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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你更野 山代王 27544 字 12天前

原来点在这里……许桑扯出一抹笑, “那我回来考一次。”

“……”许铭估计牙都咬碎了,“老子服你了。还不得是我的基因好,不然你有这么聪明的脑子?”

许桑听出语气的转变, 平淡:“没事挂了。”

“有事,有事!”许铭总觉得儿子比实习生还难带,心说:等你以后工作了,最好有个虐手下虐生虐死的上司!

“快过年了,你阿姨办了个小型晚会,你那个好朋友意杉也在。要不要到时候回来吃个饭?”

许桑没答,等了两秒确定许铭没什么其他要交代的,便挂断电话。

……

许桑转过身时,书店门口,红白色校服异常亮眼。长腿笔直立着,一少年端着木质饮料杯,跟他视线相接后,少年往前探了探杯口,像是无形中跟他碰了个杯。

深邃的眉眼里,蕴着星穹里的尘埃,细碎的光点铺叠,笑意藏得很浅。

一瞬间,许桑听到心脏的声音,在跳突——他权当是,器官也有生命,有感而在给这个光鲜的少年鼓掌。

“谢谢。”许桑上前,接过咖啡时,握住了他的手,“直接上二楼?”

易承垂眸看了眼,笑道:“别小看高三生的咖位。”

许桑轻笑:“那上三楼。”

教辅层出不穷,看得人眼花缭乱。不过这周来的人少,偶尔见的,也是手中拿本花花绿绿课外读物踢着腿在欢读的小孩。

易承没细看,锁定高三区,再锁定科目,抛去刷过的一两本,便直接由上而下开始捡书。

两分钟后,他抱着这一叠书,立定。

许桑倚着货架,抿了口咖啡,目光柔和地看着易承挑资料书,明白他的挑书习惯后,再看他挑的一大叠,许桑不禁一问:“刷过的这么少?”

“……”易承偏头看他,“没办法,欠得太多。最近才进发到高三区域。”

“嗯。”许桑上前,从一旁抽了两本教辅,放在他那一叠上,说道:“不急。”

易承看了眼胸前新添的书,无奈一笑。

诚明书店有个小特色,当层付款后,可当场消费——为何是“小”特色,因为:这特色就是句被忽略的废话复利用!

没让易承付钱,许桑先一步亮出付款码,看着易承有些诧异的目光,他解释道:“就当生日礼物吧。”

易承停滞两秒,“也行。”

教辅后有木质座椅,大横排,配有可移动案桌,早些年宣称的是“学生自习作业区”,后面慢慢演变成“家长放心溜娃区”。

今天人少,案桌摆放整齐,可容纳十余人的横椅,里面只有一人,带着副黑色蓝牙耳机,只光溜溜地穿了件黑色毛衣,毛球挂了一堆。

易承看了两眼,不确定:“这是……赵鸿途?”

许桑肯定:“是。”

就刚刚那人若有所思推眼镜的动作,别无他项可选了。

易承把一摞教辅放上案桌时,赵鸿途弹跳了一下,撞得自己面前的移动桌都飞了一米远,苦着脸拖回来时,他兴奋:“许哥,易哥,好巧!”

“巧。”许桑没东西搬,便往里坐下。

易承抽出随身的笔,长腿往前伸着,单看很抢眼……他就这么随性坐着,翻开综合卷,笔帽一脱,笔身一转便开始写。

书店里放着白噪音,但因为音响问题,音量可忽略不计。

许桑衔着咖啡杯,目光落在赵鸿途左耳的耳机上。

大概是别人看你你会有所察觉,赵鸿途转了过来,发现许桑在看自己的耳机,心跳微微加速,他解释:“我喜欢做题时听音乐,从初中起就是。”

“哦。”许桑不关心他喜欢什么,只关心……

他说:“你耳机漏音。”

赵鸿途:“……”

原来晴天霹雳真实存在于一瞬间。

“那我关了。”赵鸿途脸胀成猴屁股,手忙脚乱地关了那首激情四射到要炸天炸地的神曲,取下耳机,尬笑:“之前耳机摔过一次,估计就不太好了。”

许桑“嗯”了一声,视线一转,落在易承做的题上。

人一旦尴尬了,做什么事都会显得忙乱,赵鸿途静不下心,便向旁边两人看去,一来一回间,他忽然想起小组讨论时,许桑说的那句“他交给我”,他一愣,求证般地问道:“许哥,你是来监督易哥学习的?”

“嗯?”许桑放下杯子,递给易承,又:“嗯,算是。”

“真是尽责啊。”赵鸿途合上卷子,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许哥,你觉不觉得在家自学会比在学校效率高一些?”

许桑指尖轻顿:“怎么说?”

“我看最近请假的人很多,搞得热火朝天的。像我,物理很好,英语也还行,我就觉得这些课没必要听,就想做其他弱科的。但每次老师眼神一扫过来,我就各种慌,觉得这样不好。可实际上,认真听完后又觉得这样浪费时间也浪费精力。所以,跟着形势,我觉得,可能在家自学会更适合我。”

许桑轻点头,反问:“都有结论了,还问我什么?”

“因为不太敢,我怕自学之后,自制力不太行,家长也反对,可能心理因素波动更大。反正好坏各占一半吧,就很纠结。”

许桑没怎么动,看向他,“寒暑假自学过吧,都几年了效果还不清楚?”

赵鸿途:“……”这多少度的嘴说的话,怎生如此冰凉!

他挽尊:“但这毕竟是上课期间嘛,总会有些细微的不同。你想着别人在学校循规蹈矩地听课,但你能在家自由地学习,感觉还是不一样吧?”

“嗯……”许桑平淡开口:“同理。”

“什么意思?”赵鸿途一瞬间质疑了自己的理解能力。

许桑不知道他纠结半天的意义:“试两天,就有结论了。”

“哦!”赵鸿途拍了拍手,“我好像悟了!”

许桑收回视线:“……”再不悟就是傻了-

站得高看得远,三楼的玻璃窗外,远远有十七中的校影,和网传的图片一样,不过校门口已经换上新的标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若记得不错,早前,那张标语是“快乐可以反复,高考只有一次”。

激进派爆改婉约派……除此之外,还贴着新标栏,大概写着“热烈庆祝同学返校”。

跟昨晚最早的一则消息相关:说是学校“强制要求”学生返校,除特别原因未返校者,学费打折返还、学籍滞留。还有几家学校措施相同……就是不知道周一的效果如何。

网上如今热度直线下滑,好似就是一场自导自演而后觉得没名堂就自解自结的闹剧。观众一旦离席,策划者都羞赧地恨不能先一步拉下帷幕。

【神奶他爹:几斤几两啊,高三的宝贝们,高考都进行多少年了,自己不行怪别人,发现怪来怪去没人买单还是得自己上阵,有意思吗请问。】

【刷完一百套卷子我成神:对不起,我有罪,我是学生我的本职就是学习,实在对不起,我明天抓起书包就回校,读抑郁算我的。】

【新用户FJOBS-1687:我是大学毕业生我来劝:你们挺牛逼的说实话,我学生时代天天零下洗冷水澡都没这么长时间不去学校,你们做到了!牛逼,也挺傻逼的,这跟你去上班抱怨上班没什么区别,抱怨可以,但直接不去上班,还那么长时间……想象到了吗?宝宝们。】

【晚安卡巴巴玛:热闹看完就散了吧,梦醒了就坐起来吧,倒回去再梦还能是一回事吗?】

【平安是福:现在的学生是真叛逆啊,我们那个时代,能学习就不错了,现在天天学习还整这一出,我看着都心寒。】

【紫妹@平安是福:阿姨/叔叔,话也不是这么说。现在有成人学校,线上课数不清,想学随时能学,怎么也不见你去学去上,看你主页点赞视频1w+了,有时间啊……别他妈用几十岁用久了的脑子想十几岁人的处境,他妈不是一回事。】

【别逼我,有结果:那什么,南城这地方挺包容哈,这种问题居然能闹起来,不过估计再过几天就没人看了,建议大家好好学习,保持状态,毕竟,还有一百六十几天,加油吧。】

【c你大爷:好讨厌学习,根本学不会,烦死了,烦死了,真他妈想死。】

【星期八的约定:想死的先别死,先当上大学生被我压榨干了再噶,OK?】

……

周一上学,学校很热闹。是真热闹。

陈慢揉着黑眼圈去跟老师确认请假名单及请假条时,如释重负地叹了句,“终于回来了。”

“哼。”徐富双手抱胸,眼袋垂着,很大一坨,被揍了一样眼周黑了一倍,估计这一周没睡好过,“你们越来越牛了。”

“哪里哪里。”陈慢只当是夸奖呢,抬头就见徐富黑着的脸、发红的眼球混着团团血丝,一震,“徐老,我们理一班还是规规矩矩的啊,只是个别人听信风言风语有所懈怠,但今儿不是都回来了嘛,这是认识到错误并及时悔改,稍加生气后可以原谅嘛。”

徐富还是没被哄好:“哼。”

“……”陈慢准备添把火,“你看,请假的这一位同学,估计是考差心情不好回去反思了——”

他戛然而止,因为给请假条反了面后,名字赫然写的是“赵鸿途。”

赵鸿途?!

他连忙扣过来,把添的柴火收回去,“徐老,您别生气嘛,气出病来无人替啊……”

一直走到教室门口,陈慢才停了一直叭叭的嘴,说得自己都快没词了……回到座位,他转头瞪了眼吕丁,气声说:“鸿途请假了!”

吕丁一震,转头,“鸿途请假了!”

陈慢:“……”

请问你是传播媒介还是传送带啊!

许桑和易承互看一眼:“……”

是赵鸿途请假他俩不批呢还是不准呢!

徐富站上讲台时,像才被扒过皮抽过筋,没人气,“部分同学们,好久不见呐。”

集体大声:“好久不见,老徐。”

部分小声:“实在是不想见呐,老徐。”

“经常听到这个问题,为什么要当老师,三年一换,届届一样,不无聊吗?”徐富坐下,“我现在算是找到答案了,老子是来开眼的!学生简直一届比一届牛,牛翻了,龙王庙来了都压不住是不是!感谢你们这届英勇的学生,让我们老师短暂体验了半周的舆论中心、失业危机,实在感谢哈!”

徐富生气时,像只河豚,把自己气得鼓鼓的。偏偏肚皮漏气,漏的那一点就是他故意勾起的嘴角,专门用来发“呵”的音。

“你们进校时,距离高考一千零九十六天。自此直到两百天宣誓,这有零有整的八百九十六天,我们一直在讲意义。”徐富拿着他涂改几十遍的教案本,翻着看,“现在这么重要的时间节点上,你们反了,那行,我跟你们谈谈现实。”

“现实就一句,能读的走高考,他妈不能读的走春招。够明白吧,春招报名还没截止,想早点结束就报名,反正混到六月,用你们的话说是浪费青春浪费时间;能读的,苟到高考,考完你就解放了……人生走的每一步路,都算数,是走是爬是跳是跑,是进是退,都是你们的选择。”

“是,你们抱怨的没错,什么中国学生极为关键的一生,什么鸡汤文学喂者受益喝者受害,都对都对。老子只想说,一条路你走不远,适不适合是一方面,但绝不是全部。地球那么大,不围着你转,谁规定必须有个职位有条路适合你,况且有那么多个你。适合的问题,可能你找一辈子都无天然解;可你们偏不信。十七八岁的人,操着理想的刀走,我不反对;但请你们理想到位,别光对着未来,也照着点脚下。”

徐富整个人处于红温状态,毕竟憋下去很多有损师德的词。

他把教案翻到后面,倒着开始做题,抬头说了句,“剩下半小时自习,之后照常上课。”

教室里很安静,就像误触了“静音模式”。

比起其他班思想教育一阵嗨过一阵的动感音乐,能唤醒一个是一个。徐富的话就像冰雹,能砸死一个算一个-

“真报春招又不划算了,好说歹说也就少读三个月,凭什么别的学生六月高考警察开路鲜花来接,我们就独自面对鲜为人知。”

“你这么说的话,我其实挺向往高考那天的。看视频的时候就觉得很独特,那么多欢呼,那么多掌声,而且吧,几张卷子结束三年甚至十二年,是真的很浪漫吧。”

“对啊,而且现在就一百多天了,累死累活也就一百多天了,有本事真把我累死,老子干定了!”

“老徐给我说得一愣一愣的,我当时想:老徐,说这你还要不要工作了。但真挺深刻的,我真是短视频刷太多,脑子都刷短路了。”

下课铃一响,延迟半天的讨论才渐变似的大声,而后成为一阵哄然,谁都想出来说两句。

吕丁仰头叹息:“易哥,你当时看那些厌学视频的时候,有产生过放弃的想法吗?”

“没有。”易承在跟教辅死磕,翻页的空隙回了他一句,“甚至更想学了。”

“……”吕丁头差点往后仰断,“牛人,哦不,简直神人!易哥,你简直像变了一个人,比你之前牛逼的时候还要疯狂,天天早到晚退,不上厕所不休息,都进化成学习机器了!”

易承没应他这句,只冷冰冰地补充:“闭嘴。另外,也别骚扰我同桌。”

吕丁:“嗯??”

他脸上是写了下一步行动轨迹吗?一语道破也太没面子了!

不过他脸皮赛城墙,还是浅浅地“骚扰”了一下。

“许哥,鸿途说找你聊天之后他大悟特悟了。”吕丁眨巴眨巴眼,“你能跟我聊聊吗?”

许桑好整以暇地抬了次眸,笑说:“那得先有脑子。”

霸占了赵鸿途位置的陈慢笑得死去活来:“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吕丁转过头,“上周没考试,我的努力成果还没得到验证……慢慢,我们的比拼,这周一见分晓!”-

刘姨今天来了,说是来辞职的。

许桑没什么态度:“可以,随您。”

“实在是对不起了,我得回去照顾纯儿,她今天去了趟学校,中午回来后吐了,说是真的很讨厌学习。我没办法,得照顾她,就没办法顾着这边了。”刘芳说着说着像要哭了。

许桑点头:“嗯,我这边没问题。”

也不需要了解那么多。

越解释,刘姨越显得卑微——明明辞职意味着“主动权在握”。

“我多想有个像你这样的孩子,聪明懂事,学习又好。”刘芳伸手抹了下泪,“但没想到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纯儿会变成这样,但又不能放弃,学习还是要继续学的,等她好了,肯定就能好好学,是不是?”

许桑抿唇,扯了两张纸给她。思考良久后,他开口:“刘姨。”

刘芳把卫生纸盖在脸上,声音哽咽:“你说。”

许桑语气温和:“投资自己。至于儿女,投机都算不上,只能是赌博。”

“什么意思?”刘芳抬头,被自己蠢笑了一样,笑破一个大鼻涕泡。

许桑也跟着笑了,没想再细说。他起身,“稍等。”

一分钟后,他从卧室拿出一个独立U盘,交给了刘芳,“刘姨,这是一套全程课,我跟过,质量很高……祝您女儿早日康复,您也如愿。”

刘芳站起身,双手碰着银色U盘,受宠若惊地直点头:“啊!谢谢,谢谢。”

许桑朝她微微笑了一下。

至于工资,许桑没耗时费力地去跟张文丽联系,跟地下室接头一样复杂。他看了眼自己的账户余额,弯下身,要了刘芳的银行卡号,未满但仍按两月结满后,将人送走了。

从冰箱取了些水果,许桑简单装盘后,回了卧房。

对面的灯亮着,有个奋笔疾书的少年正卯足了劲地弥补过去的遗憾,也在耕耘未来的长途。

许桑叼了块草莓,翻出手机,才点开题库,电话就跳进来了。

“……”有完没完,许铭是口水分泌上瘾吗?

许桑边看题,边听电话。

“长话短说,回来还是露宿街头?”许铭像是终于找到了跟许桑交流的正确打开方式。

许桑轻挑眉:“嗯?”

“回来呢,吃我的喝我的睡我的,想要什么有什么;不回来呢,我看你卡里刚支出去四千,余额过不顺畅吧?”许铭又啰嗦了,“况且,感谢你阿姨遇人不淑,我知道你张姨压根没管你,还请了个人,不过这人走了是不是?”

许桑不语。

“你张姨有水平,房租只交了两月,剩下的钱存银行收利息了。”许铭说着说着大笑,“所以,儿子,回来吧!你总不能靠着你卡里残存的千把块钱,过完剩下一个半月甚至四五个月吧。”

许桑轻笑一声。

“对了,我忘说了。这周中最迟这周末就有人租你那间房了,本来该是你张姨考虑的问题,现在落在你身上了。”

许铭像是很喜欢这个“问题转移”,兴奋得嗓子冒烟,“你答应回来,我凌晨三点都能开车来接你,就你一句话的事!”

许桑终于有了反应:“……”

若非有不靠谱的张姨在其中占据重要一环,他甚至想往什么阴谋论上猜了。

“许桑,你说句话。实在不说呢,我下周就暂时把你卡停了,什么时候松口什么时候打钱给你。”许铭乐呵地笑出了声。

许桑咽了草莓,说:“随你。”

许铭声音拔高:“许桑,你是蛋壳做的吗?这个时候还能这么硬气?”

许桑嗤笑一声:“我金刚石做的。”

说完,他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而后,狠狠戳了一个草莓,一口囫囵了!

许铭了解的情况很全面,只是有关他的,都有偏误。

比如,他的资产状况。

首先,张姨欠他四千,没还;其次,卡里的“千把块”,具体为三千二;最后,他有自己的钱,具体金额还没算过。

许桑倚着书台坐下,皱了下眉:着实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考虑到租房问题。

宿舍是第一个排除的,南城附中最低六人寝;另外,这一环节需要家长的手续交接。

他翻了下附近的租房广告,价位比想象的高——“败絮其外,金玉其中”是么?况且地理位置也不太行,离学校远。

想着,他问了个熟·南城人。

【许桑:南城租房,哪找?】

易承手机应该在近旁,消息才发出去,顶上便显出“对方正在输入”

不过,像在纠结,很久才跳出来,一堆。

【易承:找我。】

【易承:〔图片〕】他的自拍,顺便拍到了身后整洁的床面。

【易承:连人带房,租给你,要吗?】

第67章 第67章 【“他不喜欢草莓味。”】……

许桑:“……”他咽了下口水。

【许桑:我认真的。】

对面回得很快。

【易承:我也认真的。】

【许桑:解释。】

消息没收到, 反倒是第一时间跳出个电话,来电人:“易承”。

许桑戴上耳机,“你说。”

声音撞在鼓膜, 很近,像是贴耳的低语,“李承宇那单交易能成,九成是因为:这边的租房黑色规则, 虽说很多针对的是生意店面。黑大混这条道的,所以我爸欠他那么多钱, 也……”易承停顿了一下, 继续说:“反正,跟我你不亏。”

许桑偏头戳了块苹果,咬断。

但易承话说着,还顺手给他发了一串电话号码,“有便宜不想占的话呢,你联系这个大姐, 姓王,她手上房源多,短期内——”

许桑没存号码,笑说,“我占。”

“什么?”易承刚发出去第二个号码。

许桑扩句:“你的便宜,我占。”

“啧。”易承停下敲备注的手指,登时就笑了,“你这话, 有歧义。”

“是吗?”许桑望着窗的方向,发现对窗坐着的人影不见了,疑惑地抬了下眉:“歧义是?”

易承从卫生间出来, 坐上床,看对窗,视线相接,他笑:“阅读理解白做了?”

许桑眼神一转,多了些意味不明,但很快恢复往常,他回道:“嗯,没办法,语文不好。”

易承轻顿:这貌似是个事实,虽然任谁来了第一反应都是不太相信。

第一次考试他就注意到了,许桑的语文成绩不算差得离谱,但比起其他科成绩,就显得干瘪了。

之后也是,白晓莉当众找过许桑几次,好话歹话都说了尽,可他成绩依旧不见得有多大的提升,除了上次大型联考,估计运气加持,有了十几分的提升,自此就回落,平平淡淡若往昔了。

易承转而笑说:“歧义么,下次再告诉你。”

“嗯,”许桑不好问,“明天我过来。”

易承难得情绪变调:“这么迅速?”

许桑平静:“不然?”

这么晚跟人对消息,算骚扰了!

“行。”易承起身下床,趿着拖鞋出了卧室,“晚安。”

许桑转身,弯腰从柜子里拖出尘封的行李箱:“晚安。”-

早自习已上到一半,第一节数学课的课代表都蠢蠢欲动地想招呼大家“准备数学试卷”了……陈慢在这时刻,离奇地发现:他妈班上只来了大半的学生!

这些是昨天都被徐富的语言冰雹砸死了吗?

没等他焦头烂额,上课铃打响,而后他更离奇地发现:同学们陆陆续续在进来,但徐富还没来。

“先自习,先自习,别慌,阵脚不能乱!”陈慢跟数学课代表窃窃私语着,时而扒着门往外看,时而去趟办公室探情况。

“老师,您好,我是理一班的班长。今天第一节课是徐老师的,但他没来,是换课了、请假了还是——”

年级主任取下老花镜,冷静:“先上自习吧。他个傻逼堵路上了。”

陈慢:“……”

他转身,才进教室上讲台,就撞上浑身是汗、着急忙慌抱着长套羽绒服冲进来的徐富,两人打了个眼神照面。

“实在不好意思,同学们,学校那条路施工,技术不过关导致封路,我在路上绕了几圈才绕来,抱歉哈!”徐富气喘吁吁地放下外套,摸出塑料袋里的教案本,“刚在路上还撞见一堆学生,没事哈,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不会记迟到不会扣分的。”

之前徐贵提过一次,说估计元旦后修好,但实际是,元旦当天出技术故障、正极力抢修中——估计之前的努力也白费了。

这带交通直接堵成智障,十分钟都动不了一点,学生还好,大不了下车走,虽然晚但决计不会太晚……但老师就不一样了,总不能撂下车人走车留吧,所以直至交通疏通,才飞奔赶来。

“我就说嘛,迟到不是主观的,这纯纯客观,客观得不能再客观了!”

“修修修,一天天的就知道修,学过地理城市管理就知道,这他妈不靠谱啊!”

“我来的时候遇到骑小电驴的白老母了,笑死我,她想走车缝过去,结果卡住了……简直是社交恐怖分子,她跟左边的副驾聊完,又跟右边的司机聊,不过没被理,她就站起来伸着脖子边骂边跟人搭话,我看着都尴尬。”

“我还以为旧事重发又厌学了呢,要不是陪我的人只是被堵在路上而不是躺在家里,我都想放弃了。幸好,你们在!”

“在说什么废话呢,”徐富翻到了习题册,正色:“以为我来晚了就会羞愧然后放任你们叽叽喳喳喳喳叽叽吗?把习题册翻出来,我找两个同学上来做。”

教室瞬间安静了,只有忙乱的纸页翻打声。

“吕丁、陈慢上来。”徐富往后看了一眼,“我看你们坐成前后桌都能笑得额头贴额头,上来笑,顺便做道题?”

吕丁笑不出来了:“好的,老师。”

陈慢转过脑袋,后知后觉地起立:“老徐,冤枉啊!”

“把你嘴角收下去再说冤枉。”徐富标好题号后,拿着粉笔走下讲台,直接坐在了吕丁的位置,横着,一手架在许桑的桌上。

许桑轻抬头:嗯?

“另外宣布个好消息。”徐富摆弄着吕丁桌上的笔,盯着那页狗爬字,脑子都混浊了。他连忙转头,看着许桑的卷面,却见:

那是张……物理试卷?

物理?!徐富心口子阵痛,视线往上一瞥,就见页顶飘着两个行偏草的字体,他跟着念出来:“易承?”

易承抬头,却见徐富视线落点不在他:“嗯?”

班上的人视线除了看好戏般落在讲台上抓耳挠腮的两人身上,还分了一些在后排的徐富身上——谁叫老徐说宣布好消息,还没宣布声音就噶了。

看着许桑拿着支红笔,像在批改,徐富问道:“你是不是欺负许桑同学?”

他心想:批改卷子,一个能气死人的工作。这莫名其妙把自己卷子丢给别人批改,不是故意欺负就是恶意报复!

“……”易承气笑了:“哪得出的结论?”

“那你卷子丢给别人干嘛?自己没手不能改?”徐富没在明面但在心里补充一句:关键还改的是物理试卷!

易承偏头看了眼许桑,却见许桑眉眼含笑地靠着椅背看他,好似自己就是被欺负的那个。

刚刚是谁主动要帮他清知识点的……易承挑眉,看着许桑的眼睛服软:“我的错,我的错。”

“认错态度都不像样!”徐富轻声责骂。

易承扛着飞来横锅保持沉默。

但念及是易小子,徐富扭过头:“自己把卷子拿回去,另外第七题的答案错了,把红叉收回去。”

易承看过去:“嗯?”

许桑转了圈笔,淡声:“您还是教数学实在。”

“……”徐富把那张卷子反过来,才发现漏看了个条件,刚刚就直接凭经验选了。他掩面笑了一声,师者发言:“小许,可以,胆色不错!”

许桑没答,只把卷子收回,继续看题。

往这边看的同学,没听到对话,只是觉得老徐跟后桌两位谈笑风生,氛围简直不要太好,有种自己看戏都格格不入的错觉。

“哦,我来宣布那个好消息。”徐富转过头来,看了眼讲台上两人,黑板几乎写得满满当当的,他意外地笑了一声,才转过头继续说:“很抱歉,元旦这天还把大家留在学校。所以,今晚有个元旦晚会,你们没时间筹备,学校都安排好了,不过暂时还是分班的。反正,新年第一天,我们一起度过。”

“so,消息好在哪里?我在被窝里玩手机请问哪里不好呢?”

“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我听说,今年元旦不放假,是因为上周的事,学校觉得咱们休息够了……早知道就跟风休息,不搞特立独行了!”

“晚会?好陌生的东西,不过还挺高兴的,哈哈哈哈……”

“能点歌吗?想看新同学跳舞!”

“住校生能发手机吗?想拍照!”

……“都安静,数学课不是鸟语课!”徐富守着纪律。

讲台上的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而后抬头把粉笔丢进铁盒,神纠纠气昂昂地往台下走。

徐富伸手平复了吵闹的学生们,抬头看了眼过程和答案,惊喜道:“我专门挑了道有难度的题,你俩这进步,可以啊!”

说完,他挑出彩色粉笔,给两个答案都打了个对勾,欣慰:“同学们呐,之前的数学困难户,现在已经能把偏压轴的三角函数问题做出来了,你们也要加把劲努把力啊!”

有点眼力见的人鼓起了巴巴掌:“牛逼牛逼。”

“不牛逼,不牛逼。”吕丁把最后一个大饺子塞进嘴里,“陈慢也做出来了,显得我像原地踏步没进步!”

“……”陈慢戳了块虾饺,“小丁,你这叫恶性竞争了哈!明明应该先对许哥说谢,真是没有礼貌不讲礼节。”

“对哦。”吕丁连忙看向许桑,“许哥,之前我问过你类似那道的题。感谢许哥开了金口,我等会请你喝水!”

“那我请许哥吃东西!”陈慢举起筷子乱舞。

许桑把碗里的菜叶子夹起来,“不用。”

“那不行,老徐说了,晚上的晚会,自己把零食带够,纯玩!”陈慢往前探头,“许哥,易哥,你们的零食我们包了!”

易承掀起眼皮,曾经“忠诚且侍主唯一”的两人,现在是把许桑叫哥叫的一个比一个欢。若他俩真身是只狗的话,恐怕尾巴都能甩出高速公路的车速了……

他“啧”了声,轻声开口:“我准备你们许哥的。”

“啊?”陈慢给虾饺来了个腰斩,筷子顺带劈了个叉,“易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易承:“……”看,这就是曾经的“小弟”。

“没事没事,都买了让许哥挑。”吕丁坐直擦嘴,“你们吃完了吗?进小卖部要趁早,不然容易被挤扁。”-

“亲爱的同学们,敬爱的老师,我先向大家说一句:元旦快乐!祝愿新的一年,学业有成,顺顺利利!”主持的女生拿着小蜜蜂,招呼着人把教室灯关了。

女生说着,没憋住笑,后半截虚飘飘的:“我们元旦晚会就一个活动:观看央视频道的元旦晚会。”

“我是真贱啊,没看过元旦晚会还是怎么着的,居然期待了整整十个小时!”

“牛逼,但凡是高二高一的学弟学妹唱个歌排个小品呢,结果,在线转播是吧?”

“没事,没事,没事……”

“也行,在家我看不下去的东西,这种场合我还是愿意赏脸一看的!”

徐富这回没阻断任何议论,提出一袋旺仔牛奶糖和一箱水果糖,站上讲台,凭嗓子硬喊:“孩子们,我选了两天,饼干吃了怕你们太干便秘,水喝了怕你们太湿一直跑厕所,所以思来想去买了糖。老徐祝你们:新年快乐,好好学习吧,六月末,老子亲自给你们放炮!”

“哈哈哈哈……”

糖从前排依次传下,两颗旺仔糖配两颗水果糖……而后,同学保持低音量,观看晚会。

陈慢占了赵鸿途的位置,转过来想说开场节目的音乐还行,就见后桌的易承埋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再偏,他许哥也埋着头……两人像搞什么秘密交易一样,他好奇宝宝附身:“许哥,易哥,你俩干嘛呢?”

易承坐直,把手心里整齐的两颗草莓味硬糖放桌上:“换糖。”

“为什么?”陈慢余光瞥着舞蹈,正眼看着他桌上被投屏映亮的水果糖。

老徐只选了两种口味:草莓味、柠檬味。依次传下来的。

易承撕开水果糖包装:“他不喜欢草莓味。”

陈慢眼皮跳了跳,一不跳灾二不跳财,单纯震惊,他有句“你怎么知道”想问但没开口,转过去,只道:同桌关系确实好得快。

九点二十后,节目接近尾声——因为快放学了。

正在进行的是一场歌舞,气氛欢脱。歌熟,所以大半的人在一展歌喉。

而在这热哄哄的气氛里,音乐骤断、屏幕骤熄,入夜的天撑不起一点光亮,整个教室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昏黑。

一阵密密麻麻的恐慌蔓延开,幻化成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喊。

许桑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设施这么老?

下一秒,疑惑被紧急吞没。

有只手用力抓住了他的衣领,把他往旁边狠地一带,他没坐稳,重心不稳要摔过去前,一条腿偏过来,重重抵住他偏滑的大腿。

那手反手翻转向上,贴合住他的下颌,食指用力。许桑喉头一滚,呼吸逼紧时向旁边偏过脑袋。

黑暗中,视觉细胞休眠,其余感官紧急上线,像这辈子没上过班一样,敏感得要命。

许桑手指抓紧椅子,直觉有热气在脸颊处扑腾,他压低声音:“做什么?”

易承没说话,虎口抵在许桑下巴窝,使了些力气地向上抬。许桑没禁住,被迫仰头,随后有拇指碾过他下唇,粗粝的质感在唇上游走,停住,向下拉……唇瓣被迫张开。

许桑眼睫轻颤,一个呼吸还没进行完,唇被咬住,草莓味的甜腻化开、继而充斥满整个口腔。

太他妈禁忌了……许桑后背绷直,咬紧牙关想推开人,耳边突兀地落下一声,声音哑得不行,“让我。”

“嗯?”许桑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直到软舌生硬撬开齿牙,势不可挡地长驱直入,他吞咽不得,张着嘴任易承流连、驰骋……许桑才明白过来。

就在喘不过气、要憋死自己的瞬间,耳边落满嘈喧的声音。

“停电了,卧槽!”

“老徐刚进来说,就那个施工队,把学校电缆挖断了,正极力抢修中。”

“有灯的开个灯谢谢,有手机的小心点、别顺手了。”

“都没灯啊?你们都不挑灯夜读什么的吗?”

……

原来一系列令他神经紧绷的动作,前后不过持续了一两分钟。

许桑偏过头,坐回椅子上时,手被轻轻握住了……易承的手指在搔他手心的痒。

“如何?”易承舔舐了圈濡湿的唇瓣,头枕着手,手肘撑在许桑桌面。

许桑艰难吞咽了一次,口腔里还满满是草莓味,却不似之前那般惹人讨厌了。但……他耳垂爬满绯红,偏过头尽量冷声:“滚。”

易承笑:“我说草莓糖。”

许桑抿唇:“不好吃。”

“真的吗?”易承勾着唇,步步向他逼近。

许桑伸手推开他的脸:“……”

易承有分寸地握住他这只手,十指扣紧向回折,在躁动的黑暗里小声:“许桑,新年快乐。”

“嗯。”许桑心跳始终归不了正常频次,在疯狂中迷失理智。他抬头望了眼前方混乱的人影,回了句:“新年快乐。”

第68章 第68章 【“剩下的租你。”】……

“我操, 好刺激好刺激!求求别打灯,我喜欢这种氛围!”吕丁激动得前后跺脚,跺了一圈后, 他转过头,“许哥,易哥,是不是很刺激?居然全都停电了, 好巧好刺激!”

易承坐回位,柔和的眉眼偏去许桑的方向, 他手指轻轻刮过自己下唇被咬痛的地方, 回道:“刺激。”

许桑则沉默,一语不发,只是默默地消化那股草莓味儿。

“求求别来电,这个氛围下,我能勉强在学校待个通宵!”吕丁苍蝇搓手。

“想屁吃!”陈慢经他一提醒,才想起自己手表有夜光, 匆忙调出来后,他讥笑一声:“你的坏消息我们的好消息:还有七分钟放学。”

吕丁哭脸享受这种氛围:“……”

智能手机玩溜了,最原初的技能就容易卡壳,徐富瞎了半天,才调出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模式,笑嘻了脸:

“停电了那就没办法了,明天来学校注意早点出发绕路……走读生现在可以走了。住校生得等到供电,不过估计等不到了, 事故问题有点大,校领导那边还在策划。那我给住校生们打手电,送你们回寝室?”

“呼~”陈慢起身:“回家!”

“好吧。”吕丁伸手乱摸了一下, 把桌上没拆封鼓鼓囊囊的薯片、面包、酥抱起来,瞎了一样摸索着向前,“许哥,快接一下!”

许桑向前倾身,静静看了两秒,借前门手电筒照出的光线,描出零食袋的包装,问:“怎么?”

“买给你的,刚看节目太兴奋忘了分。”吕丁说道,“快,都特别好吃!”

许桑反手勾到书包,起身准备走:“不用,谢谢。”

“那易哥你接着,”吕丁转了个向,“我和慢慢的心意都在!”

易承已经挎上书包直起身靠着墙,看了眼他的手,弯身取过没用过的塑料袋,没客气:“谢了。”

吕丁嘻嘻一笑:“应该的。”-

沿途把零食悉数进贡给门口的某保安,走出一截路后,易承勾了下许桑的手,看他表情正经得过分,他晃了晃勾到的手,问:“生气了?”

许桑回答:“没有。”

易承停下步子看着他:“那这是?”

许桑难得眼神闪躲,别开他的眼睛,直言:“没缓过来。”

闻声,易承愣了好久,尤其是许桑说这话时下意识捏紧手、连带着压住他的指尖,渡过来一阵凉意。

被许桑拽着走出两步,易承才后发地笑出声,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啧。”

出学校后,尚能跟校服哥弟校服姐妹有个一面之缘。一旦窜出两条街,道路便变得曲折而非贯直,人流也相应地少下来。

除却自然声响,短道上只有步调一致的微弱脚步声。

这回不用纠结先走到谁家楼下,也不用绞尽脑汁想一个名义上的理由留下……易承脑子便清净不少,可清净下来,便想到许桑方才说的话。

他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许桑。”

“说。”许桑冷静下来,声音恢复平时的冷淡。

转角处,易承停下脚步,“你喜欢吗?”

身后是倒闭店家久未开合的铁门,上面落满了灰。许桑没退后,一丝一毫也没有,怕脏。他望进易承眼里,在澄明里寻找问题的成立环境,没找着,便问:“什么?”

“教室,停电,桌椅满座,心却旁若无人,”易承只说了关键词,一词一顿,像个结巴。可断句之间却果断而利落,他稍停顿后,才说了最后一个关键词:“吻。”

许桑眼睫打了个颤,长而密,垂着将眼神遮掩,像个天然屏障,但旋即,这扇屏障崩裂,显出其后那一汪眼波。

他有了答案,答:“喜欢。”

“嗯。”易承勾唇一笑,恃宠而骄般地又问了一句,不过这次连同身体也跟着得寸进尺:“我想听个理由。”

许桑:“……”这还需要理由?

当初说喜欢你也见你追着要句理由……

不过当他抬眼,近在咫尺的人眼里俱是真诚,给人一种“你不好好答下一秒他就哭死了”的错觉,想了想,许桑问道:“真正的问题是什么?”

“脑瓜子是核桃成的精吗?”易承笑道:“这么灵光。”

许桑不理会他的玩笑:“早恋么?”

易承挑起一边眉梢,“嗯”了一声。

许桑大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那个吻,很禁忌,也很不应该,若是日后曝光出来,校园广播公开批评恐怕都要一直“哔”某些字眼……而这就像这场早恋,是条规里的禁忌,是传统里的不该。

在未踏过某条金科玉律般的界线时,可以说,世界都会向他们无声说不。

可,那有什么关系。

仗着十七八岁的年纪,他们正有向世界说不的精力。

他一路念着检讨走过来,把那些心里不喜证明不对的条条框框碰了个遍。青中之小,尚能容得下他……怎么,这个世界不是自称广袤无垠,连个泥点子都容不下?

许桑眉眼染上利劲,一如每次走上台向满操场的人笑着说自己的不是,那种“字是字,我是我”的轻狂蔓进瞳孔,他说道:“我挺喜欢的。”

“巧了,我也喜欢。”易承笑了,不住地细细描着他的眼,手指刮上他的眉骨,问了句:“不过,刚在想什么?”

许桑回答:“想些不该想的东西。”

易承脱口而出:“大脑是器官,不是主人。你既然想了,就没有什么不该想。”

“是吗?”许桑笑问。

易承觉得那话没毛病,甚至颇有道理:“嗯。”

许桑眼神渐沉:“那现在想了些其他可以想的。”

话落,他扣抬起易承的脸,在他眼尾亲了一下。

薄薄的眼皮,传导出眼睑轻颤的细微动静,覆以唇的冰凉,易承僵住,片刻后才出声:“套我话呢。”-

联系上张姨后,许桑要到了房东先生的电话,这人声音听着虚里虚气的,说起话来,却十个字九个脏。

在他的脏话炮轰下,许桑要到了目前的租房情况:

合同已到期,但原则上他能多住两天,因为他入住时,国庆收假,少住了几天……

实际不行。房东的新租户,是个浑身金毛任人拔取的,在原租价基础上,加了百分之十。

基于此,房东先生说:学生就别住这边了,危险;危房要留给社会人,孩子,我是在为你着想blablabla……

许桑推着行李箱敲响门:“……”

损己为人,他该夸句“真有奉献精神”吗!

“请进。”易承拉开门。

许桑东西不多,带来的教辅,写完的全扔了,除了校服及衣服,整体没什么好收拾的。

他进门熟练地换上拖鞋,偏了问了句,“我睡哪?房东。”

易·房东·承掩上门,笑弯了眼:“我不是说了,连人带房一起租。”

话落,他上前张开双臂,不要脸地补充一句,“我的便宜,任你占。”

歧义在这儿……许桑没绷住,撂下行李箱跟他拥抱了两秒,才退开:“行了吧?”

易承上前拉住他的行李箱,往卧房里带:“说不够,还想要呢?”

“……”许桑跟他进屋,顺手给他转了个账,抬眼:“这话,我也想对你的分数说。”

易承僵住,顿觉压力山大,他步调都沉重了些:“那真是……”

脱掉那层戏精包袱,他正了言辞:“给,我给。”

许桑蹲下,输行李箱密码时,笑答:“好,我等着。”

东西收拾完,易承起身伸了个懒腰,划开手机,就见许桑给他转了三千。

嗯?这边的租房市价可远低于这个数字。

他追着问了句,“这是几个月的?”

许桑的声音从卫生间传出来,“先租一个月。”

易承收了钱,按市场价算后又打了个友情折扣,紧接着把多余的钱转回去:“那给多了。”

“嗯。”许桑推开门出来,一边擦着手上的水渍,一边走进来,“剩下的租你。”

易承输数字的手顿住。

“玩笑。”许桑坐在床沿,“算上生活支出,可能还少了,到时候再补。”

“行。”易承这才展眉,把要发出的转账退了,想到什么似的,他没压重量地坐在书桌上,看地势矮他一截的许桑,问道:“你是不是很难养?”

许桑抬眸:“嗯?”

易承说:“虽然挺以后的问题,但就在想,我是不是得再努力一些,才能把你养得很好。”

“死不了。”许桑朝他勾了勾手,见他附身,才说道:“至于努力,我希望你的目标终点,你先于任何。”

易承怔了一下,才笑道:“好。”-

最近的一次考试是周考,其次能引起关注的大概就是十天之后的期末考。

期末考并非学校命卷,而是直接参与一次大型诊断性考试。据说这次的数学试卷是某一名家亲自出手,引起不少热度……所以交统一报名费的学校数量暴增,一度引发一次重量级的备考。

“好好准备期末考,”徐富落下这句话后,才摸出新出炉的周考成绩单,跟被闪瞎眼了似的,他原地蹦跳二十厘米,激动得手指局部帕金森:“我的天呐!”

自习得好好的同学:“……”有老徐真是他们的福气。

不过密切关注着徐富动静的人却跟着心提到嗓子眼,他们焦急地等待着这次周考的排名分数情况——大概是:太期待自己的蝶变。

小小的躁动声中,徐富啧啧呵呵地把玩着成绩单,笑着念:“这次周考有点意思。我跟科任老师问过,说这次的考题是花钱买的押题卷,偏难的一套……”

“不铺垫了,第一名仍旧是许桑,第二名也没变,李云平。第三名就有意思了,你们猜都猜不到!”徐富高兴得脑袋打滚。

“老徐啊,小徐啊,我们不想猜,直接来个痛快吧!”吊车尾的同学从后排传声。

“行,那就不吊大家胃口了。”徐富把成绩单放下,看向最后一排,“第三名,易承,班排第三,年排第五。大家,掌声!”

听到自己名字时,易承抬了下头,在一阵掌声中,有些麻。他下意识看向他同桌,问道:“阵仗有必要这么大?”

“有。”许桑侧身,近距离给他鼓了个掌。

易承很轻地笑了下:

南城附中的教学水平乃至生源水平,真就中等偏下。单拿上次万人联考来说,若非许桑参考,南城附中的第一只能排到一百名开外……实力可见一斑。

加上理一班常驻第三名赵鸿途还在激情自学中,他的第三,真没什么含金量,只能说,有个阶段性的小小进步。

这点,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过,一些人就不这么想,甚至南辕北辙喽。

“他?易承?第三?我宣布,新的一年,第一个笑话诞生了!”

“刚不是说了吗?买的押题卷,这种市面开放的东西,说不定易承之前就做过,肯定不是真实水平啊。”

“我求求了,期末考快点来,这样易承就能上演一出打脸戏了。”

“易哥,要重回江湖了吗?前面的牙齿酸掉了记得安回去,现在换牙贵……易哥中考第一不是白考出来的!”

“你们有完没完,一次周考,还真有人当真了……承认进步那么难?”

“李云平考完就跟我说,那套卷子他才做过,简直幸运女神附体。他不是也做了卷子,怎么没见考第一啊……说明记题也需要实力啊!”

简单的十分钟下课时间,易承听着自己的名字踢皮球一样在班级各个角落里走了一遍。

他衔着水杯杯口,冷水下肚,凉意荡开。

稍后,易承转了圈笔,笑:这才哪到哪啊,激动早了吧。

第69章 第69章 【“然后就进步了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大范围地区的习惯, 但至少南城是:生日提前一天庆祝。

陈慢转过身来:“易哥,要不要去我家,我爸那儿肯定有单独的包间, 够用!”

易承从题海里抬头:“要包间做什么?”

“你生日啊!一月八,一百零八单将,这生日时间简直不要太好记。”陈慢嘿嘿一笑,“你这么问, 是不是被我这么讲义气的朋友感动到了?”

易承停笔:“……感动,感动。”

他想了想, 除却今晚有时间, 貌似剩下的傍晚都归给学校了。他看向许桑,问:“要去吗?”

许桑回答:“我都行。”

易承看向陈慢,“那就去。”

陈慢歪头:“……”先问许哥是什么意思?同桌有责任管这么多?

想来他的同桌也太逊了,连老徐都盯不到,戒尺打肉上了,他同桌才替他叫一声:“啊!”

越想越觉得不靠谱, 迟早给换了——不过天可怜见,这事他说了不算。

陈慢将这计划跟吕丁说了遍,结尾道:“小丁子,走啊,一起?”

“走走走。”吕丁才听了自己进步三名的好消息,很难不亢奋,“不过别叫我小丁子,跟那个深宫里的太监一样。”

易承起身收书包:“气质挺像。”

吕丁白眼翻不转, 便只能把头仰过去:“……易哥,嘴巴不是这么用的。日后你要到了遗体捐赠环节,嘴都捐不出去, 那不就成滞销货了。”

易承看他一眼:“卖的捐的都能混一起,你这脑子,待开发空间是不是过于大了?”

吕丁死亡微笑:“……”

拖着书包出了教室他才想到能回的话,“易哥,你这话的意思是,我这脑子还有研究价值?那说不定存冰柜里……我醒来都二十三世纪了!”

易承挽上许桑的手,偏头:“研究结论:实验对象不合格。”

吕丁皱眉:“什么意思?”

许桑翻译:“脑子有问题。”

吕丁:“……什么嘛!那慢慢的脑子是不是更不行?他这次矮我一名,岂不是更蠢!”

陈慢刚切断跟赵鸿途的电话,听到这句,立马跳起来了:“小丁子,你有完没完?上次比你高……老子下次准能比你高!”

十字路口,最是人多车杂。白灯红灯绿灯彩光流通,四面车水马龙。

顺利过了马路,聊天才继续。

“说到成绩,易哥,我听到老徐念你名字时,我比老徐还激动!”吕丁上前一步,搭上易承的肩,“你怎么蹿这么厉害,跟坐火箭一样?”

什么叫“蹿这么厉害”,换个场景这“粪围感”太他妈浓了。

易承轻拧眉:“用词精准点,拜托。”

吕丁貌似找到了反驳点:“不好意思,易哥,我脑子有问题。”

易承别他一眼,回到正题:“刷了几周题。”

陈慢也探出头:“然后呢?”

“然后?”易承沉思了一下,“然后就进步了一点。”

陈慢:“……”

言外之意:没有然后了。

吕丁:“……”“一点”?

他裤.裆劈开了都覆盖不了的距离,才“一点”!

陈慢父亲开了家KTV,才开张一年,生意做得倒意外得还行——也可能是他爸饭店、超市、酒吧、网吧等都经营倒闭后转的运吧。

陈慢跟前台的马尾女生打了个招呼后,转头往电梯口带:“走,我带你们上顶楼。”

顶楼正经得发邪,是陈爸安排给陈慢做作业阅读学习的地方……不过,陈慢不经常来这,理由是:“爱家!”

“没话筒,只能听歌,歌声还有限制分贝。”陈慢吐槽着推开大包厢的门,“你们说我爸是不是有点子毛病?”

“什么毛病?”吕丁看了眼里面的陈设,温馨得像幼儿园,一愣。

陈慢调了下空调开关,又在智能界面把吃食点好,说:“全是毛病。别人家的顶楼,不是豪华间就是高级待客厅,专门揽钱的地儿,他居然用来给我学习!”

吕丁摸到沙发处坐下:“这难道不是爱?”

陈慢皱眉:“……你妈拿着擀面杖追着让你学习的时候,你觉得那是爱?”

吕丁恍然大悟:“那我明白了。”

赵鸿途来得晚了十分钟,进屋时,在白炽灯的照耀下,人看着圆润了不少。

吕丁热情招呼:“好久不见啊,鸿途!”

赵鸿途推了推眼镜,在最右边的沙发处坐下:“好久不见,各位。”

屋内的电视机放着风景类的纪录片,地点在一片片铺展开的花田。贯穿始终的舒缓风铃声,像是花海翻涌的通感化表达。

陈慢坐过来时,把桌上的低度数酒开了,一人倒了一杯后,开始尽地主之谊,尽到一半,他便拽了吕丁去准备东西。

赵鸿途兴高采烈地挪到许桑旁边,“许哥,我回去的这一周,有种前所未有的兴奋,状态的话,自我很满意。感谢你之前的提醒,不然我根本不敢尝试一个人在家自学!”

许桑端起淡酒,抿了一口:是葡萄味的鸡尾酒。

他在酒味里出声:“不用谢。”

赵鸿途坐得更近了些,问出了疑惑很久的问题,“许哥,那你觉得,我这次期末考,有没有必要参加?要是考得不好,会不会被同学嘲笑?大概就觉得我自不量力还偏要自学……我怕影响到心情,就在犹豫要不要回来考,而且老徐让我明天之前给他个答复。”

许桑轻挑眉,“答案不是显而易见?”

赵鸿途发愣:“啊?”

许桑淡声:“把期末考换成高考,答案你自己选。”

赵鸿途呆住了:“……”他想了一会,才问道:“可高考毕竟和平时考不一样。期末考一次不考问题不大,而且说不定我有些知识点补得不够。但高考之前,我肯定复习全面了……期末考如果考差,会影响到之后的复习心态,那——”

放下酒杯,易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鸿途。”

赵鸿途停嘴:“易哥?”

“这种问题,问自己。”易承声色冷了些。

赵鸿途沉默下去:

他知道自己心里清楚地有了答案,那就是不参加期末考,直接到高考前的三诊或者直接参加高考,以一个进行完二轮甚至三轮复习的脑子参考,一鸣惊人。

但他不能说不来,因为容易被说“装”也容易被打脸……

可是他又有疑虑。所以换了个法子说出来,想问问他所钦佩的人怎么说,借鉴行为从来比自己的选择更靠谱,不是吗?

易承拉着许桑的手臂,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些,强势回应:“我不希望未来你的失败反省里,有许桑的影子。”

他听了半天:

赵鸿途的话里全是扭曲的解释。心里一旦有了答案,再去问人,别人说是说不是,在问的人心里,都他妈一个样……

许桑偏头,有些意外地看着易承。

易承看着他微微发愣的眼神:“有什么不对?”

许桑轻摇头:“没什么不对。”

就是太直白了些,不适合对赵鸿途这类人说。

赵鸿途被屁崩过一样,额前那些长碎发都竖起来了,他把眼镜往上一托,怀疑起自己的听力:“什么意思?”

易承直言:“你什么时候回来考试,什么时候就明白了。”

赵鸿途僵在原地,开始坐着软成海绵的沙发现在硬得像是石板,他回忆了一遍易承的话,小声呢喃:“怎么这么肯定我考不好?”

易承把多余的那杯酒递给他,无声回答:因为心态。

一个“平时不重要,一上考场就被强调,一下考场就被拖出来鞭拷”的存在。

蛋糕推进房间的时候,陈慢没注意到屋内稍有些凝重的氛围,只以为是加湿器太靠谱、空气都负重了。

他把帽子递给易承,“快,易哥,戴帽子。”

“鸿途,快来插蜡烛;许哥的话,”陈慢找了半天没找到活,看了眼易承,见他低头盯着生日帽发呆,以为他是自己弄不来,便说,“刚好,许哥,你帮易哥戴下帽子。”

许桑“嗯”了一声,垂眸:“不会戴?”

易承指尖扣着帽沿,低声回答:“嗯……没戴过。”

不过生日所以没戴过,还是?

许桑从这话里听出些过往,轻顿,从他指尖抽出生日帽,起身玩笑道:“你不是一向手巧?”

易承迟钝地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指,慢慢回应一句,“那也不是——”

许桑出声:“转头。”

“哦。”易承依照指令,向他转头。

下一秒,指尖穿过发丝,一只偏凉的手轻轻揉了下他的头,像摸狗脑袋般,不知轻重,只想薅毛,但却莫名舒服。

易承抬眸,近前,是被校服拉链拉到顶、看不见任何内搭的胸膛,离他的鼻尖有些距离,但足够他闻到一丝淡香,让人安定,心生放松。

许桑单腿跪在沙发上,在他脑后扣紧,便退出些许距离理前面的“冠”,他轻声说道:“我会戴就行。”

那头蜡烛插好,灯已熄灭,陈慢在用遥控板调电视屏里的生日祝福歌。

易承在屏幕散出的微光里抬头:“嗯?”

“只要你想,”确定生日帽没歪,许桑回答:“每个生日,我给你戴。”

“啧,”易承眯了眯眼,小声:“听着像情话。”

许桑坐到他身旁:“……”

有些人,安慰他不如打他一顿来得痛快。

第70章 第70章 【“夸早了。”】

屋内的氛围灯还挺应景, 五颜六色的,跟彩虹碎片一样,在暗沉的屋内粼粼扑腾。

经典的生日祝福歌放出来时, 蜡烛彻底燃亮,褐色巧克力杆拼接出“18”,简单款的少奶油蛋糕上,铺着两堆蓝莓粒。

“易哥, 你许愿的时候能不能捎上我们!”吕丁一手托腮,望着烛光背后的那张脸, “我们都过过了, 总不能大学去了才许愿高考旗开得胜吧?”

许桑听着,微顿:一天天听惯了叫“易哥”,这点他倒不清楚,易承居然是这几人当中最小的。

易承双手合十,正攒情绪呢,被这么一打断, 没忍住睁开眼,无语道:“谁许愿带一屋子人?愿望超重了,估计都上不了天。”

话是这么说,但他合上眼时,还是“拖家带口”地把这屋子人都带上,许了个愿。

“行了。”易承放下手,把过刀,开始切蛋糕。

吕丁搓手:“谢谢易哥!”

陈慢和赵鸿途后了两秒才道谢。

易承落下一刀, 要落第二刀时,手肘推了推许桑的肩膀,轻声问:“多些还是少些?”

许桑看了眼蛋糕:“少些。”

“好。”易承放窄了扇形区域, 利落落下一刀后,刀背挑起蛋糕块,落在碟子里,“给。”

“谢了。”许桑接过。

“易哥,你怎么这么会切蛋糕?”陈慢看着他切下的近乎完美的一块,羡慕地歪了歪头。

易承闻声,手一偏,第二块应势切得歪七扭八,他端给陈慢:“夸早了。”

陈慢看着蛋糕:“……”

且不论有没有个规矩的形状,单说这皮层的奶油都戳到蛋糕胚缝里了,就知道这一手,故意得不能再故意了。

易承也不再讲究,歪七扭八、斜三岔四地挑起蛋糕,依次切完,手都有些酸……等自己片下一小块,尝了一口后,他点评:“谁发明的寿星分蛋糕,讲究先苦后甜?”

“哪苦了?”陈慢嘬了口蛋糕,“我记得备注里强调过,而且刚吃着巧克力都是偏甜的,好吧!”

易承:“……”

他无话可说,泄气似的吞了一大口蛋糕胚。

许桑在一旁轻笑,隔了一会才凑过去小声说,“切个蛋糕都喊累?”

易承看他一眼,心情很好,“嗯。”

许桑将碟子放下,头次把别人切的蛋糕吃完,可能是易承切的量刚刚好,也可能……切的人是易承。

他退后些,坐在沙发上,见易承也跟着坐了过来,他说道:“那建议练练体力,尤其手劲。”

“手劲?”易承吃东西的手一顿,忽然想到什么,凑近去问,“许桑,你是不是欠了点什么?”

许桑没反应过来:“嗯?”

“比手劲。”易承提醒道,“抓贼的时候,欠下的掰手腕。”

许桑想起来,轻挑眉:“比比?”

“不是吧?易哥,”吕丁到底是跟了易承很久的兄弟,听到易承提的要求后,手上听话地收着桌子,嘴上却在反抗,“你和许哥掰手腕?这不纯纯欺负吗?”

许桑沉默:“……”

他是哪点看上去好欺负?

“不一定吧,”陈慢把蹭到桌面的奶油擦干净,“虽然易哥的手劲我实在承受不起,但许哥……脾气也不小?”

“你自己录下来听听这前言搭得上后语吗?”吕丁在一旁小声跟陈慢掰扯,“脾气大又不能把别人手冲开,但手劲大能轻易把脾气压下去。”

“嗯?不会适得其反?”

“你就看吧,我赌——”吕丁大声,“我赌许哥赢。”

“他妈你前后矛盾啊,”陈慢被他虚晃的这一枪爆了头,“那我赌易哥,坚定的易党!”

易承听着最后一个词,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

吕丁招呼:“鸿途,你也来赌一个嘛!”

赵鸿途状似无事发生,坚定选择:“那我赌许哥赢。”

“好的,好的,请两位选手就位。”吕丁跳出来主持,“现在易承选手已准备就绪,许桑选手还在整理袖口,哦?袖口有些碍事,他直接脱掉了校服外套,呀,里面是件黑色低领毛衣,他将其卷到了小臂上方,露出一截,哇塞,的手臂,线条出乎意料的好看。许桑选手看向了……我?”

许桑听着他神叨叨的解说:“……”

吕丁憨憨一笑,朝陈慢的手机镜头里看去,转过头说:“节目效果,节目效果。好的,目前许桑选手也准备就绪,两人视线开始交锋,像是擦出了火花,战况激烈……等等,还没开始 。两人的手终于握上,易承选手在笑,像是对这次比拼胜券在握;等等,许桑选手也在笑,笑得真漂亮。易承选手看向了……我?”

易承一记眼刀飞过来,“你话有点多。”

吕丁笑了笑,知道他易哥只是日常嫌弃,便又继续:“听我口令,三,二,一,比赛开始!”

“镜头给到两只握紧的手。再近一些,目前比赛进行了十秒,两人手腕却都没有明显的变化。易承选手在发力,瞧,他的掌长肌腱明显绷起,小臂连同手背,出现明显的肌肉线条……再看许桑选手,哇塞,面不改色,相当稳健!紧握住的手微微在颤抖,这是双方都极致用力的呈现。比赛目前进行了半分钟,还没有明显的胜负趋势,简直不要太精彩!”

吕丁说得面红耳赤,比两位正发力的人看着还要全情投入、全力以赴。

陈慢用力把着手机在摄像,不好意思影响拍摄效果,但吕丁的状态实在疯狂,他怕忍不住,便咬住手背憋笑。

“比赛进行到现在,可以看到,许桑选手略处于下风,等等,一个不眨眼,风向立变!易承选手缓缓低了下头,这是在发力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镜头请往前推,天呐,许桑选手绷紧的手背青筋,着实好看……哎呀,易承选手突然发力,许桑选手危在旦夕,诶?等等,许桑选手扛住了,并以意想不到的手劲,掰过去了……哇,我宣布,本场比赛,许桑选手获胜!”

许桑和易承同时看向嘴一直没停的这位:“……”

属实是聒噪了!

陈慢把视频关了,虽然全程跟拍,跟得他腮帮子都一直绷力,但多少还是一些难以置信,他挠挠头:“易哥,你是不是放水了?”

易承揉着泛红的指根:“没放。”

“看吧。”吕丁猛喝了一大口酒,润喉,得意嗖嗖地说,“其实我也就随便一猜,没想到许哥这么给力。”

陈慢给他一脚:“呵呵哒。要不再来一局?”

“不来。”许桑拒绝得很快。

“行吧,听许哥的。”陈慢有分寸地应下,滑坐到地上,说道:“不过时间还早,要不要玩个学术游戏?”

学术游戏?

吕丁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说来听听。”

“一副扑克牌,随机抽。”陈慢从桌子底下摸出一副新牌,说:“JQK分别为11、12、13。抽到的人,需要在数字加秒数限制内背出与数字相关的公式或者定律之类的。比如,抽到A,需要在一秒内背出与1有关的公式,就像概率中:P(A) + P(A^c) = 1。”

易承问:“抽到大小王呢?”

“大小王都代表0秒,0秒肯定反应不了啊,直接自罚一杯。”陈慢窃笑一声,“另外,如果没答出来,多少秒喝多少秒加一杯。这挺公平吧!毕竟13秒还反应不出来个公式,配得上高三生的称号吗!来不来?”

“来!”

第一轮玩得稍显生涩,先是吕丁倒霉鬼上身摸了张大王,自罚一杯;再是陈慢自打自脸,想了半分钟没反应出跟3有关的公式,狂饮四杯;最后是赵鸿途,眼镜戴歪了把六看成九,欠下七杯。

闹剧自此结束。

易承齐牌时,问了一句:“欠杯除了喝,还能怎么消?”

“我之前玩的时候吧,要么代喝帮喝,要么就是欠几杯做几道题,用套题,不跳题。”陈慢说。

“可以。”易承齐好牌后,在桌上摊开,自己先抽了一张。

运气挺背啊,K。

他想了想,还真有些脑子宕机,试探性地开口:“5、12、13勾股数算不算?”

“许哥定吧。”陈慢想了想,“年级第一的水平更有权威性。”

易承闻声,轻挑眉,拽了拽许桑的衣角,变了调地问:“算不算?”

许桑看了他两秒:“算。”

易承勾了勾唇,将那张K放到一旁,说:“该你了。”

许桑指尖一点,运气好到爆似的,又抽了张“A”,与1有关的公式定理多得数不清,他随便背了个对数函数的性质,便混过去了。

“运气简直了!”陈慢开抽,把7反摔到桌面时,皱着眉愣了好久,而后哭着脸:“谁发明的这个游戏?哪有跟七有关的定理?”

许桑淡淡开口:“pH值为7时,溶液为中性。”

“嗯,”易承玩儿似的补充:“彩虹有七种颜色?”

陈慢震惊地连连点头:“……我靠,有道理啊,思路打开了,我记8杯!”

之后玩得愈发的溜了,除了运气实在太背抽到大小王外,几乎无人记杯。

赵鸿途卡在了“5”,想了半天后,还是认下了六杯,但没想到的是,吕丁接着他就连背了几条,虽然很扯蛋,比如:SI中五个基本物理量是米、千克、秒……

但这种脑子的发散性,还有思考的灵活性,赵鸿途打心眼里觉得,他这辈子都不太可能拥有。

所以,越进行到后期,他越是力不从心……以至于成了欠下杯数最多的,而反观他旁边的许桑,即使在这些玩耍性的游戏里,都做到只欠了两杯大王酒。

游戏进行了六轮,实在绞尽脑汁想不动了……便进化到“赎杯”环节,开始刷题。

“你别说,你爸的良苦用心今天派上用场了。”吕丁从兜里取出套卷,大方地撕了两张给欠下近40杯的赵鸿途,又收回手笑着说:“这不妥妥的学习氛围!”

“有道理。”陈慢也跟着他的动作抽出试卷,体贴地撕了一张给易承,“易哥,这套难度5颗星,我看看啊,市统考平均分41,你快来一展身手!”

易承接过:“……”

满打满算下来,除了许桑幸免于难,剩下的人人一两套试卷,不过大概除了赵鸿途,基本都是自愿坐下来陪赵鸿途一起做。

“许哥,帮我们记个时,再cos个监考老师呗!”吕丁提议。

许桑端起酒杯:“嗯,你们做。”

舒缓的风铃声在生日歌后被释放出来,如今又回笼,就显得吵了……许桑起身,在调白噪音和直接关闭之间抉择两秒,选了后者。

屋内静静的,只有笔尖点在纸页,真就像考场了。

许桑还挺喜欢这款鸡尾酒,贪了两杯,摸出手机刷题库,中途趁着系统判题时,他尽职地看了眼“考场情况”。

都埋头算着,唯有赵鸿途时不时会抬个头,去瞄一眼其他人的卷子,抄答案首先排除,毕竟卷子都不是同一套……那答案就显而易见,他在对进度。

许桑挑了挑眉,他坐到易承身边,趁赵鸿途低头,他附耳小声说了句,“跳两道题。”

易承照做,直接就给卷子翻了个面儿,折页间发出明显的声音,没听到指令,他便继续做。

实验结束。

许桑偏头牵了下唇,抿酒:翻页之时,赵鸿途抬起惊恐而慌乱的眼,确认易承是真的翻页后,看了眼自己的试卷,手上简直按了二倍速,甚至汗都给自己逼出来了。

后面节奏乱得一发不可收拾——他匆匆赶完整张试卷,落笔找许桑报时间,听到远超过自己想象的时间,笑了一下。又偷偷去看其他人,又笑。

直到视线转到易承,却发现他早已闲着端了酒杯在跟许桑……讨酒喝?

赵鸿途:“……”

陆陆续续地,吕丁和陈慢放弃某些拗不动的题后,开始交换试卷进行批改。

“鸿途,你后面的字好乱。”吕丁看了眼,震惊地又翻了翻前面那页。

赵鸿途挠了下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写太快了。”

他低头看吕丁的卷子,一路批改着,他眼睛都不自觉睁大了:为什么进步这么大?

“牛逼啊,易哥,”陈慢飞速对完答案,“你是真起来了!”

“……”易承偏头给他打了把大斜杠,“还能假起来?”

“我就是表达一份震惊,这一路打勾打得我手累。”陈慢抱怨。

易承跟一句:“一路斜杠划得我也不舒服。”

陈慢震惊:“……我错这么多?”

“还行。”易承想了想陈慢之前的分数,对标后才说,“有进步。”

陈慢娇羞一下:“嘿嘿。”

许桑又倒了一杯,目光从易承手下的试卷上扫过一眼后,偏过头来继续喝酒。

“鸿途,你要是不粗心,分数还能高很多。”吕丁鼓了个掌,“不过也很高了!”

赵鸿途把他标完91的卷子推过去,有些忐忑却又有所期冀地问:“多少?”

吕丁说:“124。我刚还找易哥帮看了一眼,应该误差不大。”

赵鸿途推了推眼镜,像是在遮什么,手一直没放下,接过试卷一道一道地看,很久后才蚊子叫一样说了一句:早知道慢点了。

“哟,这么高!”陈慢看了眼吕丁的,又看了眼传回自己手上的,“怎么每次都比你矮两分!”

吕丁摇头晃脑:“实力呗。”

易承看了眼自己的试卷,偏头说了句,“这分数够不够?”

许桑偏眸,卷面被陈慢那个红笔精画满了“勾”,而最上方的分数框里,标了个很丑的数字,换个说法,叫满分。

许桑笑笑:“够。”

卷子收起来时,赵鸿途起身,笑得很不像在笑,说:“你们进步都好大啊,显得我慢了。”

吕丁没细品这句话,只笑着回答:“还不是因为易哥,累死鬼上身一样,就没见他停过笔。氛围到了,突然就觉得学习有那么点小意思了。”

“同意。”陈慢举了个手,“叫什么立时代风口上猪都能起飞,坐学霸前排,就有种无形的力量把你往前推!”

吕丁一咋呼:“押上了,慢慢!”

陈慢偏头:“是吗?可我怎么说起来那么别扭!”

“那什么,我和小丁子刚好同路,”陈慢开始犯某职业病了,“鸿途家近,应该没问题,易哥许哥呢?”

易承回答:“同路。”

“那没问题了。”陈慢把室内的灯全打开,“回家记得发个消息,报平安。”

出了KTV,外面散落着要进刚出的客人,五花八门争奇斗艳的。十字路口处,五人分三组,朝不同的方向归家。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半——好在第二天周天,常理说,能睡个四肢都舒坦的大懒觉。

从浴室出来,许桑闷在床头,像是睡意当头,他靠着抱枕眼睛直接闭上了。

易承换上睡衣,吹干头发坐上床时,拨了他一下,“这么睡明天脖子酸。”

“嗯。”许桑抬了下手指,不太想动。

倒也不是醉了,单纯是酒意下肚,会加热身体,带起一阵浮躁的热气,冲进脑门,不由地,像发烧一样,人迷迷瞪瞪的。

“有点傻。”

易承看他一眼,探出手背贴了贴他额头,问题不大,他目光下移,落在他莹白的耳垂,贴近,问:“醉了?”

许桑理智仍占据绝对位置:“没。”

易承看着他大开的领口和被热水带红的肌肤,笑了声:“那你这样,容易让人误会。”

真跟醉了一样。

许桑懒得睁眼:“让谁?”

易承回道:“我。”

“误会什么?”许桑皱了下眉,跟一句:“关我屁事。”

这脾气……

易承无奈笑了笑,将里面的枕头摆好,一手绕到他侧腰扶住,另一手则轻托住他后膝盖弯,将人半推半抱地放进床里,还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他放下抱枕,伸手按关床头灯后,也躺进被子里。

眼睛刚闭上,一只有力的手臂就横过来,精准地箍上他的腰。

睡衣料子轻薄,把内里肌肤的热度毫无保留地传导出来。易承呼吸一滞,感受着食指轻轻擦了擦他的侧腰,而后箍紧。

易承动了下,搭腰上的手却更用力了:“这是怎么了?”

掰手腕环节没展示够,还想证明证明手劲?

问题没得到答案,热气却扑落在鼻尖、唇间,蔓延至脖颈、锁骨。

易承反应明白时,许桑的手已经到他后腰腰窝,而他被许桑的手一带、直接翻了个面跟人来了个距离极近的拥抱。

“生日快乐。”许桑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后,微微前倾,额头相贴。

易承轻笑,“这么强制的快乐?”

他近乎动不了一点,两个大男人,说不清谁比谁更血气方刚……热气几乎要给他蒸熟了,易承眨了眨眼。

“嗯?”许桑懒得加工这句话,又重复一句,“生日快乐。”

易承闭眼,低声:“嗯,会快乐的。”

大概沉默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过零点了,今天恰好是他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