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喜欢你
归雪间过了非常混乱,日夜颠倒的几天。
恍惚间,身体在濒临崩溃的极限,归雪间喘息着问:“于怀鹤,你是不是……把我当成新玩具了?”
他明白了,这个人不是把自己当做剑,而是对所有感兴趣的东西都这样,会很不克制地投入所有时间和精力,会让这件东西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最开始是剑,然后是幻兽棋,最后是自己。
“有么?”于怀鹤不太认真的否认了,又说:“剑是用来掌握命运的,你不是。我喜欢你。”
两人十指相扣,压在了归雪间的脸侧。
归雪间咬了下唇。
湿漉漉的眼眸,温热的泪水,雪白的皮肤,轻轻按压就会发出泣音的身体,于怀鹤真的很喜欢,不知疲倦地玩了很多次。
归雪间每天有一半时间在睡,一小部分原因是魂魄和身体还未完全融合,一大部分原因是被玩弄得太累。
严格意义上来说,于怀鹤很了解自己的未婚夫,知道对方能够承受的极限。是归雪间的身体太差,太脆弱了,体力不支才导致了这一状况。
半睡半醒间,归雪间被于怀鹤冷的气息环绕着,好像身旁的人从未离开。
但归雪间确定于怀鹤会去练剑。断红的位置变了。
于怀鹤的自制力似乎很强,其实是归雪间睡得太多,时间太长。归雪间醒着的时候,无论是做,还是单纯的相拥,于怀鹤都没有一刻离开。
所以气息一直存在。
想到这几天发生的种种,归雪间觉得太过放纵,是在虚度光阴。
难怪书院要禁止未婚道侣住在一起,归雪间终于明白司徒先生棒打鸳鸯的良苦用心了。
但没打算和于怀鹤分开。
*
又一次,归雪间在睡梦中醒来。
这次是在白天,天气很好,日光倾洒入房间内,一切都是明亮的。
归雪间躺在床上,身形纤瘦,却占了一大半位置。于怀鹤靠在他的身旁。
床不大,为了容纳下两个人,他们离得很近,归雪间蜷缩在被子里,脸紧紧贴着于怀鹤的腿侧。
他睁开眼,又眨了好几次,睫毛从面前的皮肤上划过。
很轻,和睡着时不小心蹭到有很细微的差别。
于怀鹤似乎是察觉到了,偏过身,低下头问:“醒了?”
归雪间的身体难以抑制的抖了抖。
他未着寸缕,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被子,是于怀鹤从前睡过的旧毯子,有些粗糙,没那么柔软。
……胸口被磨得有点痛。
归雪间的呼吸有点乱了,仰起头。
于怀鹤裸着上半身,一只手搭着归雪间的肩膀,另一只手中拿了本书,除了没有穿衣服,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差别。
等等。
归雪间有些费力掀起被子。
他的身上遍布着或深或浅的红痕,看起来很明显。
两人之间的差别很大。理智全无的时刻,归雪间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不是他没有在于怀鹤身上留下痕迹,而是于怀鹤的修为太高,恢复起来很快。
归雪间微微蹙眉,觉得很不公平。
他撑着手肘,想要坐起来。但床上的空间太过狭窄,他又没什么力气,一不小心就栽到了于怀鹤的腿上。
不疼,被人托住了脸。
归雪间抬起眼,映入眼帘的是于怀鹤腰腹处的肌肉,线条流畅,看起来很薄,并不突兀,却很有爆发力。
于怀鹤慢慢抽回了手,不是责怪的语气:“怎么这么不小心?”
归雪间恶向胆边生,没忍住咬了一口,是不怎么恶劣的报复,以及想给于怀鹤的身体上留下痕迹。
一瞬间,于怀鹤搭在归雪间鬓角的手顿住了。
两人靠得太近,身体的一点变化,对方都能感觉得多。
归雪间僵了僵,有点后悔方才的冲动了。
他不是很想又昏睡过去。
归雪间这么想着,手脚并用,想退回床的另一侧,却被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
于怀鹤半垂着眼眸,敛了敛呼吸。
好一会儿,他抱起归雪间,放在膝盖上,不许归雪间再乱动了。
归雪间松了口气,低下头,看到于怀鹤正在整理的东西,是归元门的典籍。
于怀鹤道:“难得回来一次,收拾好带回书院。”
紫微书院的名头很大,于怀鹤却没有盲信。亲自待过一段时间,真正了解书院后,才准备将归元门的各类典籍、法术、心法都带到藏宝阁中,给书院的学生修行。
归雪间想到另一个问题:“你是不打算收徒了吗?”
比起师祖还抱着传承归元门的想法收徒,于怀鹤将归元门开山立派时的理念贯彻得更彻底。
归雪间猜测,于怀鹤应当是把《大归经》和《千秋岁》都公之于众,任由修仙之人修行。可惜《大归经》实在太难,被束之高阁,渐渐失传,《千秋岁》倒是流传到了后世。
于怀鹤点了下头:“嗯。很麻烦。”
从前世来看,终其一生,于怀鹤都未与他人产生亲密的、不可断绝的关联,他是个很讨厌麻烦的人,没有养育、教导、照顾他人的打算。
归雪间是个例外。
归雪间“哦”了一声,脸靠在于怀鹤的颈窝,没再说话了。
两人的皮肤紧贴着,能够感受到对方的体温,有很细腻的触感,令人不知不觉沉迷其中。
这样过了很久,久到于怀鹤都快将床边的一摞书都整理完了。
可以做点别的了。
什么都不做,和于怀鹤这样待在一起也好。
但这样下去,太过堕落。
归雪间反省了一下,下定决心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对于怀鹤说:“我要起床了。”
于怀鹤没有阻止的意思,似乎是玩够了。
床很狭窄,不太方便。归雪间等于怀鹤穿好衣服下床,又叫这个人帮自己拿衣服。
于怀鹤没去,拿出千金裘,披在归雪间身上,将他的身形遮掩了个大概。
归雪间:“?”
这算起床吗?是不是太衣衫不整了。
于怀鹤的视线略微往下移,淡淡道:“不是疼么?”
归雪间有点想打人了。
又打不过,只能忍了。
于怀鹤问:“今早收到了书院那边发来的信,要看吗?”
归雪间点头。
于怀鹤单手抱起归雪间,把他放在桌案上。
归雪间不太自在地挪动身体,他里面什么都没穿,小腿垂在桌边,小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晃着,在日光下白的晃眼。
书院可以通过玉牌的定位发送信件,只是速度很慢,他们都离开白家好几天,才收到书院告诫于怀鹤不要轻举妄动的信。
舍友们各写了一封,小鱼的信由孟留春代写,大多是关心归雪间的状况,小鱼说很想过来找他们,觉得于怀鹤和归雪间没有自己的帮助不行。
为了不让舍友们担心下去,归雪间趴在墙上,一封一封地回信,这样的姿势,写的他手都酸了。
最后由于怀鹤代劳,归雪间签上自己的姓名即可。
*
逃避上课,自我放纵是学生的天性,但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于怀鹤专心整理完典籍,归雪间也帮了忙,两人一同踏上归程。
二十天后,初秋时分,两人回到了书院。
距离游疏狂之死已过了一个月,书院的动作很快,联合庸城附近的仙城,将庸城上层一网打尽,连审问的结果都出来了。
有些门派认为书院多管闲事,不像从前那样中立,但这次的事关乎整个修仙界的安危,且第一魔尊可能复生,书院态度十分强硬,对风言风语置之不理。
回了书院,归雪间和于怀鹤第一时间被请到了司徒先生所在的房间。
文先生也在,见他们来了,还温和地关怀了两句。
司徒先生心平气和道:“听说你中了白家的邪术昏迷过去了,现在好了吗?”
归雪间答道:“多谢先生关心,现在已经没事了。”
司徒先生的语气骤然变得严厉可怖:“你们两个胆大妄为,连游疏狂都敢杀,还有什么不敢的?临行前答应的事不会全忘了吧!”
“也是,你们根本没把我们这些老头放在眼里。”
归雪间:“……先生,绝无此事。”
他现在说还没好全可以逃得了这顿骂吗?
显然已经迟了。
归雪间偷偷看向于怀鹤,往旁边凑了凑,有点报团取暖的意思。
文先生想劝,大概又觉得他们两个的确该被教训一顿,所以没说话。
司徒先生从两人在庸城的胡作非为骂到东洲白家于怀鹤的所作所为,气急败坏道:“要不是清斐道人及时赶到,你们真打算一走了之,留下那么多人在那不管不顾了?”
“这事的起因是我让你们去庸城打探消息,到时候不会再让我亲自去解释,让东洲各大门派组成的联盟收回对你们两个的通缉令吧!”
归雪间低着头默默听训,心想司徒先生还是做好了最坏打算,没有真的不管他们。
于怀鹤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归雪间身形瘦弱,一副认真悔改的模样。
文先生很心软,看归雪间可怜,劝道:“好了好了,他们都知错了。年纪又小,一时冲动,那不是着急吗?要是游疏狂没死,怎么可能那么顺利拿下庸城的叛徒?”
司徒先生冷笑:“他们知错了?”
又问:“重来一遍,你们还做吗?”
归雪间没说话,握着于怀鹤的手,也不让这个人说。
于怀鹤懒得说谎,他怕把司徒先生气死。
先生刀子嘴豆腐心,不能对先生太坏。
司徒先生气的把他们两人赶走了。
书院一贯赏罚分明,鉴于他们两人做的事听起来不可思议,实际上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又乖乖听训,不像书院大比时那么嚣张,不用特意惩罚。赏还是很有必要的,游疏狂之死为书院,也为整个修仙界解决了一桩大麻烦。
至于再探查魔族在修仙界的叛徒之事,书院暂时不许他们再插手了。一是归雪间和于怀鹤现在正处于风口浪尖,同时被魔界和修仙界的人盯着,是众矢之的,恐怕会有危险。二来两人的身份是学生,上次庸城之行是迫不得已,别无他法,现在有了庸城的证据,此事摆在了明面上,书院也可正大光明地联合各大门派,不必再让两个学生再涉险。
赏金是以任务奖励的方式发放的,按照书院的计算方式,大乘期的游疏狂的价值是个天文数字。
从未做过任务的归雪间忽然成了多卷阁前列,很是新奇。
归雪间本来是不想这么高调,隐藏了姓名。结果回见白峰的路上,归雪间顺道去多卷阁兑换奖励时,发现墙上挂着的玉璧显示第一是于怀鹤和一个无名氏。
他偏过头,疑惑地望向于怀鹤。
于怀鹤瞥了他一眼,解释了几句。
原来,按照书院的规定,若是学生长久不做任务,积累下来的分数就会被清空,此举是为了督促学生不要懈怠,也不要仗着过去的功绩一直霸占榜首。而现在于怀鹤非常富有,几个月以来又都很忙碌,没有做任务的必要和时间,所以被抹除了排名。突然得到了和归雪间相同的奖励,排名自然也一模一样。
如果是第二名也就罢了,但是正好和于怀鹤一样,名字也在同一排。
归雪间心痒痒的,还是没能忍住:“那我也公开名字吧。”
于是,半日之内,继于怀鹤重归多卷阁榜首,书院又发生了一桩大事,于怀鹤的未婚夫归雪间也成了多卷阁第一。
这事飞快传遍了整个书院。
为了表达对舍友们的感激和歉意,归雪间和于怀鹤去食堂买了一桌酒菜,在课上的几人已经听闻了他们回来的消息。
从飞云宗订的桃花酒也到了,几人围着院子里的石桌饮酒吃菜。
于怀鹤带着昏迷不醒的归雪间离开后,他们来不及等仙船,直接用飞行法器日夜不停地赶回书院,请求师长们的援助。
白头道人负责照顾那些阵法大师,少数几个恢复神智和修为的自行离开,庄言笙也是其中之一,她还有亲人,先回了东洲。
一切处理都很得当,没什么不妥的。
归雪间听完后看了孟留春一眼,又一眼。
孟留春纳闷道:“你想说什么?”
归雪间坦白问:“你们不是一同赶回去的吗?怎么他们两个都没变化,就你又黑了。”
孟留春原来已经恢复了可以穿杏黄色衣裳的肤色,这下又黑了。
一说起这事,孟留春就很委屈:“别风愁是个妖,他有毛,晒不黑。严壁经有遮蔽日光的法术,偷偷的用,就我一个人……”
严壁经理直气壮道:“贫僧怎么知道孟施主男子汉大丈夫会在意这个?”
孟留春瞪着严壁经:“你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严壁经道:“不是。贫僧是和尚。”
归雪间靠在于怀鹤身上,将脸埋入这个人肩膀,闷闷的笑了。
酒喝到一半,别风愁忽然想起一件事,对归雪间道:“对了,有个叫松烟的蛇妖来找过你,那条蛇笨得很,坐错了仙船,又被骗光了灵石,好不容易赶到书院入学读书。”
言语间很有些自夸,别风愁也是第一次来人间,就没出过这么严重的岔子。
听说松烟没事,平安抵达书院,归雪间总算放心了。
几人从黄昏喝到月上中天。归雪间的身体不好,只喝了几口,于怀鹤对酒没什么兴趣,严壁经千杯不醉,剩下的一人一妖一蛇喝的酩酊大醉。严壁经一边肩膀扛了一个,脑袋上盘旋了一条醉蛇,把他们送回各自房间了。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归雪间终于回归了普通的书院学生生活。
但还是和过去有些不同的。
东洲地处偏僻,山高水远,于怀鹤将白家长老杀戮殆尽的事穿不过来,但庸城闹得动静太大,游疏狂真正的死因也无法隐藏,否则别的仙城以为书院有所隐瞒,产生嫌隙,反而不好。
于是,于怀鹤和归雪间合力杀死游疏狂之事一传十十传百,消息灵通些的门派都知道了,书院里也人人皆知。
一时之间,于怀鹤和归雪间所到之处,周围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两人身上。
不知不觉间,平平无奇、修为低微的归雪间好像也名声大噪了,和他最初对自己的预想截然相反。
归雪间以为又要忍受一段时间同窗们过分热情的邀约了,没料到这一次同窗们只是议论纷纷,十分敬仰佩服,却没有再上前邀请他们加入自己的门派。
才开始,归雪间不是很明白,思考过后,他知晓了其中的缘由。
之前于怀鹤的强大,更多表现在书院大比的第一,多卷阁的榜首,精通剑法,以一当十,是在学生中的厉害,大家对于怀鹤的真正修为认知不足。
这一次则不同,同窗们觉察到自己和于怀鹤之间的差距太大,到了遥不可及的地步。如果真的想邀请于怀鹤入门,也该是由长老或门主亲自拜访,才显得郑重。
至于自己,归雪间想了想,以前他的师兄是于怀鹤时,旁人就很少来打搅他了,现在师兄成了未婚夫,有胆量来的人就更少了。
想到这里,归雪间勾了下于怀鹤的手指,表达微不足道的感谢。
第132章 偷偷摸摸
对于昏迷一事,别人见归雪间好了,便渐渐淡忘,周先生还是很关心。
譬如从东洲回来后,周先生经常检查归雪间的修为,询问他是否有长进。
又一次,周先生无奈地收回搭在归雪间脉搏上的手。
不能筑基,炼气期时体内能够容纳的灵力有限,归雪间经脉中的灵力含量已经许久没有变化了。
周先生叹气道:“你的修为太低,若是能高一些,也不会那么容易被邪术侵入。”
他担心的是归雪间和魔族结仇,魔族日后还会对他下手,这次是治标不治本。但其实白家用的法术是为了第一魔尊的现世准备的,别的法术不可能在万里之外起效。
这次是个意外。
周先生又道:“这也不能怪你。”
归雪间更心虚了。他不能把自己真实的修为状况告诉周先生,也不能说出白家法术的真相,只好当更乖的好学生,不让周先生烦心。
一整个秋天,归雪间每天和于怀鹤一起上学读书,偶尔去棋社下棋,休沐时和舍友们玩闹,晚上看于怀鹤练剑,夜里相拥一起入眠——置司徒先生的警告于无物,日子过得平静且波澜不惊,仿佛与过去大半年里种种危险很遥远。
归雪间喜欢这样的生活。
期间,于怀鹤偶尔会下山。
第一次去的时候,归雪间很不明白。
按照以前的惯例,于怀鹤下山是为了赚钱。
归雪间觉得龙傲天非常富有了,不用再做书院的任务了。
而且做了任务后,哪怕多一块灵石,两人的排名也不一样了。
归雪间欲言又止。
但这么说又有点奇怪,好像在阻碍于怀鹤赚灵石。
于怀鹤看着归雪间的神情,似乎察觉到什么,勾唇笑了:“不是书院的任务,有别的事要下山一趟。”
归雪间:“……”
被戳穿内心的想法,归雪间恼羞成怒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至于具体要做什么于怀鹤没说,归雪间也没问。
又一次,于怀鹤下山归来。
于怀鹤不在,归雪间睡的不是很熟,他感受到于怀鹤的气息,裹挟着外面的凉意,停留在自己身边。
枕头很软,不是不舒服,归雪间还是下意识地等待枕在于怀鹤的手臂上,埋在这人怀里。
好一会儿,归雪间都没能等到,他在梦中若有所失,昏昏沉沉地睁开眼。
半睡半醒间,于怀鹤坐在床头边,在八宝琉璃灯下看书。
“这么晚了怎么不睡?”归雪间往床沿边挪了挪,“在看什么?”
是什么要紧的功课吗?
于怀鹤好像有些迟疑,手中的书将要合起来了。
归雪间还未完全清醒,他没想太多,本能地靠近于怀鹤,脸颊贴着于怀鹤的指尖,不假思索地问:“不能看么?”
又想起于怀鹤以前看《论百种魔物》时,归雪间怀疑这人是故意让自己看到的。
于怀鹤抬起眼,凝视着归雪间:“没有。”
书在枕头上摊开,归雪间撑起手臂,托腮看着书上密密麻麻的小字。
归雪间大略看了一眼,没太明白。这本书年代较为久远,用字习惯和现在有所差别,字又太小,他又翻了几页,看的很认真,发现上面阐述的是凡人成仙之道。
于怀鹤这么早就想成仙了吗?按照后世的记载,于怀鹤的修为很早就足以成仙了,是他一直没有飞升的打算。
归雪间漫无目的地想着,又随意翻了几页,看到卷首的话停了下来。
很长一段章节阐述的都是仙骨和修仙之间的关联。
归雪间一怔,忽然意识到什么:“我……”
朦胧的灯光映在归雪间的脸上,显得唇色很淡,但不是缺少血色——归雪间被照顾得很好。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我没有仙骨,你是想找到代替品吗?”
于怀鹤看这些不是为了成仙上下求索,而是为了归雪间被毁掉的仙骨。
归雪间抬起头,以一种仰视的角度看着,脖颈出的线条绷得很紧。
片刻的沉默后,于怀鹤点了下头。
归雪间屏住呼吸,心脏处慢半拍地涌出疼痛,又渐渐蔓延开来。
离开白家,进入书院读书后,归雪间差不多快忘了自己没有仙骨的事了。
他能活下去,也有了自保的能力,有没有仙骨好像没什么差别,所以并不在意。
但于怀鹤很在乎,非常在乎。
于怀鹤低下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对视着,他坦白地说:“没有仙骨,就不能继续修仙。”
无法修仙,寿命也不会延长。
对洞虚期这样的修士而言,普通人的一生何其短暂,宛如朝生暮死。
魔族的寿命很长,但依托于异于人族的肉体,归雪间的身体却很脆弱。
于怀鹤的一生,命运都由自己掌控,只有归雪间身上的意外一个接着一个。
归雪间实在是很难养,想要伤害他的人或魔很多,照顾他比成仙还难。
毁掉的仙骨没有办法恢复,于怀鹤也要寻找替代的办法。
归雪间慢慢挪动身体,一点一点移到于怀鹤身边:“你是……怕我死掉么?”
他察觉到于怀鹤的情绪有一瞬的波动,但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于怀鹤没有说话。
归雪间抬起脸,贴着于怀鹤的掌心:“我还能活很久,你不要着急。”
于怀鹤半垂着眼,眼眸是连灯火也无法照亮的漆黑。
归雪间勾着于怀鹤的脖子,有些费力地吻于怀鹤的眼睛。
睫毛扫在归雪间的皮肤上,除了痒,还有很轻的刺痛。他吻得很慢,在于怀鹤的眼睑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潮湿的痕迹,是很多的喜欢和抚慰。
于怀鹤单臂捞起归雪间,似乎在克制着什么,他说:“我知道。”
他抱着归雪间,像是抱着什么很容易凋谢、融化、死掉的东西。
阻止了风雨的侵蚀,抵挡了夏日的高温,他保护了归雪间每一次,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
秋天即将过去,于怀鹤的生辰就在不久之后了。
归雪间思考要送于怀鹤什么礼物。
于怀鹤喜欢的东西很少,剑有了天下第一的断红,幻兽棋也得到了特别定制版。至于别的法器,点击,奇珍异宝,于怀鹤是买了很多,但都是送给归雪间的。
归雪间拥有很多灵石,却没有用武之地,很是犯难。
漫长的考虑过后,他终于有了想法,决定亲自做一个礼物。
是独一无二,除了归雪间以外,任何人也无法制作出来的东西。
既然是生辰礼物,在送出去前自然不能被对方知道。
归雪间想到自己在醒来后,初次见到大海时的心情,也想让于怀鹤感受到。
很难。
他们每天都待在一起,很少分开,但那些上不同课程时见缝插针的时间都不能动手。
归雪间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是对于怀鹤太有信心。
这人太过敏锐,很容易发现不对。
挑来挑去,只有阵法课上合适。花先生的阵法课要上一整天,别的同窗都被困在阵法里出不来,也不用有人好奇归雪间在做什么,传到于怀鹤耳朵里。
在此之前,归雪间解决课上布置的阵法难题后,剩下的时间大多会和花先生一起讨论阵法。现在他忙着做礼物,只剩花先生一个人钻研阵法了。
花先生以前嫌学生愚笨说话太多很是聒噪,现在少了归雪间又觉得无聊,横加指责归雪间做那些小玩意是在浪费时间。
归雪间知道花先生嘴巴不饶人,对此不以为意。
花先生又嘀嘀咕咕了,说司徒先生的做法很对,少年道侣之间的情情爱爱果然对修行有碍。
归雪间:“……”
没记错的话,花先生之前还骂过司徒先生管的太多,不仅管学生,还要管先生的一言一行。
十一月初,上完阵法课,于怀鹤接归雪间下课。
牵手的时候,归雪间不小心瑟缩了一下,像是碰疼了。
于怀鹤微微皱眉,捧起归雪间的手,在左手食指内侧发现一道很浅的划痕,血迹早已凝固。
他问:“你的手怎么了?”
归雪间睁大了眼,他有要隐瞒的事,心脏跳的飞快:“没什么……我记不清了。”
于怀鹤的生辰越来越近,归雪间做的太急,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手划破了。
他低着头,回忆了片刻,清白无辜地解释:“可能是处理阵法材料的时候不小心弄破的。”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没有说谎。
于怀鹤淡淡道:“真的么?”
为归雪间的手指上好药,又瞥了他一眼:“以后小心点。”
这人似乎是放过自己了。归雪间松了口气。
计划还是可以继续的。
第133章 生辰
于怀鹤的生辰是十一月廿七。
临近这个时间前,归雪间总算将礼物做完了。
归雪间的生辰是在海中度过的,书院里没有特别的景观,他有别的想法,但需要时间布置。
归雪间也很想于怀鹤一觉醒来后就能受到惊喜。但这个人和他不一样,睡着时外面天崩地裂都不会醒。周围环境有一点改变,或者怀里的人不在,于怀鹤会立刻察觉。
如果下药,于怀鹤一定会察觉。就算他自愿喝下去,普通的安神药估计对洞虚期的修士也起不了作用。
难道为了过生辰,要先给于怀鹤下毒吗?
不妥。
思来想去,只能在生辰前支开于怀鹤了。
于是,归雪间找周先生帮忙。
周先生对这个要求疑惑不解:“你的意思是,让我虚构一个什么理由,把于怀鹤叫来,直到子时才准离开?”
随便什么理由,先生找学生帮点小忙也很寻常吧。
归雪间低眉顺眼,小声说:“他的生辰是第二天,我要布置房间。”
听到归雪间的解释,周先生愣了一下,又笑了。
是不是气的,归雪间没敢看。
终于,周先生没忍住敲了一下归雪间的脑袋,力道很轻,不疼:“你啊。”
还是答应帮忙了。
十一月廿六,于怀鹤生辰的前一天,归雪间魂不守舍地和于怀鹤一同上了半天的课,于怀鹤下午还有一节课。归雪间本来应该在外面的亭子等于怀鹤上完课,两人再一道回去,这次却偷偷溜了。
而等于怀鹤上完课,周先生就会过来将人截住,说有事要让他办。
至于于怀鹤会不会发觉其中的问题,归雪间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整个下午和晚上,归雪间都在忙碌中度过。
没有于怀鹤的帮忙,一切都是由归雪间独自完成。他专心致志地忙了五六个时辰,全神贯注,累了就吃点提神的丹药。加上提前做了准备,对房间的布置,每一个阵法的效果,每一个灵器的作用都了然于心,紧赶慢赶,在最后时刻令房间彻底焕然一新。
在此之前还布置了隔音的阵法,不让舍友们发觉异常,打扰到他们睡觉。
照理来说,对归雪间来说,这样简单的阵法是信手拈来。但或许是太过心虚,归雪间还是捉来小鱼帮忙,在房间里弄出很大动静,询问院子里的小鱼能否听见声响。
小鱼对此很不解。它毕竟是一条蛇,不能全然理解人族的所作所为。
等一切都做完了,归雪间坐在软榻上,给情人蝶喂了花蜜。
他想,周先生是个很靠谱的人,应该不会做出不靠谱的事。
子正时分,新的一天,十一月廿七,于怀鹤的生辰。
归雪间置身于黑暗中,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步一步地靠近。
然后微微一顿,停了下来,归雪间的心脏随之悬起。
如果出现意外,他要怎么应付?万一于怀鹤觉得不对,要动手怎么办?
自己又打不过这个人。归雪间胡思乱想很多。
幸好什么都没发生。
门如同归雪间预想的那般被推开,于怀鹤一如往常地走了进来。
和平时不太一样,房间里一片黑暗。
忽然,“咔嚓”一声,好像有什么碎裂开来。
于怀鹤停下脚步,抬起头,循声望去。
是一片碎掉的镜片,形状并不规则,像是随意摔碎的,散发着微茫的光,从屋顶跌落。
两人的视线——于怀鹤,以及隐藏起来的归雪间,一同汇聚到了这块镜面上。
忽然光芒骤盛,灵力从镜面中涌出,凝聚成一副画面。
海棠树下,于怀鹤为归雪间戴上天青垂水。
于怀鹤一怔。
碎镜片跌落,淹没在云雾间,遮挡住了视线,幻象消失了。
下一枚镜片下落,又一幕画面浮现。
归雪间将和于怀鹤经历过的,那些不会忘掉的回忆,以幻术的方式凝聚在了镜面中了。
他望向镜面,触发提前封存其中的幻象。
一幕又一幕的过往如画卷一般展开。
于怀鹤是永远保持清醒,不会被幻术迷惑的人,也会为此而失神。
因为幻象中的人是归雪间。
最后一幕是两人的初遇,归雪间跳下窗户,他像一朵被风吹落的花瓣,被于怀鹤抱住。
当时很紧张,想法已经记不太清了,但被接住后,归雪间只有安心了。
房间又陷入彻底的黑暗,只能听到很轻的呼吸声。
归雪间从能够隐藏身形的灵器后走了出来,怀中抱了一捧未开的淡粉的花。
云雾,黑暗,定时落下的碎镜片,其实这些由阵法也可以做到。但归雪间今日布置的阵法有点多,他怕来不及排查,相互冲突,所以这些还是用灵器或法器代劳了。
归雪间很富有,最近一两个月在藏宝阁置办了很多华而不实的东西,价格昂贵,灵石如流水一般逝去,把那位八卦又多话的师兄吓到了。
师兄对此唉声叹气,说师弟你变了,生活怎么变得这样奢靡,之前为未婚夫买储物戒指,也只买五百灵石的那种。
归雪间回答道,戒指是买给未婚夫,现在这些也是。
那位师兄就卡住了,好像突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心念一动,归雪间怀中抱着的花束开始生长,落到地面,向四周蔓延,转瞬间就爬满了整个房间,一同绽放,清甜的香气弥漫开来,花蕊低垂着,散发着幽暗的光。
漆黑的、没有一丝光亮的房间像是夜幕,缀满了数不清的粉色星星,归雪间的身形隐没在花丛之后,也被照亮了。
光芒是粉色的,昏暗又延绵不断,看起来很像是梦境,是现实中不能存在的地方。
情人蝶环绕着,翩翩起舞。
归雪间从花丛和云雾中走了出来,他也像是幻象,代表于怀鹤最想要、最喜欢的东西。
但归雪间是真实的,他没有转瞬即逝,走到于怀鹤身边,露出一个笑来:“未婚夫,生辰快乐。”
于怀鹤低下头,捧着归雪间的脸,落下一个吻。
吻得时间有点长,又很用力,花的香气很清甜,无孔不入地环抱着他们两人,归雪间回抱住于怀鹤,回应着这个吻。
好一会儿,于怀鹤半松开有些窒息的归雪间。
归雪间的嘴唇是湿的,他仰着头,有点得意:“没办法出门,只好这样了。你喜欢吗?”
于怀鹤“嗯”了一声:“很喜欢。”
归雪间想了想:“你是不是猜到了?”
于怀鹤又亲了一下归雪间的眼角:“有点。但是猜到和经历是不一样的。”
“我很高兴。”
不是归雪间隐瞒得不够用心,以至于漏洞百出,而是于怀鹤太擅长观察,太了解归雪间,两个人每天又都待在一起,这些条件缺一不可,于怀鹤想不发觉其中的问题都很难。
他的眼眸中淡粉的光,倒映着归雪间的脸,显得很温柔。
归雪间怔了怔。
在意识到喜欢于怀鹤后,他想了很多,如果互相表达心意后,会怎么相处,但是最美好的幻想也比不过真正和于怀鹤相处的一个瞬间。
于怀鹤永远比幻想更好。
因为他喜欢于怀鹤,也想要照顾、保护这个人,希望这个人开心,所以付出很多时间和精力,那些被花先生认为是虚度的光阴,对归雪间而言是
归雪间望着于怀鹤,他有话想说,却又没有想好。
在生辰这一天,于怀鹤好像也变得任性,很需要归雪间,所以没等归雪间说出口,又吻住了对方的唇。
归雪间被亲的晕头转向,呼吸不畅,差点忘了礼物的事了。
他费力地推了推于怀鹤的肩膀,发出含糊不清的话语,能隐约辨别说的是“有点事”三个字。
于怀鹤稍稍松开了归雪间。
归雪间小口小口地喘气,用手背挡住了嘴唇。
于怀鹤看着他:“不让亲么?”
归雪间觉得这人刻意扭曲自己的意思,摇了下头,又说:“有礼物送你。”
他拿出一本书——至少看起来是。书很厚,页数没有很多,也不是普通的白纸,而是用于铭刻阵法的灵石薄片,晶莹剔透,充满了灵力。
于怀鹤翻开第一页,阵法亮了,两张书页间浮现出一个人影。夜幕下,那人身着白衣,腰佩断红,肩膀两侧垂着鲜红的玉坠,看不清具体面容,但身形流畅,使出一招云鹤游雪。
这次不是幻术,而是归雪间一笔一划绘制出来的,又用阵法连接,形成完整连贯的剑招,一翻开即可展示给所有人看。
归雪间说:“于怀鹤,你练剑的样子很好看,我想记录下来。”
后世人提起于怀鹤,说他剑法天下第一,模样也英俊逼人,归雪间听了很多,也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没有人能像归雪间这样长期观察于怀鹤练剑,见证每一个招式的诞生。
他对于怀鹤有许多喜欢,倾注爱意,所以描绘得入木三分,非常有神韵,气质冷淡又高不可攀,即使只是书中的幻象,也能感受到一剑之下毁天灭地的威力。
他歪了歪头:“而且,你的剑法太难,天赋太高,别人学不好。若是因此渐渐失传很可惜,有了这个的话,别人学起来或许会轻松一点。”
《千秋岁》还未完成,目前只有前五招。等日后剑招完成,归雪间可以再绘制一本放在紫微书院中。后辈修习剑法,对着这本册子,勉强也算是得了于怀鹤的真传了。
于怀鹤静静地听归雪间说完,眼神中有什么闪过,又很快消失:“归雪间,你想的很远。”
归雪间:“!”
他后知后觉,自己说的太多了。
又眨了好几下眼,亡羊补牢地解释:“因为你的剑法很厉害,肯定会一直流传下去的。”
于怀鹤没有追根究底,继续审问归雪间的意思,拒绝得很干脆:“不要。”
归雪间:“?”
于怀鹤将册子合上,收了起来:“你送的礼物,不想给别人看。”
大多数时候,于怀鹤不在意得失,但在和归雪间有关的事上有特别的占有欲。
至于别人能不能练好《千秋岁》,自己的剑法究竟会如何,于怀鹤并不在意。
归雪间握住于怀鹤的手:“好。”
今天一切顺利,每一步都没有差错,现在是最后一步了。
也是计划中最难的一步。
归雪间靠近于怀鹤,嗓音很轻,又低,像是要被不存在的风吹散了。
他问:“你的生辰,要我来么?”
于怀鹤抬起眼,看着归雪间,似乎是在思考他话中的意思,以及答应与否。
在这样的注视之下,归雪间的勇气都快要消失了。
他看到于怀鹤点了下头。转身穿过还未消散的云雾,坐到了床沿边。
他的姿势有些散漫,不像平时那样如一把出鞘的剑,腰背微弓,右手撑着床沿,抬着头,看向归雪间,等待对方的靠近。
归雪间有点窒息。
这是他的房间,那是他睡了两年的床,现在连走近一步都很难。
于怀鹤没有催促,只是等待。
花蕊亮着,无法被吹灭,归雪间也不想它们熄灭,否则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难度会前所未有的高。
挣扎片刻后,归雪间终于准备履行自己说过的话了,将最后一部分礼物也献上。
他走到于怀鹤身前,先是解开系带,脱掉自己的衣服,一丝不挂地站着。
然后弯下腰,不太熟练地为于怀鹤脱衣服。
自己脱和为别人脱,差别竟然这么大。
于怀鹤过往那些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好像都消失不见,他看着归雪间一次又一次犯错,差点把衣带打成死结,才抬起了手。
有点配合,但不多。
这段时间就足够漫长了。
归雪间觉得于怀鹤好烦,不帮忙就算了,还会有意无意地触碰自己的身体,让他不能集中注意力。
好不容易,归雪间做完了第一件事,两人之间没有别的隔阂,就这么直面着彼此。
于怀鹤没什么顾忌地看着眼前的人。归雪间的身体泛着很淡的粉,不知道是灯光的颜色,还是皮肤原有的色泽。
归雪间咬了下唇,打开腿,坐在了于怀鹤的膝盖上。
于怀鹤淡淡地说:“只有这样?”
好像是在质疑归雪间偷工减料,步骤太少。
归雪间不是很明白:“还要什么?”
于怀鹤说:“亲吻,抚摸……”
归雪间连忙打断于怀鹤的话:“我知道了。”
他强作镇定地看着于怀鹤,视线往下,觉得这个人不是很需要。
但于怀鹤表现得好像这一步很重要。
归雪间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贴了上去,用体温,用皮肤,也用喘息。
他先是吻了于怀鹤的脸,嘴唇,又贴着于怀鹤的下巴,一直往下,碰到于怀鹤的喉结,用柔软的嘴唇磨了磨,好像不够,又很轻地咬了几口。
于怀鹤又问:“归雪间,你的翅膀呢?”
归雪间觉得于怀鹤的要求很多,但又想满足这个人的全部愿望,所以什么都愿意接受。
羽翼自归雪间的后背伸展开来,是身体延展的一部分,横在幔帐之间,看起来非常纯洁,一尘不染,却也会在这样的时刻出现。
于怀鹤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归雪间的翅膀,最后落在羽翼和脊背交界的地方。
太敏感了。
归雪间想说,翅膀是用来飞的,或是保护身体的,不是用来玩的。
还是忍了。
于怀鹤半垂着眼,没什么表情,好像不为所动。
……如果他们不是靠得这么近的话。
归雪间能感受到于怀鹤的体温是前所未有的高,他只是、只是看起来很克制。
在很多次亲吻很多次触碰过后,归雪间无计可施了,于怀鹤好像才满意。
归雪间缓缓往前挪,膝盖抵在床沿,小腿至足尖都绷得很紧,大半个身体抬了起来。
他终于下定决心,却被托住了腰,不能动弹。
归雪间很茫然,低头看向于怀鹤。
于怀鹤很轻地叹了口气,左手顺着归雪间的脊背往下滑。
归雪间睁大了眼,用力咬住了唇。
好一会儿,于怀鹤抽回了手,随意地搭在床沿边,没做别的,好像只是帮忙。
归雪间伏在于怀鹤的肩膀上缓了缓,余光瞥到于怀鹤左手的几根手指湿漉漉的,意识到那是什么后,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现在可以了。
没有经验的归雪间很犹豫,但靠近于怀鹤是他无法抑制的本能。
归雪间搂着于怀鹤的脖颈,身体不上不下,崩溃地喘息:“太……”
从脊柱到尾椎都在近乎疯狂地战栗。归雪间不是没有体会过这种感受,但他现在要自己做。
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于怀鹤。
归雪间的双腿打颤,没有力气,不能进退。
细细密密的汗水不断满溢出来。
于怀鹤很有耐心,他一直在等待。
归雪间晃了晃手臂中抱着的人,嗓音软绵绵地求助:“帮帮我。”
和平时会为了归雪间解决所有麻烦截然不同,此时此刻的于怀鹤好像变得很吝啬,只在必要的,归雪间无法克服困难时伸出援手。
于怀鹤抬起手,落在归雪间的肩膀上,力道不是很大,但以一种无法阻止的方式把归雪间的身体往下压。
归雪间浑身的力气都卸下了,和于怀鹤接吻,但不能吻太久,呼吸不足,更没有力气。但在这样的时刻,又忍不住以这样的方式触碰这个人。
幔帐落下的影子摇摇晃晃,笼罩着归雪间的肩胛,脊背,细长无力的腿,像是一层轻纱。
归雪间的力气不足,喘息越来越沉,动作越来越慢,最后整个人攀着于怀鹤的肩膀,脸埋在这个人的颈窝,汗水连成了一片。
于怀鹤凑在归雪间的耳侧,问他:“归雪间,力气这么少。”
语气有点指责的意思。
归雪间听到了,瞪了于怀鹤一眼。
但也确实如此,他没有力气了。
没有办法,最后于怀鹤还是帮忙了。
于怀鹤力气很大,可以很轻易地托起归雪间,腿根处的肉很软,从他的指缝中溢出。
筋疲力尽,近乎昏迷的时刻,归雪间听到这个人说:“我很高兴。你送的每一个礼物我都很喜欢。”
“最喜欢你。”
第134章 仙骨
恍惚间,归雪间觉得自己像是一支小船。他停留的海面并非风平浪静,而是波涛汹涌,身体随着波浪起起伏伏,终于被巨大的浪潮吞没。直到连坐也坐不住,整个人往下跌,才被抱去洗澡,清理身体,放在床上,揽入怀中,枕在身旁人的手臂上,昏睡了过去。
归雪间是被吵醒的。
外面有人在敲窗户。
于怀鹤很轻地“啧”了一声:“你醒了?”
归雪间含混地问:“谁啊?”
他被抱得很紧,很是费力地偏过头,看到透过窗户,映入房间的一缕日光,有种不妙的预感。
幸好,于怀鹤说:“小鱼。”
不是人,是蛇。
于怀鹤固然可以装作听不到,将小鱼拒之窗外。但它不懂得人与人之间的礼仪——当它不愿意懂的时候就会这样,会一直持续敲窗这件事。
所以,于怀鹤松开归雪间,起身披了件衣服,三两步走过去打开窗。
小鱼探了个蛇头进来。
今天不是休沐的日子,别风愁,孟留春,连严壁经都去上课了,归雪间和于怀鹤这边却没有动静。
加之归雪间身上发生的意外有点多,小鱼不是很放心,特意过来一探究竟。
于怀鹤站在窗户边,半垂着眼,看起来和平常不大一样。床上的帐子放了下来,不见归雪间的身影。
小鱼“嘶”了两声,呼唤另一个人。
归雪间正在努力。
昨天用了那样的姿势,耗费的力气何止翻倍,归雪间的两条腿沉的不能动弹,伏在枕头上,慢慢挪动身体,钻出幔帐,露出小半张脸来,别的都被遮住了。
归雪间“嗯”了几声,接受了小鱼的好心探望。
虽然这个人的语调有气无力,但是人没事,脸是红的,很有血色的样子,小鱼放心地离开了。
于怀鹤重新关上窗,走回床边。
归雪间来不及退到床的另一侧,身体被一只手臂捞起,位置却没有改变,放下后伏在了于怀鹤的胸口。
待了一小会儿后,归雪间往上靠了靠,两人离得太近,他的睫毛很软,压在于怀鹤的脸上,每一根都很清晰。
于怀鹤问:“在想什么?”
归雪间的嗓音很哑,迟疑着问:“现在是不是该上课了?”
于怀鹤“哦”了一声:“不想上。”
归雪间眨了下眼,睫毛在于怀鹤的侧脸留下很轻微的痕迹。
是的,他们两个人一起逃课了。现在还是于怀鹤的生辰,他有决定自己怎么过这一天的权利,归雪间……他也没办法去上课,他要陪着于怀鹤,而且两条腿很沉。
归雪间思绪混乱,有点杞人忧天:“要是司徒先生过来抓我们怎么办?”
主要是司徒先生对两人的嚣张行为早已不满,似乎有教训他们的意思。
于怀鹤好像是笑了,归雪间能感觉到这个人胸腔处传来的震颤,他随意道:“带着你一起逃跑。”
归雪间皱眉,想到那个场面,实在是令人崩溃。
于是,他反驳道:“你应该会自己的房间。”
于怀鹤说:“不要。”
归雪间:“。”
他又想了想,觉得司徒先生很忙,应该不会有空过来,他完全没必要思考这么可怕的事。
一旦停下胡思乱想,归雪间便无法抑制地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不是后悔,也不是不愿意提起,是一想到那些,归雪间的体温升高,心跳加快,平静会被打破。
于怀鹤的要求很多,归雪间才开始以为,因为是这个人的生辰,自己才予取予求,实际上不是。
其实他从来没有拒绝过于怀鹤。
过程和归雪间设想的不太一样,但于怀鹤的反应很好,应该很喜欢,似乎也算成功。
归雪间不是没有得到快乐,但他的承受能力太差,彻底失控太过危险,沦陷其中时不想逃离,清醒时又很踌躇犹豫。
失神的片刻间,于怀鹤一直看着归雪间。
归雪间乌发如云,在纤瘦的脊背上散乱开来,宛如垂坠的绸缎,颜色是纯粹的鸦黑,泛着光泽,看起来很美。
于怀鹤伸手,拨开归雪间的长发,露出覆盖在下面的身体。
归雪间的皮肤很白,又非常脆弱,上面布满了淤青和红痕,非常明显。
那些由于怀鹤留下的痕迹,好像也变成了归雪间身体的一部分。这些的确会随着时间消失,但曾经存在过,于怀鹤随时可以再次印上。
就像现在,于怀鹤握住归雪间的腰,手指微微收紧,与腰间的那一点淤痕重合了。
归雪间的呼吸变得急促。
他觉得不可以。
……如果不是昨天那样,难度太高,超过他的承受极限,好像也没什么不行的。
但于怀鹤什么都没做,只是将某些即将要消失的痕迹加深了,重新抱起归雪间。
他说:“睡吧。”
归雪间没反应过来:“?”
他以为这个人会像在归元门那样玩很久。
于怀鹤低头,吻了下归雪间的眼睛:“不是困了?”
归雪间的眼皮越发沉重,再也支撑不住,又陷入了昏睡。
拥抱着入睡也很美好,足以让于怀鹤在生辰这天选择做这样的选择。
和归雪间在一起就可以。
*
一两次逃课,问题不大,没被先生发现。
时值年末,又该考试了。
这一年里,归雪间和于怀鹤大多时间都在外面,没有上课。幸好两人对读书这件事都很有天赋,成绩依旧很好,没有堕了书院大比魁首和多卷阁排行第一的名头。
丹青的泥人被封在一个法器中,法器内自成一个世界,与外界与世隔绝,里面的声音却可以传出来。
这样既可以保持对第三魔尊丹青的警惕,也不会错过消息。
泥人曾经报过几次信。
紫犀闭门不出,似乎已经着手复生第一魔尊之事。
深渊和魔都是魔族的老巢,坚若堡垒,又有无穷无尽的岩浆和极为浓郁的魔气,人族修士甫一靠近,就会被魔气侵蚀,修仙界对此没什么办法。
归雪间想过,第一魔尊适应身体需要时间,庸城的献祭阵法已毁,不可能再有大规模的魔族入侵人间。
第一魔尊单枪匹马,用的又不是归雪间的身体,可以完全复刻自己从前的能力,他在紫犀的身体中,就只能成为另一个紫犀了。
这么想来,情况不能算万分紧急,归雪间将消息禀告给书院,交由先生们处理。
考完试,归雪间休息了两日,大多数时间都窝在床上,少数时间和于怀鹤一起练习身法,又被周先生唤了过去。
于怀鹤将归雪间送入青如斋,没有离开。
归雪间觉得有点奇怪。
然后,周先生起身,用非常敷衍的借口打发走了正在哼哧哼哧搬书的夏新雨。
归雪间听了,才知道周先生也有很不靠谱的时候。
……等等。
归雪间想到上次的事,偏过头,小声问身旁的人:“上次你生辰,周先生是怎么叫走你的?”
于怀鹤挑了下眉:“他说:‘有书要搬,你不来帮忙,就只能让你的病秧子未婚夫来了’。”
归雪间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周先生的借口找的太烂了吧,于怀鹤对归雪间的动向一清二楚,这么久了,他从来没搬过书。
思及此,归雪间抬手捂住了脸:“所以……”
周先生走过来:“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
归雪间立刻不说话了。
冬天很冷,他们待在有炭火烘烤的房间内,坐了下来。
周先生坐在他们对面,看向于怀鹤,好像是在等待什么。
更奇怪了。归雪间很疑惑。
于怀鹤的手撑在归雪间坐着的椅子上,两人平视着,他问:“你听过照月阁吗?”
归雪间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略微思索后点头。
照月阁是隐世高门,不常出没于修仙界,归雪间只是听说过,没有更多了解。
于怀鹤用简单的语言说出了他几个月来得出的结论。
普通人想要修炼成仙,根骨、天赋,努力都至关重要,仙骨却很少有人提及,于修行似乎无关轻重,却不能没有。归根究底,仙骨联系着人的肉体凡胎和仙家灵府,没有仙骨,人从天地间汲取的灵力无处可存放,永远只能是普通人。
准确来说,修仙之人处于人与仙的过渡状态。心性坚定,道心稳固,是为心,灵府中容纳足够蜕变肉身的灵力,是为体。雷劫即是考验,也是淬炼,所以最后飞升时的雷劫也最为可怕。
一旦成仙,身体脱离凡胎,成为仙人,飞升至上界。
有人推断,仙骨其实是一块近似仙人骨头的东西,这样人才有可能成为仙。但毕竟天下有万万个人,却不可能有万万个仙,所以埋在人族体内的骨头大概是天道模拟出来的东西,没有实质。
于怀鹤的语调平静,说出的话却很惊世骇俗:“你失去了天生的仙骨,就用真正的仙人骨头弥补回来。”
归雪间一怔。
周先生解释道:“关于仙骨之说,研究的修士很少,又因其存在,却又不能真正展现出来,千百年来众说纷纭。于怀鹤对此很上心,一一查证过后,才找出这么一条能够自圆其说的说法。”
收下归雪间后,周先生也开始留心这方面的事,但进度颇为缓慢。一来他忙于整理典籍,任务繁重,轻易不能脱身;二来他身体状况不佳,只能留在书院,不可能为了此事到处奔波。
于怀鹤找上来后,周先生便将之前找到的典籍都交给了他。
于怀鹤不止翻看了前人留下的猜测,他真的去查,去找,去找修士问询。
归雪间想到这段时间于怀鹤外出过很多次,甚至差点错过考试。
原来都是为了这件事。
归雪间回过神。
在先生面前,理应保持适当的距离,但他还是没忍住,指尖动了动,悄悄勾住了于怀鹤的手指。
这人的体温是冷的,归雪间微微蹙眉:“那照月阁是?”
第135章 打雪仗
一千年前,为了抵抗魔族入侵,倾尽全力的渡劫期修士之一就是照月阁阁主西月仙人。
当时西月仙人的修为已经功德圆满,照理来说,在渡劫后应当立刻飞升。
他是一个例外。自古以来,有些修士或是阴差阳错,或有未尽之愿,可以强求停留在人间。但这本是逆天而行,要为此付出代价。一旦再次飞升,要承受更加猛烈的雷劫,方可成仙。
为了封印第一魔尊,西月仙人耗尽了心血,无力再次飞升渡劫,寿元结束后,遗骸留在了照月阁中。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西月仙人已经成仙,他的身体中是真正的仙骨。
听到这里,归雪间大约猜出了于怀鹤的打算。
西月仙人是照月阁的先祖,不大可能会将仙骨交给他们。难不成……他们要去盗取这位仙人的遗骨?
若是照月阁知晓此事,岂不是要找他们拼命。
归雪间有些担忧。
于怀鹤瞥了他一眼:“别乱想。”
归雪间:“。”
这人怎么看一眼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于怀鹤道:“据传西月仙人并不用兵器,他专修法诀,所创之《四十一字真言法诀》自他死后,至今无人能修到二十字以上。”
法诀是众多攻击类法门中最难修的一门,施展起来没有外在的表现形式,修行方式十分玄妙,很难按照典籍中记载的模仿,须得师父亲自教授。于怀鹤也会一点,但都是低级法诀,高阶的法诀修行起来非常困难。
并非每个仙人兜如同归元门的门主那样随性自然,西月仙人希望将自己一生修行所得流传下去。他收了几个徒弟,还未学成,自己就大限将至了,无法继续教导下去。
于是,西月仙人想了个法子。
神念是很容易消散的东西,一般仙人最多留下几道,但对法诀的传承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西月仙人以自己的骨头承载神念,得到他的骨头者,就能接受他的教导。
归雪间提出疑问:“一个人只有二百块骨头,西月仙人的遗骨还未用尽吗?”
于怀鹤道:“没有。”
西月仙人考虑过此事。若是谁都能得到传承,骨头虽比一般的神念多得多,也很快会被用完。所以想要得到传承,要先接受考验,通过试炼,才能真正拜入西月仙人门下。
准确来说,照月阁至今的所有弟子都是西月仙人的徒弟。
一千年来,照月阁上下加在一起统共不过一百人,如今照月阁内差不多有三十个弟子,十个长老,阁主之位空悬至今。
是以照月阁的弟子稀少且珍贵,很少外出,也不前往紫微书院读书,专心修行《四十一字真言法诀》。
世间别处肯定还有遗落的仙骨,但西月仙人是最确定的一个,于怀鹤曾亲自前往照月阁查探此事,确认无误。
一切准备就绪后,也需要当事人的意见。
于怀鹤问:“通过试炼,即可得到西月仙人的传承,你要去试试吗?”
对于别人而言,需要的是仙骨中承载的法诀,归雪间需要的却是这块仙骨本身。
上门求西月仙人的仙骨,无论用什么理由都很奇怪,最好的办法是通过试炼。
归雪间问:“真的可以吗?”
未尽之意是有点像是骗人。
两人的手指越握越紧,一根接着一根,交缠在一起。
周先生忽然咳嗽了一声,不是的是身体不好,还是在提醒他们两个不要太过分。
于怀鹤说:“你是散修,没有门派。”
虽然母亲和未婚夫都是归元门的弟子,但不代表归雪间天生就入了归元门,严格意义上说,他是以晚辈的身份祭拜先祖。
归雪间想了想,好像也是。
于怀鹤又指出归雪间的担忧:“照月阁的规定,没有说过无仙骨者不可入门。”
归雪间:“。”
除了紫微书院这样博览众家之长的地方,一般门派入门考察的都是天赋根骨是否与本门功法相符,根本不会想到有人会没有仙骨。
他微微蹙眉,向于怀鹤望去。
龙傲天好像也有诡辩的时候。
为了归雪间。
对归雪间而言,现在拥有的东西都是前所未有的,他不想拒绝新的可能。他也想要重获仙骨,想要修仙,想一直和于怀鹤在一起。
那些顾虑都没有必要,归雪间只要去尝试就好了。
归雪间垂着眼,低低地说:“好。”
周先生道:“说的很对。”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紧紧盯着。
归雪间有点心虚,他想要抽回手,却被于怀鹤扣住了。
……应该看不到吧,书院衣服的袖子还是很宽大的。
在周先生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做,归雪间既担心被发现,又体会到了某种特别的快乐。
周先生自然不会发觉看起来很乖的学生在想什么,他又多提出了理由:“你如今在书院里的名气很大,无门无派,因身体缘故修为不佳,没学过什么功法,又精通阵法,照月阁一直很希望招收到有天赋的弟子,想必不会拒绝你去试炼。”
顿了一下,又说:“我打算请文敏兄修书一封,将你的事告知照月阁。”
于怀鹤的修为很高,剑法是天下无双,但论起年纪,在修仙界实在太小,贸然上门,怕是难以直接见到照月阁长老。若是紫微书院的先生提前解释情况,他们再登门拜访,肯定更为妥当。
归雪间有些疑惑,还未反应过来便问:“不是您……”
他只有在很熟悉,很不设防的人面前会这样,没想清楚就开口询问。
话说到一半,就明白过来了。
周先生的修为不高,在书院里专职修书,也不教课,外面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先生。如果有人听说过他,大概是因为几十年前的旧事,叛出师门,自断经脉,干预俗世之事,是不大好听的名声。
周先生对归雪间太过关心,不希望此次照月阁之行出现任何意外,思虑周全,所以先将自己排除在外了。
归雪间抬起眼,向周先生望去。
他能感受到这是先生对自己的爱护,却不能坦然接受。
有的时候,“更好”不代表归雪间想要。
辩驳的理由有很多,比如在在书院里,对归雪间情况最为了解的是周先生,如果找别的先生来写信,好像有欺瞒的嫌疑。
那些念头一闪而过,最后,归雪间说的是:“我是您的学生,您不为我写信吗?”
作为先生,不为自己的学生写拜帖,好像是一件很过分的事。
周先生僵住了。
正好夏新雨兴冲冲地赶回来,闻言为师弟发声:“什么!师弟要去做什么,先生您竟然都不愿意给师弟写信!”
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兀自猜测,为归雪间打抱不平:“先生,你怎么能这样!之前我学刀法时,您还给我托别的先生教我来着!”
周先生被气笑了。
方才房间里略有些忧愁的氛围烟消云散,周先生用力敲了一下夏新雨的脑袋,又无可奈何地笑了:“好吧。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写。”
于是,决定由周先生写信,寄给照月阁,等收到回信,再前往试炼。
商议完了后,归雪间和于怀鹤离开青如斋。
回到见白峰,走过栈道,一推开门,三人一蛇都聚在院子里。
见他们回来了,几双眼睛立刻盯了上来。
严壁经笑道:“两位施主,正好有一桩好事要告诉你们。”
这和尚一旦用这种语气说话,归雪间就觉得不大可能是什么好事。
严壁经继续道:“我这里有一个去赏雪看雪品茗的名额,正欲与施主们分享。”
果然,别风愁补了一句:“是他只抽到一个名额,隔壁院子抽到五个名额。”
原来,紫微书院除了招收学生,也欢迎修仙门派来书院历练。
这一次要来的是万乐楼的乐修。抵达当日,乐修们会在湖心亭上表演乐器,书院的学生也可一同听着乐声,映着月光,赏雪品茗,很是清静自然。
湖心亭外的两岸只有那么大,不能容纳所有学生,只能选一部分。因与修行无关,这样的事,书院一贯是抽签的。
别风愁冷笑道:“我听见有人敲门,刚走到院子,这秃驴就抽完了。”
严壁经飞快去抽了签,手气极差,只抽中一个。
事已至此骂人已经没用了。
严壁经正经道:“既然是在湖心亭赏雪,不如就通过雪来分出胜负,得出这个名额的归属。”
归雪间还以为是要比什么法术,结果严壁经说是打雪仗。
剩下的两人一蛇跃跃欲试,很是期待。
归雪间懂了,名额并不重要,其实是这段时间太累,考完了试,舍友们想找点乐子。
虽然他不怎么能动弹,好像注定会输,但也想和舍友们一起玩,便看向于怀鹤。
于是,于怀鹤也同意了。
开始之前,要先约法三章。
比如第一条是严壁经提出来的:“于施主的修为太高,对我们不公平,所以不许动用灵力。”
于怀鹤无所谓地点了下头,是可以的意思。
孟留春又说:“这次的名额只有一个,未婚道侣也不能装成一个人进去,所以不许组成一队。”
归雪间看了眼于怀鹤。
也行吧。
无论是谁得了名额,小鱼都可以同去,所以就不单独参加这场比试了,选择帮助最为弱小的归雪间。
最后,别风愁说:“被砸中十下就算输。”
话音刚落,不知道什么时候捏好的雪团砸到了他的脸上。
一扭头,严壁经已经退后数十步。
凶手昭然若揭。
别风愁勃然大怒,气的化为原形,吞了一大口雪,像是要把严壁经砸进雪堆里。
小鱼飞速游了过来,体型变大,用尾巴尖卷起归雪间。
孟留春偷偷摸摸捏了个雪团,砸向背着自己的于怀鹤,想要趁机报仇雪恨。
于怀鹤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微微偏头,雪团擦身而过,又用剑鞘挑了一团雪。
毋庸置疑地砸中了。
小鱼十分灵活,驮了个人照样能够飞檐走壁,归雪间有天青垂水的保护,身法又很精妙,原以为他最为弱小,没料到三个舍友都碰不到他的衣角。
于怀鹤不能动用法术和灵力,仅凭身体,也占得上风。
别风愁化作原形,速度都远不及于怀鹤。
有意无意的,于怀鹤好像帮归雪间挡了好几次别人的偷袭。
他做的很隐晦,又恰到好处,几个舍友抓不住他违规的把柄,更加气急败坏。
归雪间也趁乱扔了几个,砸中了别风愁的灰毛,严壁经的光头,孟留春的脸。
大闹一通,玩得尽兴后,三人纷纷败于于怀鹤之手。
最后只剩下坐在小鱼身上的归雪间和禁止动用灵力的于怀鹤了。
小鱼载着归雪间,停留在房檐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于怀鹤。
赢过这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于怀鹤起身跃至半空,停在瓦片上,看似是要抓住小鱼的脖子,实则声东击西。
小鱼果然上当,张大血盆大口,要咬住于怀鹤的袖子却落了个空,回过神时已无力回天,归雪间从它的背上被捉了下去。
归雪间被于怀鹤抱着,悄然落地。
打又打不过,归雪间准备老实认输了。
他眨了眨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