

伯崇看向他,略有些迟疑。

“请罪的事情等回京再说,之后的路上,指挥使小心些就行。”最终他道。

程实心下一松,又略有些失望。

其实他本来想着,若眼前的太子殿下不知如何是好,他便主动请命,将统领的差事交给秦云,左右两人同级,这样做正好把这件棘手的差事丢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首要责任也不是他。

可结果,小太子竟然这样说。

秦云心下微松。

程实的想法他虽然不确定,但能猜到些许。

他对禁卫中的事情也有些了解,禁卫三位副指挥使各有千秋,但相比之下,程实虽有些能力,但根本无法和其它两位比——

他能有今天,完全是沾了他早逝兄长的光。

那位当初为救当今陛下而死,为了提拔程家,天子才将程实放到这个位子。

不过,能将他扔出来带队护送皇后灵寝的队伍,可见天子对这件事的不上心。

秦云知道的事情,伯崇也知道,他虽然没猜出程实的想法,但他知道,秦云比程实更靠谱,而他不想做的事情,秦云也不会想做。

这就足够他做下决定了。

心思急转间,秦云始终站在门前防备,说,“殿下还是在屋中等候,待臣拿下刺客,再行其它。”

伯崇看向那打杀中的几个人,嗯了一声。

没有多言,虽然蹦出来的只有这几个刺客,但谁知还有哪些人藏在暗中,他转身,在屋中坐下,下意识环视一圈。

莺时呢?

秦云稍慢半步,跟程实一起进来,没有落座,而是守在伯崇身侧,见状垂眸,想起之前隐约听到的对话。

刚才屋内的人是谁?

没有看到那只眼熟的三花猫儿,伯崇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开心。

他没想到,莺时竟然一直在暗中跟着他。

那只小妖是在保护他吗?

这段时间的事一件件的在眼前划过,伯崇枯寂的心渐渐生出了一抹绿意。

不管如何,还有在乎他的。

即便,那是只猫。

莺时拿出自己在山林中狩猎的本事,悄然隐匿在角落里,不动声色的关注着伯崇。

外面一阵忙乱,终于拿下了几名刺客。

看着那些人都被牢牢按住,秦云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却没有贸然出头,而是看向程实。

程实别的没有,但这点却是做熟了的。

见状他心中颇为满意,上前笑着说,“殿下,不负所望,都拿下了。”

伯崇只当没看见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

宫中这些事他看的多了,每个人都有属于每个人的方式,在没有足够能力的情况下,贸然开口,只会帮倒忙。

“出去看看。”伯崇说,他也很想知道,是谁这么迫不及待。

外面一群人围着前来的三个刺客,秦云再次确认一遍没有问题,才跟在伯崇身后靠近。

莺时灵巧的从阴暗处溜出去。

从始至终,都没有惊动任何人。

没人发现,这里还有一只猫。

“是谁指使你们来刺杀本殿?”伯崇站在几个刺客面前问。

几个刺客只是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谁也没说话。

伯崇也不失望。

敢刺杀他的人,自然不会如此轻易就开口,遂看向程实,说,“这件事就——”

“喵——”

不等伯崇说完,忽然响起一声猫叫。

伯崇一惊,下意识看去。

白影闪过,鲜血溅出。

莺时加快速度,锋利的爪子从那个抓着匕首要往伯崇后背通过去的手腕上划过。

鲜痛呼声响起,周围被猫叫惊住的人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个动静,震惊后反应极快的上前围住那个人。

“拿下!”秦云反应极快的下令。

莺时一击即中,没有追击,而是跳跃到地上,围着伯崇转了一圈,最后在他身前站定,警惕的看向周围的人。

刚才要动手的就是这些人之中的某个护卫。

“李涛?你,怎么是你?”秦云惊愕的说,眉头紧皱。

李涛是五军营中的人,也是他的手下。

两句话的时间,李涛已经被拿下。

李涛恨恨的看了眼地上的三花猫,这样好的时机,没想到竟然让一只猫给破坏了。

看着周围的人,他稍作犹豫,眼中惊恐之色划过,随之嘴角流出了黑血。

另一边,三个被抓起来的刺客嘴角也同样流出了黑血。

前后短短几息的时间,四名刺客全都死了。

“该死!”秦云恼恨低斥。

本着同僚的缘故,所以大家动手的时候稍有些迟疑,可没想到就这么几息的时间,李涛竟然自尽了。

那边忙忙碌碌,伯崇低头看着身前的三花猫,然后挨着它蹲下。

莺时嫌弃的看了眼人类幼崽,他这样她动手的时候会有些碍事,但感知着幼崽身周躁动的气息,到底没动。

好像受了点惊吓,那就算了。

“谢谢莺时。”

“你又救了我。”

伯崇说的很诚恳,之前宫中的事情不说,只今晚,就接连两次,再加上刚才种种,可四具尸体,都足够的惊心动魄。

只差一点,他就死了。

莺时很认真,闻言随意喵了一声。

三花猫儿的声音总是拉的有些长,难免显得懒洋洋并且娇滴滴的,但这次它的叫声很简短,显然十分认真。

像个保护他的卫士。

它也的确在保护他。

伯崇看着猫,一直空落落的心,忽然变得踏实了些。

无论如何,他还有猫,有莺时。

程实很是训斥了一番左右,本意是做给伯崇看的,但没想到这位殿下一直在跟猫说话,并没有注意他,不由有些尴尬。

发现这样做没有用,他让人保护好,边看向伯崇,恭敬的说,“抱歉殿下,是臣护卫不力。”

说话间他下意识上前,就见那猫儿忽然起身,作势要攻击,遂下意识停住脚步。

“你别靠近了。”伯崇立即说。

“是。”程实立即站定,看了眼那猫。

有点熟悉,好像先皇后就有一只,没想到这么厉害。

“莺时,没事的,程指挥使不会伤害我的。”伯崇安抚。

莺时慢慢放松下来。

秦云忍不住多看了眼那猫。

好厉害的猫。

没有多想,程实和秦云跟着又请罪致歉。

“没关系,二位接下来记得小心就好。我相信你们。”伯崇并不在意。

“毕竟,我若出了事,你们也没什么好下场。”

程实略正经了些,虽然天子不会要他的命,但免职降罪却是免不了的,他自然不愿意落得那个下场。

秦云要更认真,眼中越发郑重。

正如伯崇所说,再怎么样,他都是太子。

若让他在他们的护送下出事,不论如何他们都会摊上护卫不力的罪责。有依仗的还好,若没有……

只怕以后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小小的兵士了。

另一边,那个半夜进门的刺客眼看着刺杀无望,跟李涛一样自杀而死。

伯崇看了眼程实,程实正看着别处,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一旁,秦云垂下眼。

若说刚开始李涛那件事是不小心,那这个刺客,大概就有放纵的原因。

说白了,他们并不想搅进这件事里,更不想追究刺客的来历,招惹对方身后的人。这种情况下,死了才是最好的结果。

这一点,伯崇一开始不明白,但他足够聪明,所以渐渐有了头绪。

安顿好这场半夜袭来的乱局,伯崇弯腰,试图抱着莺时回屋,但被漂亮的三花猫儿拒绝。

莺时一把拍开人类幼崽的手,自顾自的迈步。

伯崇有些失望,立即跟上。

他很想抱抱莺时,但莺时每次都拒绝了。

它不喜欢他抱它。

是因为被他抱着不舒服吗?

眼看着莺时没有要跟上他的意思,伯崇驻足,忙问,“莺时,你要去哪儿?”

三花猫儿看都没看他,只喵了一声。

事情忙完了,当然是继续藏起来。

“等等。”伯崇说。

莺时驻足,疑惑的看着他。

又有什么事?

猫儿不会说话,但伯崇还是从它的眼中看出了这个意思,不由的笑起来。

“谢谢莺时,”伯崇走到莺时身边,蹲下身认真的说,“你今晚又保护了我一次。”

莺时不以为意的喵了一声。

那是自然。

她早就说过要保护人类幼崽的。

漂亮的三花猫儿骄傲的抬起头。

虽然莺时不会说话,但这一刻伯崇还是看出了她的得意,不由笑起来。

轻轻摸了摸莺时的背,他夸赞,“莺时好厉害。”

“莺时是最厉害的猫猫。”

没错,莺时就是最厉害的猫。

三花猫儿赞赏的看了眼伯崇,觉得他很会说话。

伯崇一直在笑。

从皇后去世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笑的这样开心,要是伺候的女官和内侍看到了肯定很惊讶,但在这里的只有一只猫。

三花猫看了眼他,不知道人类幼崽在开心什么。

但开心就好。

想着,莺时抬爪,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

幼崽就要开开心心的啊。

而后,收回爪子,几个闪动间,莺时的身影不见了。

伯崇有些失落。

可以的话,他想和莺时一直在一起,但猫猫是自由的。

他想着,起身回了刚刚收拾出来的房间。

女官和内侍早已经候在这里,上前伺候。

“殿下,莺时怎么在这儿?”女官不解的问。

说话的是从前皇后给伯崇安排照顾他的女官朝云,旁边的是朝霞。

这次送灵的事情,事关重大,纵使她只是个宫中女使,也知道殿下的处境不妙,早早就绷紧了心弦。

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见了那只猫,殿下出宫的时候,明明没带啊。

这只猫,在后宫名声还是很大的。

皇后从宫外救回来,长得好看不说,还认人,除了皇后谁也不理会。当时不知道惹了多少嫔妃艳羡,为此后宫还多了不少的猫,但没哪只能比得上莺时有灵性。

后来那些猫大多都失了宠,只莺时,一直被皇后娘娘宠着疼着,后来皇后娘娘临去前,那猫不知道为何跑出去了,之后她就没再看见了,只从太子殿下口中听说过两次,才知道一直跟着他。

更没想到,今晚莺时竟然会跑出来保护太子殿下。

朝云心中惊叹,但不由的,又有些慌。

这小东西,太有灵性了……

真的只是只猫吗?

伯崇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舍不得莺时,偷偷带着的,莺时很聪明。”他说。

他当然没这么做,只是看出了朝云的不安,才特意这样说的。

只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伯崇忽然就想起从前,母后也曾笑着跟他说:“莺时很聪明的,你对它好,它也会对你好的。”

但那时候的伯崇对猫并不感兴趣,所以也没在意过。

直到现在。

原来,母后也知道。

而且母后早就告诉过他了——

要对莺时好。

很快,伯崇再次安寝。

女官和内侍都退出去,他又悄悄坐起来,掀开帐幔在屋中看了一圈。虽然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他,莺时就在这里。

“莺时,你在吗?”

“喵~”漂亮的三花猫从阴影处不急不缓的走出来,盯着看眼前的人类幼崽,准备看他想做什么。

伯崇顿时笑起来。

“我就知道你在。”

“莺时,晚安,明天见。”

“喵~”莺时懒洋洋的叫到。

人类幼崽太粘人了。

没办法,谁让猫猫就是这么招人喜欢呢。

第二天,一行人继续上路。

离京第一晚就遭遇了刺杀这件事,让之后整个护卫队的人都越发小心谨慎,但意外还是接踵而至。

不过,在一行护卫队,还有莺时的保护下,伯崇还是安然无恙的抵达了行宫。

从帝都到行宫,一行人足足走了半个月,从秋末,到初冬。

终于到了。

行宫的人早就准备上,立即开始忙碌起来。

伯崇会在这儿为母亲守灵到足够四十九天。

莺时没理会那些事情,只在伯崇上香的时候,盯着他代自己多上一炷香,然后就跑出去玩了。

帝陵所在是一处山林之中,没有人世间的红尘纷扰,灵气充裕,正适合她养伤。

有着漂亮皮毛的三花猫儿每天努力采集灵气,努力恢复,忙的不行。

只是还惦记着多灾多难的人类幼崽,所以一直没有走远,不然她怕一个不小心,这个幼崽就没了。

不怪莺时这样想,这一路走来,各种花样的下毒,刺杀,还有各种伪装成无意的失事,拉车的马都疯了两回。

要不是她在,那个幼崽说不定早就死了。

就是有点累。

伯崇难得的一次将她留下,莺时迷迷糊糊的躺在他身边,翻了个身,顺便踹了他一脚出气。

伯崇低头看她一眼,轻轻笑了笑。

看来真的累的莺时了,都开始发小脾气了。

轻轻顺着猫儿背上的毛,再挠一挠下颌,眼见着猫儿尾巴摆了一下,知道这是觉得舒服了,伯崇越发放缓了动作。

就这样,不知不觉,四十九天快要到了。

伯崇吩咐下去,准备一下,启程回京。

相比来时,回去的危险只会更多。那些人不会愿意看他活着回到京都,只会动作的越发紧迫。

但他总是要回去的。

趁着离开前,莺时特意跑了趟深山,努力吸收灵气。

等离开这里,就没这么多精纯的灵气让她吸收了,她有些不舍的想,甚至舍不得走。

不过,莺时是个言而有信的猫。

既然决定好了要在伯崇身上还清因果,那她就会说到做到。

吸收完一波灵气,莺时睁眼一看,天已经大亮了。

人类幼崽会不会走了?

不重要,追上去就好。

莺时懒洋洋的喵了一声,身姿却十分矫健,白色的身影连残影都没有留下,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行宫,伯崇站在窗后,看着远山。

“殿下,该动身了,再耽搁下去,万一误了晚上的宿头就不好了。”女官温声提醒。

“再等等。”伯崇坚持。

知道他在等那猫,女官不报太多期望,猫儿都是热爱自由的,若是宫中养大的猫儿还好些,那只猫又只是皇后从宫外捡的,难免性子更野一些。

“殿下,那猫更喜欢野外的生活,大概不会回来了。”她劝说,“我们这就走吧。”

说话间,她伸手作势要扶伯崇动身。

伯崇转头盯了她一眼。

明明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可莫名的,女官心中还是不由的一紧,下意识收回手。

“我说了,再等等。”伯崇说。

女官心中一紧,不敢多言。

是她忘形了,再如何年幼,对方都是太子,是主子,她竟敢拿主子的主意。

慌忙认错后,女官退了下去。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慢慢的,面无表情的伯崇神色越发阴沉。

母后不在了,莺时也要抛弃他吗?

第54章 第 54 章 猫猫将得意藏起来,殊不……

正这样想着, 目光尽头,围墙上,忽然跳上一只有着漂亮皮毛的三花猫儿。

说来也真是奇怪, 并没有人给这个猫儿洗漱,但它的皮毛却一直干净整洁, 皮毛柔顺,如同精心打理过的一样。

短暂的分心后, 甚至没有细想,伯崇面上已经露出了笑容。

“莺时。”他张开手唤道。

莺时轻巧的从墙上跳下去,几个飞奔就站在了伯崇面前的窗台上。

‘你怎么还没走?’

骄矜又有些懒洋洋的女孩儿声音在伯崇耳边响起, 让他第一时间想起了莺时平时喵喵叫的声音,哪怕慵懒的,也总带着些撒娇的娇滴滴的感觉。

他忍不住惊讶的睁大眼。

“莺时, 你…”

“原来莺时是女孩子啊。”他恍惚中嘀咕一声。

莺时随意喵了一声充作回答, 碧绿的猫儿眼看了他一眼。

她还以为伯崇已经走了,正准备追上去,可谁知等下山的时候远远看了眼,就看到行宫周围的人还在。

所以就直接跑过来看了。

伯崇睁大眼, 轻轻将莺时抱在怀里, 心口砰砰跳, 边低声说说,“莺时,你会说话?!”

‘当然。’莺时打了个呵欠。

伯崇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他已经让自己接受莺时只是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妖, 可原来她是会说话的,而且,还是个女孩子?

还想再问, 已经到了门口,女官和内侍都候在门外,他便就收了声音。

女官和内侍一起,拥簇着伯崇出去,上了马车。

至此,回京的队伍终于启动。

伯崇没有让人留在马车里伺候,而是都让呆在外面。

女官不敢离的太远,就坐在车辕上。

卫士护在两边,在隆冬寒冷的天气中,骑着骏马前行。

呼出的热气在一瞬间变成白色,然后散开,这一行人或许有人心思复杂,想尽办法想要将伯崇弄死在这条回去京都的路上,但大部分人都是想要他活的——

能被选来护送太子,还是不得势的那种,便就注定这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是被排斥在势力边缘的人物。

没有背景,没有依靠。

这也就意味着,若太子在他们的护卫下去世,这些护送的卫士绝对会被安上护卫不力的罪名被发落。

若可以,他们自然不想落得那个下场。

伯崇看了眼窗外。

他之前考虑过,要不要拉拢这一批人,但很快就放弃了这些想法。

他现在无权无势,无根无基,拿什么去拉拢别人,只怕前脚有动作,后脚就被人出卖,然后离死更快。

对现在的伯崇来说,最要紧的,是活着。

至于别的,以后慢慢图谋……

伯崇闭上眼,抚摸着怀中猫儿的脊背,边盘算着自己手中的筹码。

最珍贵的,毫无疑问是他的太子身份。

从前朝起,就有立嫡立长的规矩,而最维护这个规矩的,毫无疑问是儒家的文人们。

他们有拥簇并且支持着这个规矩,甚至可以说,只要他不犯什么大错,朝上的文官们就会维护他这个太子身份,甚至敢为此对抗天子。

伯崇再次觉得,该好好谢谢他那个曾外祖父。

都说人老成精,他那个外祖父,是怕是老狐狸级别的了。

短暂的思索过后,伯崇低头看着莺时,轻声问起之前没说完的话。

“莺时,你以前怎么不说话,是受伤了吗?”

莺时喵了一声,虽然没说话,但伯崇还是看出了她的惊讶,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背,笑着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我记得你跟我的那棵草。”

“很厉害,也很珍贵,想来应该很不容易得到吧。”

这样的东西,这个小家伙就那样随意给了他,让伯崇心中一时间有些复杂。

“我猜的对吗?”伯崇说完,低头看着怀中的猫儿。

莺时喵了一声,表示他说的对。

伯崇有些担忧,问,“你不说话,是还没有完全好吗?”

‘不是。’

这一次,他再次听到了莺时骄矜又慵懒的声音。

‘懒得说话’

“喵~”

说着说着,莺时又喵了一声。

伯崇恍然,松了一口气似的说,“原来是这样。”

“既然懒得说话,那就不说了。”

“你身体好好的就行。”

莺时抬头,用碧绿的眸子看了眼人类幼崽。

懂事。

猫猫就该喵喵叫,说话是人类要做的事情。

不过,人类太笨了,根本不能领会她的意思,所以她只好大发慈悲的说一说人类的语言了。

但是太麻烦了。

啧。

“不过,你的声音是直接响在我脑袋里面的诶,好神奇。”莺时会说话这件事给伯崇的震撼很大,他忍不住又小小声的说。

‘你娘说了,我说话会吓到人,所以平时都是神识传音。’

伯崇顿时恍然。

原来是这样,不过——

“母后果然知道你也是妖。”他嘟囔。

莺时没搭理他,话好多。

眼看着已经出门,她直接从她怀中跳出去,自顾自跑远了。

伯崇知道,她这是想自己走,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担心会累着她,但莺时表示她很喜欢这样,所以几次之后,他就只是看着了。

反正,等晚上说教的时候,她会出来陪着他的。

正如预想中的一样,回去京都的路上,发生的事情比去时更多。

最危险的一次,山匪拦路,还有刺客混在其中,并且对一行人的食水里下了毒药,铁了心要伯崇的性命。

好在,伯崇提前从莺时哪儿知道了这个消息,没有用食水,并且让人准备好,才得以应对过这一关。

这么一路艰难,终于抵达了京都外。

他本来准备见一见秦云,试图拉拢一二,但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无他,伯崇忽然想到他那位父皇。

对方一直冷待他,对他只有嫌恶,但不可否认的是,对方心机深沉,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只登基五年,就设计赶走了他的曾外祖父。

而这次自己前往帝陵行宫,为母守灵,无数人杀机环绕,那位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当然,这个在意不是在意他,而是,天子就不想知道,都有谁意图东宫之位吗?

队伍之中,一定有人注意着他的动向。

他现在终究还年幼,最要紧的是保护好自身安全,顺利长大。

谋算之类,起码要等他有了自保治之力再说。

不急,伯崇对自己说。

赶在年前,一场大雪,伯崇回了宫。

回宫第一件事,自然是前去拜见父皇,他带着人站在御书房外,等待召见。

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的掉落,没多久就一地雪白。

寒风刺骨,吹透了身上披着的氅衣,按理说伯崇该觉得冷的,可莫名的,他竟然什么感觉都没有,十分轻松。

只是脸颊被吹得有些僵。

垂眸静思片刻,伯崇想起了之前莺时给他的那棵草。

应该是因为它,也不知到底是什么。

守门的内监偷偷看着,心下有些怜悯眼前的太子,还有些幸灾乐祸——

天潢贵胄如太子,也不被天子疼爱。

真可怜。

要知道,之前大皇子和二皇子来了,陛下可是第一时间就让内侍接进去了,生怕冻着,可现在,都好一会儿了,常平公公都没出来。

感受到那些目光,伯崇闭目,心中毫无波澜。

陛下的冷待,这些年他早已习惯,这算什么。

接下来,还有太后那一关呢。

不过……

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远处的角落里,莺时静静的看着。

满地的大雪成了最好的掩饰,不然她绝不会贸然靠这么近——

天子有帝国气运,又称龙气护身,对妖类的压制很大。

而且对方身边有好多身手高强的人,人族武功虽然下乘,可若练到高深处,也能对她产生威胁。

天子身边,自然少不了这种高手。

她清楚伯崇被欺负了,这让她有些恼。

那可是猫猫护着的人。

但最恼的是,莺时拿皇帝没办法。

雪地中,漂亮的三花猫低了低头,有些沮丧。

伯崇在凛冽的寒风中站了好一会儿,皇帝的近身内监常平公公出来请了他进去。

内侍和女官不得入,伯崇独身进去,小心跨过高大的门槛,地龙的热气扑面而来,伯崇被寒风吹得僵硬的皮肤立即感觉到放松,随之而来的是痒意。

强行忍住,他脱下氅衣,递给内侍。

内侍微讶,陛下还在那儿等着,这位竟然不急不缓的先脱衣服。

上首,皇帝抬眼。

伯崇尚且年幼,五官精致,但还未长开,尚且瞧不出以后的样子。但眼下,一举一动之间的从容自若,却让他忍不住想起当初的宋阁老。

不愧是宋家血脉。

天子在心中说,无惊无喜。

或许曾经不喜宋家,但对于一个手下败将,天子给与了足够的宽容,不予计较。

没理会内侍的目光,伯崇踩着光可鉴人的青石地面,走到御案之前,弯腰见礼。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安。”

“起来吧。”承德帝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

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他都已经知道了,木归木,但倒不算笨,也还算老实。没有去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伯崇立即站起身,听天子问起这一路上的事情,便大致说了,并没有隐瞒那些刺杀,天子的神情随之染上了怒火。

“大胆!竟敢刺杀储君!”天子一拍御案。

见状,伯崇面上浮现期待,带着些忐忑的弯腰请求,“请父皇做主。”

“常平,去,下令禁卫司严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天子立即吩咐。

站在一边的常平上前,躬身应是。

“起来吧。”话罢,天子似乎冷静下来,看着伯崇温声说,“这一路往返,又要为你母后守灵,辛苦你了。”

伯崇站起身,脸上带笑,眼睛晶亮,,适时的浮现出被父皇关怀的兴奋和激动。

“儿臣不辛苦,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他说。

“你还小呢,好了,回去吧,好好休息。正好快要过年了,朕给你几天假,暂时不必去上书房进学了。”天子难得的带着些温情。

“多谢父皇体贴。”伯崇似乎有些无措的说。

“去吧。”天子说。

“是,儿臣告退。”伯崇垂首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一番父慈子孝。

不说伯崇心中如何讥嘲,天子倒是颇为满意。

虽然没其他皇儿那样乖巧体贴,但孺慕之情尚佳。

不错。

出了御书房,短短几句话的时间,满目的雪没停,恍惚中好像更大了些。

满目的白将宫城都覆盖,檐角上都是雪,朦胧之间,露出雕梁画栋中绚丽的色彩以及各色门窗,美的仿佛一幅画。

一路回来,伯崇有些累了,而且也太冷了,若可以,他很想现在就回东宫去,但不行。

慈宁宫中的太后还在,身为孙子,他回来了,自然要前去见礼。

御书房在前,慈宁宫属于后宫,一路前去若靠走,只怕要不短的时日,不过早在来之前,伯崇就吩咐了人去叫步辇来,这会儿直接坐了上去。

步辇涉过满地的大雪,宫人前脚扫完,后脚就落下,几次之后,只好放弃。

伯崇坐在步辇之上,寒风扑面,只好闭上眼睛。

莺时一直跟在暗中,遥遥看着人类幼崽端坐在步辇之上,小小的身子坐的笔直,漫天风雪萦绕,忽然就感觉他有些可怜。

还有……孤独?

是了,幼崽刚刚失去母亲。

想着,莺时几个跳跃来到伯崇身边,喵了一声,蹲在他身边。

伯崇下意识睁眼,笑着低头看向它,“莺时,你来啦。”

莺时蹲坐的端正,喵了一声。

听出她情绪不高,伯崇顿时有些担忧的问,“莺时,怎么了?”

莺时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幼崽好可怜。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爪子搭在他腿上,然后问,‘怎么还不回去?’

“我要去给祖母请安。”面对猫猫突如其来的亲昵,伯崇有些惊喜,小心摸了她两下,笑着解释。

虽然莺时跟在他身边有一段时日了,可一直都不怎么亲人,这还是头一回。

‘那个烦人的两脚兽?’对于太后,莺时很有印象。

当初她跟在皇后身边时曾见过太后,还被太后身边的女官训斥了一顿,因为太后不喜欢猫。

后来她就一直躲着,只是总能看到太后欺负皇后。

莺时看了生气,就想办法悄悄让太后摔了一跤,结果对方让皇后侍疾,更折腾人。

察觉自己帮了倒忙,她就不敢再做什么了,也没好意思说给皇后听,还有些愧疚。

没想到莺时是这样看太后的,伯崇不由低低笑了一声。

“是的。”他说。

‘她很讨厌,你要小心。’莺时认真给出警告。

“我知道。”伯崇声音压得很低,被风一吹就散,大家只当他年少,所以跟猫说些悄悄话,没有多想。

一路走着,没一会儿,慈宁宫到了。

伯崇站在殿外请见,可就如同之前在御书房一样,殿内迟迟未曾召见,倒是不时有孩童的欢笑声传出来。

能在慈宁宫如此放肆的,只有一个人,五皇子,周臻。出自婉妃膝下,而婉妃,则是太后母家的亲侄女——

提起她,就不得不说起当初那桩孽缘。

当年,还是皇子的当今天子喜欢上了舅舅家的表妹,也就是婉妃的亲姐姐,有意求娶,但是先帝担心如此会让外戚做大,所以执意拒绝,为此,直接将宋家女赐婚给他。

也就是伯崇的生母。

当时这件事闹得挺大,而毫无疑问的,伯崇的母后也被迁怒,夫妻两人成婚之后,关系始终淡淡。

其实后来,两人关系也曾和缓,但随着婉妃那嫁人的姐姐郁郁早逝后,两人的关系急转直下,堪称相敬如冰。

待到天子登基,更是直接选秀,并且将婉妃选进宫中,初封就是嫔位,待到产子之后,直接被晋封为妃。

并且一直冷待皇后。

皇后坚持了几年,但随着亲祖父告老还乡,心里没了倚靠后,也随之病逝。

因着这其中缘故,太后不喜欢皇后和伯崇,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虽然是孙子,但太后不缺孙子。

太后和天子是嫡亲的母子,折腾人的手段也相差不大,明面上不会如何,但这种小处的折腾也不断。

似这种请安被冷待,伯崇都习惯了。

伯崇默默算着时间,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里面才有人出来。

凛冽的寒风不断,被扫净的雪已经堆到了脚踝。

他依旧不觉得冷,不由思索起来。

莺时站在不远处的屋顶,一爪子抓裂了足下的瓦片。

真是讨厌的人类啊。

和之前在御书房一样,刚一进门,慈宁宫内融融的热意就扑面而来。

伯崇脱了氅衣进去,向太后请安。

太后专心逗弄着坐在膝下的伯崇,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倒是坐在一旁的婉妃,瞧了个真切。

她柔婉的柳叶眉一挑,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是耐心的等待伯崇见完了礼,眼见着太后没有叫坐,对方却自顾自的坐下,才笑盈盈的开口。

“到底是亲母子,真是像。母后,您瞧,伯崇这进门先脱氅衣,从容坐下的一举一动,是不是和先皇后一模一样。一晃眼,就跟看见先皇后似的,也就是他年纪还小,等再长些年,肯定就更像了。”

“到底…是亲母子。”婉妃笑道。

其实婉妃本身对皇后和太子并没有什么意见,相比之下,当初最疼她姐姐的太后,对两人的不喜是真真切切的。

谁都知道皇后无辜,可谁让偏偏是她呢。

谁又让,太子是嫡出,是太子呢。

有他在,她的臻儿这辈子都出不了头。

果然,闻言太后一睁眼,神色就不太好了。

或许这位当初曾谨小慎微过,可随着亲生儿子登上皇位,地位日渐稳固,又处处尊敬她这位母后,渐渐的她也恣意直接起来。

太后看了眼伯崇,打眼一看,那神情,那举止,的确和当初的皇后极像,顿时就有些不好看。

有心想训斥几句,可宋家女的教养规矩还有仪态都是顶顶好的,甚至被当初的太后和先皇夸赞过,这一点朝野皆知。若她真训斥了,又被传出去了,只怕会让人议论。

但她也实在不喜欢。

“小孩就该有些小孩的样子。”到底在后宫挣出来的,太后心中一转就有了想法,说,“太子也不要太拘束了,还是活泼点好。”

“多谢皇祖母教导。”伯崇立即道谢。

只是谢?太后心中还是不满,但这孩子不贴心也不是一两天了,便就叮嘱一声,说,“只是谢有什么用,得记住。”

“是。”伯崇依旧说。

太后心中更是不得劲,只觉跟个木头似的,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被太后抱在怀中的五皇子看着伯崇,眼中一转,笑着说,“太子哥哥好笨。臻儿知道,应该说谢谢皇祖母,臻儿知道了,臻儿会听话的。”

他年纪虽小,婉妃却没少用心教,别人不知道,却总能哄得太后开怀。

这不,听他说完,太后就笑了起来。

“五弟聪慧。”伯崇平静道。

婉妃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心下暗赞。

也不知皇后是怎么教孩子的,惊人这样沉得住气。这让她心中不由多了些紧迫之感。

太后没想那么多,以她的地位,本也无须想那么多。

眼见着伯崇说话也没什么意思,有这个功夫,还不如逗逗怀里的小孙儿,就直接让他回去歇着了。

伯崇起身莺时,告退离开。

身后,太后和婉妃围绕着周臻欢声笑语不断,伯崇面色无波,垂下的眼划过暗色。

从慈宁宫离开后,伯崇终于得以回到东宫。

进门之后,他长出了一口气,左右环视一圈,找到莺时,便过去凑到了她身边,顺便挥退了殿中的下人。

伯崇本来想借今天在寒风中罚站的这个机会病上一场,可谁知他始终都觉得轻轻松松。

这样的话,原本的计划就只能按下,但他不死心。

这样的好机会,可不多见。

之前太后和天子冷落他母后的丧事,朝中不是没有意见,但被忠孝二字压下。眼下他为母守灵四十九天,若回宫第一天就出了事,正好借机发难。

思来想去,伯崇还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就找到了莺时。

“莺时,你可以想办法让我生病吗?就是得风寒。”

‘生病?’慵懒骄矜的声音有些不解,漂亮的三花猫抬头看向伯崇。

“对。”伯崇确定。

‘为什么想生病,很不舒服的。’莺时不理解。

伯崇思考了一下,没有瞒莺时,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

莺时眨眼,不懂。

‘可以。’她说,有些担忧的问,‘但不会有问题吧?’

跟着莺时就说了之前找太后报复,却连累到皇后这件事。

伯崇一怔,去年太后的确不小心摔倒过一次,累得母后去照顾,还瘦了。

没想到竟然是莺时做的。

“原来是莺时做的,真厉害。”伯崇立即夸赞,然后笑眯眯的小声说,“悄悄告诉你,其实母后很开心,只是不能对别人说。”

说是照顾,其实就是守在旁边,吩咐宫人罢了。谁还敢让皇后娘娘亲自动手不成。

宋皇后又不是泥捏的人,自然有自己的喜恶,只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忍罢了。

能见到平时折腾她的皇后那个样子,她自然也是高兴的。

漂亮的三花猫顿时睁大了眼。

“不会有问题的,风寒而已,莺时肯定能解决的,对吧。”伯崇说。

莺时立即自信点头。

对的,风寒而已。

于是,当晚半夜,东宫就喧闹起来。

灯火照亮了半边天,值夜的太医连夜赶往东宫,开始诊脉。

太后和天子处接连被惊动。

掌控朝堂无数年的天子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件事会引发的后果,没再回美人的香帐之内,坐等后续的消息。

相比之下,另一边的太后并没有在意这件事,训斥了一番宫人,继续睡觉去了。

“风寒?”皇帝皱眉。

内侍低着头,继续禀报,道太子发热,烧的满脸通红,太医诊治是受寒导致的风寒,很是严重,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过不去了。

天子皱眉,等内侍退下后,让人注意朝臣们的动静。

伯崇这一病,就是三天。

高烧持续不退,太医口中很不好,露出的口风之意是已经可以准备后事了。又说,这种情况下,就算好了,也可能会落下其它病症。

前朝顿时热闹起来。

几天的时间,已经足够朝臣们弄清楚那天发生的事情,陛下和太后先后让太子站于风雪之中,毫无慈爱之心。

当然,朝臣们不敢直接这样说,只将伯崇为先皇后送灵,并且守灵四十九天的事提出来,道一腔孝心可嘉,感动天地,陛下和太后应当嘉奖,如此未免有些不妥——

上不慈,下何以孝。

若此事传扬出去,难免会对太后以及陛下的声誉有影响,请陛下三思。

天子被朝臣们砸了个软钉子,神色一时间有些不好看。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推动的极快,朝野皆知。大家都知道太后和天子不喜欢太子,竟然让一个七岁的幼童站在雪地里,如此行径,禽兽何异。

但凡是个正常人,听说了这件事就没有不嘀咕的。

东宫,眼看着太医离开,屋里只有内侍,莺时现身,几个跳跃后轻轻蹲在伯崇身边。

锦被中的人类幼崽小脸通红,看着奄奄一息。

内侍在一旁看着,有些迟疑。

猫儿贸然靠近殿下似乎不太妥当,但莺时是不同的,殿下爱重,叮嘱了他们好几次。

这般迟疑着,他到底没拦。

猫儿碧绿的眼眸看了眼内侍,昏昏沉沉中,殿中侍候的内侍眼中都恍惚起来。

他们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只是陷入了短暂的迷梦。

而后猫儿伸出毛茸茸的爪子,轻轻点了点伯崇的眉心。

床上,人类幼崽的眼睫颤了颤。

伯崇睁开了眼,眼神清明,哪里有丝毫虚弱。

虽然被莺时施术陷入昏沉,给人一种风寒的表象,但他本人的意识一直都清醒着。

“莺时,我练成了。”他第一反应是看向莺时,惊喜的说。

之前说好了风寒,但莺时想起之前人类幼崽被天子和太后欺负的事情,就教了他一门修炼的功法。

伯崇不知她的想法,但得了这个功法,也知是宝贝,可更让他开心的是莺时的这份好意。

于是,他就趁着躺在床上装病的功夫开始修炼。

莺时懒洋洋的喵了一声,实则将惊讶都藏在了心里。

早在之前伯崇成功引气入体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该有的惊讶倒是已经惊讶过了——

她也是和修士打过交道的,听说过一些这里面的事情,据说有些天赋好的,引气入体也要半个月,可伯崇这才三天。

这样的天赋,着实出众。

不愧是她选中的人类幼崽,就是厉害。

“继续努力。”猫猫将得意藏起来,殊不知抬起的头已经将自己的小心思暴露了个彻底,她努力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告诫,“修炼之道,不进则退。等有修为后,你就能保护好自己,不怕被人欺负了,知道吗。”

伯崇睁大眼,不由的满是笑。

他眨了眨,没有表现出来,免得惹得骄矜的猫猫不高兴。

“谨听莺时吩咐,伯崇记下了。”他同样一本正经的回复。

与此同时,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漂亮的三花猫儿。

莺时好可爱。

第55章 第 55 章 人类真是太贪心啦。

慈宁宫中, 太后大发雷霆,口口声声道一定是伯崇安排的,若非是他, 宫廷中事,怎么会传到外面, 又怎么会将事情传得这样广。

最后还是皇帝前去安抚,表示不是。

从伯崇得病后, 天子就防备着这些,一直命人盯着宋家故旧门生,还有东宫, 但从始至终,都没发现端倪。

有时候,越是聪明人越想的多。

“东宫尊贵, 难免招人觊觎。母后莫要轻举妄动, 反倒落了他人算计。”天子道,开始怀疑,到底会是他哪个家族的子嗣所为。

幕后的人明着掀起太后和天子薄待太子的留言,暗中却剑指太子, 希望宫中最有权势的两个人都厌恶上太子。

太后也冷静下来, 若有所思。

天子能想到的, 她自然也会,一时间越发生怒。若真是如此,她更不能落了幕后之人算计。不为别的, 她只是不想被人在暗地里笑话。

走到她这个地步, 不缺权势,更看重的是颜面。

“是该如此。”太后说,脸色不太好, “务必要将此事查清楚。”

皇帝立即应是。

其实就算他不来说,太后要不了多久应该也能想到这件事。

只是念及太后一直不太喜欢先皇后,连带着迁怒太子,天子不太放心,所以特意来走了一早。如今看,正正好。

安抚好太后,天子开始命人暗中追查。

但这种流言,又哪里是能轻而易举就查清楚的,最后拐来拐去,竟查到了太后出身的王家。据说是有小厮偷听到了王家人说话,很是幸灾乐祸,道就该如此,还说什么太子早该死了。然后小厮醉酒,又跟人说了出去,就这样传开了。

天子一时面色冷沉,太后的脸色也不好看。

两人都第一时间怀疑上了婉妃。

更要紧的是,到这个地步,不是婉妃,也必须是她了,总不能,将罪责落在太后身上——

很快,在朝臣们的闻风奏报之下,太后亲下懿旨,将婉妃降位为嫔,斥她图谋不轨,隐瞒太子踪迹,太后也是不知情,如此也算是给朝野一个交代。

宫中,婉妃面色惨白,却什么话也没说。

她很清楚,这个时候是不是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太后和天子都想要一个人来给这件事画上句号。

流言不能再扩大了。

婉妃什么话都没说,默默的认下了这个罪过,她在太后面前,依旧是听话乖巧的样子,但谁都知道,嫌隙已经生成,不论她如何小意讨好,都回不到从前了。

唯一让她庆幸的是,太后和陛下依旧疼爱她所出的五皇子。

另一边,太子在昏迷几天后,万幸清醒过来。

更幸运的是,他身体无恙,并没有因为发热而导致什么病症。

太医几番诊治,不由啧啧称奇,但可以确定,太子现在的身体好的不能再好,无比康健。

东宫紧绷的氛围为之一松。

之前赫赫扬扬的一场雪,直到现在还没有化尽。

伯崇抱着莺时坐在窗前的软榻上,隔着琉璃窗看着外面松树下未化尽的雪意。

“这次的事情多谢莺时了。”伯崇笑着道谢,便熟练的为莺时顺毛,挠一挠她的下巴,至于肚皮,她是不让碰的。

天子考虑的没错,伯崇的确只有东宫的人和宋家的故旧门生。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还有一只猫。

一只皇后留下的三花猫儿。

一个猫妖。

流言全程都是让莺时去做的,所以天子的人自然发现不了端倪,而将事情推到王家,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整个流程都是真的,的确是那个小厮听到的,也的确是他喝醉酒说出去的,但——

小厮听到的内容是莺时用了法术,放大了那个王家子弟的贪欲说出来的,后来他喝醉酒,也是用了同样的法子,让他说出去。

之后流传开,亦是如此。

莺时懒洋洋的舔了舔毛,喵了一声,表示不客气。

不过,三花猫儿碧绿的眼睛看了一眼抱着自己的人类。

原来还可以这样做,她眼珠子一转,暗自记下,并且跃跃欲试。

伯崇低头,忍不住笑笑。

真是奇怪,明明是只猫,但她一转眼睛,伯崇就自然而然知道了她的想法,忙小声说,“这件事不能随便做哦。”

‘为什么?’莺时问。

果然猜对了。

伯崇心说,有点小雀跃,认真解释起其中的关窍。

流言用的好了,的确很有用,但若不小心,很容易就会惹人怀疑,这其中环环相扣,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大意。

莺时眨了眨眼,晕晕乎乎。

人来好复杂。

算了。

三花猫儿躺下,懒洋洋的喵了一声。

‘下次有这种事,再叫我好了。’莺时放弃了。

“好。”伯崇笑起。

莺时愿意帮忙,他自然求之不得。

他整个人都轻松下来,说话间,轻轻摸了摸莺时的脊背。

接下来一直到过完年,京都动荡都没有停过,内有太子被冷待,导致病重这件事,外有太子送先皇后灵寝,几次遭受刺杀,陛下要求严查这件事。

两者都不算大,却让不少人都为之关注。

前面不用说,只后面这件事,就扯出京中无数官员,据说都是对朝中不满,所以谋害储君,入狱,抄家,流放。

在大多数人眼中,这是一件大事,但在一些明眼人眼中,却颇有种虎头蛇尾的感觉。

大家都知道,所谓的对朝中不满,谋害储君,只是个借口,会对太子下手的,只有别的嫔妃皇子。

若说陛下不在意太子吧,他偏偏发作了一顿,若说在意吧,却只是做了个表面功夫。

“看来,陛下此举,重在警告。”有人恍悟。

伯崇也在想这个,天子冷漠不在,忽然表现出温情,不对劲。

他绝不会以为天子真的会忽然就想起他要对他好了,只会是别的原因——

若说怜惜他丧母,那更不可能。母后逝世的时候,他可不是这样。

会是什么呢?

虽然聪慧,但伯崇到底才八岁,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但八岁不懂的问题,十岁的伯崇已经懂了。

承德八年,伯崇十岁。

一转眼,皇后去世后,已经三年。

这三年经历过多少风波暂且不提,总是风雨无数,伯崇依旧坐在东宫之位上。

这几年来,天子待他虽偶有温情,但依旧亲近不足,但更多的时候冷冷淡淡,后宫妃嫔皇子皇女们,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数次下手暗害,想要除去他,都被他躲过。

从一开始的不解到现在,伯崇已经懂了天子的想法——

相比起其它有背景,有身世,野心勃勃意图皇位的皇子们,一个家族退出朝野,母亲早逝的太子,更能让天子安心。

想必不止是他,后宫的嫔妃和和皇子皇女们,想必也有看明白的,伯崇从来不会自大的以为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聪明人。

但是,知道归知道,就算明知道哪怕拉下自己这个太子,他们也不一定成为下一个太子,人心的贪婪依旧在作祟,让他们蠢蠢欲动。

说不定呢。

万一呢。

东宫之位,大煜储君,未来的天子。

这个位子已经足够让无数人为之冒险。

这会儿正是夏天,日暮将近,伯崇从上书房下学,一路在女官和内侍的跟随下回到东宫。

墙角的冰鉴散发着缕缕寒气,几乎瞬间就驱散了他满身的暑热。

之前内务司还想着克扣他这里的东西,伯崇直接将人扣下打了一顿,将事情闹开,虽然被陛下呵斥了几句,可从那儿之后内务司就再也不敢做这种事了。

但是,太子失了母亲教养,性情残暴的名声也就此开始悄然流传。

伯崇并不在意,皇帝不理会,与其受窝囊气,他宁愿名声不好听——

只要掌握了权利,没人在意名声。

他既然有太子之位,又何必顾忌那么多。

幕后的人若想借名声的缘故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只这些只怕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