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万里村
……未婚夫。
归雪间还未回过神,已经回握住于怀鹤的手。但脸有点热,偏了下头,刻意没看于怀鹤。
于是,两人又变成了十指交握。
他们装了很久的师兄弟除了孟留春外,没有对别人承认过这样的关系。
是因为出了书院,所以不用演戏了吗?
归雪间有点疑惑,又觉得不太对。
面前几人也是一愣。
修仙之人虽不用传宗接代,但男子与男子之间结成道侣还是不多,更何况是年少时就定下婚约,更是罕见。
宁怀反应过来:“没料到两位道友竟然如此坦诚相待。”
归雪间:“。”
可能是对面几人觉得于怀鹤十分诚实,阴差阳错间获得了他们的信任。
归雪间脸上的热度稍褪,默默看了于怀鹤一眼,没有说话。
以他对龙傲天的了解,这人肯定不是为了对方的相信,而是纯粹想说罢了。
宁怀是大师兄,还算得上镇定,将整件事和盘托出。
他们来自数百里外的飞云宗,到达都护府后准备在客栈中稍作休息再继续赶路,却忽然有人扑上来,说自己是城外万里村中的人,村中邪祟横行,恳求仙人救命。
几人听闻此事,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进入林子里。途中问他是怎么知道他们是修仙之人,那人说是无意间看到红衣仙子飞了起来,才上前求救。
而周素衣的年纪小,修仙的时间不长,有时候注意不到那么多,露了痕迹。
进入林子中,宁怀发现其中树木似乎有异常之处,更加戒备,但落在后面的师妹罗景和村民还是丢了。
几人没有办法,找到林间小屋,暂做歇息,打算再出去寻找。
那被拦住的梅衡则是罗景的未婚夫,两人婚期将至,梅衡听闻都护府附近有妖兽出没,想狩猎妖丹,当做聘礼赠给对方,所以同门几人才一同来了,为他找寻妖兽。
修仙之人很少有这么早成婚的,但两人情投意合,所以两家人也希望他们能结伴而行,漫漫修仙路上也不至于寂寞。
归雪间看了梅衡一眼,怪不得那人一时失去理智,和周围人吵了起来。
丢了未婚妻,的确是一桩天大的事。
宁怀叹道:“我们打算再继续出去寻找。可这林子纵横交错,想要找到罗师妹和那村人何其之难!”
于怀鹤瞥了对方一眼:“有没有可能,那村人说的是假话?”
宁怀如梦初醒:“道友,你的意思是……”
归雪间和于怀鹤比他们知道的多,察觉到了农夫身上的魔气,所以推测起来也更有依据。
很明显,那村人是引他们过来的诱饵。村人受制于魔,变成伥鬼,本来就是很寻常的事。
或许是打算将他们逐个击溃,又或许是中途出现意外,林子提前将罗景卷走了。
归雪间更倾向于后者。
如果是前者,这几个人待了好几个时辰,不太可能只丢了一个。
宁怀道:“无论如何,要找到景妹。”
归雪间和于怀鹤不打算离开,这林子如此诡异,不能放任不管。
而飞云宗的几人也不能逃,总不能就这样丢了师妹空手回去。
几人一拍即合,决定一定要找出这林子的真相。
梅衡似乎也冷静下来,知道这样大发雷霆不是办法,自己一个人出去也只会迷失在这片林子里,勉强振作精神。
于怀鹤的意思是既然林子中有一个村庄,或许村庄才是林子异常的关键。
一行人从小屋中出发,因归雪间的修为最弱,所以让他走在中间,防止他也走丢。
在这么多人面前,归雪间还是要点面子的,无论如何也不让于怀鹤背了。
不过还是被扶着的。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路的尽头隐约有些光亮,几人连忙腾身飞过去,看到“万里村”的路标,指向不远处。
天黑尽了,远远望去,村庄里灯火通明,屋舍俨然,和想象中邪祟横行的水深火热不同,一派世外桃源之景。
但或许这些都是骗人的假象,进去后会突然遭遇袭击。
宁怀作为大师兄,似乎也是这群人中修为最高之人,本打算身先士卒,他深吸一口气,浑身戒备,正准备迈入村子,于怀鹤拉着归雪间的手,先一步走入了万里村的地界。
归雪间落后一步,里面的情景与在外面看到的别无二致,他扭过脸,朝众人点了下头。
几人松了口气,跟了上来。
一进村,就看到路旁坐着个大娘。她在明亮的灯火下纳鞋底,家中是暗着的,或许是为了省点灯火钱。
大娘模样看起来很是和善,热情地招呼几个陌生人:“咦,你们是从哪钻出来的?”
虽然奇怪,但言语间却没有害怕。
宁怀没有放下警惕,问道:“大娘,我们误入此处,这是哪里?”
大娘道:“你们来的路上不是写了万里村吗?我看你们都是风流倜傥的小伙子小姑娘,难不成和大娘一样也是大字不识一个?”
又“哎呦”一声:“那岂不是太可怜了?”
……这话说的太正常,反倒叫几个出自修仙界的人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周素衣挤到前面,很亲热地和大娘套近乎,她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一下子就叫大娘喜欢上了,又装作误入万里村的游人:“大娘,现在天都黑了,我们能不能在村中暂住一宿,明天再出去?”
大娘笑道:“村子里的空房子多的是,你们住就是了。就是出去得让村长领着你们才行。”
梅衡已经忍不住了,他问:“外面的林子是怎么回事,我……”
被后面的白因之捣了一手肘,被迫住嘴。
“你说神仙林?”大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村外的神仙林是树仙对我们的庇佑,好叫那些偷鸡摸狗烧杀抢掠的宵小之辈,和敲骨吸髓的官老爷们都进不来!”
归雪间偏过头,和于怀鹤对视了一眼。
那片林子果然与这个村子有关。
周素衣问道:“树仙……树仙是什么仙?我年纪小没听过。”
“树仙是我们万里村的神仙,保护我们五谷丰登,吃得饱,穿得暖。”提起这个,大娘的声音逐渐尖锐高昂,极度兴奋:“树仙是好神仙哩!”
眼前这个很正常的大娘开始不正常了。
归雪间仔细观察着她,但即使是此时此刻,她身上的魔气也没有因情绪的剧烈变化而浓郁起来。
她确实是个人。
梅衡又忍不住了:“那被拦在林子里的人,会被怎么样?是不是……”
一句话还未说完,大娘的神情一下子冷了下来,浑浊的眼睛里有种刻骨的寒意:“树仙是神仙,怎么会伤人性命,你们胆敢诋毁树仙,小心天打雷劈,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大娘的语气变化太大,周素衣连忙道:“不知者不罪,我这个哥哥太过冒犯,我替他给您道个歉。”
谈话间,于怀鹤安静地转换了灯笼的角度,他看向更远的地方。
田间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稻子,稻苗像树那么高,上面缀满了沉甸甸的稻谷,确实是一派丰收的好景色。
但现在是初春。
归雪间认为这不是幻术。第一,幻术变出来的东西不能真正填饱肚子,而眼前这位大娘过得很好,第二,如果幻术在魔界那么普遍,随处可见,第十七魔尊也不至于凭借一双眼睛就位列魔尊。
但一时之间,归雪间也无法找出魔气的源头。村庄中的魔气就像林子中一样稀薄,但无处不在,宛如阴云一般笼罩在上空。
而除了归雪间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发觉这片阴云。
幸好他现在能告诉于怀鹤了。
大娘消了气,站起身,一边为几人领路一边道:“可不是。要不是树仙,我们早就饿死了!七年前,府中糟了一场大灾,田中颗粒无收,树仙显灵,叫那些死去的稻谷复生,我们才活下来了。”
“你们瞧,这晚上家家户户门前都点灯熬油的亮着,一晚上下来,都不知道要多少银子,都是树仙显灵我们才用得起!”
她走到一处空房子前,房子没锁,一推就开了,简直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地步。
大娘道:“就一宿的功夫,你们将就着住吧。要是有什么要的,就来找我。”
说完便径直离开,没有多看多问,好像真的只是好心收留几个过路人。
如果真的如这位大娘所说,虽然不知道这树仙到底是人是妖,但或许本性不坏,林子也只是将外来者驱赶出去,不会有性命之忧。
归雪间知道不是,但他看得出来,飞云宗的几个人很希望是这样,因为他们真的丢了一个师妹。
而且这里太正常了,魔气维持在一个若有若无的界限,于怀鹤这样敏锐的人,也只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测这里的异样之处。
等大娘走远了,周素衣忽然走到门前,用后背死死抵住门,她的嗓音在颤抖:“七年前,我在即使中偶遇降妖除魔的师父,她看出我有修行天赋,领我回了飞云宗,我才踏入仙门。”
众人一时没有明白。
“那一年是大丰之年,家中丰衣足食,日子很好过,父母才有闲暇带我一起去县里探望姑母。我记得很清楚。”
也就是说,七年前根本没有导致粮食绝收的大灾,那场所为的灾祸本就是大娘口中的“树仙”所为,先是使他们陷入绝境,又施恩使整个村子变成它的信徒。
而村子里的人,包括那个和善的大娘,也都是“树仙”的伥鬼罢了。
真相令人不寒而栗。
好一会儿,宁怀开口,问于怀鹤:“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出去找找,或许罗师妹被他们抓住关起来了?”
于怀鹤道:“等等。”
大娘回去后会怎么做还未可知,需要等村子里的人知道他们来了的反应。
如果没有,再行动不迟。
归雪间打量着周围,既然要在此过夜,可以做一些防范。
果然,大娘离开不过两刻钟,忽然有人敲响了门。
宁怀打开门,原来是大娘说他们迷路至此,一定饥渴交加,邀请他们吃晚饭。
宁怀也被周素衣的话吓到了,下意识的拒绝。
大娘的脸色又阴沉下去:“难不成要叫树仙以为我们万里村的人没有待客之道?”
一提到树仙,又不得不去了。
而且他们此次前来,不是为了逃命,而是为了救人。与村人接触越多,知道的消息越充分,才能从中查出树仙所在,找到走丢的罗景。
几人跟在大娘身后,去了村子中央的房子,一打开门,里头有一张圆周,上面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而一旁陪侍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盯着他们几个外来人,眼神中泛着诡异而狂热的色彩。
几人落座。
“吃吧。”
一个人面带笑意说。
“吃吧。”
又一个人神情欢愉道。
“吃吧吃吧吃吧。”
上菜的九个人齐声高呼:“这是树仙对你们的赐福。”
虽然他们是毫无修为的凡人,但在这样高昂的声音下,场面局势极为紧迫。
几人的脸色难看,白因之偷偷摸摸撕开一道符箓,大概是有查验之用,而眼前的饭菜似乎没有问题。
归雪间也准备下筷子了。
他能察觉到饭菜中萦绕着的魔气……但,这么一点对普通修士都没什么伤害,更何况他可以吞噬魔气。
于怀鹤拦住了归雪间,淡淡道:“你不吃。”
下一瞬,几个人齐刷刷地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于怀鹤,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气氛急转直下,从一种狂热的恐怖到另一种压抑的恐怖。
于怀鹤瞥了他们一眼,面不改色地解释:“他身体弱,胃口不好,不能吃寻常的吃食,只能吃欢庆楼的饭菜,否则会生病。”
又问:“你们这有欢庆楼的厨子吗?”
几个村民呆住了,可能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理由。
但于怀鹤准备地很充分,他慢条斯理地拿出从酒楼中带出的糕点,上面还有欢庆楼的印迹,推到归雪间面前:“你吃这个。”
归雪间:“。”
于怀鹤自小下山闯荡,对各种法术都有了解,应该是发现了饭菜有异,但问题不是很大,吃不死人,所以他吃,飞云宗的人也能吃。
就是不让自己吃。
自己又没有那么脆弱,归雪间想,于怀鹤对自己和别人的标准一贯差别很大。
飞云宗的几个人也震惊了,但一想到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似乎又释怀了。
作者有话说:
龙傲天:家猫只能吃高级猫粮。
雪间:……喵。
第72章 祭品
陪侍的几人还在迟疑不定,但于怀鹤太过镇定自若,自己也吃了饭菜,这群人竟然找不出问题来。
所以他们僵在了原处,像是脑子转不过来,卡住了。
归雪间尝了一块点心,瞥了一眼,心想这群人可能信了邪教,什么树仙之类的伤脑子。
而引路大娘的神志比较清醒,很快反应过来,打量了身体虚弱的归雪间一眼。
那是一种量他也闹不成什么大乱子的眼神。
归雪间:“。”
被人看扁了。
大娘隐晦地对旁人点了下头。
看来村里的人也不想现在就和他们起冲突。
飞云宗的几人年纪很轻,修为不算高,如果只有他们误入其中,有心反抗,也不一定能成功逃脱。一来这些村人虽然还是普通人,但应该得到所谓树仙赐下的东西,能够伤害到修士,二则整个村子遍布魔气,那些生长着的树木,花草,粮食,或许都受树仙的操控。
用完餐后,村人没有再为难他们,大娘提着灯笼,送他们回去。
周素衣是个胆大的姑娘,笑着问:“大娘,路边的灯这样亮,你怎么还拿着灯笼?”
大娘道:“灯油这么贵,哪能整夜整夜的点,之前亮着,是为了迎客,等会就该熄了。”
归雪间仰起头,看了一眼路边亮着的灯火。
就像是飞蛾扑火,在夜晚明亮的村庄,也会吸引路人前来。
大娘推开门,望着他们,她的神情真的非常和善:“睡吧。村长快回来了,明天他就能领着你们出去。”
门合上了,上面挂着的铃铛却没响,也没上锁,似乎不怕他们逃跑。
房子很大,但出于安全考虑,几人决定待在二楼靠窗的房间,方便观察村子里的动向,而对他们修仙之人而言,二楼的高度不能造成任何阻碍。
很显然,归雪间是唯一不能轻松跳楼的人。
不出意料,回来后没过一会儿,飞云宗的几人全都昏睡过去了。
顷刻间,外面的灯一盏接着一盏地熄灭,萦绕在草木间的魔气上浮,乌云一般遮住了挡在了天空与大地间,制造出一个无星无月,没有任何光亮的夜晚。
忽然,楼下有一盏灯笼亮了。
归雪间不能靠得很近,他伏在窗边,只能看到大娘的半边身体,她的脸被自下而上的灯火照亮,神情平静到麻木,眼神却有种诡异的兴奋。
大娘抬起手,将一个铃铛贴近耳朵。
而相同样式的铃铛也悬挂在这栋楼的每一扇房门上。
大娘,你也太吓人了。
归雪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但他会装睡——能勉强骗过于怀鹤的那种精通程度,却不会装昏迷。
那铃铛晃动起来。
于怀鹤靠了过来,一把捞起归雪间,伸出手,掌心贴着归雪间的口鼻,掩住他的呼吸。
归雪间有点窒息,但能躲过去就行了。
但于怀鹤似乎觉得不行,这只是暂用的法子,他换了个姿势,令归雪间岔开腿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归雪间的身形很纤瘦,但个子又不矮,照理来说用这样的方式是很不好抱的,但于怀鹤抱得很自如。
而改换姿势时,于怀鹤的手用了点力,无名指的指腹贴着归雪间的嘴唇——柔软的,潮湿的,被肆意地揉捏着。
于怀鹤的动作顿了一下,松开了手,按住归雪间的后颈,低下头。
于怀鹤的呼吸很沉,压过了归雪间的,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了一起,铃铛这样简单低级的法器就分辨不出来了。
所以两个人必须要靠得足够近才行。
归雪间坐在于怀鹤的膝盖上,大腿内侧紧紧贴着于怀鹤的腿,小腿绷得很紧,他的睫毛剧烈颤抖,有点不知所措。
而于怀鹤……归雪间在混乱中扯出一点思绪,他总觉得这个人的身体比平时不太一样,好像也有点僵硬。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那铃铛还在发出嗡鸣声,而归雪间都快要压不住自己的喘息了。
他咬了下唇。
终于,最后一盏灯笼也熄灭了。
黑暗中,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潜伏着。
归雪间整个人放松下来,他伏在于怀鹤的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喘着。
于怀鹤就这么抱着他,走到另外几人面前,拿出来丹药。
他没用多大力气,动作很标准地掰开几人的下巴,一人喂了一粒解毒的丹药。
安静的房间里,归雪间清清楚楚地听到“咔嚓”几声。
他抖了抖,像是感同身受,又庆幸自己刚才没吃那些饭菜了。
于怀鹤声音放得很轻:“我出去看看那个村长,应该能查出什么。”
归雪间知道这人又开始担心,似乎是想把自己一起带走。
如果是往常,一起去也没什么,但放着屋子里昏睡的几个人,归雪间觉得作为书院的学生,还是要付点责任,保护道友们的安全。
他的脸还是有点热,含混道:“我又不是没有自保的能力。”
于怀鹤:“嗯。”
可还是没有放弃打算。
归雪间还是被于怀鹤抱着,他的额头抵在这人的下巴上,手指抓着对方的肩膀,微微蹙眉:“你不是说我很厉害了,又不想承认了?”
“有点。”
房间里是一片纯粹的黑暗,归雪间仰着头,靠得很近,才看到于怀鹤眉眼间一闪而过的笑意。
归雪间:“?”
恍惚间,一点莫名的情绪在归雪间心头翻涌,或许于怀鹤知道这里的魔物不很厉害,还是会担心,还是想和自己一起。
而自己也是。
归雪间稍稍往后退了一点,但再退也退不到哪里去,他和这人对视着,嗓音软绵绵的:“你小心点,快去快回,我等你。”
于怀鹤终于愿意松开归雪间了:“等我回来。”
话音刚落,飘忽而迅速地离开了。
归雪间若有所失,大腿内侧似乎还残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
然后,房间里传来一声咳嗽。
归雪间悚然一惊。
他整个人僵了一下,骨头像是缺少润滑,很慢地扭过头,循声望去:“你……你是醒着的?”
语气里很难以置信。
周素衣从昏迷中醒来后,知道着了道,牢牢记着师父的嘱托,遇事不能惊慌,要静观其变,观着观着,就听到于怀鹤和归雪间在说话。
她有点尴尬:“不好意思,我吃的少,所以醒的也快。”
归雪间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他安慰自己,其实和于怀鹤之间好像也没做什么,灯都熄灭了,也看不到,只是略说了几句话,何况周素衣也以为他们是未婚夫夫。
……没什么的。归雪间想。
周素衣又道:“归雪间,你和未婚夫之间的感情真好!我就没看到梅师兄和罗师姐抱在一块!”
忘了,修仙之人大多能够夜视。
归雪间感觉自己的脸烫的都要冒烟了,急需降温。
但于怀鹤不在身边。
不对,即使于怀鹤在,也不能用来降温。
因为还有别人在。
归雪间的大脑一片混乱,好一会儿,他慢吞吞地说:“……哦。”
又过了一刻钟,剩下的三个人也都醒了过来,他们知道自己睡得太熟太沉,很不正常,从周素衣口中知道是于怀鹤和归雪间用丹药给他们解了毒。
紧急关头,只能先简单道一句谢。
宁怀牢牢握着剑,警惕道:“于道友人呢?”
归雪间压低嗓音道:“他出去了。”
宁怀有些着急:“怎么不等我醒?这个村子危险重重,一起去也好有个伴。”
于怀鹤在他们眼中修为也不高,一个人出去太过危险,宁怀并不赞同。
归雪间说:“他独自出去,不会惊动别人。”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些许声响。
这不会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几人贴近窗户,掀起窗帘一角,看向窗外。
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黑暗中,他们只能看到一个人接一个人地来到这栋楼下,将这里团团围住。
除了归雪间之外,几人紧张到了极点,已经手握武器,觉得到了不得不动手的地步。
下一瞬,所有的灯笼都点燃了,发出苍白的光亮,门外聚集了十人,数十人,上百人,灯光将他们的脸色映衬得极为可怖,他们眼中迸发着一种狂热,一个人说:“为树仙献上祭品。”
无数个人低声重复,声音汇聚在一起,像是某种咒术:“为树仙献上祭品。”
归雪间轻轻叹气,果然是将他们当成祭品了。
嘈杂的声音中,大娘的声音再次响起:“村长带回了祭酒的意思,说这批祭品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树仙很喜欢,会满足大家更多的愿望。”
活着的祭品总比死了的好?归雪间想,应该是这个原因,所以才没有一进村就动手,而且万里村来这一套也很熟练了。
不止是修仙之人,普通人走入这片树林,估计也会沦为祭品。
他们排成长队,大娘准备推开门了。
宁怀的额头落了几滴冷汗,他作为大师兄,自然要第一个冲出去。
照理来说,修仙之人不可伤害普通人,这样与天道相悖。而树仙也正是利用这一点,叫村人诱拐修士前来万里村,又知道他们不能随意对这些人下手,很容易着了道。
但状况危急,也顾不上这些了。宁怀抽出剑。
他扯开窗帘,准备从窗户跳下去,正好看到大娘在离门约半丈处被弹开。
有人不信邪,也上前,被弹开。
几人急了,往前冲,继续被弹开。
很明显,整栋房子被保护起来了。
但这些村人也不是寻常人,大娘又拿出一样东西,泼到房门上,想要点火,不料火光直接在她面前爆开,将她炸得飞出去好几丈远。
二楼的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师妹,你最受宠爱,是不是出门前师叔偷偷给了你法宝?”
“哪有的事?师父告诉我这次出门,就是怕师姐一个人不自在,陪她玩的。”
“哦?师弟,是不是婚期将至,家里不放心,带了这样的宝物出来?”
“若是有,景妹怎么会弄丢!”
沉默了一小会儿,白因之道“师兄,不会是你得了什么宝贝,一直没告诉我们,现在才拿出来用吧?”
这话倒不是责怪,反而像是松懈下来的调侃。
外面的人气急败坏,使出的手段与邪术无异了,但是房子佁然不动。
飞云宗的几人纠结了一番,还是没找出缘由,归雪间移开视线,确定以这群人的手段,无法突破阵法后,轻轻道:“等待的功夫,我在房子周围布下了阵法。”
几人看归雪间颇为柔弱,只隐约能察觉到一点修为,连路都不太走得动,全靠于怀鹤的保护,却有这样的本事。
一时间很是震惊,又对归雪间赞不绝口。
毕竟阵法师实在很少见。虽然修行起来花费还不如炼丹师昂贵,但一般人很难学通。
归雪间还在思考什么,闻言随意道:“我只是略通一二。”
这是和花先生相比。
周素衣道:“道友,你果然很厉害!”
归雪间偏过头,很想捂住脸,让这位道友别提那事了。
这么等下去固然可行,但归雪间不想等了。
他和于怀鹤是出来游玩的,将不多的时间耗费在魔族之事上,实在是有点浪费。
归雪间想早日救出困在万里村的人,有罗景,或许还有别人,结束这场祸事。至于村子里这些与魔族勾结,被魔族迷惑的人,飞云宗就在附近,可以负责善后。
于是,他开口建议:“楼下的人越来越多,估计村子里没什么人了,要不要从后面出去看看?”
梅衡迫不及待,加上宁怀也觉得可行,简短的讨论后决定留下白因之和周素衣,归雪间同另外两人离开,在无人看守的村子里寻找被困之人的踪迹。
这栋楼没有后门,只能从二楼跳窗。
归雪间修炼了一段时间身法,与从前相比已经脱胎换骨了。
他有点信心,但不多。
一小会儿后,归雪间归雪间小心翼翼跳下窗,踩到一块石子,差点崴了脚。
先一步跳下来的两人眼神不可思议。
他们可能以为归雪间在隐藏修为,所以一路上装作很弱小。
……没想到他是真的很脆弱。
跳个二楼都要做好万全准备。
归雪间也理解了他们的眼神,默默地想,隐藏修为的人是龙傲天,并不是自己。
他解释了一句:“我只是……动作不太灵巧。”
于怀鹤也有责任,跳楼这样的事,在这人眼中太过危险,而且没有必要,一般都会代劳。
所以自己从未独自得到锻炼,都是被抱着。归雪间是这么想的,又忍不住想起于怀鹤了。
作者有话说:
雪间:被人看扁了,小发雷霆
第73章 落英缤纷
这栋房子是专门用来供他们这些外来者暂住的,估计找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三人没有多做停留,打算离开。
走出后院时,却看到一个人蹲在阵法外,也不动弹,看起来不像是昏迷,而是在偷懒。
归雪间停了下来,宁怀和梅衡默契地放轻脚步,走到那人身后。
这两人都有筑基期修为,抓住一个落单的普通人易如反掌。
那人受到惊吓,本能地想要逃跑,却已经不能动弹了。
一抬头,看到面前三个人的模样,估计认出来他们本该是今晚的祭品。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要不是被压着,这人可能要磕头求饶了。
归雪间低着头,轻声道:“小点声。”
梅衡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拔出剑,威胁道:“说,万里村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人颤颤巍巍道:“七年前,村子被树林围住,走不出去,又发生了一场大饥荒,饿死了上百人。然后村长说树仙来了,只要按时献上祭品,就会拯救我们于水火之中。”
“村子里也有不信的人,被当做祭品,献给树仙了。”
已经过了七年,能在村子里活下来的人都是不得不信的。
归雪间问:“那你信吗?”
前面锣鼓喧天,打仗似的,这人在后面偷懒,显然不是像大娘那样对树仙有着坚定不移的痴迷。
“我?”那人形容狼狈,胡子拉碴,“我不是很信这个树仙。如果真的是神仙,怎么会在饿死上百个人后再显灵?如果他来的再早一点,再快一点,我……”
他颓唐地垂着头,说不出话来了。
的确,因为那场饥荒本就是为了让整个村子的人都陷入绝望,再给予他们希望,让被树林圈住的村人不得不信的手段。
归雪间轻轻叹气,觉得魔族真是害人不浅,又问:“那你见过树仙吗?”
那人思考了一会儿,说:“每次献上祭品,村长都会上报祭酒,领着有功劳的人去叩见树仙,还可以向树仙祈求心愿。我对这些不上心,只去过一起……”
梅衡心急如焚,而且归雪间也完全能理解他的感受,他恶狠狠道:“那树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我、我看不清,只觉得眼前金光灿灿,真是神仙般的样貌,我去磕头的时候,差点就真的信了。”
归雪间想,可能是什么低级的幻术,用来糊弄普通人足矣。
他蹲下身,问:“那你是怎么去的?”
“路上都是蒙着眼睛的,除了脚下的路什么也看不清,我只记得,树仙好像待在地下,他是真的有仙术的……”
梅衡怒道:“什么仙术?邪术才对。”
这人只是一个普通人,连树仙都只见过一次,与大娘,村长之类的完全不能相比,也问不出什么了。
归雪间思忖着,除了树仙,那个所谓祭酒似乎在整个万里村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甚至连那个村长,也是直接和祭酒交流。
而为了防止这人再回去通风报信,宁怀施了个法术,将人弄晕了。
他和梅衡商量道:“说是在地下,我们要不要去那什么村长家看看,应该有地道吧。”
“可能不用那么麻烦。”
两人回过头,见归雪间往一旁的井里丢了块石子。
他们听出来了,井是干涸的。
梅衡先跳下去,向两人确定下面有路。
鉴于之前归雪间跳个二楼都差点出现意外,宁怀好心地打算帮忙。
但归雪间不习惯与陌生人有接触,礼貌地拒绝了。
——准确来说,是除了于怀鹤之外的人,归雪间觉得都不行。他被别风愁背过,但也是对方化作原形,成了一只白狼的时候。
而这个井有几丈深,又很狭窄,他不能跳。
归雪间很有自知之明。
他想了想,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个法器——模样像是一片漂浮着的花瓣,看起来很好看,名字也好听,叫做落英缤纷。
宁怀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只在飞云宗收徒大典上见自己师父用过,为了装作高深莫测,吸引有天赋的徒弟来选自己。
落英缤纷是能从高处降落的法器。而修仙之人,修为一旦到了金丹,连几十丈的高度都不再畏惧,更谈不上借助法器。而炼器师将东西炼制出来,是为了卖出去,所以不可能只是让人平平无奇的落地。
比如绝大多数修士的功法施展出来其实并不是很美观,至少也传说中的仙人相差甚远。
所以落英缤纷会营造出仙人下凡的姿态,周身环绕着云雾,仙气袅袅,有些更高级的还配有鲜花灵草,或是灵兽幻象,很能唬人。
这样的非必需品,价格自然也颇为昂贵。
而像归雪间这样,只因为要跳个井就拿出来用,实属罕见。
宁怀的眼神都有些迷茫了,他真的有点信于怀鹤口中所言,归雪间体弱多病,身体虚弱,所以一举一动,一饮一食都得格外小心了。
归雪间不知道宁怀一瞬间考虑了那么多,这些东西是于怀鹤塞过来的,说是有备无患。
他当时觉得没什么用,反正于怀鹤都在,没料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归雪间将掌心的落英缤纷吹起来,灵力扩散开来,灵巧地将他环绕起来。
他轻飘飘地跳入井中。
仙气漫溢,垂丝海棠纷纷扬扬,把梅衡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树仙显灵了。
下一瞬,归雪间从中走了出来。
宁怀紧随其后,也跟了下来。
井下没水,有一个一人高的地道,不算很狭窄。
这里的土质十分松软,本来无法挖掘出稳固的道路,归雪间看了一眼,稍稍拨开泥土,看到里面交横绸缪的树根。
所以地道才能被支撑起来,不会坍塌。
几人往前走了几十步,被迫停了下来。眼前有好几条岔路,地道四通八达,身处其中,无法辨别方向。
走错一步,似乎就会迷失其中。
归雪间半垂着眼,他没有用眼睛看,而是感受着自每条通道中传来的气息,寻找魔气的源头。
然后,他选中了其中的一条路。
宁怀和梅衡没有多问,跟在他的身后。
归雪间和飞云宗的几人毕竟只是萍水相逢,他不想说,别人问多了有窥伺秘密的嫌疑,所以只以为归雪间有什么特殊的功法。
归雪间也知道,所以用的很是理所当然。又想要是和舍友一同出来,还得编个像模像样的理由才行。
村子不大,而树仙就在村子下面,几人走了一刻钟,眼前忽然出现光亮,又豁然开朗之感。
他们不由加快脚步,想要抵达目的地。
片刻后,里面的一切映入眼帘。
地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湖泊,干涸的水井似乎有了解释,因为所有的地下水都汇聚于此。
树的生长总是需要水的滋养,何况是这样一棵无法形容的树。
梅衡的嗓音发抖,掺杂着些许恐慌:“这,这就是树仙吗?”
树仙看起来并不可怕,不是想象中布满血腥的妖魔,但却是一个在所有人想象之外的东西。
那是一棵树——像是一棵树,隐约能辨别出人的形貌。
他的双腿化作化作根茎,扎在泥土中,他的手臂化作枝条,往上伸展,他的头发很长,极为茂密,垂落在湖泊里,汲取着水,发梢末端泛着莹莹绿意。
而那些裸露在外,遍布湖泊上空的枝条上挂满了各种祈愿带,都是以血染成的颜色,无风自动,轻轻摇晃着。
宁怀压低声音,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树妖吗?”
归雪间没有说话,知道眼前的东西是魔。
树仙扎根于此,即将成为真正的树。
这是一种缓慢的进程,归雪间猜测,树仙原来或许就像普通的魔族那样拥有血肉之躯,只是有操控树木的能力。
而他本身似乎很弱小,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操控村庄及村外的树林里中树仙不得不舍弃躯体,使四肢化作真正的树。
难怪魔气如此稀薄,树仙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重压。
归雪间还在深思,就听到凄厉的一声:“师妹!”
他循声望去,在湖泊的一角发现隐藏起来的人。
树的枝条盘根错节,编织成了笼子的形状,每个人都单独被困住。归雪间隐约能察觉到他们的呼吸,这些人只是昏迷,还未死去。
幸好是作为备用口粮,所以还没吃吗?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树仙也醒了过来,他缓缓睁开了眼,目光落在归雪间的身上。
归雪间和他对峙,一边思考如何才能救出那些人。
梅衡看到未婚妻,已经失去理智,迫不及待扑到关押着罗景的笼子前,拔出剑,想要砍断枝条。
然而并不能轻易砍断,反而是他自己被树的枝条绊的踉跄一下。
归雪间:“。”
道友不要急,别把你自己也搭进去了。
隔着湖泊,树仙凝视着归雪间,忽然说:“我可以放了他们,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为了表示诚意,他松开了笼子,放出了罗景,以及一旁的另一个人。
树仙没有说出那个条件,似乎在等待归雪间过去。
宁怀一把抓住归雪间的手臂,满脸担忧。
归雪间回过头,对两人说:“不用担心。我只是过去看看,你们不是等在这里吗?”
显然,这句话只是为了让两人放心。
可能是归雪间在无意间展露出远超常人的天赋,而且心细如尘,他很安静,不像于怀鹤那样冰冷,性格也算不上强硬,但却有种让人信服的能力。
作为飞云宗的大师兄,宁怀本该打定主意,不知不觉又听从了归雪间的意思。
人命关天,这些人的生死只在树仙的一念之间。
树仙被隔绝在湖泊中央的一个小岛,他的一缕头发化作草木,浮在水面,织成桥,为归雪间引路。
归雪间走过去,雪白的衣角蜻蜓点水般的掠过水面,来到树仙的面前。
靠的越近,归雪间将树仙看的越清楚,他的身体几乎全都变成了木质,只剩下脖颈往上的头颅还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归雪间不大明白,树仙为了操控村子而失去身体,扎根于此,也是被困在这里,甚至最后会失去意识,本就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
所以树仙为什么要这么做?亦或是想这么做的人不是他。
归雪间问:“你想要什么?”
树仙的皮肤上爬满了青苔,覆盖了原来的面容,他说:“杀了我。”
第74章 头颅
此话一出,周围有一瞬的寂静。
梅衡抱着昏迷的师妹,心急如焚,没空在意这边的动静,而宁怀碍于归雪间在树仙面前,可能会面临危险,没有说话。
但都很不可思议。
如果树仙想死,那他何必要掳走这么多人,作为提升修为的食物。
归雪间问:“为什么?”
眼前这个魔族似乎又将自己当做同族了,幸好他没有再飞云宗的两人面前直接说出来。
“我就要死了。”树仙无法低头,没办法做出任何动作,他只能直视前方,“失去属于自我的意识,变成一棵树。”
而他的躯体将会保留在这里,永远作为万里村人口中的树仙存在。
失去自我意识,躯体被别人所利用,这件事很可怕,归雪间也曾经历过,他微微皱眉。
树总是很敏锐,树仙察觉到了归雪间有些许改变,他的睫毛半垂着,那不是厌恶,好像眼前这个人也可以理解自己,和普通的魔族不太一样。
所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决定将自己的事说给这个同族听。
树仙很疲惫,从喉咙处挤出声音都很困难,好像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话了。
归雪间安静地听着。
树仙是一个弱小的魔族,他有操控植物的能力,但魔界岩浆滚滚,大多都是石头,很少见到草木,所以他的能力几近于无。
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人,那是个魔修,对方也很弱小,原本是被魔修抓来炼化的普通人,因魔修缺少烧火的小童,饶了他一命。
魔修逃了出来,向树仙描绘人间的美好,一人一魔历经千难万险,逃出魔界,来到人间。
而在人间,他们过得也不好,得东躲西藏。
直到有一天。
树仙说:“他说我的能力在人间很有用,我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他。”
所以他们留在了万里村,树仙第一次尝试操控万里村外的那片林子,但对他而言,这些树太多了,而他又太弱小,只好用自己的手臂连接在树的根茎上。
那时他以为是保护。
树根将地下水吸收殆尽,万里村的粮食枯死,饿死了很多人。魔修却说,这些愚笨的村人可以作为他们的耳目,探听消息,躲避修士的追杀,只要树仙可以做一点小事。
于是,树仙的枝条上长满了沉甸甸的稻穗。
归雪间仿佛看到了一个人膨胀的野心。
后来,树仙开始吃人,他听到有人跪在自己面前,说一些他不能理解的话,他也不需要理解,只要吃更多人,操控更多的树木就行了。
魔修会夸奖他,赞美他,得意地向他展示自己的修为有多少长进,他们将在人间有自己的立足之地。魔修甚至让都护府的司马见证树仙的神迹,那个人间的官员就这样跪倒在了自己的面前,提供更多的普通人。
而万里村则是为了引诱有修为的人来到这里,怪不得飞云宗的几人一进城就被盯上了。
树仙说:“等我发现这不是保护的时候,已经无法逃离这个魔界了。”
因为他已经扎根在这里了。
湖泊之外,连梅衡和于怀鹤听到这里,都若有所思。
树仙的眼眶里积蓄起了泪水,他似乎真的很想、很想离开这里。
只有死,只能死。
“我想……”他说的很艰难,整个身体都快要被这片土地吞没了,当他的躯体中树的部分大于血肉,一切都已经不能挽回了,甚至不能再断臂求生。
归雪间怔了怔,他很能理解这种感受,就像他宁愿死,也不愿意成为第一魔尊的容器,所以他伸出手,想要凝聚出殁箭。
……反正背后飞云宗两个人也看不见,就当他拿出什么法器好了。
忽然间,归雪间感觉到浓重的魔气,他的反应很快,身法精妙,微微侧身,躲过袭来的刀刃。
他偏过头,不远处停着一个喘着粗气,形容狼狈的魔修。
是和树仙一起逃出来的魔修,也是村民口中的祭酒,一切的始作俑者。
那人似乎没料到自己这一击会落空:“我竟然会在阴沟里翻船,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修士,没在我被魔修掳走的时候来救人,现在倒是来杀我了。”
看来于怀鹤顺着村长那边的消息,顺藤摸瓜,很快就找到了这个幕后真凶,万里村真正的操控者。
不过大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已经将这人逼到了穷途末路。
归雪间觉得这魔修还是有点本事的,没立刻死在于怀鹤的剑下,还能有喘息的机会。
几丈开外的梅衡和宁怀纵身赶来。
魔修一扭头,质问树仙:“你怎么不提醒我有人来了!”
树仙沉默不语,泪水从眼眶中滚落,他露出一个笑来:“你答应我,一定要杀了这个人,对不对?”
这句话是对归雪间说的。
归雪间皱了下眉,他觉得这不是祸水东引。
那是为了什么?
下一瞬,归雪间就明白了。
魔修愣了一下,难以置信道:“亏我在这个时候还想着同你一起逃走,你竟然背叛我!”
树仙扎根于此,根本无法离开,怎么可能一起逃走。他来到这里,估计是想操控树仙,将于怀鹤困在地道中。
这魔修双眼通红,他的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发了疯一般的挥刀:“反正你也没用了……”
树仙的头颅被刀砍下,脸上带着很轻的笑意。
无论如何,树仙也达成了愿望,死于归雪间手下,或是这个魔修的手中,对他而言都是解脱。
树是不会流血的,从断口出喷溅出来的是绿色的汁液,泼洒在半空中。
魔修的刀顺势向前,直逼归雪间。
归雪间还凝视着树仙的头,有一瞬的失神,但立刻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微微往后仰,是一个很微妙的弧度,但丝毫不差地避开刺向自己的刀。
淡绿的汁液落在他的指尖,又迅速消失,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魔修也察觉到了不对,他两次对眼前这个修为很低的人动手,但两次都被恰巧躲过,这绝不是巧合。
而梅衡宁怀也都祭出武器,朝魔修扑去,只是两人似乎不是对手,梅衡被魔气震慑,栽倒在了湖水中。
宁怀勉力抵挡。
归雪间寻找加入战局的时机。
下一瞬,他的手臂被人扯了一下,整个人都被揽入另一个人的怀抱。
这人的身形太快,过分安静,又没有魔气,像一缕掠过的清风,不会被任何人察觉。
但对归雪间而言,是一闪而过的雪白剑刃,以及很冷的气息。
他顺从地搂住这个人的腰,将脸贴在这人的胸膛上。
——于怀鹤来了。
很快,归雪间又被放到更安全的地方,魔修绝不可能越过于怀鹤,伤害在他身后的人。
魔修的动作一顿,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恶灵旗竟然都困不住你!”
于怀鹤的声音和他的剑一样冷:“是有点麻烦。”
宁怀节节败退,大吼道:“道友,这魔修刀法诡异多变,极为凶残,你要小心。”
归雪间在一旁看着:“。”
宁怀实在是多虑了。于怀鹤这话的意思其实是,如果不是这点麻烦,这魔修早就死在他的剑下了。
至于恶灵旗,在魔修之间是很常见的魔器。制作起来不麻烦,旗中束缚着含冤而死之人的魂魄,怨念越深,魂魄越多,恶灵旗的威力也就越大。
这魔修为了逃命,大概是直接放出了恶灵旗中的所有冤魂,想要困住于怀鹤,拖延时间。
但这都是无辜者的魂魄,如果就这样魂飞魄散,难免太过可怜。归雪间想,于怀鹤应该没有直接毁掉他们,而是用别的法子将冤魂困住,所以才耽误了一会。
转瞬间,于怀鹤的剑势如破竹,只一招就化解了宁怀的危机,将魔修的对手变为自己。
局势一下子逆转。
魔修吐出一口血沫,他回头看了那失去头颅的树一眼,可能有片刻的后悔,如果树仙还在,如果他还在,或许还能再拖延一会儿,让自己逃出去。
但现在想这些都没用了。
剑刃携万钧灵力而至,云鹤游雪一出,魔修毫无意外地死于于怀鹤的剑下。
一旁的宁怀和梅衡已经看傻了眼。
他们是想过于怀鹤的修为不可能像表面那么低,但这赢的也太轻松了。
而如果不是这魔修以万里村的普通人作为挡箭牌,于怀鹤应当早已解决此事。
一棵树的死亡不在一瞬间,而是很缓慢的,树仙虽然被砍下了头颅,但这些枝条还支撑着地道,困着那些人,不会立刻坍塌。
于怀鹤走过去,将树笼全都切开,将里面的人都放到湖中的那片小岛上。
这里地方小,困住的人又多,挤得满满当当,几人差点落不下脚。
梅衡正好回去又抱着自己的师妹了。
于怀鹤交给宁怀一瓶丹药:“喂给他们,应该会醒。”
宁怀也没有推脱,一拱手,接了过去:“我们吃的饭菜里,下的也是同样的药吗?”
于怀鹤点头。
他们吃的时间短,中毒不深,所以醒得快,而这些人被困在枝条里,持续不断地被注入毒液,估计得费点时间才能醒过来。而那些没有修为的人怕是要大病一场。
梅衡赶紧将丹药喂给未婚妻。
罗景昏迷已久,意识全无,药也喂不进去。
归雪间看到这一幕,本来是想叫于怀鹤过去帮忙。这人喂药的速度很快,“咔嚓咔嚓”几声就结束了。
但他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梅衡犹豫了一下,好像终于下定决心,仰头将手中的丹药吞下,又俯下身。
归雪间不明白,这人在干什么,他不是早就解毒了吗?
他还没想明白,一旁的于怀鹤适时往前走了一步,挡住归雪间看向梅衡与罗景的视线。
宁怀也刻意偏过了头。
归雪间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了……原来也是有不凶残的喂药方式的。
就是要非礼勿视。
他往于怀鹤身边靠了靠,被这人捉住了手,吓了一跳,还得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宁怀开口,打破尴尬的气氛:“多谢两位道友,如果只有我们几人,在这个村子不死怕也是要脱层皮。”
语气很是尊敬:“两位的修为深不可测,能遇上你们也是我们的运气。”
于怀鹤的话少,随意地点了下头。
那边的丹药不知道有没有喂完,宁怀欲言又止:“两位此次出行,是不是有什么要务,希望这桩意外不要耽误两位的大事。”
这人似乎是考虑很多,想不出归元门这个门派,所以以为他们两个隐姓埋名出门有重要的事要做,不能暴露真实身份,并且顺利地说服了自己。
归雪间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有点心虚地说:“没有的事。道友不必担心。”
其实他们真的只是出来玩的。
梅衡终于喂完了药,抱着罗景,宁怀也拎起两个人,准备从地道离开,再回来将剩下的人救出来。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后,于怀鹤走到归雪间面前,将归雪间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遍,发现他的衣服上沾了点绿色汁液,但没有受伤,于是问:“你怎么来了?”
归雪间知道,这人解决了事情,就要找自己的麻烦了。
毕竟龙傲天对自己总是很不放心。
归雪间想认真和他解释,但两人靠得太近,于怀鹤又握着他的手不放,所以他不能离远,解释也变得不那么认真了。
他仰起脸,看着于怀鹤:“你走后,村里的人都过来了,聚集在外面。这时候村子里没人,很空虚,正好适合出去查探情况。”
于怀鹤半垂着眼,眼眸漆黑,看不出什么情绪,也看不出这人将自己的手握得很紧,怎么也挣扎不开。
归雪间继续说:“然后找到了通往地下的路,就一路找了过来。”
照理来说,村中的井虽然都通向地道,但这里四通八达,又没有标识,肯定会迷路。但归雪间有特别的辨认方法,才这么快来到树仙所在的地方。
按照原来的时间推算,于怀鹤应该正好能在这里杀死树仙和魔修。
归雪间眨了下眼:“我想,如果早点解决掉这件事,我们就能快点出去玩。”
“这个村子又不好玩。”
于怀鹤“嗯”了一声,似乎被归雪间不怎么认真的理由说服了。
他松开归雪间的手,一点一点地抽离开来,动作很慢,走过去检查魔修的尸体,查找了一番。
归雪间也走到了,他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个盒子,将树仙的头颅装了进去。
在短暂的交谈中,他察觉到树仙好像很喜欢阳光和雨露,比起在深不见底的地下慢慢腐朽,将他埋葬在太阳下应该是更好的选择。
虽然人死成空,但归雪间还是想这么做。
大概因为他真的死过一次吧。
他将树仙的头颅收起来,站起来,回过头,看到于怀鹤的侧脸。
不知何时,于怀鹤走到了他的身后,但他没问归雪间这么做的缘由,只是看着。
见归雪间收拾完了,于怀鹤说:“走了。”
归雪间看着他空空如也的双手:“我们不搬人出去吗?”
出去的路还挺长的,他以为得帮梅衡和宁怀的忙,不然那两个人得搬很久。
就是……他应该是搬不动的。
于怀鹤的视线落在另一个出口:“不出去。”
归雪间:“那去哪?”
树仙死了,魔修也死了,还有村子里的那一大堆人呢,说不定还要发狂。不出去留在这里干什么?
于怀鹤看着他,眼底浮现着一点光:“去那个魔修的房间,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归雪间很疑惑:“?”
于怀鹤的一身修为全靠自己和那一把剑,对身外之外从不在意,从不贪图宝物,在秘境的那十多天,也只取自己的所需之物,别的再珍贵都不要。
现在却提前瞒着别人,搜刮起东西来了。
归雪间觉得很奇怪,必定事出有因。
大概是看出归雪间的疑惑,于怀鹤解释了一句:“魔器过了明路后失踪,会引人怀疑。不能被他们发现。”
归雪间:“!”
于怀鹤是很富有,但灵石再多也买不到魔族器物,因为这些对寻常修士毫无用处,只会污染自身。如果特意寻找,反而惹人怀疑。
所以真正的魔器是很难得一见的。
龙傲天真是考虑周全,归雪间根本没想到这件事。
于怀鹤勾了勾唇,压低嗓音:“去吗?”
归雪间有片刻的失神,然后点头,好像也兴奋起来。
以往他吞食魔器,是一个人偷偷做坏事,很是提心吊胆,现在变成和于怀鹤一起偷偷做坏事了,和以往不太一样,归雪间感觉到了一种特别的快乐。
第75章 海棠春睡
于是,两个人拐到了地道的另一端。
大约两刻钟过后,他们走到了魔修生前的居所。
一路上有很多岔口,于怀鹤感应不到魔气,单纯记忆力惊人,记得自己来时的路。
于怀鹤停了下来:“你等一等。”
归雪间不明所以地等在外面。
房间里传来响声,动静还挺大的,于怀鹤似乎在收拾东西。
归雪间好像明白了,这个魔修以人为食,甚至制作恶灵旗,想必遗留下来的场面较为血腥,于怀鹤不想自己看见。
上次他对于怀鹤坦白,还谈到去找柳垂今麻烦的时候看到很多尸体,所以一出来就吐了。
当时是随口一说,也是为了说的可怜点,让于怀鹤不要揪着他做的坏事不放。
于怀鹤一直记得。
很快,于怀鹤走出来,这次归雪间跟着他一同进去了。
静室内的东西摆的乱七八糟,什么都有,不能算是焕然一新,隐约可见陈年的血迹,但至少没有残肢或白骨这种东西了。
于怀鹤动作很利落,翻找起魔修收集炼制的魔器来。
与之前遇到的魔族或魔修不同,这次是在对方的老巢,且有于怀鹤的帮助——往常这个人一般是归雪间做坏事的最大阻碍。这魔修过分弱小,又极为惜命,连一同逃脱魔界的树仙都毫无顾忌地出卖利用,只为了提升修为,保护自己,所以有囤积魔器的癖好,留下来的东西很多。
于怀鹤将找到的东西都堆在桌上,竟放不下,一眼看过去,品类繁多,不胜其数。
归雪间不能碰,碰到的魔器都会被他吞食,所以默默地看着,问道:“这些你都打算拿给我吗?”
他想了想,自己逃出来一年,其实碰到的魔器并不多,只有两样较为珍贵,殁箭和雀水使他灵府中的雪下的更大,灵力更充沛。
于怀鹤点头。
归雪间说:“是不是太多了?”
于怀鹤停下动作,回过头:“你不是说用几次就会消失么?有备无患。”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没有定下命契之前,于怀鹤盯归雪间盯得很紧,不许他胡乱接触这些,生怕他修为提升,横遭天谴,而现在的态度却截然相反了。
好像很希望归雪间能多吞掉魔器,快些提升修为,根本不在意可能出现的天谴。
归雪间又数了一遍,他觉得不行。
然后,他走到于怀鹤身后,手搭在这人的肩膀上,提出意见:“就像你说储物戒太大,东西太多,要用的时候反而找不到。这些太多了,我不了解也用不出来。”
于怀鹤偏头看着他,片刻的考虑后道:“你说的也对。”
于是,将所有的魔器搜刮干净后,于怀鹤开始挑选了。
自从知道归雪间的秘密后,于怀鹤又读了很多与魔器相关的书,对魔族造物很是了解。
而归雪间很怕被人被人察觉到自己的体质,反而不敢多看这类书籍,怕被人发现不对。
这一点又被于怀鹤所弥补。
根据魔器的用途以及魔气的深厚程度,于怀鹤从中挑出一半,推到了归雪间的面前。
这次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于怀鹤拿出一样东西,归雪间接过去,魔器在他手中消失。
这是归雪间第一次在于怀鹤面前展示他体质的与众不同之处,与魔修似乎没什么差别,看起来有些诡异,但于怀鹤表现得很平常。
归雪间从未在短时间内吞食这么多魔器,到了后面,灵府的反应速度变慢,东西不能立刻消失了。
就好像……吃的太多,消化不良了。
归雪间有点着急,他看着入口,好像很怕有人进来。
像是做贼心虚,鬼鬼祟祟地探了下脑袋。
于怀鹤看了归雪间一小会儿,才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淡淡道:“别急,不会被发现。”
归雪间以为,这种在修仙界眼中大逆不道之事做起来要偷偷摸摸,但于怀鹤却很光明正大,没有丝毫心虚。
想到这里,归雪间蹙眉,抬眼看着于怀鹤。
龙傲天,你是不是长歪了?
但长歪了的原因好像在自己身上,所以归雪间不能指责对方,两人是共同犯罪,而是“哦”了一声。
半个时辰后,归雪间总算吞掉了所有的灵器。
其中最为珍贵的是恶灵旗,但里面已经没有魂魄了,到底没什么大用处。但归雪间又有幻术,可以制造幻象,似乎能以假乱真。
除了魔器之外,还有些灵器——大多是死在万里村的修士的遗物。东西不多。因为这人与一般人堕魔的方式不同,不是修仙修到一定境界变成魔修,而是从未踏上仙途,所以不懂如何运用灵器,大多东西都被他炼化了,只有少数炼不了或是没来得及的留了下来。
两人带着这些东西离开。
等到了外面,归雪间将这件事告诉了飞云宗几人,对方对于怀鹤和归雪间的举动不以为意,在万里村一行中,降妖除魔他们没怎么出力,功劳不是他们的,东西也不该拿。
不过这些归雪间和于怀鹤都用不上,加上归雪间已经吞掉了魔器,虽然这些普通修士也用不了卖不掉,还要费力炼化,防止魔修的东西再在人间作乱,所以还是将这些都给了飞云宗的人。
包括梅衡心心念念要拿去做聘礼的妖丹也在其中。
而树仙死后,田地里的稻子开始枯萎,谷穗掉落,万里村的信徒察觉到不对,又听说树仙已死,大多人精神崩溃,只顾号丧,甚至都不愿意逃跑,被几个修士一一制服敲晕,等待与俗世中处理邪祟之事的衙门交接此事。
归雪间才知道,原来人间也有奇人异事,负责斩妖除魔。
大多数名门正派都会护佑周围一片土地不受妖魔侵扰,与这些衙门也有交集。衙门中的人没有正式修仙,或是家传,或是在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些法门,亦或是觉得自己不适合修仙,重返俗世,所以在人间住持处理这些事宜。
万里村的人自然会按照所犯罪责,受到应有的惩罚。
外面天光大亮,宁槐作为大师兄,又对两人表达谢意,最后道:“只是怕耽误了两位的事。”
归雪间只好解释:“我们真的是出来玩的。”
梅衡道:“既然如此,两位不着急赶路的话,三日后我与景妹成婚,不如也来吧。”
归雪间:“?”
三日后成婚,你们还出来寻找聘礼,是不是太临阵抱佛脚了?
梅衡叹息一声:“经此大劫,我方知人生苦短,修仙之人不一定长寿,也会遭遇意外,或许会在下一瞬死去。若是死前没能和心爱之人成婚,也太过遗憾。”
罗景道:“正是。我醒来后,师兄已传音师门,将此事告知掌门。我们俩商量了一会儿,决定三日后就成婚。”
两人依偎着,罗景笑道:“两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若是能来,是我和师兄的荣幸。”
飞云宗的人盛情相邀,不好拒绝,而且飞云宗凑巧也在赶往九洲大比的方向,宁槐又说飞云宗所酿的桃花酒是一绝,吃食之类,更是精致绝伦,两人前往做客,必然不会失望。
归雪间有点心动了,他看了一眼于怀鹤。
这些事于怀鹤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等到了午后,衙门的人来了后,终于可以动身离开了。
这里离飞云宗有几百里的路程,三日后就要成亲,这样御剑飞行赶回来也不算轻松。
归雪间说:“我们是乘车来的,地方很大,可以载你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