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贿赂
归雪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太累了,筋疲力尽,睡得昏天暗地。
睁开眼时,幔帐还是像昨天那样垂着,看不清外面的天色。
归雪间的理智缓慢回笼,他意识到一个事实,自己整个人正蜷缩在于怀鹤的怀里。
他屏住呼吸,像是在发呆,不是没有反应过来现在的处境,而是需要适应的时间。
于怀鹤甚至没有坐起来,好像也在睡。
在此之前,他们是经常睡在同一张床上,但皮肉紧贴着和隔着衣服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归雪间的眼前晃过很多零碎模糊的画面,光是想一想,他现在就要冒烟了。
终于,归雪间尝试着想要钻出于怀鹤的怀抱,远离这个人让自己冒烟的人。但根本没用,他的力气比过去任何时刻都要小,真的像一个木偶那样很难动弹了。
于怀鹤放任归雪间挣扎了片刻,问:“怎么了?”
归雪间问:“你也还在睡?”
半睡半醒间,他被喂了好几次水,喉咙不干,但还是哑。
于怀鹤低下头,那张英俊的脸立刻占满了归雪间的视野:“不想动。”
归雪间:“……”
这个回答很没有自制力,太不龙傲天了,他记得这人以前受了伤还想去练剑来着。
醒了一小会儿,身体每一处的感觉都逐渐回归。
身体好像很沉,腿根被压了很久,不是疼,是很酸。
于怀鹤问:“难受么?”
归雪间的脸埋在于怀鹤的肩窝,含含混混道:“嗯。”
于是,于怀鹤的手臂很长,半坐起来,就可以探到归雪间难受的地方,好心地帮可怜的未婚夫按揉了。
软绸的被子轻若羽毛,划过皮肤,都会让此时的归雪间颤抖,更何况是于怀鹤略带薄茧的掌心。
归雪间的反应很大。
于怀鹤没有松开手,他只是换了个姿势,压在了归雪间的上方。
归雪间抬起眼,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于怀鹤的身体,上面还缠绕着绷带。
他的脸很热:“你的伤好了么?我昨天有没有碰到?”
到了最后,他的理智全然丧失,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了。
……还是于怀鹤太过分了。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有时候也是危险的。
归雪间看不到于怀鹤的脸,只能感受到从这个人胸腔处传来的轻微震动。
于怀鹤好像是笑了,他说:“没有,你很小心。”
那就好。
归雪间咬了下唇,目光断断续续地看着于怀鹤,始终不能离开。
他的眼底湿漉漉的,像是有未干涸的眼泪。
于怀鹤捧着归雪间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没什么克制地吻了上去。
一个漫长的吻结束后,于怀鹤非常奢侈地用传音符点菜。
没过多久,店小二将饭菜送到门外。于怀鹤没下床,直接用挂幔帐的绳子打开门,将门口的托盘端了进来。
归雪间被扶起来,靠在床头,吃了煮的很软烂香甜的粥,又躺了回去。
他睡了太久,不困,但没有起来的力气。
于怀鹤也很是堕落,什么都没做,抱着归雪间继续躺着,漫无目的地浪费时间,好像全世界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直到几位舍友的来访。
游疏狂死了,几个人的胆子变得很大,都敢光明正大找上门了。
总不能把人拒之门外,于怀鹤“啧”了一声,穿上衣服,走下床。
归雪间只好装睡,不发出任何响动,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进来,别风愁就问:“归雪间人呢?”
于怀鹤的嗓音和平时不大一样,但说话的语气是一贯的冷淡:“他病了。”
别风愁很怀疑:“我昨天看他也没受伤,怎么就病了?”
归雪间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总感觉谎言要被戳穿了。
幸好别风愁的下一句话是:“他是很容易生病,吹点风也要咳嗽感冒。”
归雪间松了口气,脸又埋进枕头里了。
几人开始商量正事。
昨日他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十多个阵法大师安置在洞庭居士的房子里,又连夜从相邻的仙城找了丹修过来看病,这样忙活了大半天,那边才算消停,有空过来问他们准备什么时候一同前往不碌宫。
隐瞒游疏狂的死讯是利大于弊,但还是有弊端的。
譬如现在的不碌宫还是井然有序,戒备森严,轻易不得进入。
不过一天时间没联系上城主,庸城上上下下并不着急。
如果有人说游疏狂死了,他们反而觉得是天方夜谭。
严壁经在不碌宫待了一段时间,对庸城上下对游疏狂近乎狂热的崇拜深有体会。
在不碌宫中,游疏狂的地位极高,下属将他视作真仙。游疏狂不是不能死,但应该是在修仙界众人围堵之下,以一当千,死的轰轰烈烈,而不是悄无声息地死在一个无名小辈手中。
于怀鹤在书院的名头是很响亮,但到底才二十岁,和一群动辄几百岁的修士相比,资历太浅,魔界的经历也不能说出来,剩下的那些拿到书院外就不太够看了。
没有人想到于怀鹤能杀了游疏狂。
夜长梦多,也不能拖太长时间,几人约定今晚行动,严壁经提出要离开庸城,设宴辞别,招待众人,归雪间和于怀鹤可以浑水摸鱼进来。
正事商量完了,归雪间以为舍友们该离开了,没料到别风愁的问题实在很多,又开口了。
只听他问:“于怀鹤,你昨天受了伤,血流的像是快死了。我们本来还想等你恢复,怎么现在就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归雪间:“!”
这人不仅是神清气爽……
归雪间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明明没人看到,还要演出事不关己的样子。
别风愁又问:“你吃的什么丹药,这么有效。”
于怀鹤没有说话。
他一贯少言寡语,舍友们了解他的脾性,也没放在心上。
孟留春近日努力修行弄云仙人的传承,也学会看面相了,忽然石破天惊道:“我看于怀鹤心情不错,所以身体也好了。”
……就不能是洞虚期的修士恢复起来比较快么?
归雪间没忍住在床上滚了一下,默默地捶床,默默地持续崩溃。
于怀鹤又沉默了,他偏过头。
隔着幔帐,归雪间感觉于怀鹤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随意地“嗯”了一声。
小鱼眼睛很尖,发现归雪间忽然动弹了,好像是醒了,好心想要探望自己的朋友,都游到床沿,却被一只手压住了尾巴尖。
岂有此理!
小鱼回过头,想要咬人。但抓它的是于怀鹤,咬不到。
于怀鹤瞥了小鱼一眼:“他还在睡。”
小鱼:“嘶!”
它很倔强,越不让看越要看。
于怀鹤道:“十坛桃花酒。”
小鱼有些犹豫,还是想看归雪间。
于怀鹤增加筹码:“二十坛。”
在如此多的桃花酒面前,小鱼败下阵来,轻轻“嘶”了几声,和归雪间说话。
归雪间听明白小鱼的意思了,它说两个人最多是吵架,于怀鹤又不会打他,所以就不打扰归雪间休息了。
归雪间:“……”
他默默地将被子拉高,遮住了脸,像是掩耳盗铃。
终于,几人起身离开,外面的声音都消失了,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于怀鹤推开幔帐,掀起被子,将未着寸缕的归雪间抱了起来:“都走了,别蒙着了。”
归雪间想到方才种种,恶从胆边生,勾着于怀鹤的脖颈,咬住了这个人的嘴唇。
他没什么力气,咬的又轻,不可能破皮,只在于怀鹤的薄唇上留下一道牙印。
……还没昨天在这人肩膀上留下的痕迹深。
于怀鹤并不在意,半垂着眼,舔了下归雪间咬过的地方,淡淡道:“下次可以咬重点,又不疼。”
第122章 身残志坚
舍友们都走了,房间里重归安静。
于怀鹤又脱了衣服,回到了床上,抱起归雪间。
这样的夏天,和于怀鹤贴在一起很舒服,归雪间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后,归雪间从于怀鹤的怀里钻了出来。
他撩开幔帐,探出上半身,看到西沉的太阳。
昏黄的光线透过窗户照了进来,似乎将一切都笼罩上黯淡的薄纱,连于怀鹤注视着自己的眼眸都显得很温柔。
归雪间迷茫地想,他们两个好像浪费了一整天的时间。
修仙之人的寿命很长,其实浪费一两天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于怀鹤修行起来一直过于努力,风雨无阻,才会显得这件事意外又突兀。
归雪间打算起床了。
于怀鹤还是不太想让他起来,仿佛床是归雪间唯一能待的地方,自己的怀抱是归雪间唯一的归宿。
归雪间觉得不能那样,他又没有那么脆弱。
推开于怀鹤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归雪间直起身,从储物戒指中拿出干净的衣服。
这次于怀鹤没有制止,只是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归雪间的动作。
归雪间裸着身体,戒指都摘下来了,浑身上下,唯独耳垂上一抹翠绿的天青垂水,将皮肤衬得很白。
他慢吞吞地穿衣服,低头无意间瞥见自己肋骨那里全是痕迹。
星星点点,蔓延开来,连成一片。
归雪间一怔,慢半拍意识到什么,咬了下唇,朝于怀鹤望去。
……是这个人做的,他自己又碰不到。
于怀鹤察觉到他的眼神,抬手握住归雪间的腰,手指顺着他身体的曲线往上滑。
指尖是冷的,归雪间持续瑟缩,很轻地喘息着。
于怀鹤是个不会推卸责任的人,也会说:“归雪间,是你太白了。”
闻言,归雪间蹙起眉,瞪着于怀鹤。
这是看得到的地方,还有看不到的地方……
“上过药了,”于怀鹤半垂着眼,语气中没什么愧疚的意思,“又不疼。”
归雪间:“……”
罪魁祸首表现得太过坦白,让人无法追究下去。
于怀鹤笑了笑,起身向归雪间靠了过去,他偏过头,脖颈很是修长,青筋微微凸起。
归雪间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上面有几个已经愈合,隐约留下痕迹的牙印。
他问:“这是什么……”
又突然反应过来,这样的位置,于怀鹤自己又咬不到,好像只有自己……
于怀鹤的修为很高,伤口愈合得很快,由此可知,昨晚咬的有点深。
想到这里,归雪间的脸色发热,嗓音有点抖,带着点鼻音含混地问:“我咬的?”
昨天夜里,归雪间的精神和身体都濒临崩溃——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
在于怀鹤面前,归雪间是个不太能忍耐的人,无论是疼痛还是欢愉。在昨天晚上,两种感觉都太过强烈。
他不能动弹,怕于怀鹤的伤势雪上加霜,不由自主地用了别的方式发泄。
……原来自己也会咬伤别人。
归雪间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比起龙傲天,他有点愧疚,衣服还没穿好就贴了上去,啄吻了几下于怀鹤脖颈间早已愈合的伤痕,以作道歉。
*
骤然起床,归雪间还不太适应软绵绵的双腿,身残志坚地和于怀鹤一起出了门。
辞别晚宴已经开始了。严壁经是个小辈,面子不是很大,但到底是百川城的少主,游疏狂不在,有几个重要人物也要来作陪。据他自己说,出家后不会再继承百川城,外人不知道,还能用来忽悠一下。
上午见面的时候,严壁经将不碌宫大致的巡逻方式、地点、路线告知了于怀鹤。
游疏狂所在的宫殿防守严密,轻易不能靠近,严壁经也没有理由,只能旁敲侧击的推测。
这也够了。
归雪间可以用整座宫殿的花草树木探路,于怀鹤的修为很高,对灵力的感知极为敏锐,两人在不碌宫中穿梭,不至于如若无人之境,也较为轻松。
趁着巡逻的间隙,两人来到了正殿外的大门。
外面的巡逻很多,院子里的侍卫却没几个,紧闭的殿门内更是空无一人。
据严壁经打听到的消息,游疏狂公开露面时的排场很大,平常却喜好安静,身边很少要人侍候。
对此归雪间有两条猜测。
一是游疏狂的性情狂妄,不觉得有谁能偷偷进入自己所在的宫殿。再来是暗中谋划之事太过惊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游疏狂并不相信一无所知的侍卫,索性不让人进入。
侍卫穿过走廊,绕到宫殿的另一侧时,于怀鹤抱着归雪间落地。
从游疏狂尸体上翻出的玉牌起了作用,在又一波侍卫通过走廊拐角时,于怀鹤拽着归雪间的手,往里一退,两人的身形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门又重新合上了。
两人畅通无阻地来到游疏狂的书房,书架上摆放着的大多是庸城历年来的种种俗务,包括每一个在庸城渡劫修士的资料,十分详尽。乍一看是认真负责,但知道洞庭居士的遭遇后就明白是别有用心了。
这些没什么用,于怀鹤继续翻找。
半晌,他摸到一个地方,直起身,看向归雪间:“布置了阵法。”
代表里面是重要的东西。
归雪间低下身,腰有点酸,被于怀鹤扶住了。
试探了一小会儿后,归雪间辨认出这个阵法的雏形。
这是个防止外人打开的阵法,步骤稍有不对,里面放着的东西会直接被毁尸灭迹。
这阵法很常用,变化多端,归雪间不想猜到底是那种,深吸一口气,决定暴力拆除。
打开后,里面放着很多封信。
游疏狂与几个宗门家族,以及身处人间的魔修都有联系,其中还有白家。令人失望的事,里面没有和紫犀来往的信件。
两人简单地翻阅了一遍。内容和他们想的差不多,都与寻找人手,修建新城,引流地下湖,建造阵法有关。魔族入侵的事由游疏狂发起,魔修能在人间隐匿踪迹,游疏狂也功不可没。
最后,归雪间拆开游疏狂和白家燕鱼之间的信。
他不太想给于怀鹤看,怕里面写了见不得人的东西,但又找不出合理的理由,只好乖乖在于怀鹤面前展开。
原来,归雪间和于怀鹤一同私奔后,白家立刻就向游疏狂求助了。白家的意思是,万一白十七尝试修仙,有了修为,计划就彻底失败了。
归雪间若有所思。难怪出逃后,最开始白家还尝试把他带回去,日子久了,就不抱幻想,只想杀了他,毁掉尸体,不被外界发现不对了。
他想,第一魔尊需要的是一个彻底完整的容器,一旦归雪间的身体有了属于自己的印迹,就不再完美,不能再用了。
归雪间甚至还能置身事外地评价一句,条件未免也太严格了。
游疏狂收到信后却并不紧张,说这么点小事,无须在意。
所以逃命的一路上,只有白家的少许追兵,游疏狂压根没有动作。
为什么?
归雪间很疑惑。照理来说,自己的作用很重要,是最适宜的容器,前世第一魔尊也是通过自己来到人间,游疏狂与魔族勾结,希望第一魔尊降临于世,也应该伸出援手,帮助白家才对。
转念一想,游疏狂不是魔族,更不可能是第一魔尊的狂热崇拜者,他有自己的目的,或许与魔族的利益相冲突,第一魔尊的容器是其中一个矛盾点。
归雪间捏着信,自顾自想了半天,一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于怀鹤没再看信,而是看着自己。
他没有说话,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好像在探索着什么。
归雪间有一瞬的怔愣。
白家和游疏狂之间的信,比过往任何一次都要明确直接地指出了自己的身份。
归雪间是不应该存在的灵魂,他的肉体白十七是很重要的容器。
对归雪间而言,不是那些秘密不能被于怀鹤知道,他什么都可以告知于怀鹤,什么都可以交付于怀鹤,但有时候不知该怎么开口。
那些幻梦一般天方夜谭的过去,被痛苦、无趣、折磨充斥的,没有和于怀鹤私奔的人生,归雪间体会过一次了。
时至如今,归雪间终于能对前世做出更加客观的评价,不是较为不幸,而是非常不幸的人生。
一小会儿后,于怀鹤移开了视线,他没有追问这些过去的、归雪间不愿意提起的事,只是将信收了起来:“这些证据要交给书院。”
至于哪些交,哪些不交,于怀鹤有自己的判断。
归雪间眨了下眼,“哦”了一声,很突然地蹭了蹭于怀鹤的脸,像是寻求某种安慰。
将书架检查完毕后,剩下的只有游疏狂平日里用的桌子了。
于怀鹤翻了一遍桌面,没有什么发现。又打开左边的抽屉,里面放了一本不厚的册子。看起来平平无奇,实际附着了一个强大的禁制。
于怀鹤曾在仙人飞升的洞府中见过,对归雪间解释了两句。
这个禁制看似普通,实则威力巨大,渡劫巅峰,即将飞升的仙人才有能力布置。它不可被触碰,无论多么小心,使用什么法器,都会发出巨大的警报,同时延伸出牢笼,将闯入者关押其中。
打开的方式只有一个,非常简单粗暴,就是用禁制主人的血。
游疏狂十分自信,觉得这样的禁制无人能破。
归雪间听完后小声嘀咕:“游疏狂的尸体还挺有用的。”
于怀鹤从储物戒指中拽出半具尸体,抬起游疏狂的手臂,随手将桌上的笔架捏成尖刺的形状。
然后,把一截僵硬的手指放了上去,捅了个对穿。
老实说,这样的场景是有点吓人的。
随着鲜血滴落纸面,禁制随之消解,于怀鹤将册子拿了出来,确定没有危险后递给归雪间。
归雪间随意翻开一页。
原来是日录。怪不得藏得比信件还深,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作者有话说:
猫的心虚,猫的补偿,猫的贴贴,怎么不是好猫呢!
日录即日记!
第123章 日录
日录写的很简短,游疏狂只记录了近三百年的人生里最重要的事。
他是散修出身,来自偏远的峨洲。年少时,他曾听说过紫微书院,当时书院的名头还没那么大,游疏狂觉得去书院读书时浪费时间,不如早寻出路。
在修仙之道上,他有极为出众的天赋。当时的庸城还是个小城,游疏狂抱着以最快的速度出人头地的想法投身于此。城主对他亦十分欣赏,十多年的时间,就将他提拔作为副城主。
不久后,城主在一次闭关中因走火入魔而死。
是游疏狂做的。理由简单而直接,修仙之人的寿命太长了,城主才三百岁,游疏狂无法再忍受屈居人下的日子了。
城主死的太凑巧,有人提出异议。
游疏狂将自己的做法写在了日录中。
凡有疑者,尽数杀之。
他成为了新的城主,立誓成为修仙界举足轻重的人物。为此愿意牺牲修炼的时间,从不沉溺享乐,以身作则,在城中巡逻,说服散修在庸城定居,为城中修士提供保护。
在成为领袖这件事上,游疏狂有不输于修仙的天赋。
几十年过后,庸城在众多仙城中崭露头角,游疏狂的名气也很大了。他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对此越发渴求,野心没有止步于此。
一般的修仙之人终其一生追求的是脱离凡胎,得道成仙,飞升上界,游疏狂不大一样。
他想成为整个修仙界说一不二的皇帝。
看到这里,归雪间忍不住对于怀鹤说:“他疯了?”
于怀鹤点了下头,随意道:“可能。”
归雪间想了想,又说:“人还是要读点书的。”
如果游疏狂当时来了紫微书院,受到了教导,纠正了道心,可能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数千年来,修仙界的各大宗门、家族,仙城不是没有过争权夺利的过往,但一个修士即便成仙的修为,可以杀一人,百人,千人,修仙界的修士无数,追求的是天道,并不信服于某一个人。一片土地被占领,修为足够支撑他们去别的地方,不会被困住。一个仙城城主想要得到人间帝王那样尊崇的地位,会被周围正道群起而攻之,是绝无可能的事。
游疏狂是疯了,但不是傻子。他花费了十多年思考此事,得出结论,凡人依附于土地,受制于口腹之欲,所以不得不依从帝王,以换取生存的权利。修仙之人却能畅游天地,不受任何制约。
如果修仙界所有修士都受到莫大的威胁,遭遇前所未有的劫难,他们不得不聚集在一起,对抗另一方,缺少灵力,面临生存危机,或许游疏狂便能一呼百应,成为修仙界的帝王。
一千年前镇压魔族后,修仙界遭遇重创,大多数修士争权夺利的心思都歇了,很是休养生息了一番。
没有条件,也要制造条件,游疏狂这么打算,率先联络了魔族。
他的意思是魔族虽然凶狠残忍,却很难占领整个修仙界,不如与自己合作,以欻山为界,修仙界和魔界分而治之,魔族可以将剩下的修士当做源源不断的食物,而游疏狂有了魔族的暗中支持,可以统率一众修士抵抗外敌,借机完成心愿。
不能当整个修仙界的皇帝,当半个也不错。
归雪间想,游疏狂确实是个疯子,他为了自己的野心什么都能做,置天下人于不顾。
幸好他已经死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归雪间轻轻皱眉,想起前世的事。
无论是被困在第一魔尊身边,还是后来在人间飘荡,他都没听过游疏狂这个名字。
看来前世游疏狂的计谋也没能得逞,甚至整个人都像没有存在过,从未被世人提起。
就像游疏狂临死前,于怀鹤所说的那样,他为之努力一生的东西——权力和名声,都会在他死后消失,连遗臭万年的资格都没有。
不是威胁,于怀鹤是认真的,他说到做到。
思及此,归雪间偏过头,看向于怀鹤。
很难想象一个看起来这么冷淡,对世人如此疏离的人,会对人心有如此细微的把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龙傲天有点可怕。
于怀鹤的感觉敏锐,察觉到归雪间的视线后抬起眼,两人对视着。
归雪间先收回了目光。
于怀鹤看了归雪间一小会儿,他习惯猜测归雪间的想法,但归雪间想的是前世的事,太过天马行空,他猜到了一半,开口道:“游疏狂已经死了,不必担心。”
归雪间看着他,慢慢地“嗯”了一声。
再可怕的龙傲天,在归雪间面前,也只有保护。
归雪间只想靠近。
他低下头,继续看游疏狂的日录,之前的疑惑也得到了解答。
游疏狂和魔族达成合作,将修仙界一分为二。对游疏狂而言,魔族要足够强大,强到可以侵占修仙界,使众多修士面临灭顶之灾,但也不能那么强,那样他就完全丧失话语权,陷入弱势。
而在紫犀口中,唯有第一魔尊能够统率整个魔族,魔族的强大与第一魔尊息息相关。所以最好的容器,也就是白十七丢了是好事,第一魔尊用了备选,就不可能强大到完美无缺了。
再往后翻,大多是游疏狂为了第一魔尊的现世做准备时犯下的种种恶行。
直至二十多年前,日录中出现了于行竹的名字。
那一年,游疏狂与紫犀见面的归途中发现了一个洞天福地,他只身前往,没料到这位仙人极度厌恶别人来到自己的居所,设下机关极为阴毒,游疏狂折损在最后,因为修为高超,侥幸捡回一命。
不久后,于行竹凑巧也发现此处,与失去记忆和修为的游疏狂相遇了,也相爱了。
在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里,游疏狂或许真的对于行竹产生过爱意,没有权势,没有野心,这份爱是他人生中最为珍贵的东西,和于行竹的爱相对等。
但随着伤势痊愈,记忆也一同恢复,那点爱意瞬间被数百年的记忆冲淡,变成游疏狂人生中不值一提的事。
于行竹何等聪明,她看到恢复记忆的游疏狂,便知道自己喜欢的人也死在这个时刻。
她同游疏狂告别,游疏狂还不至于恩将仇报,放任了于行竹的离开。
此后的十年间,游疏狂偶尔会记起于行竹。
偶得此梦,恍若隔世。
但也只是一场梦。
几年前,当于行竹发现了游疏狂的秘密,游疏狂没有犹豫地杀了她。
于怀鹤神情平淡地翻过这一页。
这些过去的往事,于行竹不在意,于怀鹤也不在意。
他对游疏狂的想法不感兴趣,已经报了杀母之仇。
除此之外,两人还找到游疏狂近些年为魔族做事的证据,也一一收入储物戒指中。
游疏狂一旦无故失踪,庸城必然大乱,到时候那些手下说不定会直接叛出修仙界。归雪间和于怀鹤商讨一番,决定抓几个确凿无疑知晓此事的人证。
正好有一个周管事在严壁经今日举办的辞别宴上。
事不宜迟,两人动身前往。
大榕树茂密繁盛,枝叶轻轻摇晃,像是有一阵微风吹过。
归雪间和于怀鹤两人藏在榕树的树冠间,从这里可以看到屋内的情景,等宴会结束,便可拿下那位管事。
能杀死游疏狂,有一半是归雪间的功劳,但他好像还是过分脆弱。今日出来,稍微被风一吹,就连树枝都坐不住了,太窄了也太硬了。
他在枝头摇摇欲坠。
归雪间觉得于怀鹤对这件事负有很大责任,如果不是昨天……他的身体养好了很多,平时没有这么弱小。
于是,没过一会儿,归雪间又被于怀鹤揽入怀中,不是靠着,而是整个人蜷缩在于怀鹤的怀里。
夏天的衣衫很薄,于怀鹤有一搭没一搭地抚弄着归雪间露在外面的后颈,在月光下显得很白。
归雪间的身体随之微微颤抖着。
他以为有过最亲密的接触,阈值会提高,不会因为这些简单地触碰就会有反应。
实际上根本没用。
归雪间的反应更大了,此时此刻的心跳比第一次被这个人抱着时还要快。
等待的时间很无聊,归雪间想找身旁的人说话了。
他有点费力地仰起头,柔软的嘴唇贴着于怀鹤的耳侧,嗓音是哑的,用气声说:“我从窗台上跌下来,你抱得太紧了。”
于怀鹤低头看着归雪间,挑了下眉:“当时没抱过人。”
归雪间歪了下脑袋:“只抱过剑?”
于怀鹤点头:“以后都不会了。”
这是迟来的承诺,于怀鹤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
在此之后,于怀鹤的拥抱总是很妥帖,即使一手握剑,一手抱着归雪间,也从来没有弄疼过他了。
归雪间想,其实于怀鹤对很多事都没有经验,他只是学得太快了,好像什么都会。
于是,归雪间又有意见要提了。
明明别人都听不到,他连气音都要压到最低,缓慢地眨了几下眼后,他提到这事,需要很大勇气,克服羞耻:“那你以后,像昨晚那样的事……也不要弄疼我。”
很难得的,于怀鹤怔了怔。
归雪间还在等待,就听这个人认真地问:“只有疼么?”
这人是绝对是故意的。
归雪间的身体还是一僵,连浅色的眼眸都停顿了。
于怀鹤抱着他,能很清晰地感觉到归雪间转瞬间的变化。
两人十指相扣,归雪间紧握着于怀鹤的手,强行镇定下来,装作若无其事道:“也不是。”
他不敢细想那时的感觉,沉溺于失控,身体、心脏、理智,全部的自己只随着于怀鹤的动作随波逐流,好像完全丧失了自我的意志。
归雪间垂下眼眸:“总之,不要。”
于怀鹤安静地看着归雪间,呼吸敛了敛,语调不很认真,漫不经心道:“之前没有经验,下次尽量不让你疼了。”
至于别的并没有承诺。
归雪间慢半拍地察觉到不对。
如果没有疼,别的感觉不就更快地把他淹没了吗?
是不是不太对。
归雪间没来得细想,忽然之间,感觉到一缕魔气自身下飘来。
这魔气极浅,夜风一吹就散了,很难觉察。
归雪间的思绪中断,拽住于怀鹤的衣袖:“有魔族!”
他回忆着魔气飘来的方向,低头看去。
走廊上有七八个侍从,他们方才过来呈上新一轮的酒水,现下正一同离开。
庸城干净至极,游疏狂不允许任何魔族在城中停留,生怕被发现后引起别人的关注。
由此归雪间判断,这个魔族能出现在不碌宫中,身份应当非常重要。
于怀鹤没有着急,他看着侍从离去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小半刻钟后,几个侍从各自领命散开。
该动手了。
于怀鹤轻巧地落地,他没有出剑,只是用剑鞘敲了一下这人的后颈。
不重,只是令对方昏迷,找个安全点的地方问话。
诡异的是,这个魔族脑袋却好像受了什么重击,直接从脖颈处掉落。
于怀鹤不可能掌握不好这点力道。
猝不及防下,归雪间吓了一跳,他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眼睛已经被于怀鹤蒙住了。
下一瞬,于怀鹤又松开了手。
归雪间看到这个魔族的脑袋径直落地,摔的稀巴烂,但那只是个空壳,里面什么都没有,更谈不上鲜血和脑浆了。
归雪间观察得很仔细。
散落在地面的碎片很快融化成烂泥般的东西,蠕动着重新凝固弥合成了脑袋的样子。
只见这魔族俯下身,摸索了一番,将脑袋拾起来,重新安在了脖子上。
归雪间:“……”
这一幕也太超越常理了。
于怀鹤将归雪间护在身后。
那魔族安好了脑袋,回过头。
他长了一张很普通的脸,过目即忘,周身魔气淡到了极致——一般来说,这代表着弱小。但也有例外,修为格外强大的魔族也有掩饰魔气的方法。
归雪间觉得,眼前这个魔族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那魔族飞快适应了新的脑袋,他看向归雪间,似乎是回忆了一下,问道:“你是归雪间?”
于怀鹤站在归雪间身前,归雪间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并无恶意。”那魔族摊开手,“就算有恶意,对你们也做不了什么吧。”
这倒是。
归雪间往前走了一小步,还是被于怀鹤拦着。
龙傲天要百分百确定他的安全。
那魔族不以为意:“不能谈谈吗?我很想见你,但你们那个书院实在很难混进去,一直找不到机会。”
归雪间看了他一眼,这魔族的发言好危险。
对方似乎想起了什么,露出一个友善的笑来:“你们可能知道我。我的名字叫丹青,这是我的化身。”
归雪间和于怀鹤对视了一眼。
丹青是第三魔尊,传言中与紫犀不和。
丹青笑道:“又不是每个魔族都想进入人间,像我就从不吃人。”
归雪间不是很信,他看过魔界历史的零散记载,丹青是一千年前的魔尊,曾经跟随第一魔尊入侵魔界。
他直视着丹青的眼睛:“真的吗?”
丹青愣了一下,好像妥协了:“好吧,准确来说是一千年没吃过人了。我后悔了,现在也不希望第一魔尊回来。所以想找你谈谈。”
第124章 丹青
丹青表现得好像很诚恳,归雪间看了于怀鹤一眼,两人决定听听眼前这个第三魔尊到底想说什么。
他对这里很熟悉,领着他们走到一个更安静,没人打扰的地方。
归雪间低声问:“你在这里待很久了吗?”
丹青点了下头,停下脚步,坐到围栏上,打量着眼前两个人:“归雪间,你和你的情郎在殃咎城大闹一番,杀了无端,可把紫犀气得不轻。”
对面的两人对此都没有回应。
归雪间的注意力短暂地被“情郎”二字吸引,而于怀鹤一贯沉默寡言,如非必要,很少发言。
显然,丹青并不了解两人的性格,以为他们对自己所说的东西不感兴趣。
这是一个失败的开始。
丹青双手交叉,手肘抵在膝盖上,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他抬起头,对不远处的归雪间说:“为表诚意,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归雪间回过神:“?”
他能有什么秘密?
丹青却对这个秘密很有信心:“你不想知道,为什么第一魔尊的容器非你不可吗?”
归雪间一怔。
前世,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归雪间也曾思考过这个问题。但白家上下死的干干净净,一个不留,第一魔尊似乎对此事也很是避讳。有一次,归雪间听到紫犀抱怨这具新的躯体太过脆弱,配不上第一魔尊时,话音未落就被打了一个耳光。
归雪间是很想知道其中缘由,但不代表是现在。
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于怀鹤抬眼朝丹青看去,他对此很感兴趣。
丹青道:“一千年前,四位即将飞升的修士,倾尽毕生修为,将第一魔尊封印在魔界深渊中,永生永世不得离开。紫犀寻遍了办法,最后想出一个法子。第一魔尊想要离开深渊,重回现世,只能脱离原来的躯壳,换一具身体。”
“想要降临在第一魔尊的身体中不是难事,难的是如何使第一魔尊可以继续使用自身的能力。他需要一个容器,这个容器没有形状,其中拥有足够的魔气,可以完美无缺地拓印下他的能力。”
“容器”,这个在许多人口中曾出现过的,含糊不清的词语,终于完全展现在了于怀鹤的面前。
指的是将一个人原来的魂魄彻底剥离,身体成为容纳第一魔尊的器皿。
归雪间感觉自己的后颈一凉,是于怀鹤正看着自己,目光很沉,好像压在他的身上。
归雪间没敢回头看。
于怀鹤没有立刻问他,而是拽着归雪间的后衣领,把他往后拉了几步,直至膝盖碰到什么。
归雪间小声问:“怎么了?”
于怀鹤说:“不累么?”
又没站多长时间……归雪间这么想着,还是坐在了木质的游栏边。
眼前这个丹青本质是一个泥偶,说简短的几句话还行,忽然说这么长一段话,语调听起来是一种诡异的毫无起伏。
他继续道:“魔族的能力是天生的,一出生就定下来了,有了形状,不像人族是修行而。灵府天生广阔的人虽然稀少,也不至于绝无仅有。就像你的情郎,在这方面的天赋和你不相上下,却不能作为第一魔尊的容器。”
归雪间被于怀鹤看着,本能地想要转移话题。
而且丹青已经是第二次说错话了。
他忽然开口:“我……”
又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要说什么。
丹青停下来,等待他发表意见。
几息过后,归雪间辩驳道:“于怀鹤不是情郎,是我的未婚夫。”
丹青有一瞬的失语,神情莫名其妙,他不太搞得懂人族,不知道情郎和未婚夫的区别,魔界又不讲究这些:“好,未婚夫。”
于怀鹤也“嗯”了一声,似乎是嫌丹青铺垫得太长,指出刚才那一大段话的本质:“白家的血脉很特别,是吗?”
丹青道:“不错。我认识一个魔族,他的能力和我相反,我可以化身为世间万物,而他只能变作一样东西,且只有一次机会。”
远处挂在走廊下的灯笼亮着幽暗的火光,丹青陷入回忆,神情看起来有些惘然:“一千年前,第一魔尊战败之际,他不愿意回魔界,又不想在修仙界过躲躲藏藏的日子。他选择成为一个人,真正的人。”
一个由魔转变而来的人。
归雪间恍然大悟。
接下来的事也很好猜,白家先祖既然能与当时的丹青相识,修为肯定不低。当时的修仙界又才经历了一场大战,人才凋敝,他迅速出人头地,繁衍生息,有了现在的白家。
夜风掠过树梢,能听到很轻微的响声,真相也呼之欲出。
白家血脉因先祖的关系,兼具了人族与魔族的特性,既可以修仙,在某种程度上也能算作魔族的后代。
第一魔尊只能选择同族作为容器。
逃离白家时,归雪间的灵府中就有足以渡劫的灵力,若是在白家再待上一年,或许能达到渡劫巅峰。这些灵力本该转换为魔气,再用于完整地拓印下第一魔尊的能力,却被归雪间用于吞噬魔器和别的魔族的能力。
对别人而言,这件事或许无足轻重,但对归雪间而言,这的确是惊天的大秘密,可以解释他体质如此与众不同的原因。
想到灵府雪面上那些大小不一,斑斑点点的痕迹,归雪间歪了下脑袋,怪不得白家和魔族对他都恨之入骨,原来是他毁掉了第一魔尊的容器。
于怀鹤不动声色地问:“归雪间不会再受白家的掌控了,是吗?”
“紫犀花费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却一无所获,肯定是想弄死你们。但作为容器,归雪间有了形状,肯定不如原来的备选……”丹青轻轻拍了下手,“好了,我说了这么多,也该轮到你们了。”
他问:“首先,你们怎么会在这?”
于怀鹤不动声色地问:“所以,归雪间不会再受白家掌控,是吗?”
归雪间想了想:“上次魔族入侵书院,我们察觉到与庸城有关,此次过来调查。”
“结果呢?查出什么了吗?我曾经以泥人的身份混入游疏狂的书房,但那里全是禁制,我解不开。”
于怀鹤道:“杀了游疏狂。”
丹青大吃一惊,跳下围栏:“你们能杀得了他?”
语气又高兴起来:“你们竟然杀了他!我知道紫犀和游疏狂有联系,就过来看看,想给他们找点麻烦,别那么顺利。”
归雪间好奇地问:“你也是魔族,为什么不想让第一魔尊现世?”
丹青别有深意道:“你懂吗?一千年前,我跟随第一魔尊出征,那时我很喜欢吃人,无条件听从他的命令。在他被封印后,我的神志好像骤然清醒,可以克制食人的欲望了。”
这话里的意思有点可怕,好像第一魔尊可以操纵丹青的性情,喜好,控制他的行动一样。
丹青扭头看向归雪间:“我怀疑第一魔尊可以号令所有魔族,这不是他的威名,而是他的能力。”
归雪间屏住呼吸。
如果是这样,那么两次魔族入侵修仙界,都是第一魔尊纯粹的个人意志。
丹青又为他们讲述了这一千年来对魔族的观察和研究。
他说魔族的天性并非食人,吃人后修为的确有所增长,同时也会丧失理智,就像是人族的走火入魔,堕入邪道。但众所周知,魔界和魔族并不受天道管辖。
丹青道:“我只是想保有自我的意志,也希望我的同族们如此。他们不该成为第一魔尊野心的牺牲品。”
他这么说着,掰下一根手指,化作一个更小的泥偶,在栏杆上蹦蹦跳跳,好像什么也不懂,只会按照丹青的意志鹦鹉学舌。
看来,身体越小,泥偶的神智也会越低,眼前这个只能用于传话。
他们可以通过这个泥偶对话,丹青愿意将魔界发生的事告诉他们,用于阻止第一魔尊的计划。
丹青将泥偶收在盒子里,交给归雪间。
他叹了口气,好像很为难的样子,神情栩栩如生,看不出是泥塑的模样:“我找别人,无人会相信一个魔族的话,所以只能找你。”
于怀鹤接了过来,将这个盒子放入储物戒指中。
游疏狂已死,庸城的事即将被书院接管,丹青作为第三魔尊,打算先溜为妙。
归雪间忽然想到什么,忍不住问:“你说的备选是谁?”
丹青神秘道:“你猜。”
归雪间隐隐有了猜测。
第一魔尊等不到第二个白家人作为容器,就要选择一个魔族的身体逃离深渊。
而现在魔界最强的是……
丹青嗤笑道:“还能有谁?他最忠诚的狗——紫犀。”
果然。难怪那时无端如此激愤,他应该是与紫犀交好,得知了这件事。
最后,丹青留下一句:“你最好小心点。紫犀睚眦必报,不会就这么放过你的。”
归雪间谢过他的好意,却没有得到回应。
转瞬间,对面空无一人,栏杆处的污泥淅淅沥沥地往下滴落。
归雪间站起身,看了一眼,对于怀鹤说:“真的是一团泥啊。”
第125章 昏迷
和丹青的谈话持续了太长时间,回到榕树下时,宴会结束,宾客都散了,时机已失,不如等待下次机会。
两人离开不碌宫,回到客栈。
当时天色将亮,归雪间又困又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醒了过来。
模模糊糊间,他看到没睡的于怀鹤收起手上的东西,朝自己走来。
他坐在床沿边,撩起幔帐,日光透过薄薄的纱帐照了进来,将一切映得很明亮。
归雪间半撑着手肘,坐了起来。
他歪了下脑袋,一小半的脸离开眼前这具身体的遮挡,半睁半闭的眼睛被日光一晒,略有些刺眼,便彻底清醒过来了。
于怀鹤看着靠在床头的归雪间,为他调整了一下枕头的位置,又问:“归雪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容器’的事的?”
归雪间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一时间心脏悬了起来。
从不碌宫回来后,于怀鹤没提过这事,他以为这人已经忘了。
没想到睡醒了还要问。
现在想来,这也是于怀鹤的一贯做法,不会在归雪间疲惫不堪的时候审问。
在此之前,于怀鹤不是不知道,但归雪间不想说,他就没问。
现在得知“容器”这事过于重要,方式也很离奇,和一般魔族邪道用的献祭大不相同,出于保护的目的,于怀鹤要问清楚了。
归雪间抬起眼,迎着光,看向于怀鹤。
于怀鹤半垂着眼,目光落在归雪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副冷淡又平静的模样,但却非常认真。
归雪间的心跳变快了。
他又想,之前好像都是蒙混过关,这次是不是也可以?
在迟疑的片刻里,于怀鹤耐心地等待着。
好一会儿,归雪间总算有所行动,他有些费力地攀住于怀鹤的身体,整张脸埋在这个人的颈窝。
又含混地说:“你不是很早就带着我逃出来了吗?”
于怀鹤没有说话。
好像不太行,归雪间不想回答,又加重筹码。
他抬起脸,有一瞬的犹豫,贴住了于怀鹤的嘴唇。
或许是因为做了更亲密的事,归雪间拥有了很多经验,接吻的技巧有所提高,不会轻易就喘不过气了。
于怀鹤没有拒绝,任由归雪间将自己挂在他的身上,甚至扶住了归雪间的腰,不让半跪着的归雪间跌下去。
归雪间吻得更用心了,呼吸一快一慢地交叠着,于怀鹤冷的体温也升高了。
于怀鹤周身的气息很疏冷,此时却混合了别的香气。
归雪间对此很熟悉,那是他自己身上的气息。
他的身体很脆弱,一直吃药也不好,于怀鹤找书院里有名的丹修先生给归雪间看了,开了很多辅助的方子。洗澡时要泡的灵药就是其中之一。
昨天晚上,归雪间昏睡过去,是于怀鹤抱着他去洗澡,清理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两人在一起洗澡,待得时间很长,所以于怀鹤也染上了相同的香气。
意识到原因后,归雪间的脸变得很热,但和于怀鹤之间的吻还是很纯粹,连舔舐和吮吸都非常纯真。
维持这样的姿势很累,归雪间没能坚持太久,他松开于怀鹤的脖颈,身体坐在了床上。
又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喘息着。
应该有用吧。
归雪间这么想着,偏过头,眼神躲躲闪闪,觉得这一次估计也能蒙混过关。
于怀鹤停顿了一小会儿,抬手扣住归雪间的下巴,没用多大力气,抬起归雪间的脸。
他抬起手,指腹慢慢拂过归雪间很薄的眼睑,那里很敏感,也很容易受伤,引得归雪间止不住的颤抖。
归雪间的视线也模糊不清了。
日光很亮,于怀鹤的半边脸隐没在阴影中,嘴唇上还留有湿润的痕迹,眉眼的形状很锋利,又将问题重复了一边:“归雪间,你是怎么知道‘容器’这件事的?”
归雪间的理智收拢,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好像没想到于怀鹤是这样的人。
龙傲天对贿赂——归雪间的拥抱、亲吻、毫无阻隔的触碰全盘接受,实际却不为所动,很是铁石心肠,还是要问。
……至少此时此刻表现得如此。
归雪间微微蹙眉,觉得于怀鹤很过分。
逃避无效,贿赂也没用,两人对视着,归雪间放弃挣扎了,还是垂下眼眸,避开了于怀鹤的视线:“一次意外。”
于怀鹤点了下头,捧着归雪间的脸,示意他继续。
归雪间缓慢地眨动着眼睛,表现得非常真挚,好像说的都是真的。
他说:“他们为我检查身体,以为我昏迷了,实际还有意识。”
死了,魂游天外也可以视作一种昏迷。
归雪间顿了顿,慢吞吞道:“我察觉到白家要对我做的事很可怕,就想逃出来。”
离开白家后,归雪间对朋友,对先生,对怀有善意的同窗们说过一些谎话,却没有太多愧疚。因为他的本意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这样的谎言也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于怀鹤是不同的。
归雪间第一次欺骗的人就是于怀鹤。
最开始,他只是担心谎话被戳穿,失去于怀鹤的保护,后来越来越不想欺骗这个人。
归雪间知道,无论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对于怀鹤而言没有差别,他永远都会保护自己。
想到这些,归雪间有些失神。
于怀鹤问:“那你知道这个法术如何运行吗?”
归雪间摇了摇头,他明白于怀鹤的意思,担心这么未知的法术会对自己造成危险,又补充道:“我都已经逃出来了,这么长时间,白家也没能做什么。”
于怀鹤凝视着归雪间:“要尽快解决白家。”
还是不能放心。
归雪间不说话时,于怀鹤抬起手,不太克制地按压归雪间柔软的嘴唇,他比以往更过分了,比起抚摸,更像是蹂躏。
归雪间没有介意,他抿了下唇,不小心碰到于怀鹤的手指,又松开了,他说:“当时,婚契在我手中化作飞灰。但……我没有别的办法。”
从前那些不能言明的往事,好像也变得能够诉之于口。
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的维护了那场消失了的婚约。
归雪间还记得当时的感觉,重生回来,他依旧一无所有,没有办法保护自己,逃离那里,紧张和恐惧几乎将他淹没,他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于怀鹤:“还是用玉佩找你了。对不起。”
于怀鹤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归雪间如绸缎般的乌发:“为什么道歉?”
……因为骗了你。
归雪间仰着头,露出纤瘦雪白的脖子,呆呆地望着于怀鹤。
于怀鹤又问:“是你想和我解除婚约的么?”
归雪间的脸被于怀鹤的手掌捧着,艰难地摇了下头。
于怀鹤低下头,贴了下归雪间的眼睛:“那你就没错。”
归雪间没错,错的都是别人。于怀鹤一如既往地无条件偏向归雪间。
好像又被放过了。归雪间松了口气,在他已经放弃的时候,于怀鹤又轻易地放过了自己。
审问似乎是结束了,于怀鹤将归雪间抱到怀里,他说:“我打算等你十八岁时,以成婚的名义找到白家。”
归雪间的身体一僵,手指很用力地抓着于怀鹤的肩膀。
原来,于怀鹤一直打算来找自己,只是……他只是晚了一点。
说到底,十八岁的于怀鹤还是个寂寂无名的少年人,没有权势,修为在同龄人中算出类拔萃,但与整个白家相比太过渺小。他对白家的状况一无所知,只听说自己的未婚夫在白家备受宠爱,养的十分娇贵,没有理由直接闯入白家。
但归雪间主动找到他,于怀鹤察觉事情不对,便改变了原先的所有计划,带着归雪间逃走了。
于怀鹤安静了一小会儿,低下头,凝视着归雪间。
他是个从不会后悔的人,好像也有了改变过去的欲望:“为什么不早点找我?”
归雪间缩在于怀鹤的怀里,找出理由:“那时候,不知道你那么厉害。”
他是知道自己有个未婚夫,但从未想过这个未婚夫能拯救自己,白家在他眼中是个庞然大物,怎么可能被同龄人摧毁。
归雪间对未婚夫素不相识,但有基本的道德观念,不想让对方因为自己陷入白家的泥潭。
死后知道这人是天道之子,是后世人口中的龙傲天,才下定决心向于怀鹤求救。
于怀鹤淡淡道:“嗯。之后也听信了孟留春的话。”
归雪间有点心虚,这也不能怪他吧,龙傲天当时真的很穷。
为此他还很好心地将储物戒指里的灵石分给于怀鹤,路上想了很多办法为于怀鹤节省灵石。
于怀鹤却并不接受归雪间的好意。不是因为贫穷的过往伤害了他的自尊,而是觉得归雪间没有受到足够多的灵石照顾,就会越发脆弱。
归雪间不这么认为。这完全是于怀鹤的问题,和他无关。
但事已至此,于怀鹤花灵石如流水,没有人能够制止——归雪间也不能,他决定不和这个人争辩了,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抓人?”
昨天的事还没做完,归雪间还记得。
于怀鹤说:“不急。严壁经约我们晚上在城外见面。”
按照严壁经的计划,三人一蛇今早乘坐仙船离开,在下一个渡口下船,在偷偷溜回庸城,和他们会和。
归雪间也想帮忙:“那我给书院写信。”
于是,他从于怀鹤的怀里钻出来,跳下床,披了件衣服,走到靠窗的位置,拿出笔墨。
有人敲门,估计是店小二来送饭菜,于怀鹤走过去开门。
日光很好,落在身上很舒服,归雪间拿出笔墨纸砚,提起笔,组织语言。
很突然的,归雪间的心脏猛的一颤,呼吸也随之停止。
这是归雪间最不愿意回想的记忆之一。
他几乎要遗忘这种感觉了,身体在一瞬间脱离自我意识的控制。
前世他就是在此之后死去,身体被第一魔尊占据,魂魄无所依托。
归雪间的心中涌起一阵巨大的恐慌和茫然。顷刻间,世界离他远去,失去联系。
所有的人,物,于怀鹤。
归雪间来不及想太多,眼前一寸一寸暗了下去,像是灯火一盏一盏接连不断的熄灭。
他判断不了时间,但于怀鹤好像比时间还要快,来到了归雪间的身前。
于怀鹤低下身,将即将摔倒的归雪间捞了起来。
归雪间很努力地想要握住于怀鹤的手臂,他想要说什么,但连眨眼也做不到,只是徒劳无功。
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归雪间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126章 重回白家
归雪间再一次经历了魂魄脱离身体的过程。
那是一种不能用语言形容,常人无法体会的感觉。
世间万物是有形的,魂魄是无形之物,归雪间陷在在无边无际的混沌中。偶尔,在某一个瞬间他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又在下一个瞬间消失。
或许是有前世的经验,归雪间没有太多恐慌,在一片黑暗中重新找回自我的意识。
周围一切都是空的,不存在的,归雪间失去所有感知,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思考。
他确定自己现在的状况和前世没太大差别,但身体在于怀鹤的怀里——白家不可能将自己从于怀鹤身边夺走,所以也不会成为第一魔尊的容器。
白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归雪间很疑惑。
唯一的理由是,白家想用这样的方法杀了自己。
在此之前,白家尝试了好几次。归雪间看起来还是弱不禁风,实则灵府中有诸多魔器,又有于怀鹤的保护,这样的刺杀简直是天方夜谭。
而前世临死前,归雪间听到两位长老的对话,这场法术的消耗太大,如果没有魔族的支持,只是凭靠白家,根本无法做到。
还是和紫犀有关。
归雪间想了很多,最后,他想到了丹青的警告。
紫犀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这样的猜测无法被证实,也无法告知别人。归雪间的思绪很混乱。
他又想,和前世不同,他的身体没有被别的东西占据,还能感受到自己与身体间的某种联系。
还是可以回去的。归雪间这么安慰自己。
在魂魄状态下,归雪间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感官似乎也复苏了,能听到隐约的声音。
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归雪间知道自己失去了身体,一个魂魄不可能拥有心脏,但他的心还是悬了起来,好像也屏住呼吸。
这人似乎是一个丹修,正在为自己检查身体。
归雪间听得模糊不清,隐约明白这人话里的意思。
人的肉体与魂魄天生融为一体,不可分割。夺舍是传说中的法术,的确有天赋异禀的修士可以做到,但维持的时间太短。将一个人的魂魄彻底剥离身体,必然会对双方都造成极大损伤。奇怪的是,归雪间的魂魄虽然离体,身体却完好无损。
这样的法术太过邪门,竟使夺舍成为现实,实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归雪间觉得很正常。这个法术本就是为了让第一魔尊的魂魄离体,舍弃原来的肉体,重回现世。如果法术会伤害到魂魄或身体,第一魔尊岂不是也残缺不全了?
丹修的语调很惋惜:“他就像是睡着了。”
一个人问:“找回他的魂魄,他就会醒过来吗?”
是于怀鹤的声音。
归雪间一怔,思绪有一瞬的空白,他好像没办法克制于怀鹤对自己的吸引力,在这虚无的黑暗中,魂魄也会为了这个人而战栗。
他不知道于怀鹤会怎么样,在看到自己毫无征兆的昏迷后。
想到这里,归雪间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
丹修道:“照理来说,魂魄会被吸引,回归身体。如果不行,就是他的魂魄被困住了,或许是这个法术有问题。”
于怀鹤“嗯”了一声。
归雪间被困在身体周围,他没有触觉,却听到很细微的声音。
是于怀鹤的指尖拂过他的脸。
这人的体温是冷的,以一种不会弄疼归雪间的力度抚摸摩挲着。
即使归雪间还在昏睡中。
丹修离开了,又一个人的声音响起。
是严壁经。
归雪间听到于怀鹤的脚步声,一点一点变轻了,似乎是朝严壁经走去。
离得太远了,归雪间听不太清。
好像有“白家”“庸城”“书院”这样的词语,但不是连贯的句子。
归雪间有点着急了,又没有身体,不能走过去听。
两人似乎谈完了,归雪间又听到了于怀鹤的脚步声,正朝自己走来。
严壁经却忽然提高音量:“你非得一个人去吗?”
于怀鹤打断他的话,语气称得上平静:“你吵到他了。”
除了他们两人以外,房间里没有别人,只有昏睡的归雪间。
严壁经追了上来:“大家既是同窗,又是朋友,一同下山,归施主不幸遇到这样的事,你的打算不能告诉我们吗?”
于怀鹤拒绝的不太用心,又十分果决,不容置疑:“不能。有些事只有我能做。”
归雪间也不知道于怀鹤要做什么,他很担心。
严壁经无法说服于怀鹤,事实上没有人能改变于怀鹤的决定——归雪间除外。他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你知道的,归雪间不会希望你为他做下无法挽回的事。”
于怀鹤漫不经心道:“不会。”
严壁经离开了,房间里所有的声响也都消失了。
良久,死寂一般的沉默中,归雪间听到细碎的响声,于怀鹤也躺到了床上,在自己的身边。
他很认真地问:“归雪间,怎么才能保护好你?”
很多时候,于怀鹤像他手中的剑,平静,冰冷,深沉,装在鞘中,不露锋芒。此时此刻,像是一把坚不可摧的剑也会碎裂,随之而来的是汹涌的波澜,泛滥的情绪。
……痛苦,害怕,等待。
这些于怀鹤从未表露过的感情,也会一同涌出。
归雪间深陷其中,好像被淹没了,却什么也做不到。
于怀鹤好像也有做不到的事,只在归雪间的身上失败过。
为了保护归雪间,于怀鹤付出很多,时间,精力,灵石,曾经受过很多次伤,但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于怀鹤喜欢自己的未婚夫,珍爱这个人,他将归雪间捧在手中,抱在怀里,担心归雪间像花那样易碎,又像雪一般融化,严密又小心翼翼地保护了起来。
这并不是于怀鹤的错,归雪间都以为不会再有事了。
恍惚间,于怀鹤偏过头,在归雪间的侧脸落下一个短暂的吻,轻到几不可察。
但在只有听觉的归雪间那里就是全部了。
归雪间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欲望,希望自己能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