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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你更野 山代王 24591 字 12天前

近且自然。近到、自然到像是超了“朋友”的界限。

“这样啊。”许桑看了眼司机的中控屏,笑着坐直身子,摸出手机,打字。

半分钟后,易承手机振了一下,他低头点开消息。

【许桑:你知道,你现在的行为像什么吗?】

【易承:?】

他有些疑惑,他和许桑的距离不过几厘米,为何偏要线上联系……直到网络神曲爆至高潮,节奏强度之大,说听完的人瞬间脑震荡都不为过!

易承轻皱眉,偏头一笑:明白了。

【许桑:像“狗护食”。】

易承看到内容:“……”

发完这条消息,许桑点开跟梁意杉的聊天框,自然而然地发了句:“自下次见面起,除必要,别肢体接触。”

【杉:???】

【杉:????】

……

回到家,许桑先进了浴室,易承则去看了眼秋秋。

他蹲在床边,问道:“这么晚还不睡?”

“不晚不晚。”秋秋仿照大人的口吻,说话时食指立着来回晃,“才十点,还早。”

易承怜悯地看着自家妹妹:“……”发个烧,感个冒,怎么偏偏脑子成了受害者。

秋秋嬉皮笑脸了两分钟,才把动画本放在一边,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环住了易承的头,很小声也很模糊地喊道:“哥。”

易承温柔回道:“你哥在呢。”

“你以后,可不可以多去戚姨家里?”秋秋说话时,带着小心翼翼,像是不敢多说,可内心的欲望到底强烈,封不住,“我想天天看到哥。”

易承一愣,看着骤然收回手又钻进被窝里拳打脚踢的“一团”,沉默了。

秋秋的学校作息,较之高三生的,区别还是蛮大的……他怕秋秋早上睡过头,又怕秋秋晚上回来没人陪,所以应了戚姨他们的建议,高考前,都先将秋秋交给他们。

不过现在想来,他忽略了“亲疏”:不是一家人,进出一家门,多多少少会有些隔膜。

他垂眼,将被子下乱拱的人看了两眼,精准地摸上她的后脑勺,“秋秋,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秋秋顶着被子四脚爬行,在床上乱窜,闹道:“你石头剪刀布就没输过,不公平,我才不玩!”

易承:“……”

秋秋每次出“剪刀石头布”时,手先要傻傻地摆出个形状,才自以为飞驰电掣地出出去……他又不是没长眼。

笑了声,他追过去,小声说道:“玩另一个游戏。”

秋秋又往外拱:“不要,每次玩捉迷藏,我找一天都找不到!你太会藏了,我不玩。”

易承吐槽了句他妹后,才说道:“新游戏,一诺换一诺。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还你一个愿望。玩不玩?”

秋秋抬头:“什么都可以吗?”

“嗯。”易承补充一句,“别让我炸你们学校就行。”

秋秋终于舍得离开被子,钻出来:“那我想要回家,天天都见到哥!”

“好。”易承坐过去,“那秋秋答应我:上下学时能保证自己人身安全、寒假期间学会简单的做饭、无人监督情况下能自觉完成作业……”

秋秋没等他说完就答应道:“好!”

“……”真能吗?

易承也不确定,但他不忍看到秋秋眼神里浸满失落。而刚刚喊出那声“好”时,她眼里有金灿灿银亮亮的光点……他伸手揉了下她鸡窝般的头,笑说:“那现在几点了?”

“我睡了,我睡了!”秋秋笑得二十八颗牙齿全露出来,往被窝里使劲钻,露出的脑袋疯狂甩动,“哥,晚安!”

易承轻笑:“晚安。”

留好小夜灯,易承出去时掩上门,放轻脚步声地回到房间。

许桑沐浴完,穿了套白色睡衣。头发习惯性吹得半干,耳下处发尾凝了几颗水珠。他浑然不觉般,正坐在书桌前,写题。

目光瞥了眼他左手手背,易承收回要进屋的脚,转身去取了些消毒酒精。

再进房间时,他说道:“手给我。”

许桑转头看他:“嗯?”

易承用脚勾来木椅,坐下时,在身侧晃了下酒精瓶身,沉声:“左手。”

许桑目光微晃,他先是看了眼自己手背,因条件限制,上面那条口子只进行了简单的处理:过水、止血、擦拭。现下尚能看清伤痕中部的血肉,周边的皮肤色泽偏深……

他伸手时,下意识手心朝上,“怎么了?”

易承不语,把他手翻过来,反过瓶身时,才道:“忍着点。”

话落,他按下喷雾。

冰冰凉凉的触感落于手背,只是伤痕处多了几分痛意。许桑轻颤,目光落在易承换成棉签的手上,有些发愣:

来来去去这么多个人,连他自己后期都有些忽视了的东西,竟还被一个人念着记着。

这种感觉,很奇妙。

处理好后,易承从兜里摸出创口贴,是那种骗小孩贴上的类型,白色打底,上面彩笔勾勒出卡通图案。

但按许桑的习惯,估计不喜欢,所以他挑挑拣拣拿了两张纯色,刚在客厅取药时,用黑笔勾了两个字母:yc。

许桑盯着他这一系列动作,收回手时,说道:“谢谢。”

“嗯。”易承应了声,视线微偏,落在卷面上,“附中的题?我记得你说,性价比低,做了浪费时间。”

“说过。”许桑往手背上多看了几眼,才转向题目,“不过目的不同。附中的寒假作业题多且杂,没梯度,用来练反应和速度,挺好。”

易承认同地点了下头。

许桑勾了一道题,思考时说道:“你不需要。”

易承挑了下眉:“怎么说?”

“你反应和速度比我快。”许桑偏过头来看了一眼,“只是知识点的熟练度不高,正常练题就行。”

“这是在夸我?”易承笑着进了一步。

许桑点头:“嗯。”

“啧,难得。”易承起身,将一旁的喷雾连同棉签罐抱住,“我先洗澡,等会来做题。”

等易承出了房间,许桑放下笔。他伸出左手,将手背举至台灯下,看着光落在手背,映亮了创口贴,尤其是上面两个随意的字母。

写得还挺个性,不需费神便能猜到出自谁手……

看了有一会儿,他轻笑出声。

把试题(一)刷完,前前后后只用了一小时,比理想速度慢了些。

许桑翻到尾页,想对答案,却发现:十八套题,占了这本作业的全部——附中寒暑假作业由学校统一装订,为防止抄答案太顺手,采取老师自主命题形式。

“……”没有标答的试卷,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他找到万能的“五虎上将”群,发问。

【许桑:寒假作业答案,谁有?】

【不识好人丁:许哥,你是被盗号了吗?】

许桑在心里回复:没被盗号的“许哥”,一般是不会碰寒假作业这种东西的。

【慢即是快(为人民服务+好好学习版):许哥,你这话问得太不巧了!我刚发朋友圈说要好好学习,不是题无就是我死!两秒前,才被答案搜集群聊踢出去……】

【不识好人丁:这么说来,我去翻翻这个群。】

【不识好人丁:呀!我也被踢了。为什么?】

【慢即是快(为人民服务+好好学习版):小丁子,因为你个签改成了:“只要学不死,学习就是我的,hiahia.”】

【不识好人丁:……这群没志向的家伙。】

【不识好人丁:许哥,你真想要的话,去找易哥。@易承。他三个小号都扎在那群里,群主应该踢了一个但没踢完。】

【许桑:三个小号?】

【不识好人丁:对啊。之前,易哥每次嫌弃作业质量不想做的时候,就开始各种搜罗答案、找代写,一套玩得贼溜。】

……

易承进房间时,发现许桑在笑,肩头轻颤,单从背影便看得出心情很好。他走过去,手搭上他肩。

因着这姿势,屏幕一览无余。

许桑感受到他的存在,仰头笑问:“你以前是这样的?”

“哪样?”易承俯身。

许桑找不到确切的形容词,只道:“坏学生的样子。”

易承:“……”

他看了眼屏幕里的关键词,“啧”了一声,笑说:“很坏吗?”

许桑摇了下头:“刚刚好。”

易承一手撑在桌面,是个从后将许桑环抱住的姿势,他乐滋滋地说道:“那这么说来,我的‘坏’还挺有绅士风度,进退有量。”

许桑没否认,他就着这姿势,偏头,作弄人似的,轻描淡写地亲了下易承的嘴角,小声:“嗯,刚刚好我喜欢。”

第76章 第76章 【“别欺负人了。”】……

早起似乎是每个高三生的必备技能, 许桑习惯六点半起;易承则稍早些,固定六点钟起。不为别的,他不贪睡, 不如利用这时间做点什么。

就连假期也不例外。

准时起床后,洗漱时盲听一则两倍速的英语听力,而后趁着精神头练半小时数学题……等许桑起床,两人啃面包吃早饭时, 一起读两篇实时外刊。

一派做下来,去学校的路上便神清气爽权当休息了——同时也能保证脑细胞充分活跃, 即使熬夜, 亦能做到至少上午不犯困。

今早倒不需要挎上书包奔向学校,易承则百无聊赖地刷题玩儿。十一点出头时,许桑说:“梁意杉预订了家米线馆,要去吗?”

于是,十二点整,三人坐在了馆子靠窗的四人桌上, 易承同梁意杉面对面。

却不知为何,梁意杉头越埋越深,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要在锅里扎根长芽呢。

“我看你头都埋锅里了,”易承看着餐桌对面的梁意杉,好奇地问道:“脸很冷?”

“……没。”梁意杉摇头,又从热烟缭绕的砂锅里缓缓抬头,试探性地开口:“那什么,我也叫你易哥, 行吗?”

易承稍显诧异,而后点头:“随你。”

“易哥,我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梁意杉又把头埋下去了, 脚趾在鞋里工程建造,跟ddl将至的赶工一样,效率贼高。

他实在是非常非常尴尬,先不说昨天他纯为面子而处处跟易承“针锋相对”。

单单是回想起之前跟许桑打电话时,他当易承的“面”撩拨许桑,还有忘挂电话就开始乱嘀咕,偏还被“正主”听个正着。

那句“这位弟弟,劳驾挂个电话”,即使是回忆,听着都充满了让他头皮发麻的压迫感。

想着,他昨晚翻来覆去死活睡不着,枕头被他拱变形、被子里棉絮也被踢散,他整个人还从床上摔下来几次……但,尴尬劲缓解不了一点。

梁意杉顶着黑眼圈,头一次早上十点就从床上立起来:“……”

他就说嘛,他一个向来只踩狗屎、从不得运的倒霉蛋,怎么可能随便一走就遇到同路的帅哥!

易承将挑起来的青菜又丢回碗里,疑惑道:“道什么歉?”

多了去了。

梁意杉嘀咕一句,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不该说你……不行?”

易承筷子差点没捏稳:“……”

见易承表情不对劲,梁意杉疯狂找补:“我昨晚不该对你阴阳怪气?”

“我不该当你面……撩拨许哥?”

见易承眉越拧越深,梁意杉手忙脚乱地起身,抓着筷子舞而蹈之三倍速陈述:“还有的话,我不该频繁缠着许哥给我讲题?”

眼珠子一转,他又想:“我不该占据过多你跟许哥独处的时间?”

“或者,我不该——”

易承把筷子平放在多余的盘子上,伸手抽了张纸,聊有兴味地朝他轻笑,见他叭叭的嘴停下,还贼有耐心地鼓励道:“继续?”

梁意杉抿唇,后知后觉地坐下来,紧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许桑将这场闹剧看在眼里,无奈地放下筷子,伸手拉了下易承衬衫下摆,见易承一秒没犹豫地靠过来,他贴他耳边轻声:“别欺负人了。”

易承轻敛眉:“有吗?”他沉思后,严谨说道:“我问问。”

“朋友,我有欺负你?”

梁意杉下意识回答:“没有啊。”

许桑:“……”两个幼稚园肄业生。

“不过,我是真想不到了。”梁意杉真诚地说,“易哥,你给个提示?主要是,我也不是故意要对你怎么样的,实在是昨天的误会稍微大了点。至于之前的,我单纯是觉得,很少有人能配的上许哥,作为好朋友好兄弟,想探个虚实,很正常不是?”

“……所以,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或者说按照许哥传统,我给你写个道歉信?”

在梁意杉滔滔不绝的言语轰炸下,易承受不了了:

这人简直是吕丁的plus版,世界不死他话不断那种,估计死前那口气能支撑着他说完八千字遗言不止。

易承看向他:“不用。”

梁意杉松了一大口气,“易哥,来,我们喝一杯,前仇旧恨,一笔勾销!”

说完,他把那杯还在突泡泡的可乐举起,一脸沉重。

“……”易承端起白水杯,跟他碰了一个。

“好喝,比特调好喝。”梁意杉多贪了几口,可乐下肚,气泡轰鸣,液体扫流过的牙齿噼里啪啦炸响,他被这股气弄得翻了个白眼,咋呼:“我靠,可乐攻击我?”

易承:“……”

许桑:“……”

砂锅米线温度保留时间相对较长,将配菜吃得差不多,只留好似会病态繁殖的米线时,大部分人食欲会降低。

但梁意杉不同,越嗦越有劲,烫得上嘴皮下嘴皮打架了,都还要坚持不懈地挑最下面的“滚烫米线”。

多半也是喜欢趁热吃豆腐的人。

“我昨晚无聊,扫了一圈南城的景点和娱乐设施,除了老公园和两座山,好像没寻着什么。”梁意杉嗦完粉,打算多蹭会空调,“你们不打算出去玩玩吗?”

“不打算。”许桑偏了下头:“老袁没讲寒假安排?”

“讲了啊。”梁意杉羞愧地低了下头,“一天两套卷子,群里或私发打卡,我特地带过来了,书包里一半都是卷子。也是服气……那你们下午什么安排?总不能做一下午作业吧。”

易承和许桑齐声:“嗯。”

“……”梁意杉歪头,“行吧。那我能跟你们一起吗?”-

小区楼下种花种树种灌丛,绿化水平很高。居民时常会下来逛逛,除了遛狗玩,聚众下棋、搓麻将、唠嗑等也算热门项目。

午后,冬阳最是舒服,照在身上懒洋洋的,心都跟着敞亮明朗起来。常绿树下,倚楼而建有几张石桌,是公共资源。

梁意杉叼着笔:“要不在这学习?”

易承看了眼:“你不嫌冷就行。”

“不嫌。”说着,梁意杉蹭着石凳便坐下,把书包拉链拉开,抽了一沓卷子,“就喜欢这种奇奇怪怪的场合。”

易承:“……”

许桑习以为常,伸手揽了下易承,“我们上楼拿卷子。”

半个小时后,梁意杉牙齿直打哆嗦,先是搓搓手,到后面进化成抱着双膝乱蹭。他打着寒颤,看着对面两个表情都没变过的人,问:“你们不冷?”

易承摇头,回道:“我们多添了件衣服。”

“……”梁意杉哽住,“许哥,你怎么不念着点好兄弟?”

许桑转了圈笔:“你不是不嫌冷?”

“好吧,是我嘴贱。”梁意杉蜷缩着四处张望,目光透过矮草堆,望进一楼的大玻璃窗里,里面摆了些大桌。而自这个视角,能清晰看到墙角开着的空调,他激动地一指,“要不我们进去学?”

易承淡淡收回视线,“麻将桌,你不嫌吵?”

这次,梁意杉深思熟虑了一下,“不至于吧,我之前效仿许哥听满格音量的DJ曲做作业,已经练就了绝对的专注力!不嫌,绝对不嫌。”

易承嗤笑一声:“但愿。”

跟一楼的麻将老板娘还算打过一星半点的交道,易承得了个七折的优惠,便占据了离空调最近的一桌。

三四点,进麻将馆的人流开始膨胀。

“我靠,你们不觉得吵吗?”梁意杉抱着头,眼睛来回看着易承和许桑。

见他俩浑然世外地做着题,那叫一个下笔如有神!他实在不解,“我耳边全是:一筒,二万,幺鸡,九条、碰、杠……胡了!你们不嫌吵?”

易承和许桑甚至都懒得抬眼看他。

“空调暖气是不是太足了,我脸都热红了,考不考虑换个通风好的地方……你们不嫌热?”

许桑翻页时,冷着看他一眼:“闭嘴。”

“……好吧。”梁意杉盖上笔帽又脱下笔帽,来来回回玩了几次后,觉得没意思,便转过身将麻将桌看着,看了一局,发现跟自己玩的规则不一样,又转回来,看着面前两个人,他叼着笔,感叹:

原来这才是“耳朵选择性聋、眼睛选择性瞎、感知选择性下降”的正确使用方式?

感叹了会,他又垂下头,尽可能专注地啃题。

……

听许桑一说,易承问道:“想要哪个小号?”

许桑不理解这有什么可选的,能淘到答案的小号就是好小号:“随便。”

易承把手机给他,“看谁顺眼进哪个,群名叫‘假期作业专业拼接群’。”

“听着不太专业。”许桑咂摸一句,看了眼这三个小号。

大号他熟悉不用管,小号三个昵称,自新到旧分别是“ycccccc”、“钱来(门窗没锁想来就来)”、“借点儿光”。

借点儿光……

许桑有片刻的呆滞,看着熟悉的昵称,与之配套的是一个全黑的头像。他指尖轻顿,迟疑两秒后点了进去。

除了加过“假期作业专业拼接群”,剩下的便只剩“借点儿光”个人账号和其他杂七杂八一看就不是人的广告、公众号营销号。

他这时,忽的想起十几天前,易承问过他的那个软件……这么巧的巧合吗?

“杠上花!快,给钱给钱……”一大爷激动得跳起来,嗓门大得整屋都被他无辜波及。

另一桌的大妈稍后两秒也欢喜地喊道:“哎哟!刚好,点炮……”

被这两声拉回现实,许桑轻摇头,点开群聊,就见里面几个文件包整整齐齐地列着。

【紫啧啊(语文负责组):语文作业不是人能做的,老子通宵都没赶完……所以有些地方就直接是搜题帮粘贴。】

【我想你了(数学负责组):我托关系,拿到了十三班数学老师发的答案,不过只有前三套的,直接看群文件就行……后面几套还在等lyp做,别急哈。】

……

是挺专业,六科都有相应的负责组。

许桑好奇地看了眼易承的群昵称,“王八羔子(偷窥答案组)”。

许桑:“……”

群主是纯猎奇才没把这号人踢出去吧-

“那我先走了。”梁意杉努力一下午,耕耘了半套卷子,他抱着书包挠挠头,“我回宾馆把剩下一张半做完去找老袁交差,不然他得把我骂成孙子……我得奋斗奋斗,不能便宜他了!”

“加油吧。”许桑平静地看向他:“什么时候回去?”

梁意杉垂头丧气地说道:“明天。本来想好好玩玩的,但我爸非说车票订了……也主要是我爸大年三十的生,不想浪费福气,让我回去吸吸……我想着,顺便帮你俩多吸几口,指不定高考用上了。”

许桑倚在门口,屋内易承在洗碗。他便代易承跟他说了句:“谢了。”

“害,张个嘴的事。”梁意杉往屋内看了眼,忽的钻进去,喊道:“易哥!”

易承听觉甚佳,擦干净手走出来:“嗯?”

梁意杉上前,“记得通过我的好友验证。另外,高考后,你一定要来青宁,我保证带你玩个痛快!”

易承点头,跟他击了个掌:“好。”

“行吧行吧,那我先走了。”梁意杉经过许桑时,小声说道:“许哥,题我发你了,助我一臂之力呗!”

“……”许桑轻笑一声,“自己滚回去赶作业。”

梁意杉嘿嘿一笑:“那青宁见喽!”

等把人送走,许桑回到书房,借着打印机,把梁意杉发的两套题一并打下来,说道:“挑一套?”

易承轻挑眉:“真帮做啊?”

“不尽然。”许桑便自作主张挑了压轴题难度更大的那张给他,“你多做做难题,有好处。”

易承接过:“听你的。”

台灯下,两人并排坐在书桌前,黑墨水化成线地落在纸页上。

许桑只做了后半张,速度快一些,他发给梁意杉并收获了99+的感谢词后,他单手托腮,描着易承的面部轮廓细细打量。

稍后,他看向墙壁上的那片黑色影子,唇角轻轻牵动。

迟疑后,他视线偏转,坚定地看向易承,问道:“你相信,透过文字字骨,能喜欢上一个人的灵魂吗?”

第77章 第77章 【“这么直白?”】……

笔下是道导数的“极值点偏移”类型题, 易承正在确定切线放缩的点,听耳边这一句,思维有些打搅, 他撂下题,偏头问道:“怎么说?”

许桑指尖紧实贴着笔,没转起来,还带着些微微的颤意, 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但面上连同声音,还是稳如平时:“我有一个笔友。”

易承落笔的手顿住, 转过身, 看着许桑的眼睛,静静倾听。

“我告诉他,我时常被一个梦缠身,梦并不好,跟恐怖片一个特效款。但梦的地点,曾经却是我的乐园, 可这片乐园,却在无数次频繁的回首间,染上灰色调,成为一闭眼便是梦魇的存在……可那个笔友回信说:‘比家常便饭还家常便饭’。”

许桑往前探身:“我不解,便问他为什么。”

听及此,易承眼睫轻颤,不止因为这些话的文字版他曾看过,还因为此时许桑停了下来, 目光里染着兴味与期待,就像看见猎物的猎手,轻掸衣袖, 勾起笑意耐心等待他的落网。

直觉是个美妙的存在,尤其是它应验的时候。

易承喉头一滚,签字笔脱离手心,啪地砸在试题纸上,也顺便裹挟走脑中残留的对数均值不等式。他舌尖抵了下上颚,温声:“我猜,你那位笔友回信前,数学考试失利了。”

许桑这回是真不解了:“嗯?”

“他大概会有感而发,回你:‘你这梦的性质,跟成绩出来复盘考场情况一个样,结局决定性质。成绩不理想,回顾时,任何东西都能成为借口。答题卡涂错位、题干看走眼、考前没睡好、神经抽条3写成5……真假不论,回忆次数一旦增多,便成了记忆里的事实。若在意得深了,下下下次回顾时,便会存在理智清醒、但意识沉沦的现象。也即是,明知考差是实力不够,却会下意识相信是其他因素作祟。至于解梦,下次数学怎么考好,不消我来教?’”

全程紧锁许桑的瞳孔,易承将他的微表情看得分明,于是,他百分之九十肯定地倾身,“是吧,乱码朋友?”

许桑怔愣住。

顷刻间,近年余的光景浮现在面前。是日升日落、是月圆月缺、是星现星灭的不确定节点中跳突出的信件,而由此引折的半喜半忧的情绪在翻然涌动。

貌似都受了“网络用地注意保护个人隐私”的影响,两人的信件往来,事件总是抽象的,唯有逻辑与情感不染杂质……明明那么抽象,却都能神奇般地具象在回忆的每一帧信纸上。

他喉头发涩,声线触电了一样起伏明显,“一字不差。”

“啧。”易承伸手,温热的掌心侧托起他的脸颊,抚上,“真是你啊。”

许桑忽地轻笑,身体前倾,他伸出双臂,勾住了易承的脖颈。手指收紧,落在他脖颈动脉处,在跳跃的张膨下,感受着生命的迹象。

易承回抱过去,嘴唇贴缝着他耳下皮肤,热气随声音迭出:“这么主动?”

“……滚。”许桑笑容骤然收住,想撤回这个拥抱,却被一股强力锢住——一股他绝对能抗衡的强力,毕竟掰手腕,他赢了——可以说,许桑半是不得已半是不舍得地重新抱住人。

身体相贴,风都透不过去的紧凑。

易承声音不自知地泛哑:“如果我没记错,你最初的问题是:相不相信透过文字字骨、能喜欢上一个人的灵魂?”

“嗯。”许桑下巴抵着他肩窝,鼻音回答。

“这么说来,你喜欢上我,是先喜欢上灵魂还是肉.体?”易承偏了分毫,上唇极轻地撩过他颈动脉,“或者说,单喜欢灵魂还是肉.体?”

许桑默了一声,如实回答:“你同笔友没划等号前,肉.体;之后,灵魂。”

易承单一挑眉,“这么直白?”

许桑不语。

初见易承第一面,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易承的身形轮廓;第二眼是眼;第三眼是腰……

回忆起画面来,许桑“嗯”了一声,手指下移,环住他的腰,还捏了捏。

“嗯……”实在有些超脱意料,易承没忍住,唇间流泄出极小的闷哼。

他咬了下口腔内侧的软肉,才清醒过来,继续发问:“许桑,喜欢我什么?”

许桑脱口而出:“话少。”

易承顿住:“……”这话他倒是难以反驳。

合着他还该感谢吕丁陈慢那两个话唠做铺垫?

感受到易承的错愣,许桑伏在他肩头轻笑,带动起胸腔细小的震颤,说道:“暂时没有不喜欢的。”

“啧。”易承笑了,他摸到手机,解锁后点开“Serendipity”,根据日期随意点开一封,换了个许桑的声音在脑海中放映,他笑得更欢了。

尽管他心底很想问:若是当初系统机制没有把两人勾连起来,或者说,他或许桑任意一方没有下载那个软件,是否意味着他俩不会有交集,也不会有更深的联结。

但想想,这种问题就像是“鸡生蛋、蛋生鸡”。

假设条件难以复现,即使逻辑性再强,也不过是“无证之词”。

还不如想想明早吃什么!

“诶,等等。”易承指尖擦过日期更前些的信,读到中途,他浑身一震,“你当初表白,不至于是我先挑起火的吧?”

“嗯?”许桑想了想,想起很早之前那封信,点头,“嗯,不然还没意识到。”

易承丢下手机,将人拥得更紧:“果然,真诚是必杀技。”

许桑无言以对:“……”

大概是坐着拥抱累人且损形象,两人坐直,易承勾着嘴角把切线放缩式子拾回列好,心情颇好地叹气:“侮辱智商的题又来一道。”

许桑轻笑出声:“……”好歹也是道填空压轴。

转头,他将题扫了一眼,轻蔑一笑:

八成不是老袁出的题,确实智商掉线了。

他就着易承亮着的手机,将延溯至很久以前的信件翻开,看着。

半个小时后,易承卷子写完,正准备拍给梁意杉,就见许桑偏着头,目光有些阴郁。

“你的第一封信……”许桑顿住了,没说下去。

易承也愣了下,转而平静地接过手机,把试题两面拍好,截掉多余部分,发给梁意杉。

他声音平淡,“……我本来不会碰写信这种东西的。但那天,我和我妈被堵在去医院的路上,脱不开身。快没了的时候,是杨叔硬抗着攻击、给我腾出一条道。那天医院里,我妈昏迷不醒,杨叔腰背受伤极重,几乎成了永久性创伤。”

“记得是十月份,国庆假的最后一天,我实在有些受不住,又无人倾诉,就把那软件翻出来。注册昵称时,我想着,无光之人,造不出来,借点儿总行吧。而后匆匆投了一封,毫无疑问,满是负面情绪。”

“可能晚睡的人也有福音?”

“晚上十二点投递,没想到凌晨两点居然收到了回信,消息提示音成了医院走廊唯一的声响,莫名很动听。乱码朋友……准确来说是你,真的借出那么点希望和光过来。我妈凌晨三点醒了。之后,杨叔的病情好转,虽有后遗症,但不影响正常生活。”

“你说,缘分这东西,玄乎是玄乎,”易承向天花板看了眼,才笑着看向许桑,“但好似存在。”

“嗯。”许桑轻点头,指尖刮了下他鼻头:“还要吗?再借你点儿?”

易承没脸没皮点头:“要。”

许桑柔和地看向他。

说来,他重复做着的那个噩梦,在遇到“借点儿光”的回信前,做梦频次几乎是每天一两次……直至他的出现,才渐渐淡化,最后久久才露面一次。

易承又何尝不是他生命中,贴着墙角缝都能挤进来的一缕光。

许桑轻摇头,郑重其事地反悔:“不借。”

易承歪头:“嗯?”

许桑语气坚定:“你有。”-

高三收假,甚早。大年初六,一大帮子人便齐刷刷且乌泱泱地坐在教室。

跟听候发落的死鬼一样——怨气快溢出屋顶了都。

徐富本命年吧,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是红的,他笑嘻嘻地将住校生手机收进挎包,拉好拉链让陈慢送进办公室锁好后,嬉皮笑脸地说道:“好久不见呐,同学们。”

“好久不见,老徐!”

“好久不见,不如不见。”

“好久不见,怎么不等我死了再见!”

……

“作业的事,”徐富停顿了一下。

下面就开始叮叮咚呛地捣鼓书包,大部分人都是把卷子集本摊开摆在桌上,双手抱胸,一副“任你查,有个题没做算我输”的样子。

徐富早有预料,打了个哈欠,“就不查了。”

“………………”沉默是南城附中理一班大年初六的班歌。

“不逗你们了。”徐富抄抄手,“之前应你们的‘雨露均沾’,趁着今天刚收假,你们还没收心,就来小小的实践一下。两分钟内,小组组员做一桌,根据自身需求进行讨论。”

“好耶!”

“我长胖了。”吕丁苦着脸转过来,“过年胖十斤,真不是吹的。”

陈慢先是点头当了两秒捧哏,反应过来自己是组长,便有板有眼地组织纪律:“聊学习,小丁子!”

“哦,好吧。”吕丁伸手食指挠了挠下巴,发问:“要不,我们分享一些考试习惯或技巧?先聊主科!”

“可以啊。”陈慢上道:“我先来。语文作文我还行,常年48+。标题对偶式,论证三段式,另外背个凤头龙尾,完美!”

其余组员:“……”说了跟没说一样。

“那我说英语。”吕丁皱了皱眉,“我习惯性先写作文算不算?这样有安全感。”

赵鸿途没说话,先问了句,“要不,许哥先来?”

许桑轻顿,不知道该说什么,没等他拒绝回答时,就听易承吊儿郎当地开口:“他习惯性,听听力前先盲猜答案,听完现改;习惯性用‘※’标记存疑的题;习惯性一小时内草稿式做完语文卷子、余下时间慢慢誊到答题卡上。”

其余组员目瞪口呆。

许桑却受此启发,说道:“易承习惯性草稿纸只用一页、剩下一整面留着对付难题,如果有的话;习惯性在听力念规则阶段做完语填和改错;习惯性先读完英语阅读篇目、再直接扫题做。”

说完,他看向易承。

“不是,”吕丁脑袋都快突出去了,“我连慢慢吃饭用手还是筷子都没观察出规律,你们就对彼此了解百分百了。这么拼命,高考是有什么默契度加分吗?”

陈慢给了他一脚:“……”

易承挑眉,看向吕丁,“还有更默契的,要听吗?”

第78章 第78章 【“哄我。”】

吕丁:“……”

他双手托腮, 面上平静但内心波涛汹涌地缓了一会,才说道:“倒也不用……不过你俩也太变态了,这些习惯我连模仿一遍都觉得逆天。”

许桑轻声:“考试习惯是属于自己的, 上考场没必要模仿,容易乱节奏。”

“明白!”吕丁比了个“ok”的手势,转头看向赵鸿途,“鸿途, 你呢,分享分享呗?”

“我的考试技巧嘛, ”赵鸿途犹豫了一会儿, 像是舍不得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和盘托出,有种给出技巧别人便能提分、反倒自己地位受到威胁的感觉。

可刚听到许桑易承毫不怜惜、毫无保留地说了一大堆,他又自觉行为自私过于了,便避重就轻地说道:“数学考试打草稿,标题号、并简单划分区域,有助于之后检查。而且, 考完之后,对照草稿纸过程进行复盘,能有效找准自己的过失点,不容易被主观带偏。”

陈慢很会来事地献出自己的巴巴掌:“说得好!”

赵鸿途埋下头笑了声,方才翻涌上来的情绪好像顷刻间消散,他期待性地又多分享了两句:“卷子发下来,与其先看总体估难度,不如逮住一个题开始啃……”

许桑听完, 给了一句点评:“中规中矩,不易失分。”

“嗯,不敢太冒险。”听着像被表扬了, 赵鸿途羞涩地挠了挠脖子,“许哥,你俩的做题风格好像,不愧是第一第二。”

易承偏了下头,正想说句什么,就见前两分钟还远在教室对角的徐富,脚下踩了风火轮一样冲了过来,笑得像人牙子,“你们组,讨论时有遇到什么难题吗?”

陈慢配合地举手:“老徐,我们想请教您,怎么十天之内考进年级前十?”

徐富笑容凝住:“……”

“陈班开玩笑的。”吕丁打圆场,“我们真实的问题是:数学怎么十天内考上一百四?”

徐富嘴角向下实在笑不出来了:“……”

两分钟后,他带着自我怀疑地转身离开这组,偏偏身随心动、脚步灌铅般极其沉重,将走未走远时,隐隐听到易承在支招——“题海战术。”

好像……绝对是吕丁在问:“我天天刷半页题,作业也在写,题海着呢,怎么是龟速提升?”

易承贱兮兮地回答:“有海的概念吗?小丁。你上学期刷到这学期,资料书才过半……做的题水坑容量都夸张了,还扯题海?”

“别骂了,别骂了。”吕丁双手合十恭敬一拜,“我十天之内不刷完半本资料书,我名字倒过来写!在座都是见证!”

走到过道中间的徐富展颜一笑,好像灌铅的腿已经不是他的了。心道:这才叫少年嘛-

距离高考还剩77天。

今日励志语:长风浩荡,归来我仍是此般模样,恣意张扬。

到这个不上不下的时间点,大半的班级笼罩在微妙的气氛中。理论上该焦虑的人,基本已经熬到“怎么时间这么慢、能不能快点高考”的阶段;而表面看上去四平八稳的,其实背地里时常咆哮:“啊!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

浮躁蔓延,静得下心的十之一二。

偏偏今天,春招倒计时:0天。

年级人数骤降,本就对外压抑的四五楼,更是安静得路过蚂蚁都要踮起脚尖蹑手蹑脚爬行。

从厕所出来,绕过临近空了大半的班级,吕丁复杂地叹气:“幸福啊,提前三个月就解放了。”

“后悔没报名啊?”易承戏谑地说了句,手指擦过走廊的铁网,弹了一下,引得长长一条铁丝贯通震动。

“那倒也不是。苦到现在了,剩下的八十天我死活也得挺过去。”吕丁看了眼易承,开始还酝酿情绪准备吐出句现下经典发言“passion!”就见他易哥玩铁条玩上瘾了,偏偏手劲儿大,楼下楼下的铁丝都跟着颤动,不知道还以为局部地震了……他惊呼:“啊!易哥!”

易承淡淡收回手,瞥他一眼:“又没拨你,叫什么?”

“……”吕丁脸一白,像找到了易承牌制衡器,忙呼道:“许哥,易哥凶我!”

“……”许桑无奈地看了眼易承,淡声:“玩够没?”

没等易承回答、吕丁震惊完,就听他又淡淡补充一句:“玩够了做两套题,自习下课我查。”

易承指尖抹了下鼻尖:“……好。”

吕丁先是愣了,听完才反应过来这是许哥的“血脉压制”,欢喜极了,“哈哈哈哈哈……易哥,你也有今天!”

易承则平等迁移“怒火”:“才擦一本线,有资格笑吗?”

“……”吕丁笑不出来了,“易哥,行吧,我也有今天。等会我就去刷一百套题,卷不死你!”

易承看了他一眼:“……”

十多天后,春招成绩公布,志愿填报期间,学校进行了小小的调整——班级合并。

原因很简单,艺考加春招,后面有些班级人数所剩无几,要还是原规模,不纯纯浪费师资嘛。

理一班也新添了三个同学,二女一男。

在台上做自我介绍时,吕丁转头说道:“这三个,分别是五班七班十班的常年第一,不过估计来这得被完虐了,比如十班那个,年排一百多来着。”

“嗯。”易承捧了他一把,“你努努力能够上了。”

“嘿嘿。”吕丁转身跟他静音击掌,“还差得多,我得再够够。”

易承没再多言,趁着老徐当起气氛组的头子兵,偏头跟许桑说悄悄话。

“怎么?”

易承笑笑:“好消息坏消息,先听哪个?”

许桑轻笑:“一起。”

易承顿住:“……”选择关系爆改并列关系。

好在语文教过逻辑,他组合后说道:“牛逼炒馆,准确来说,赤色馆,明天开业,但我们估计没时间去蹭顿饭。”

因高考在即,南城附中高三作息阳间急转阴间:午间休息时间被砍掉一半,晚自习提前半小时上课,以及,最后一节晚自习由45分钟延长至70分钟。周末也全天补课……估计说“时间是海绵”的那位兄弟,来这都要愣上一愣:海绵是死的吧。

许桑嗤笑:“赤色馆?”

“估计500元奖金诱惑力不够,”易承笑了,“没人提供名字?”

许桑艰难找出词汇评价这名:“有特色。”

不知道什么时候竖起耳朵的吕丁回头凑了一句热闹:“什么色?”

易承望着他后脑勺:“……耳朵这么闲?”什么都要听!

“倒不是。”吕丁弯过手臂把一张折叠四次的白纸放到许桑桌上,“想找时机问题来着。”

易承嫌归嫌,但还是简明扼要地说了“赤色馆”的事。

听完,吕丁眼睛一瞪,不知道被什么附体了,神叨叨的:“啊!这名字取得好啊!”

易承和许桑同时缄默住:“……”

“你们什么表情。”吕丁竖起手指,趁着老徐在播放那则“致全国高三学子”视频,字正腔圆:“有句话不是这么说来着:‘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这名儿简直不要太正,好吧!”

什么色?红色!

许桑把笔凌空一转,感叹:“这样啊。”

易承也跟着夸了一句:“不愧是社会主义接班人,根正苗红。”

“你俩一唱一和,”吕丁挠挠后脑勺,“都给我整害羞了。”

“……”哟,还是红色-

时间有双隐形的翅膀,会飞,咻地一下便划出了残影。

就像这样——时历一撕一扯,今日距离高考便只剩21天。

“起这么早?”易承固定数学题量还没刷完,就见许桑在床上坐直,似乎没睡好,整个人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嗯。”许桑呆了半分钟,下床,要出房间门时,他脑袋伸回来说了句:“我有事得先走。”

“嗯?”易承愣住,却见许桑已经利落的进了洗手间,疑惑没落到实地,但不急,他把剩下的三道题看着,想着做完再问——总不能让许桑吐着牙膏沫子跟他叽叽咕咕吧。

不过,还剩一道题时,却听到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

易承立起身子,正欲追出去,就听手机上发来消息。

【许桑:豆浆油条/面包牛奶?】

易承琢磨了一下,“面包牛奶。”

【许桑:嗯。】

易承歪着脑袋,思考半天也不着道。要不是还剩一道题在等他,他还真得跟手机屏幕瞪出个好歹来。

六点五十分,通往南城附中的马路寂静而安宁。

春天是个特殊的季节,它来的时候,你以为还是冬天;它要走的时候,你疑惑:这尼玛不是夏天了嘛!

所以,现在好像:已经夏天了——当然,这么粗略的结论,但凡这里立着个学地理的,九成得跟你唠半小时“345春、678夏……”的原委。

许桑拖着行李箱,目光平淡地将街道两侧一一扫过:

还是昼短夜长的日子,日出时间却渐渐放早。前些日子还伸手不见五指的时辰,现在已经能遥遥将半露的日出看在眼里。

天空鱼肚白、朝霞平分暗淡的蓝调。

许桑不知不觉慢下步子,定睛看向河岸下成片成团的草;又偏开视线落在这条蜿蜒的道路上:

迷蒙之中,道上走了两个少年,偶尔牵手,偶尔双手各插己兜。这个时间段,吹着凉凉的风,适合背东西——睡前溜过两眼的东西,会随着主动追溯而摊开始终。两个人,习惯性以题型为提醒,灵活地提出问题,答不上的则短跑百米再飞速弹回来,一切又继续。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

“tend、deal、damage、congratulation……”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反作用于生产力……”

耳边嘈喧渐多,人流渐渐涌上来。许桑从晃神中清醒,多看了眼地上杂乱的野草,他迈步向学校。

又他妈不是永别,怀个屁的念。

路过保安室时,他敲了下门。

“搞啥?”徐贵从里面慢悠悠地走出来,拉开门看到这张脸,他立马转口:“怎么了,许同学?”

许桑轻声:“暂放行李箱。”

“嗯?”徐贵一愣,“现在你们的资料书已经多到要用行李箱拉了?”

许桑一时无言:“……”

他缓了两秒,勉强温和道:“能不能放?”

“能啊。”徐贵把门大敞开,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他突然想展示点什么,把行李箱往肩膀上一抗,走完一步,他痿了:“这么轻?”

许桑看他一眼:“不然?”

“是我想多了。”徐贵把行李箱卡在里面后,说道:“我以为知识的力量沉重无比。”

理一班教室到了两三个人,印象不错的话,是班上的四五名……拼命学生的典中典,一度创下了吃喝拉撒全在学校的最高记录。

原始记录是赵鸿途拼下的。

许桑坐下,收拾书包。

基于户口的原因,他得回青宁市参加高考,之前报名的时候手续是梁意杉帮他弄的……总不能到高考了,还让梁意杉去代吧?

就算他主观愿意,写高考答题卡上的“许桑”估计才下考场就被卷面气得升天了。

他想着,估摸着时间订了最晚的票……毕竟,新老高考模式有异,他现在骨子里都是旧高考模式,必要的,得预留些时间回去参加一次大型联考,找感觉。

从车票时间上看,他到青宁市是凌晨四点,估计休息一会,白天正好直接参考。

易承到教室时,精准接下许桑飞掷过来的面包,撕开包装咬了口,咽下后才问道:“今天这么早?”

“嗯。”许桑把吸管插好,才将牛奶递过去,“我九点的车票。”

正要喝奶的嘴停住,易承瞳孔微缩,看向他:“嗯?”

许桑还是平静:“嗯。”

易承抬头看了眼时间:7:23,他愣住,正想着说句什么,许桑就眼疾手快地揪了小块面包塞他嘴里。

指尖绕过舌尖,附着上湿热……许桑顿了两秒,才正色说道:“食不言。”

易承:“……”

许桑看向他,眼含笑意。

缓解离别伤感情绪的最佳办法是什么?一字诀:“快!”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没有时间为基床的情绪,发酵不到什么程度……

把面包三两口吞咽掉,易承喝了口奶,才没把自己噎死。他说道:“家里人又催你?”

“不是。”许桑凑近了些,“我回去高考。”

“哦。”易承闷闷地回答,“不是还有二十多天?”

问完的瞬间,他其实就有答案了。便更闷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说这话时,易承眼睛垂着,连着微微下沉的语音,整个人就跟村口二大爷家的黄毛狗一样,莫名委屈巴交的。

看着他这个模样,许桑没忍住笑出来了,他伸手轻捏了下易承的脸颊:“有情绪?”

“嗯。”易承抬眼望着他,“哄我。”

许桑偏过头继续笑,稍后才斟酌了下语气:“乖,我出去拿个第一回来。”

“啧。”易承听笑了,连说道:“那我守住家里的。”

说完,两人四目相对,笑得更欢了。

他妈两个厚脸皮的,自信到一块去了。

上午的第一节课,恰好是数学。

第一节数学,十斤鸡血都打不醒人。即使醒着的,也身在曹营心在汉,灵魂到处飘,就是落不到黑板上。

偏偏徐富也有点大病:按道理来讲,这阶段基本到全自习阶段了,但他不服输,还在僵持他的二轮复习。

一个人在上面口若悬河,从习题开始讲,通常是大题三小问,两问一节课……稍微有点自主能力的都在自己做自己的。

许桑百无聊赖,抬眸看了眼倒计时时历,“今日励志语:我用今天换明天,明天必定是晴天。”

没意思……他便看向黑板,目光淡淡地落在徐富的板书上。

两分钟后,他轻皱眉,举手。

徐富张着嘴不知是喜是惊:“……有什么不懂吗?许同学。”

他这一问,半个班的人都转了过来。

许桑面平如无波之湖,起身道:“分类讨论多余了。”

他难得听一次徐富讲题,还没找好形容词,却先一步看到错处了。

于是心情本就带点暗的他,无情地揭露了。

看热闹的确实看到热闹了,咯吱咯吱的笑起来。

徐富手里的粉笔惨遭腰斩:“…………等等,我看看哈。”

“嗯。”许桑坐下来,无聊地勾住易承的红笔,在指尖转。

看热闹的终究看到自己身上了,徐富把粉笔一折:“来,找个同学上来做!”

醒了、没醒的都清醒了:“……”-

八点四十准时下课,许桑轻拍了下易承的肩,停留了两秒。

易承仰头看他,轻声:“下次见。”

“嗯。”许桑还是逾矩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再会。”

今天天气还不错,还算早的一个点,都勾得保安室里的人把躺椅搬出来,大概是在喝风。

许桑只淡淡给了他一眼,“麻烦开门。”

徐贵坐直身子,“好。诶,你这个点,算逃课了吧?要我通融通融还是包庇包庇?好说,都好说。”

许桑:“……”

他手指搭上行李箱杆时,才轻声:“我转学。”

“啊,这样啊。”徐贵愣愣地笑了,见许桑一步不留、两步跨出横栏,再有三步就要消失在视野里了,他连忙唤住人:“许桑啊。”

许桑转身,隔着黄色横栏看他:“有事?”

徐贵慢吞吞地说:“我记得你。”

许桑看白痴一样:“嗯。”

天天晚上见一面,偶尔还有声招呼。如果脑子没问题,不记得才怪了。

“是不是要高考了?”

许桑稍稍有些不耐烦了:“嗯。”

徐贵却在此时起身,趴在横栏上,有些谨慎地说着:“我看得出来:你和易小子关系很好。天天看你们走一起,早晚、上下学都是。我还是第一次看跟他关系这么近的……易小子这人吧,外表看着天不怕地不怕,内心其实也还是个孩子,比较脆弱……你也别转校即转世、毕业即永别,如果可以的话,多回来看看他呗?”

易承、脆弱?冷不丁的笑话。

听到最后,许桑有片刻的沉默。

这话说的,好像他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

他答:“会的。”

“那就好。”徐贵犹豫再三后还是翘着后腿,艰难地伸出手,虚虚地拍了下他的肩,“高考加油,祝你金榜题名!”

许桑勾唇,笑得阳光都褪了色彩:“会的。”

第79章 第79章 【“谢邀。有男朋友了。”】……

天亮未亮时, 许桑从出租车上下来,取了后备箱里的东西,便困倦地向校门口走去。

青宁市一中, 简称青中。本来该叫一中的,但这儿的人觉得遍地有一中,但不是遍地有“青中”,所以, 为追求那么点有的没的,统一叫法是青中。

在门禁上人脸识别成功后, 许桑往宿舍方向走。

青中作息也挺变态的, 毕竟以住校生为主。早六点五十到班,晚十点半结束。这个点,起床铃正响着。

经典的《命运交响曲》。

许桑困得没心情欣赏艺术,拖着行李箱走进宿舍楼,径直朝六楼走去。

“早上好,早上好, 快起床!早起的鸟儿被虫吃,哦不,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快起床,快起床……”

对房梁意杉的闹铃,是被整个六楼学生从头嫌弃到脚的声音——据说是他自己录的,大概觉得大清早就听到自己的声音、能被美死,然后笑醒。

许桑没心情照常踹门进去给他摁闹钟,推开门, 正想踢了鞋补昨天白天兼晚上的觉,关上门,却见被子没了。

甚至于, 床垫也没了。

许桑抵在门上:“……”

他神经发麻,从衣柜里随便拈了件毛衣,盖头上便坐书桌前趴着睡下了。

八点四十,闹钟响铃。

许桑一脸烦躁地摘下毛衣,伸手从书包里掏出只中性签字笔、2B铅笔,换上件秋季校服外套,扣上卫衣帽子,又随手套了个口罩,便面无表情地向主教走去。

这个点,安检基本过完。监考员一般在找小刀准确裁密封袋——一路上没遇到两个人,遇到的也是飞窜着跑开了。

15考场30号。

许桑有些陌生地走上四楼,找到考场后,扣门,示意讲台上的监考员安检他。

“来这么晚?”监考员上下左右一扫射,“卷子都发了,下次注意时间。”

“嗯。”许桑蔫声回了句,“谢谢。”

后门关着,他只得从前门径直走向考场最后一排兼最后一列。

不知道是他只套半截校服穿得不伦不类,还是戴个口罩气质模糊不清,或者多多少少这学校还有人记得他,走下去,八步,步步踩着耗子了一样,惊得叽叽叽的几声。

“他是谁啊?怎么穿得这么不学生?”

“长得好熟悉,不过那个不是转学了吗?”

“嘶,像来砸场子的。”

……

监考老师连忙喊了一声:“保持安静。”

第一堂语文,考试时间:9:00——11:30。

许桑没拿笔,用四十分钟把卷子从头看到尾,客观题过个答案,主观题过遍思路,一直到确定作文思路,他摸出铅笔填涂。涂完,捏着笔把答题卡从头到尾填完。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30分钟——”

许桑把试卷答题卡草稿纸按顺序放到桌子左上角,胳膊肘抵着墙,趴下睡了。

鬼知道昨天火车上,同车厢的人有多闹腾:他还以为进疯人院了。

……下午数学,做得许桑不是很滋味。主要是犯困,加上中午睡考场忘吃饭,整个人处于云里雾里、醒来在考场里的状态。

估计要升天了。

睡了半个小时,许桑坐直,把题勾完。看了眼时间,还早。但他犯饿,索性提前交了试卷,往校园超市走。

“这么快?”监考老师极小声地嘀咕一句,“刚不是还睡觉吗?”

说完这话,他脑子忽然一闪:有点熟悉啊!

众所周知,青中的纪律之严,跟选择题的判分标准一样。上课睡觉、教室吃零食、乱扔垃圾……都计算在“违规违纪”范围内,是需要交检讨的。

而经常踩进这种纪律坑里、还喜欢提前交卷的——

监考老师往门外看了一眼:只见楼对面的少年,背影唰地一下消失在楼梯间。

他“嘶”了一声,心道:许桑居然回来了-

“许哥?”梁意杉站在601门口,小心翼翼地敲了三声,“许哥,你在吗?”

许桑阴阴地睁开眼,看着门口,冷声:“进。”

“我靠,许哥你真回来了?”梁意杉轻手轻脚地钻进来,先一眼撞进空荡荡的床上,寻了一圈,才跟书桌上戴着帽子一脸烦郁的许桑对上眼,“你,你床呢?”

许桑幽幽地打了个哈欠:“我也想问。”

梁意杉:“……”

他把书桌底下的备用折叠椅拖出来,打开坐下,说道:“估计是以为你不回来了才搬的。”

“哦。”许桑拆了桌上买的泡面,“帮我接杯水。”

“……”梁意杉看着这桶泡面,眉毛疑惑得像犁头耕出的地,“垃圾食品。”

许桑看向他:“又没让你吃。”

“也是。”梁意杉点头,推开门做贼一样地溜到饮水机旁,时不时盯着可能出现宿管的地方,接满,他飞奔回601,“好了,许哥。”

许桑把叉子立上去:“谢了。”

“许哥,你怎么突然想起吃泡面?”梁意杉问道,“我以为你不会碰这玩意。”

许桑垂眼:“说来话长。”

梁意杉一愣:许桑的说来话长,那是爱恨情仇全能涵盖完、是真的长得没边。

“好吧。”他移开话题,“我考完语文,就听有人说末考场进了个危险分子,还说有许哥当年风范。数学考完传的更神了,说危险分子睡了半小时、提前半小时交卷,背影之潇洒,有种走出去十步、教学楼能在他身后当场爆开的感觉……我当时就觉得是你,没想到还真是你……”

听着,许桑搅了下面,吃了一口。

“我现在是不是唯一知道你回来的?”吕丁看着许桑,鼻尖微微一耸,而后视线偏偏偏,偏到了冒着热气的面上,他咽了几口口水,忍不住了:“那个,许哥,有点香啊,能不能给我留口汤?”

许桑勾着勺子的手停住:“……”

他挺抵触“共吃一碗”的,即使是别人来顶他的剩碗。他看了眼书包,“还有一桶。”

梁意杉双眼一亮,连忙捞过,边拆边啰嗦:“许哥,你怎么买这么多?”

许桑吃了几口后,放下了,擦嘴时解释道:“火车,对床的小孩,从上车哭到下车。不知怎么,钻我床上,尿了。”

说到这,许桑眼前一黑,“他爸的补偿。”

梁意杉调料都撕飞了:“啊?!许哥,你去南城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居然脾气好到能把泡面端回来甚至平静地吃了……换平时你不得当场泡好盖那人脸上?”

许桑皱眉:“不至于。”

他脾气最大的时候,也只是扣过别人一头酒。

梁意杉会错意了,忙说:“怎么不至于!自己有床不尿自己床上,偏尿别人床上。有事没事爬别人床……这么多槽点。”

许桑平静地补充一句:“四个床,无一幸免。”

梁意杉顿住:“…………”

要到熄灯时间了,梁意杉帮忙把垃圾收了后,回头抱臂看着空荡荡的床,“要不,你去我床上凑一晚上?”

“谢邀。”许桑弯身打开行李箱,“有男朋友了。”

梁意杉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看着许桑从行李箱里捞出两个本子,摊书桌上便摁开台灯,大有一种今晚学个通宵的架势。

“许哥,没床睡可以理解,但你也不必这么拼吧?”

许桑往椅背上靠去,懒声:“再不拼,怎么第一?”

“……”梁意杉竖起大拇指:“好吧。是我志向低下了……那我帮你找宿管要床被子或者让我爸叫人买一套送来?”

“不用。”许桑咬住笔盖,“我知道在谁那。”

第80章 第80章 【“想夸我了,就换作亲我。……

接下来两天, 许桑都没回班,踩着点进考场,考完便回寝室做题, 做完题就趴着睡觉。

他跟班主任袁枫打过招呼,老袁原话:“考试期间我不管你,考完正常到班哈。”

所以生物考完,他离校了。

网上约的人正前往寝室帮忙安装床垫, 许桑刚想挂断跟他的电话,就紧接着听到楼管的声音, 解释一通后, 才安生地坐下。

咖啡店内背景音乐轻和柔软,偶尔会传出打磨咖啡豆的声音,伴着醇香,在店内蔓延开。

许桑点了杯常喝的,便把黑包里的试卷拎出来,捏着笔思忖, 半晌后,他静下心来认真做题。

半个小时后,他戴上耳机,偏头笑着问道:“有事?”

“有。”易承侧着脑袋,借压缩耳与肩的距离来稳住手机,声音有些抖,可能因为他正在套裤子,两下穿完, 他才长吁气,道:“听说你被子被人卷跑了?”

许桑轻一皱眉,不消问便知道透消息的是谁, 他顿了一下,想起什么似的,起身到出餐台处端了自己那杯,回到座位,一边站着插吸管,一边回道:“嗯,问题不大。”

易承又蹬上鞋:“那这几天睡得好吗?”

“还行。”许桑搅着咖啡,含糊不清地回答。

易承不认这说辞:“说清楚点。”

“不怎么样。”许桑目光软下来,望着手心下的吸管,叹了口气。

易承顿了一下。

刚才,梁意杉要用消息轰死他一样,几十条消息地疯砸。若非这名字跟许桑染了点关系,他是一秒不会犹豫、反手就拉黑。

把消息扫过,锁定了些关键词“有人欺负许哥”、“没被子没床垫”、“连着三天趴书桌上睡”……看着看着,他眼神就厉起来了。

所以,才从浴室出来,他就拨了电话。

他思考良久后问道:“能解决吗?”

“能。”许桑坐在软沙发上,捏上笔,“但还不是时候。”

易承偏头:“嗯?”

讲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

“还有十几天高考。”许桑把笔飞着转了一圈,“高考完再说。”

易承抿唇:“陈慢‘为人着想’的性格,润到你脑子去了?”

“……”许桑默住,反应两秒后笑了声。

“别笑。”易承耳朵一缩,好似被刚刚那声浅笑给怎么了,他捞过毛巾,擦了下手机屏幕,才搭头上去。

“管的着?”许桑收了笑,挑声反问。

易承顿时笑出声来:“好,我管不着。那再笑一个?”

“笑屁。”许桑垂眼看向题,问道:“我发你那套题,做没?”

“做了。”易承往卧室走,顺便把那套题拎出来,看着从头到尾欠缺红笔印记的卷面,他道:“能力范围之内。”

“嗯。”许桑淡淡应了声,“毕竟,考前信心大放送。”

“啧。”易承不由地弯了眉眼,逗趣道:“现在身边有糖吗?”

许桑疑惑地在桌上寻觅,摸到附赠的糖包,说道:“有。”

易承继续道:“吃点。”

“嗯?”许桑动作轻顿。

易承笑着说:“嘴一点也不甜。”

“……”许桑把糖包扔开,向后靠实,“压轴题挺有区分度的,做出来证明实力还不错。”

“嗯。”易承很受用地点了下头,“变甜了。”

许桑不接他的话,问道:“现在有时间吗?”

“有。”易承头发擦得差不多,把手机架在书桌上,甩了下手臂,“考前一天大假,两个小时前才放。”

“很好。”许桑挂断了电话。

声音戛然而止,易承看着面前的手机界面:??

下一秒,视频通话跳出来。他想也没想就按了接听。

不过这回,换许桑满脑袋问号了。

跳出的画面里,易承上半身是裸着的,微湿的发尾有些纠缠不清,偶尔还会凝出水珠往下滴淌。

饱满的圆形水珠从脖颈处下滑,像被肌肤烫到了般、化成一条淡淡的水痕,一路延伸向下:易承属于典型的薄肌,没有刻意的锻练,但经年累月的运动量,让肌肉线条相对分明。

视线停留在他精瘦的腰间,许桑一时没挪开视线。

易承注意到他的视线落点,不知怎的,下意识躲开目光,连忙伸手捞过T恤,解释道:“刚洗完澡。”

许桑应道:“嗯。”

“怎么突然打视频?”易承把衣服从脑袋往下套,理整好,才问道。

“计时。”许桑手指点了两下,把套题发给他,“做套题。”

“好。”易承伸手取过面前的手机,扒拉了两下,趁着打印机哔哔哔地吐纸,他起身把空调温度调低了很多。

扭头看着墙上“19”的温度,他心道:怎么突然有点热?尤其是脖子以上。

许桑发的这套题,是青中老师花大价钱买的一整套押题卷,前几套,分别以周考、月考、寒假作业的形式发下去了,剩下三套,两套用以作业,一套用于考前的模拟演练。

他挑了一套很有意思的,看了眼时间,说道:“比比?”

“好啊。”易承把卷纸摊平,又顺手把草稿纸取下,“现在开始?”

许桑抽出新卷子:“嗯。”

两个小时的时间不算短,但时间进入夏天,总是显得很长,大概是觉得阳光不散、白天还长。

“这套题,”易承把小题扫完,转揉手腕时,咂摸了一句,“还真挺有意思。”

“嗯。”许桑想起什么,说道:“比起这次模考,没那么次。”

“……”易承抬头,通过镜头跨越千里看向画面中实实在在的人,有种想轻揉他脑袋的生理性冲动,强行压下后,他道:“糖效好低。”

哦,他又说实话忘美言了……

许桑抬眼望向易承,隔空相对,虚拟的空气却似冻结般流动不起来,他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走向下一阶段,犯了天条一样如雷滚滚,他沉默半刻,“易承。”

易承单手托腮,弯着眼回答:“在呢。”

许桑低声说道:“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能量守恒,赵鸿途的不自信,转移到了你身上?”

“不自信?”易承品了品这个词,有些陌生,“哪点?”

许桑反问:“那怎么天天求夸?”

易承轻挑眉,说道:“我以为,自信到极点的人,才会有胆量求夸。”

“……”许桑轻顿。

“另外,”易承凑近手机,那张俊俏的脸就要怼进屏幕似的,骤然放大,精致爽利的眉骨下,一双眼含着些侵略性,他一字一字咬词清晰:“都知道我在求夸了,怎么不夸?”

许桑咽了口咖啡,有些口干舌燥,慢了两秒才回道:“比起夸,损的成本更低。”

他眼睁睁看着易承的进步,从单科崛起到其余五科科科开花,由成绩波动起伏到稳定如磐石……一步一步,走得结实而迅捷。

真要夸的话,一天十句都不够说的。

累嘴,他想。

“成本。”易承重复了遍这个词,忽而一笑,“这样啊。”

没等许桑有所言辞,他便贱兮兮地道了一句:“那下次,想夸我了,就换作亲我。成本低,且双方受益。”

许桑“啪”地一声将手机扣了下去。

耳垂染热,耳机里的声音却依旧磁性:“又羞了?”

许桑抿唇,清了嗓音后说道:“还剩一小时18分钟,做题期间别说话。”

“啧。”易承笑了声,“好。”

一般模拟题会仿照最新的高考题,看似合规合矩,实际水平很次。

而好的命题人却是挖掘最早的题目模型,以相同思路进行构建,就像手中这套题。

许桑先做完两分钟,在一堆文件包里搜寻答案,刚点开就见镜头里的易承抬起眼看他,他顿时笑道:“不检查?”

“嗯。”易承转着笔,“毕竟我有自信。”

许桑:“……”还挺“含沙射影”一句话。

把答案发给对方,他边对答案边问道:“最近怎么样?”

“如果指我的话,很好。”易承扫了答案,“如果指其他几个,心态有点爆炸。”

给试卷翻面,许桑问:“怎么个炸法?”

“听到你回校了,当了一天尖叫鸡兼一夜凸眼蛙。”易承说时嘴角含笑,“这两天,后面班级出了几匹黑马,一身牛劲直往前莽。可能有危机感了,凌晨两点都不肯睡。”

“……”许桑皱眉:“现在才有危机感?”

“在你嘴里,当真是实现了众生平等。”易承说道:“全是实话,没一句装点。”

许桑偏了下头:“那我该补一句为时不晚吗?”

“哈哈……”易承没绷住,笑出声来,握着红笔的手都跟着抖,把本不该存在红印的卷面戳得遍地是红线,“你知道吗?你现在有点那什么?”

许桑抿了口咖啡:“什么?”

可爱……易承没开口,怕对面的人又把手机扣过去。只在心底反复念叨着,而后道:“没什么。小丁慢慢的进步还行,赵鸿途走回了前三,还在跟李云平殊死相争,五次超了一次,看起来有机会晋升年二。”

“嗯。”许桑静静听着,听完才说道:“书架第二排,那本《盛夏方程式》里,夹着U盘。可以拷给他们。”

易承起身,把那本书抽出来:“什么?”

“一些学习资料。”许桑说道:“有需即用。”

易承摊开那本书,取出U盘,用数据线连接点开,看了眼视频内容:那天鼎盛楼里,一桌人围着看的视频全集。

他轻声:“有心了。”

“本来是给你的。”许桑笑说,“不过你貌似不需要。”

这是句夸词。

易承怔住,徐徐展出笑颜:“很甜。”

许桑别开眼,压低声音说了句,“嗯,本来想亲你,但亲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