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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你更野 山代王 27544 字 11天前

第61章 第61章 【“我作证,他背了。”】……

“不是我说, 这真的好吗?”

“真想把校长拎出来当面对峙,他妈哪家学校上着课呢还搞施工,简直既要又要还要!”

“不应该昨晚就抱怨完了吗?你们居然还能吵得起来?真是, 嚼冷饭也嚼得喷香,以后适合去当内娱新闻人!”

“这话就骂得有点脏了啊,明明先是学校行径太烂,值得批斗!”

“就是就是, 不会又是学什么重点中学搞那一套吧?”

……

从校门口走到教学楼,许桑耳根就没清净过。可能昨晚跟某人聊晚了些, 以致今天出门也晚了些, 恰好赶上了人流最密集的时段。

捕捉到一些字眼,他轻皱眉,直到走进教学楼,抬头时从三楼坐在吊杆上的工人身上移开视线,才总算是明白过来:这一早上的舆论中心是什么。

教学楼共六楼,四楼五楼坐的是高三学生, 为的是“隔绝开高一高二的,高处清净适合学习”,至于空的几间,便留给了成绩好些的高二前排班级。

走廊一处,一般承接朝阳;另一端靠窗,则负责收集落日。

四五楼的走廊阳台,原本葺着一米二高的栏杆,向上全空, 用来休息眼睛开阔视野;不知怎的,此刻,却被一根根铁柱连顶贯通, 密匝匝地勉强只能探出去一只手。

像监牢一般,乍一看末世风。

进到理一班教室,里面的喧哗不下于外面。

许桑从书包里抽出空本子,先起身去前排接了杯热水。

回来时,吕丁愁眉苦脸地转了过来,黑眼圈浓出要死的疲累,他打完两个哈欠,看了眼他手里的热水,眼神难得空洞地问:“许哥,听老徐说你生病了?”

许桑抬眼,抿了口热水,面不改色地应道:“嗯。”

“那你真的是熬夜学习,闻鸡起床再学习,一天二十四小时十八小时在学习,梦里都在背求根公式吗?”吕丁追着问。

“……”许桑淡淡一问,“老徐这么说的?”

“没,”吕丁摆手,“那倒没。我刷网上段子刷到的,就想问问真正的学霸,是不是真的。”

许桑“嗯”了一声,“因人而异。”

“这倒是,不过周末本来想好好学习的,结果睁眼就是下午两点半,吃完饭,抱着手机就又刷着去了。”吕丁捂着脸,懊悔不已,“人就是这么堕落的。”

许桑静静听他说完,点头认同,“嗯。”

察觉到这一点,吕丁像发现了意外的惊喜:“嗯?许哥也会?”

“不会。”许桑笑回。

“……白高兴一场。”吕丁哭笑不得,朝易承的位置扫了一眼,见人没来,正想扫回去,就看到了后门外阴恻恻的铁条,顿时脸黑了,“对了,许哥,你来的时候看见新修的护栏了吗?”

“看到了。”许桑想着点评了一句,“挺压抑。”

“说到点子上了!”吕丁压低声音,“听说是学校连夜赶工,除了护栏加到顶,黑罩罩的一片。还有,窗子都被锁死了,我昨晚试了,用全力也只能开一条小缝。”

许桑轻轻敛眉,“连夜?”

“对,连夜,现在在修矮楼层的,说是两天就能完工。”吕丁苦大仇深地开口,“至于原因,我听的消息是,上周五,十七中有个高三的跳楼了。没记清楚是从四楼还是五楼,但人是冲着下去的,劲头太猛,最后就……嗯,反正就那个了。”

十七中。

许桑顿了下:印象里,刘姨的女儿就在十七中。

“听得我更堕落了。”吕丁像是不想说这事,与其说是怕血腥,不如说是怕联想到自己身上各种不痛快而生出想痛快的心态。

他双手托腮练肺活量一样直叹气,“上次听你的话,我去找老徐要了份复习计划,勤勤恳恳跟着做了一两周。结果,结果上次周考排名反而下降了三位!就很郁闷。”

他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脑袋就被九十度掰向黑板!

而后,陈慢活脱的声音广场舞音乐一样激情地响了起来:

“早读了早读了!聊天的别聊了,说话的别说了,学习的也先别学了,背高考必背六十四篇!”

“……”吕丁轰走他,转头补了一句,“更郁闷的是,陈慢这个傻逼,居然还比我高了一个名次!”

这么说来,陈慢名次也下降了。

许桑简单推了一下,幅度很低地歪头皱眉:反向努力?

易承进来时,就见许桑朝他的方向歪了下脑袋,眉头一皱,带着种淡淡的苦笑。

灰扑扑的冬日早晨,似在这一眼里,清晰起来。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上前,手心不由揉了下他偏软的发,问道:“在思考什么?”

许桑仰头,拨开他的手,一本正经地回答:“在思考,学习有那么难?”

“……”

易承冷不丁地笑了,拉开椅子坐下,摊开卷子,握笔,偏头说了句,“我现在就努力。”

许桑:“……”他也没这层意思。

“两位,现在是早读时间。”陈慢把读记手册卷成圆柱形,握在手里到处巡视,“尤其是易哥,高考128篇背了吗?核心64篇背了吗?”

“不巧,早背了。”易承转笔回了他一句,又低头继续看题。

陈慢死亡凝视般地看着他,那眼神就差写几大个字在脑门上了——“你看我信吗?”

许桑举了下手,笑得温和,“我作证,他背了。”

陈慢目光大平移:“嗯??”

“嗯。”许桑点头。

余光见易承嘴角上扬,那弧度,十头牛来了也压不下去。

少年的“三分钟热度”来了,那热度可达熔骨的滚烫,某种程度上,也是股猛势头,不容小觑。

昨天夜里,许桑刚走,易承就热情燃烧地爬了起来。电话约了人后,披上件外套就出门。

李承宇——牛逼炒馆儿子,是个标准的年轻人:不到凌晨两点死活睡不着;也是个不太标准的酒友,他的微信个签是:“睡不着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是酒没喝爽!”

“你快来,你快来,我正愁喝酒没下酒菜……嗯,不对,是没朋友说话呢!”他在电话里,声音糊得堪比旧相机画质。

易承走到地下室,卡上头盔,骑着久久未用的小电驴出去。

去的路上他就在想:软磨硬泡来一套,就看谁经得起耗!

跟前几次不同,这次李承宇选的地儿比较杂,背景音乐很吵——一看就不适合谈事,估计是之前被易承缠多了,吸取经验改了地点。

“快坐!”李承宇把一杯玫红色的酒递给他,提醒式地来了一句,“别说话,喝酒!”

“……”易承还真就不说话了,连受伤了不喝酒的解释都没有,把酒杯放旁边,直直地盯着他看。

“哈哈哈!”李承宇爽朗地笑了一阵,“这眼神,你要说什么说!”

“我们谈笔生意?”易承听话地开口。

然后,场面就冷掉牙了。

易承丝毫不觉怎么着了,起身去接了杯热水,绕开话题同他聊些别的。

李承宇喝酒了,话就多了——尤其是当服务生新端上一杯酒,介绍:“这杯是最新调制出来的,取名为‘心碎马提尼’,是专门为单身狗推制出的……”

他的话瞬间就密出了一种新高度,还掺了点脏。

易承面上笑着,心下却有些无聊,他摸出手机,看时间推了下许桑的作息,这才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发消息。

【易承:无聊了做什么?】

果不其然,许桑没睡,消息回得很快。

【许桑:给你发点题?】

易承抬头看了眼李承宇,完全卡着时间地跟他击了一掌后,低头打字。

【易承:静不下心。】

【易承:有更傻逼一点的吗?】

“兄弟,你能把妙脆角推给我一下吗?”李承宇伸手指了指,“我嘴有点闲。”

“嘴闲?”易承递过那盘妙脆角,笑说:“那我们聊聊?”

“……”李承宇无奈地摇摇头,那表情也算不上厌恶,更像是要松口前的硬气,“你真是锲而不舍,见缝插针无孔不入!”

易承勾了抹笑,用白水杯同他碰了一下。

而后,许桑的消息跳了进来。

【许桑:背。】

紧随其后的是文件包,文件名是“高考语文必背篇目”。

看了一眼,易承笑了声,还真就将手机立靠在空酒瓶上。跟李承宇聊星星聊宇宙时,偶尔划着看两眼,进度过了20%的节点就“汇报”一声。

他记东西还算快,而本身诗词文言文这种东西也有韵有调,平时考试偶尔还见过,扫一遍就行。

【易承:背完了。】

【易承:不过,背不背的,似乎必要性不强。】

发完这条,李承宇的铁嘴终于被酒化成了正常皮肉组合,“行吧,我们谈谈生意。”

……最后,李承宇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了“心动”,还约定好时间详谈后,易承笑着支起一杯酒,先看了眼下腹,后才摇晃着喝了一小口,“谢谢。”

不过说真的,这次成功也纯靠“磨人”。

他答应过许桑,不能投降。所以,从零点半一直陪人到近四点半,等人开了金口,才慢悠悠地继续聊……

易承从回忆里翻了个身,回味了遍“我作证,他背了”,不免又是一笑。

陈慢孤疑地看着易承,埋头看题笑得花枝招展的,皱眉,“易哥,什么东西这么好笑?”

易承轻飘飘地抬头,玩笑回答:“你。”

“……真的是。”陈慢的读记手册登时崩开,边角弯曲地晃着,“行吧,行吧,真不知道易哥你给许哥下了什么迷魂药,许哥居然帮着你说话!”

说完,他夹着螃蟹步转身就走,那叫一个潇洒不羁。

“什么话。”易承笑说。

不过也不能完全怪陈慢,他的反应其实很正常。

他是真没好好上过语文课,就他在班级有限的出镜次数里,有半数时间都在语文课上挨批——虽然百分之九十的原因是白晓莉易燃易爆炸。

而高中生对语文能有什么印象,除了要人命的考试,就是要人命的背背背!

这套逻辑顺下来,易承短暂理解了陈慢的疑惑-

“同学们不要乱听一些网上的消息哈,要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辨别是非。”徐富来时也在密匝匝的铁条里出神过,担心同学也疑惑,所以先一步断绝,“铸铁网呢,纯粹是为你们的安全着想。想想嘛,万一有人跑步冲快了冲下楼摔着了就不好了,铁网能高效杜绝这一点,明白吧?”

满座的人愣愣地看着他,像看傻子。

徐富:“……”学生真是一届比一届难带,越来越精。

怎么不去成仙呢?坐这当学生都屈才了!

多说多错,所以他选择不说,把正事抬上台面,“我们言归正传。之前分过学习小组对不对,现在,以组长为中心,自由调换座位,我们展开一次学习讨论。”

“现在开始调,组长与组长之间距离拉开,不要出现人挤人现象,不要碰瓷,不要挑位置,我会雨露均沾、都看到的!”

他说完,桌子椅子就吱吱呀呀各种响,比地震震出来的动静还要大。

“我们不动,组长动。”吕丁拉着赵鸿途转身,和许桑易承面对面坐好。

“我真是个苦命的组长。”陈慢带着板凳,坐到了两排中间的走廊处,问了许桑后,才把胳膊肘放在桌上,托腮去望徐富,转回来笑,“我靠,突然有点刺激是怎么回事!”

调换座位进行了五分钟,徐富老人家等得瞌睡都要来了,下面才总算安静了那么一丁点,他把教案本摊开,照着念:

“响应总书记教育方针,南城附中针对高三学生特推出……balababalalaba……分组进行自由讨论,说说遇到的困难,各自交流分享一下学习方法,共同进步。”

“说半天,就是抽学霸的老底。”陈慢总结。

许桑严谨:“也不尽然。”

“那就开始讨论吧。”徐富背着手,走下讲台,“说你们的,我偶尔听两嘴,说不定能给点建议。”

都围成圆圈一团坐了,不说点闲话也太不“茶话会”了。

所以,排头那一组半分钟不到就被逮了个正着,被拎到讲台上,面朝课桌课椅排排站。

剩下的人这才老实地说学习。

“我来起个头吧。”陈慢开口,“自从上次开始努力学习,我的成绩就没提升过,越学越差。而且,焦虑也多了一点,不是一点,是很多。”

“加一。”吕丁皱眉,“而且越来越抵不住手机的诱惑了,可我明明是更想学习了。之前没想学的时候,还没那么大瘾,结果越想学,越想玩。我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了?”

许桑:“……”

他顿了一下,接话:“这得问医生。”

旁边的易承又笑一声,很隐忍,但还是被吕丁捕捉到了。

“易哥,你别笑。”吕丁拍了他一下,没拍到,更沮丧了,“我是真的很想好好学,尤其是看到许哥这么牛逼这么耀眼这么璀璨,好想拥有!”

听到他最后半截,易承坐不住了,“想屁。”

吕丁:“……”他接道,“好想拥有这样的实力。”

易承偏头干咳一声,“想。”

许桑眸中缀笑,借着课桌的阻挡,握住了易承的手,还用拇指刮了一下。

吕丁看着易承,眼睛一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过谁让他沉浸在烦恼中呢,“其他的问题,就是书看不懂,题做不来,课不想听。”

陈慢附和:“加一。”

赵鸿途听得很认真,以至于该他说话的时候,眉头皱得像和眼皮黏在一起了,“我的问题是,越想考满分,小错误越多,反而有时候状态不好,做得更好。另外就是,有点考试焦虑,一听到考试铃声,心就咯噔一下心跳加速,好久才能缓过来。”

说完,三人齐刷刷地看向易承。

易承微顿,“我的问题?”

见许桑也跟着转了视线过来,他轻轻一笑,“只是时间问题。”

三人互看几眼:不是一点的装啊!

许桑唇角勾了一下,引回正题:“想过干扰因素吗?”

“多得要死。”

“……”许桑沉默两秒,“除手机外,学校里的呢?”

加了限定条件,吕丁想着,忽然红了脸,在一众疑惑的目光下,他娇滴滴地说,“李纳。”

李纳,之前那个女生。

说着,陈慢没笑,也红着脸跟了一个,“黎晓晓。”

黎晓晓,之前同他玩“包装木乃伊”的女生。

……

徐富背着手巡逻,在李云平组听到几个关于“错题本”“错题集”“新题库”之类的字眼,欣慰地点点头,上前分享了一波。

“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整理题,对着高考卷子研究……”

四个人一脸折服看着他,眼里冒星星。

徐富被盯得心里发毛,说话的欲望越来越少,索性草草结尾,走向下一组。

果然,学生和老师之间,还得投缘才能聊得久。

想着,他嬉皮笑脸地往许桑那一组走去。

他悄无声息地站在陈慢和吕丁之间,细心到把呼吸都闭紧了,竖起耳朵听。

下一秒,就听他心里顶好顶棒的“门内弟子”许桑一本正经地淡声:“先表白。”

先表白?

徐富一口气憋断了:“嗯???”

第62章 第62章 【“他交给我。”】……

显然, 吕丁和陈慢也惊了一跳,转头对视一眼,没对上, 却先看到了卡他俩中间嘴角直抽抽的徐富,又是一惊:“我靠!”

“……”徐富一人拍了一掌,“别说脏话。”

陈慢双手拖凳往旁边一拗,“哦。”

沉默蔓延了几秒, 许桑也不觉怎么,瞥了眼徐富后, 风轻云淡地问道:“有什么不对?”

“呃, ”徐富默默把手肘放在了桌上,慈眉善目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问题?”

见许桑要开口,吕丁连忙举手,生怕他直言不讳给人兜头一棒,倍速叙述:“没什么,没什么, 您听错了,我们在聊如何克服学习中的干扰因素。”

许桑微不可察地偏了下头:这是什么必须避讳的问题吗?

“我还没到痴呆的年纪呢。”徐富想也没想一掌又拍到吕丁头上,“平时都说了,多做数学题能减少老年痴呆得病率,你看你,才十几岁脑子就不中用了。”

吕丁噎住:“……”

“不过还得也是奔二的人了,说说吧,你喜欢上谁了啊?”徐富看了眼吕丁, 想到什么又转向陈慢,“怎么我感觉你也有点春心萌动?”

陈慢愧不能当地埋下头:“……”

“这反应是不是过于明显了。”徐富嘿嘿笑起来,半路劫了许桑的话头就开始狂奔, “我刚刚听了一耳朵,其实许桑同学说的很有道理。”

闻声,许桑挑了下眉:他随口一说有毛线的道理。

“我记得我高二的时候,也是喜欢上一个女生,那女生,是走廊对面文科班的数学课代表。”徐富说着也娇羞地扭了一下。

几人毫不遮掩地倾身,支起耳朵细听。

徐富:“我每天就巴巴地望着她,一上午五节课,要上十次厕所。强调一下,是来回,不是单程数,别误会我肾不好。”

五人沉默:“……”您不说大概没人想到那去。

徐富把声音放小了些,貌似也是他当班主任习惯大声说话以来第一次主动有意识地调低音量,“果不其然,成绩就开始直线滑坡,但你们懂吧,越是这样,我就越是喜欢她,跟他妈……呃,跟受虐狂一样。”

“看你们俩长得这又蠢又憨,八成是暗恋,就跟我一样,当初我女神骂我紫土豆,因为我一见她脸就红得发紫。”

吕丁没憋住,一口气就笑出来了:“噗哈哈哈……”

“别打岔。”徐富忙里偷闲地给了他一胳膊肘,“一直到高三,我才幡然醒悟:暗恋就是学习的杀手。高中生,要么不恋,要么在恋。不动心就不存在什么问题,没人会影响你拔刀,天天熬穿,不要命地学,就算长一身痘都没心理负担;要么心动得不能再动了,都在一起了问题就不大了,这种阶段不拿成绩出来秀哪来的个人魅力,所以问题也不大。前提是两个人都是正常人,不是不吵架就浑身难受的那种。”

“五虎上将组”眯着眼睛把徐富包围在了视野里,像盯上猎物的狼,眼冒绿光。

“暗恋就不行,你们俩一定得摆脱这种状态,不然,苦啊。想当年,我成绩连滑一百名,被我爸踹了十几脚屁股,得亏肉多……但是,当我抱着赴死的决心去表白,然后被拒,我哭了一周,最后居然化悲愤为动力,两周时间,直接冲进年级前十!”

五年班长身,陈慢早已被驯化成马屁精,上前就是和:“年级前十!”

徐富嘿然一笑,“后来,她还不是跟我扯证了……”

听他滔滔不绝时,许桑感觉手心忽然一痒,才稍稍偏头,就见他和易承座位中间,毛登登地伸进来个脑袋,呼吸放得很慢。

看年级主任胸腔鼓气的频次,估计没两分钟就要憋死了。

易承又挠了下许桑的手心,而后攥得更紧了。

“……”许桑暗骂一声:什么叫眼皮子底下造反,这就是了。

徐富还沉浸在他光辉的情史之中,把两某生说得热情昂扬、激情四溢,好似下一秒就能冲上云霄。

于是他更激动地来了个神笔马良似的总结:“所以,先表白,是死是活先看看。死了最好,女生只会影响你们进步的速度;要是活了,不好意思,老徐我为了五十块钱,要抓早恋!”

吕丁呵呵一声:“……”

糟了,这篓子不就捅穿了!

陈慢嘴角一抽:“……”

完了,连老徐都不看好他俩,注定没戏了!

见没什么掌声连天的反馈,徐富柔光满面地把五个学生一一扫过,圣母般的光泽从易承脑袋上移开,徐富笑容一僵,顷刻脸色大变、一屁股坐在了空地上,敦实的一声。

照应他的前言:听得出来屁股肉多。

年级主任震了一下,上前去把人扶起来,和蔼得像是回光返照之人,“没事吧,老徐?”

徐富一个白眼差点把自己翻过去,他僵僵地立起来,“有点事,我就先走了,您慢慢巡学生。”

“回来!”年级主任一把拽住他胳膊,“真以为我们巡的是学生?先考核的是老师!任务尾巴才是学生……出来听我教育教育。”

被拽出后门时,徐富颜面不存地小声叮嘱一句,“肺腑之言,听之信之为之,必有用之……啊!”

后门砰地一声关上,整个教室的人都回头看了一眼,以为是怕冷才关得门,又扫视一圈,没见到老师“逮到了”的眼神,便又转回去“口舌生花”。

“嗯,其实我觉得老徐说得没毛病。”吕丁郑重其事地开口,“明天的体育课我就去操场练习表白,下课就飞奔而去,是死是活,表了我的青春就不留遗憾!”

“加一。”陈慢眼里露出赴死的坚毅。

趁那两人兄弟情深,易承晃了晃牵着的手,而后朝许桑勾了下手指。

“嗯?”许桑微微倾身。

易承压着声音,声音里带着没睡好的微哑,但入耳却是揉碎了的动听:“我再给你表一个?”

“……”许桑坐回去,轻声:“闭嘴。”

易承笑得弯了腰。

“说真的,我感觉我们小组的进步空间很大。”赵鸿途在状况外良久,见两边都静下来了,开始支招,“我是真心希望我们小组总排第一!不是为了那二十块钱,单纯为了证明自己证明我们!”

他这话在空中飘了很久,才落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可能这话思想道德水平实在过高。

“嗯……”吕丁陈慢颇有默契地同时开口:“要不还是为了二十块钱吧。”

“也行,反正梦想不同目的一样嘛。”赵鸿途思想开放了两秒。

“那就是除了许哥以外,每个人都得提升,做一丢丢贡献。”陈慢激动地拍了拍胸脯,“真的吗?真的吗?不敢相信我又要准备好好学习了吗?”

“真的,真的,”吕丁拍了他一掌,想到陈慢已经高他一个名次,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学习吧你就,下回我绝对高你两名!”

“高我两名,你慢慢爬吧,看我飞到你头上拉坨大的!”陈慢不知道哪来的信心。

“……”赵鸿途举了个手,“我最近瓶颈期,可以带带你俩,反正你俩水平差不多。”

“好啊。”

陈慢应下后,感觉漏了点什么似的,看向易承,“易哥,你呢?实话说,你卡中间,其实也是在变相拖后腿。”

易承扶额:“……”

许桑见他吃瘪,笑了声,想起赵鸿途的话,顺着说道:“他交给我。”

“哦?”吕丁眯了眯眼,余光见易承笑成一朵花了,又眯了眯,酸唧唧地开口:“凭什么易哥待遇这么好?”说完,他飞快转向赵鸿途,“鸿途,不是说你不好,我们是说易哥不配。”又转回来。

“啧。”易承扫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偏头,看许桑:“同桌的待遇。”

吕丁:“……够了,我羡慕嫉妒恨了。从现在起,跟学神关系好的,即使是易哥,都跟我有仇!”

笑声响了一串连一片。

徐富经受思想批斗完,精疲力尽地推开后门回来了,一看挂钟还有十分钟下课,脸都垮了,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奔上讲台,“好了,讨论暂时结束,各回各位,我们做个总结。”

搅散五分钟,聚回至少十分钟。

所以徐富又添了一句,“三分钟之内坐不回原位,奖励数学作业乘以三。”

两分钟没到,教室里井然有序地坐满了一“窝”学生。

“很好。”徐富手心撑在讲台上,“我刚刚转了转,简单听了两组同学的讨论——”

话说到这,下面无风起浪,突然就炸了。

“老徐啊老徐,不是说好了要雨露均沾的吗?请问沾到了哪了?是雨露蒸发干了吗?”

“我背挺直了半节课,就怕老徐从后面支个脑袋出来听,结果他就听了两组,两组?!”

“转了转?我好几次瞟老徐,他难道不是卡死在了陈慢那组吗?像脚底板沾了胶一样!”

……徐富捕捉到关键字眼,尴尬地笑了笑,“下次下次。这个讨论呢,两周一次,会一直进行到高考前的,我下次尽量雨露均沾。”-

晚自习最后一节课调成了物理课,曹武在手批之前囤积的卷子。

才批没两张,就唉声叹气——以某丁同学的观点看来:物理老师居心不良直吐霉气,熏得一教室的不得劲。

“我发现一个奇迹。”曹武抱着胳膊,从卷子堆里抬起脑袋,笑出命很苦的样子,“物理学上,不存在永动机。但高考要求下的高三生,还真得活成永动机。”

“但从你们的成绩来看,你们是符合科学的,但是不是有点太科学了?我看不到你们身上哪怕一点永动机的影子。”

吕丁转过头来说小话:“第一次被人用科学来形容,真是荣幸之至啊。”

易承抬了下眼:“损你呢,傻丁。”

“真的吗?”吕丁瞳孔一震,“我看他笑得挺开心啊。”

许桑转了圈笔,加重:“真的。”

“那我信了。”吕丁转回去,就对上曹武怨气深重的脸,顿时一哆嗦,“我靠,我更信了。”

“物理是很难学的东西吗?”曹武双手抱胸在讲台上来回走,“多选题选一个保底我赞同,策略可以,但你选一个错误答案是搞什么呢?真以为自己才比天高学谁控分呢!控得明白吗你们!”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曹武终于把心中不快说完了,又坐下来批卷子,批了没两分钟,就又眼睛不是眼睛,手不是手,开骂:“第一题就错,是我的问题吗?我寻思着没背错答案还当场看了遍题……”

这场口头硝烟一直燃烧到放学铃打响,曹武把卷子给到第一排的学生,让他们自己传,而后顶着气红了的脸走出教室。

刚出前门,目光就落在铁网上,大脑皮层忽地闪过修建原因,又连忙弹进教室,九十度大鞠躬:

“同学们,我课上的话全是气话,也是屁话,你们不要放在心上。你们是最棒的,努力的样子比得上盛放的花朵。不管结果如何,此时的你们就是最绚烂的!”

说完,他如释重负地回了办公室。

收东西收到一半的同学皱着眉抬头:“…………嗯??”

学校如果是个家,那得多不幸啊——留不住一个人。

“出轨率”可想而知。

教室里逐渐走空,许桑揉了下指节,继续算题。

而后,手被轻轻拍了一下,随之,易承闷闷的声音传出来,“走的时候叫我。”

“嗯。”许桑看了他一眼,见他趴在手臂间,起身轻轻关严后门,又将后排灯关了,留前面一盏。

借着微弱些的光线,他继续做题。

错题整理完,他看了眼易承,他同桌正睡得香;新题尝完鲜,他又看了眼,他同桌正睡得死;一天复盘做完,他又看了眼,他同桌睡得头发凌乱……

虽然主观上,许桑想一巴掌给他拍醒,但客观上,他下不去手,便调出手机里庞大的题库,静静地刷着。

迷糊中从睡意里挣脱,易承歪头看着许桑,声音还没完全清醒:“怎么不叫我?”

许桑摁灭手机,“走?”

“走。”易承揉了下眼睛后,起身。

路过保安室时,门忽然一开。

以为又是搞怪的孩子,徐贵从里面走出来,眯眼:“学到这么晚?我看看是多厉害的学生呢?”

眼睛睁开,就看见挂在表彰墙上的脸重叠在了眼前人身上,徐贵“嘿哟”一声,“原来是许同学。”

易承正勾着许桑的手,闻声抬眸,看徐贵的眼神中带着问询:“你认识他?”

第63章 第63章 【“名嘴有主了。”】……

“如果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也等于认识的话, ”徐贵作深思状,深思完开口:“那我确实认识他。”

串词烧么搞这一连。

易承轻顿:“……”

徐贵咧着嘴补充:“况且,许同学照片不就贴那表彰墙上, 都贴两周了。我没事就转悠着看,人又长得好,想不记住都难。”

听完,许桑跟易承小声说了句:“见过几次。”

不曾想, 徐贵那耳朵,望风不行听墙角贼灵, 接话:“嘿, 对吧?开学的时候还是我领他进的门!”

说完,他在心底拍拍胸脯:想被好学生记住,尤其是当他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保安要被记住,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不过现在看来,也就“一步登天”的事。想着,他把脑袋抬得更高了, “易小子,你徐叔我也是有点人格魅力的。”

易承挑了下眉梢,“您也是说得出口。”

“……”徐贵笑到一半停住,“你这嘴真是,破坏气氛专讲糟心话,迟早找人给你撬了!”

“那不行。”易承忽而一笑,“名嘴有主了。”

闻声,许桑眼睫轻颤, 向校外方向看去。

“说些什么话。”徐贵自小习武身,长大也武人心,想不了深的, 哈欠一打便开始赶人:“行了,也不早了,你俩早点回去。许同学,下次别学那么晚,注意休息。”

许桑回道:“谢谢。”

易承则随了性子:“您话真多。”

“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跟你徐叔说话来着!”徐贵双手叉腰,瞧那阵仗愣是要跟他说出个“你没理我就是理”来,眼睛一瞥又一瞄,落在他俩牵实了的手上,神经大条地指摘:“年轻人,最近降温不知道加衣服,现在只能可怜巴巴地摩擦生热了吧?”

“……”易承捏了一下许桑的手,拆台似的问了一句,“冷吗?”

许桑如实回答:“不冷。”

“……那你们牵个手干嘛?”徐贵嘴比脑子快,说完就卡住了,只好一挥衣袖保持风采,“算了,现在没冷说不定等会就冷了。你们回去注意安全,天黑,别不长眼,前面圈了块地在施工,挖电缆还是怎么的,不清楚,估计元旦过后才能弄好。要是一不小心莽进去了,保安的安保范围可没那么宽。”

易承朝他摆手:“知道了,徐叔睡个好觉。”

从学校出来,转个弯就看见围栏隔离起来的施工区域,泛着红光的警示牌在夜里看着挺瘆人,上面标注着:“危险,闲人勿进。”

易承看了眼警示牌,没忍住一叹:“又在施工。”

许桑:“又?”

“嗯,夏初就施工过一次。”易承解释道,过了些许时候又点评一句,“同一块地方拆了建,建了补。工期又长又臭,实话说,南城想发展起来,挺难。”

许桑想了想:“有为总比不为好。”

“有理。”易承点点头。

不知是不是想到别的了,许桑走出几步后,多说了句,“会好的。”

也不知易承有没有听见。

等到了许桑楼下,易承勾着他的手,不想松开,只借着楼道里的灯细细打量人。

许桑被他恰似神伤的眼神逗笑了,索性又逗一句,“要上楼吗?”

“好啊。”易承握得更紧了。

许桑收笑:“……”真是饿极了什么钩都咬。

今天有些怪,这个点了,刘姨居然还在家里。

钥匙转了一圈,门刚拧开,许桑看到坐在餐桌上面容憔悴不少的人,轻顿,回头看了眼易承。

易承疑惑:“嗯?”

这眼神,不清不白,跟被抓到早恋了一样。

从他肩上投出目光,看明白人,易承才反应过来,极小声地附耳:“那我先走?”

“不用。”说着,许桑拉人进了屋。

“回来了。”刘芳走了很久的神,清醒时,先看了眼易承,才顿顿地看向许桑,“还带了个同学,要我铺下床吗?”

“不用。”易承回道:“我等会就走。”

“哦,哦。”刘芳走到沙发边上,接水时没注意,手被烫着,却是毫无所察、面无表情地把水杯放到茶几上。

许桑自认为皮肉经不起一百度的水,就没喝水,看着她反常的状态,问了句,“刘姨,怎么了?”

“啊?”刘芳惊愕地抬头,又垂下,“我……我没事。”

许桑轻敛眉,想起白日里那个无端的联想,并不寄期望地开口:“是您女儿?如果是要请假的话,我都可以。”

“谢谢谢谢。”刘芳笑得很颤巍,鼓了鼓勇气,才说道:“我女儿这两天,不吃饭,也不出门,大闹着说不学习了。你们知道的,十七中是私立中学,本来风气就坏,但当初纯儿的成绩实在没办法,只能走高价进去。”

许桑耐下心来倾听。

一旁的易承也对她笑了笑,笑得温和……刘芳这才继续:“学校不允许宣扬,我就悄悄说啊,你们别出去说。十七中不是有个女孩跳楼了吗?那女孩我真是不想说,跳楼你就跳嘛,跳之前,跟个神经病一样,她还给班上同学写信,说什么蠢蛋才学习,上辈子造孽的才学习。我女儿收到的那张,好大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我看到都惊呆了,那女孩居然说:要是再学下去,就跟她的下场一样,即使不是跳楼也是被车撞死。”

刘芳边说嘴皮便打颤:“这都是什么事啊。别说是纯儿,就是我看了,也不想去学校。哎哟。我今天守着等,就是想问问你,有什么方法吗?你学习厉害,脑子应该也灵。”

纯儿,应该是她女儿的爱称?

许桑听完,眉蹙得更深了,保险起见还是建议道:“带她看看心理医生吧?”

“不不不,纯儿没病,不去看那什么医生,看了也没用,倒贴钱。”刘芳摆手摆得很用力,“而且,她只是不想学习,没病的。你有没有什么比较轻松的学习方法,我看他们网上有那种玩着学的,有的话,说不定纯儿会喜欢然后就好了。”

许桑面色转沉,“没有。”

“啊?没有吗?”刘芳眼里空洞着,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那我再去问问老师吧。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慢走。”许桑起身送了她两秒。

一直等门合上,许桑才坐下,面色不太好。

易承全程看着他,把他眼里的担心看得分明,也看清了听到刘芳一秒回绝后他眼底闪过的情绪,伸手摸了下他唇角,说:“不高兴了?”

“没有。”许桑拂开他的手,“只是不理解。”

不理解为何家长会觉得,成绩好了,再多情绪问题都会跟着消散了。

可这明明是两码事——就像进学校不等于学习。

“嗯。”易承起身,端起那杯没被碰过的热水,以身试温后,转过来,“先喝口水?”

许桑看他一眼,接过:“好。”

理不理解的问题最终没被提起,因为两人都不理解——没有反方的“辨论”,说不下去的。

易承没留多久,跟着过了一套题后,俯身说道:“明早给你个惊喜。”

许桑偏了下头:“但愿有惊有喜。”

“这话说的。”易承笑着勾唇,临走前,抓起他的手,亲了下手背,才飞毛腿似的奔了出去。

许桑抿了下唇,扶额:“……”蠢得没边了。

好像他不给亲一样-

清晨的第一抹阳光,是看不见了。

天气预报马后炮一样地提醒:“今日阴转小雨……望广大市民注意携带雨具。”

理一班教室今天静得出奇,即使在没有老师看守的早自习前,一个不清不楚没名没分的时间段。

“怎么了,这是?”陈慢出门出到一半,回去拿伞,所以晚了些到班上,却见班级学习氛围史无前例得浓厚,惊得走出去看看班级。

理科一班,没错啊!他还以为脑子一昏走到文科一班了……

重新走进教室,他算是明白过来妖风从何吹起了。

“我靠,易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陈慢压着声音看向最后一排奋笔疾书的人,一惊一乍地抹眼睛确认不是幻觉,“你不是一直蹭早自习的线吗?居然,居然今天到这么早!”

易承抬眸扫了他一眼:“……”

那冰凉的眼神好像在说:你惊个屁的喜!

“纯纯好奇嘛。”陈慢有眼力见地回了座位。

“易承都开始努力学习了?那我是真有点危机感了。”

“他上周请的假那么多,敢情是憋了个大的憋到现在开始奋发图强?”

“不得了不得了,要是真让易承进步起来,那下次数学课训谁?下次物理生物化学课训谁?我可不想被老师口上有名!”

“他娘娘个腿儿!谁允许易承开始学习的!我跟他的老路逍遥了一年了,他突然要学习了那我步谁的前尘!”

“哎哟我操了个爹的。一进后门看到易承,我以为课都上了两节了。”

……

易承坐在座位,转笔速度快得能擦出火星子了,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扫着题,听完一耳朵落个答案,翻卷子时,骂了一句:

他给许桑准备的惊喜,先叫别人议论起来了……还他妈骂得有盐有味!

他冷笑一声,正欲静心看题,身后忽地落了一声:“别跟我说,这就是惊喜。”

许桑眉眼疏冷,像是被清晨漫漫雾气上身,透着股凉意。

易承偏头,“还真就是了。”

“……”许桑放下书包,冷声:“我以为,这该是自觉。”

“嗯哼。”易承笑着回答,“早到学习的确是自觉。只是,第一次的早到,算不算惊喜?”

许桑淡淡扫他一眼,无奈应下:“算。”

听了一早上他俩的谈话,吕丁皱了皱眉,转过来,问:“什么第一次?”

“你耳朵也是会长。”易承嗤笑一声。

关键词也是会抓。

“这话听着怎么也像在骂我!”吕丁直接转过头,把手中粉红色的信封放在两人桌子中间,“说真的,昨晚我想了一夜,憋出了这封情书,许哥,易哥,你们是我的好兄弟,帮我审审?”

话落,不知听了多久风声的陈慢也跟着跳出来,讪笑:“wait!还有我的!”

“……”

许桑和易承一人抽了一封,三两秒扫完,极其默契地扣下,面无表情。

吕丁看着他们的表情,思忖两秒:“怎么了?是写得太令人动容了吗?”

听到关键词,陈慢也递出耳朵:“真的吗?”

许桑将手中陈慢这本递给吕丁,“换着看看就明白了。”

闻声,易承也将其递给陈慢,“拜读拜读?”

一分钟后,理一班教室后门,像窜错门的两排礼炮炸了,笑声滚雷一样滚得半教室的人都回了头。

两人憋红了脸,直接笑趴在地上,面子实在挂不住了,还趴地上狠劲儿地摩擦。

“早读了啊,今天背英语单词,准备听写,别看后面两只猴儿了!”英语课代表无奈站起身,主持早读。

等人头或多或少转过去,陈慢捶地:“神啊,‘我第一次遇见你,被你骂了个狗血淋头,当时我就在想,这世上怎会有此般的女人,一出现,便注定是我生命中的小辣椒。’哈哈哈哈哈,我要把这当成名言背下来,牛逼啊我擦!”

吕丁笑得肝疼,也不甘示弱:“滚你老大爷的。‘我是个真诚的人,从来不说假话。所以,我说你花容月貌,美过西施。为了你,我愿做那东施去效颦,只愿博你一笑。’笑死我了,慢慢,你这情话说得,有点瘆人啊!”

两人互读、欣赏完,打坐似的挺直腰板,屁股墩当板擦擦地,两脸哀怨地对视着:“这可怎么办呐!”

易承笑了声,余光向后一瞥,忽然放下笔,转身微微弯身,看向两人。

两人看救星一样看着他,仿佛一瞬间易承脸上贴了十斤亮片:“请易哥赐教!”

“……”易承拍了下靠外边些吕丁的肩,和言:“老徐来了。”

“我操!”腿不腿的,神经能调动哪是哪,两人手脚并用地蹿回了原位,捧书佯读-

“你们昨天是不是集体踩了狗屎?”体育老师久不上课,都站不正了,歪着上半身站石台上皱眉,“到了体育课就不下雨了,天气预报都能逆转,狗屎得多大啊!”

说完,他嫌弃地努了努鼻子。

“亲爱的P.E老师,阴转小雨,还没开始转呢?”挂名体育课代表蹦起来,“您是不是老年痴呆犯了,天气预报都解读不了了?”

“……”体育老师黑脸,“真不知道你们其他老师哪来的勇气占课。要让我去占课来教你们,切,宁愿吃狗屎也不教!”

“自己走两圈,然后解散吧。”他也上赶着去指导并顺便拍两下篮球,没心情在这逼逼叨叨,“别回教学楼扰别人上课,别买了零食搁树下围圈圈就行。”

绕操场走两圈自然是没走的,篮球场有专业的人在训练,其余场附中也没建,只能在看台上干坐着啃零食。

“这儿!”吕丁提早站了两排台阶,招呼着人便坐下。

许桑自然坐在最上一级,而后易承挨着他坐下,手里拿着张卷子,时不时扫两眼。

“易哥,有点卷了啊。”陈慢坐在下一级台阶上。

易承“嗯”了一声,勾完题后,笑说:“给你们上点强度。”

陈慢:“……”这学习状态,拼不过!

他收回视线,从兜里摸出纸,大概是调整后的版本,看了一眼后,娇羞:“许哥,我对着你表白试试?”

闻声,粗长的题干在眼中瞬间劈叉,易承看过去:“不行。”

许桑后知后觉地笑了声,玩笑道:“怎么,怕我答应了?”

“嗯。”易承小声地应了声,不过想出来的理由倒还冠冕堂皇,“你跟吕丁表去,思想同频,效率更高。”

“诶?”陈慢双掌和鸣,蹦了一下:“有道理。”

说着,他看着旁边的吕丁,忽而深情款款:“又见面了,晓晓,我有话对你说。”

“滚,不想听。”吕丁一秒回绝,又一秒进入状态,柔情似水:“hello,纳纳,有件事,我欠你很久了。”

“这钩子好,我借鉴借鉴。”陈慢点评一句,忙切换,捧脸问:“欠我什么呀?”

“呕~看你的脸说不出来。”吕丁缓了两秒,才笑容上脸:“欠你下辈子,还请余生跟我走。”

“是不是过了点,这用词,改一下……”

两人在倒数第二级台阶上,琢磨得鸡飞狗跳,场面一度混乱。

倍受波及的赵鸿途,往下滑了四个台阶,才继续沉浸式地背四级单词。

易承倒受影响不大,做完最后一道题时,眉稍轻展,用笔头点了下许桑的手背,“看一眼。”

“嗯?”许桑先是看了他一眼,目光才缓缓下移落到题上,“函数加数列,就难住了?”

“……”易承听着他这轻飘飘的用词,偏头笑了声,“你这话别对别人说,容易拉仇恨。”

“嗯。”许桑从他手中拿过笔,写,“对的是你。”

对你说的,所以……易承品了下这话外之意,舌尖轻顶上颚,展出笑颜,趁着前面两个憨货还在“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他上前,就着许桑写题的姿势,在他脸侧轻轻亲了一下。

接着,小声说道:“我喜欢你。”

第64章 第64章 【“意义自己赋予,别赖我身……

欠下的表白, 或者说,之前被抢先一步的表白,终归是补上了。

易承等了两秒, 没等到他反应,便伸手敲了敲他的肩头,“听到了吗?”

“没听到。”许桑握着笔的手轻顿,作怪:“再说一遍?”

“那我再说一遍, 纳纳,我喜欢喜欢喜欢你, 一辈子都不变!”吕丁用尽满腔热情在读表白词, 却见许桑皱着眉转头看他,忽然明白过来,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许哥,我刚串台了, 以为你跟我说话呢。”

易承在旁轻笑了声,还是宠溺地上前重复了句,甚至还贴心地先喊了他名字。

“够了。”许桑瞥他一眼,将他膝上的试卷转了个面,丢笔时,哂笑:“听腻了。”

易承挑眉:“……”

但凡许桑说话时眼底没含笑,他就不管这儿是不是学校,直接上前堵嘴了。

体育课就这点尿性, 明明被爱得最深却毫不自知,把自己的地位与其他课完全等同。

尤其是在课时上,毫无区分度可言。

“老师再见。”下课铃一响, 跑到天涯海角的学生都回来吱一声。

吱完,又散开了。

“等等,我现在腿紧张得发抖,好怕等会见到晓晓,没忍住给她跪一个。”陈慢挂在吕丁身上,声音都在发抖。

“那你他妈拉我做什么!”吕丁想甩甩不开他,“我家纳纳还等我呢。”

“诶,你为什么不慌?”陈慢好奇地问了声。

久未发言的赵鸿途有了点动静:“他死拽着我呢。”

一旁,易承轻撞了下许桑的肩膀,勾唇:“你当时也这么紧张?”

“没有。”许桑否认。

“为什么?”易承又贴近了些,“是肯定我会答应,还是,我没那么重要?”

“……”许桑静静望着他的眼睛,平淡道:“明知故问。”

“啧。”易承给自己问爽了,晃着他的手,脸都要笑烂了。

然后,一不小心引了两只蝶。

“哎哟喂,哎哟喂!笑到我心里去了。”一女生捧着脸,原地扭了扭腰。

在她旁边的男生也跟着说道:“早听他名声了,听事迹像1,笑起来,妈的,我想上去要微信!”

“去去去,顺便帮姐问一个,有福同享。”

“等等。”男生视线一转,跟易承擦身而过时,就瞥到了牵在一起的手,眯缝着眼,大声:“糟了,有人抢我老公了!”

女生没眼看地拽着他跑开:“……”

好兄弟,表白都是要来当背景板的。

划拳决定先“死”吕丁后,五人先去了趟李纳所在班级——吕丁脸混得熟,人缘也不错,直接进班了。

半秒没等,陈慢就冲去旁边的班级,抓紧时间表白。

毕竟,要是吕丁先表完了。成了,他没脸不成;没成,他也没脸成……横竖都是将就,不如心无旁骛地去并肩异台作战。

天气预报还是有些准头的——阴转小雨,转过来了。

乌沉的天端,成缕成丝的云过完年吃胖了一样,重得往下压,用身体重量榨油似的榨出浑圆的雨点,自九万丈高空垂直坠落,在广袤的大地上砸出劈里啪啦的动静。

不对,天气预报有误:这雨大得能砸死人了,小个屁啊!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赵鸿途有感而发,吟旧诗一首。

吟完,一道惊雷忽现,劈得刚出教室近乎同步的两人脚下一滑,差点摔成狗屎。

赵鸿途停止背书,上前:“怎么样?成功了吗?”

“借你吉诗。”吕丁笑成一朵花,又瞬间垮成一坨泥,“她说这辈子都不可能。”

视线转给陈慢,陈慢似乎稳重不少:“她说,她喜欢学习好的,等我考上年级第一再说话。”

“呜呜呜……附中是死绝了吗?我去考第一!啊啊啊啊啊……”

“……”稳重不了一点。

易承看了眼赵鸿途,没停留,说道:“扶人回去,别丢脸了。”

自打回了教室,后排便鸦雀无声,安静得徐富半夜做梦都能笑醒。

“呵呵,呵呵呵呵。”吕丁摆弄着笔,排成排,又塞回笔篓,一直歪着嘴哼哼唧唧。

“哈哈,哈哈哈哈。”陈慢揉着纸团,揉了就撕,撕成碎条又揉成一坨,颤抖着背,嘴里抖出瘆人的气声。

他同桌坐不住了,背后来一声就罢了,旁边也来一声,断断续续没完没了的,听多了他晚上甭想睡觉了,想及此,他轻拍了一下旁边的人,小声:

“那个什么,陈班,要不,你和赵鸿途换个座位吧,我和鸿途学习,你和吕丁一起……呵呵哈哈?”

陈慢飞了个幽怨的眼神过去:“嗯?”

“啊哈哈哈,没事没事。”他同桌收回话,本想再去劝劝吕丁,转头就见吕丁忽然大叫一声,蹬开椅子站了起来,三两步冲出了教室。

“嗯?”

守自习的徐富都惊了一跳,撂下教案本就往外冲,冲之前还不忘喊一声,“好好自习,我去看眼情况。”

教室里坐不住了,叽喳起来。

“怎么了这是?不会失心疯了吧?”

“他不会,不会去跳楼吧?我昨天刷视频刷到十七中那个了,现在他们还放着假,不知道该说羡慕还是害怕了。”

“以我对吕丁的了解,八成是尿憋急了,或者是屎憋多了。”

“越界了兄弟,你说得有点恶心,我宁愿相信他是学吐了想去外面放松放松。”

“真相永远被后听到,我闺蜜说,吕丁找她表白去了,现在估计是受了情伤,受不住就出去哭了。”

“不应该啊,陈班跟着一起表的,他心理能力不可能那么强,也没见他跟着出去哭啊!”

……

徐富回来时,教室都快被掀翻了,他背着手走进后门,锐利的眼神一扫,却先落在了易承身上。

少年坐得端正,比穿了背背佳效果还好。加绒卫衣外,校服套得规规整整,就跟那校容校貌示范图一样。

课桌上书卷齐整,此时他握着只红笔,正大杀四方地对答案,视线一扫,一溜下来没动笔。翻页儿,中指拨动红笔一转,只在一小细节处划了一条斜杆。

徐富依稀记得:易小子不喜打勾,当年让试卷改卷,回头收作业时,他原封不动地交上来,他怒火攻心地去问易承,易承也只是风轻云淡地说“没错改什么”。他又教规矩似的跟易承说“那起码打个大勾啊”,易承也只是笑笑:“懒得。”

“……”现在想想都还是一肚子气。

可是,时隔那么久,再看到这神似的一幕,徐富不知怎的,竟有些难言,半天才咧嘴一笑,正想上前拍拍他肩以示欣慰,屁股就被一撞。

“哎哟!”

吕丁火急火燎跑进来时,被徐富撅出来的屁股一挡,往后撞出了后门,惊得鼻涕都断流了。

徐富站起来,脸都紫了:“……”

“对不起,老徐。”吕丁抹着红彤彤的眼眶,“我窜稀,让您白担心一场。”

教室里隐隐传出闷雷似的笑声-

“真窜了?”陈慢也没个好形象,哭得已经提不起劲儿了。

“嗯。”吕丁叹气,“哭得我一抽一抽的,扯得肚子痛,然后就……”

“够了,说到这够了,细节就不必重复了。”陈慢双手比了把大叉,疑惑得四处张望,“诶?易哥呢,他不是让我们等他,说带我们去吃饭来着,人呢?”

许桑在一旁发话:“上厕所。”

顺便发条信息。

“哦哦。”陈慢用肿眼看了眼许桑,直觉他跟易承关系很不错,套密码一样问道:“许哥,你知道易哥要带我们去哪吃饭吗?”

许桑应道:“牛逼炒馆。”

“牛逼炒馆?真是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吕丁听到名字时,愣了一下,“不是雷区吗?”

“有人请。”易承从远处走来,肩膀自然地碰了下许桑的,笑问:“一句话,去不去?”

自动翻译为当餐免费,吕丁双手双脚赞成:“那十成十要去啊。慢慢,鸿途,快吱个声,霸王餐不吃白不吃!”

易承听着这用词:“……”

第二次集体来这有阴影的炒馆,迈进门的腿是有几分抗拒的,但奈何门槛太低,脚不抬都自动刺溜进去了,相当丝滑。

“欢迎光临,几位?”老板迎客迎得越发有情绪价值了,见到后面的易承,眼睛一亮,“哦,熟人局啊,里面请!”

“熟人?”吕丁问道:“吃一次就熟了,那——”

“想多了,这位同学。”李承宇围着条粉红的围裙,坐在了这桌的空位上,笑说:“我跟你们易同学熟。”

“哦?”陈慢坐在他旁边,眼睛都睁大了不少,“那刚好,我们跟易哥也熟,大家都是朋友!”

“这么自来熟。”李承宇给他倒了杯饮料,“沸点好低啊,小朋友。”

陈慢一噎:“……”有点恶心,这是不是错觉!

菜上的都是几款新品,摆盘用具貌似都提了个档次,老板把菜端上来时,说道:“你们尝尝,顺便给点意见,或者取个名字,一经采用,500元奖金!另外,牛逼炒馆明天就关停修缮,估摸着,翻了年三四月份,或者更晚些时候,全面、重新开张!”

“欢迎大家到时候来捧场!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串词了,爸!”李承宇听着尴尬癌都犯了,接替着他说道,“这段时间,如果怀念我们的味道,可以去‘一个水果店’,一周后开业,改名为‘李记掌勺’,有惊喜菜品哦!”

合计着听了四五分钟的广告呗。

易承动筷,先一步挑走了桌面话题走势,“吃吧,回去还上晚自习。”

“哦哦哦。”三声齐应。

许桑落筷落得早,抽了张纸巾擦嘴,俯身,轻声问了句易承,“怎么做到的?”

“死缠烂打。”易承笑说,干净的瞳孔里,闪着细碎的光点。

许桑轻敛眉,“嗯?”

“心至诚,则金石为开。”易承凹了一句。

许桑眉梢轻挑,从他侧脸移开目光,就见方才还素不相识的三人打成一片。

“说起来,我高中的时候也喜欢过女生,就我前桌,我特喜欢她的长马尾,每次趁她不注意就把她的发丝缠在食指上。”李承宇说的时候笑了笑,“不过,她每次察觉到,都跟犯病的猪一样开始乱拱,把自己头发甩断几根都不愿意伸手跟我有任何肢体接触。”

“我跟她表白的时候,她说,让我长发及腰的时候再跟她表白。我当时就疑惑,为什么?后来她说,因为我,她头发都不怎么长了……没钱补发,要我还债!”

陈慢就近用可乐杯碰了下他的白酒杯,“哈哈哈……半斤八两,让男人长发及腰,就跟让我考年级第一一样,都是借口,呜呜呜……”

“同感,我的那位虽然没提什么要求,但显而易见,我没完成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任务,她不可能松口的。”吕丁把雪碧杯支过去,“干一个,兄弟!”

“都是同病相怜的兄弟啊。”李承宇说着就掩面而泣,“让我们一醉方休!”

易承新拿了双筷子,挑住了李承宇要下倒给陈慢的酒,轻皱眉:“醉什么醉。”

“哦,不好意思,未成年不能喝酒。”李承宇把酒瓶立正,憨笑,“小卡拉米们,实在抱歉,我上头了,你们回去好好学习,上大学就好了。”

“真的吗?”四只眼睛向他看去。

李承宇晃晃头:“嗯,上大学之后,你就知道,这点苦,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一桌子向往大学生活的高中生:“……”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李承宇指了指自己,“上大学混成我这样的,屈指可数。”

跟人接触不深,还判定不了是根草还是是个宝,吕丁问:“你哪样?”

“自然是好啊!老子创业项目三个成两个,拉投资都拉了近百万,牛逼得一塌糊涂好吧!”李承宇理了理衣襟,“不过我志向不在那里,就不去当什么娇花白领。所以说,厉害的大学生少之又少,你们的天地广着呢,前提是先考上哈。”

吕丁又问:“那,大学生活到底幸福不幸福?”

“看情况吧。反正大学教的东西,百分之百落后时代五年半,认真学呢,毕业上岗之后职员把你当傻逼;不认真学呢,连傻逼都还当不上。都不好,就看你选择不好到哪种程度。”

赵鸿途听得仔细:“五年半,什么意思?”

许桑轻顿,直言:“即使最跟时代的专业,申请立科到批准,基本需要一年半。大学学四年,毕业刚好晚五年半。”

“聪明啊!”李承宇激动得拍手,“你了解得真多,我还以为是我的独家发现呢。”

许桑:“……”

李承宇想了想,决定绕开这个话题,太伤害人了:“不过好与不好,体验了才知道,别光听过来人说。过来人都是屁,脸蛋家庭才学,样样不同,有个毛线的参考价值。”

陈慢就近跟他碰了个空杯:“有道理。”

“那自然有道理,遇到我,你们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见时间快到上课的点了,李承宇交代了临走前的话,“看到漂亮的单身姐姐,记得介绍给我!”

几人愣住:“……”听听这话是该对未成年高中生说的吗?

雨势渐渐大起来,趁着雨停孤身跑出来的几人,似乎有些悔意了。不过,毛毛细雨,浇不湿身,倒也走得自在。

赵鸿途背着手,好奇地问:“许哥,你怎么连大学的东西都知道?”

许桑回道:“闲书里翻到过。”

“好厉害。”赵鸿途眼里泛着羡慕,一瞬口便说出了掩藏心底很久的话,或许是李承宇无话不谈的导引,让他不小心也沾了些脱口而出的脾性,“感觉大城市出来的人,和我们确实不太一样,见得多,学得也多。”

他这话,勾得剩下几人心里也泛起些高高低低的情绪。

许桑轻挑眉,余光瞥了他一眼,回道:“或许吧。”

他没否认……赵鸿途眼里期冀的光黯淡下去,他急不可耐地问出下一个问题,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渴急,“那,许哥,你的梦想是什么?”

跟着厉害的人,准没错,他是这么想的。

“你有?”许桑不答反问。

赵鸿途低声:“考个好大学吧,不过专业啊,职业啊,都没太想过,也想不到。”

“我也是。”吕丁跟话,“不过以我的成绩,感觉不太可能,要是到时候本科线都上不去,我就只能去搬砖了。”

陈慢缓了会才说话:“好大学我还是想上的,就是看别人要不要我。不过,就搬砖这个事儿啊,我爸的几句话,搞得我快怀疑读书的意义了。”

“嗯?”吕丁问道。

“我爸说,有的人天生就力大适合搬砖,可偏偏要送去读书,好了,十几年读完,天天屁股不离凳,力气都磨完了,到头来,书读不下去,学上不起,跑来搬砖又脆皮!”陈慢一摊手,“是不是很有道理?”

“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就笑不下去了,好似陈慢他爸的调侃就像是一条路,而这条路,或许有一天,他们会走上去。

“所以,读书的意义到底是什么?”陈慢转过头来,问许桑。

大概是觉得,许桑是他们当中,唯一有资格说话的。

许桑脚步一顿,拒绝回答似的问吕丁和陈慢:“不伤心表白被拒了?”

吕丁、陈慢:“……”一刀子扎心上,扎得结结实实!

见状,许桑轻笑一声。

他想了想,回答:“意义自己赋予,别赖我身上。”-

回教室后,同学们自习课上得好好的,突然被临时通知:“这节课,数学老师占了!”

徐富走进来,就听到一阵的怨声载道,心口子一疼,他连忙解释:“同学们,冤枉。我这节课来呢,单纯是给你们开节班会,没别的,真没别的。”

底下同学出奇一致:“呵,我信了。”

“……”徐富嘴角抽两抽,“应学校要求,我们来定期励志励志!打打鸡血,才好继续向前嘛!”

这一记鸡血来得莫名其妙,说者有意,听者却无心——亢奋不了一点。

但念及学校临时加的命令,徐富只能继续,说得鸡飞蛋打。

他默默在内心汗颜:这窝学生是死耗子吗?响鼓打了半天不来气。

……

迎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许桑将易承送到他家楼下,“走了。”

“不上去坐坐?”易承诱道。

许桑退开一步:“吵着秋秋不太好。”

“她不在。”易承上前,拽住他手腕,附耳:“戚姨抱过去玩几天,最近不回来。”

许桑跟他走:“哦。”

多搬了根椅子进房间,两人并肩坐下,因为书桌面积有限,时不时地胳膊肘蹭胳膊,蹭得人心头浮躁。

不过浮躁归浮躁,题是半点没落下,做得一样的顺溜。

一张卷子算完,许桑按了下肩颈,两手交叠,正欲按揉时,易承的手伸了过来。

“手给我。”易承道。

“嗯?”许桑听话地把双手给他。

易承轻笑,“给你揉揉。”

长时间握笔的手,其实也很有辨识度:顶头薄薄一层茧,摸上去会有些顿感。

更有甚者,会出现弯曲、变形。

但许桑没有,一双手仍是好看的,估计是时写时矫正,承笔的力点偶尔会变,不固定所以造不成持久的影响。

轻轻按揉着指节,将皮肤的细软与指骨的硬质体味,易承轻笑道:“你做题速度很快。”

许桑任他按着,舒服得眯了眯眼:“你进步也很快。”

易承勾唇,“那你觉得,最终南城附中的第一会是谁?”

许桑毫无犹豫:“你。”

“为什么?”易承虽有自信,但也没那么有自信能超过许桑,闻声由衷诧异。

许桑轻笑:“我不在这考。”

易承顿住:“……”

一时不知该说谁自恋。

没等这个问题有分晓,许桑的手机忽的响了,他抽出一只手,没避讳地直接接听。

“许哥,许哥。”梁意杉在路上,声音被狂风拍打着。

许桑应了声:“说。”

“我今天刷视频,忽然吃到你们南城的瓜,我天,还是个烂瓜。”梁意杉说道,“听说花了大价钱都没压下去,家长闹得很厉害来着。你知道吗?”

第65章 第65章 【“真给你刺到了?”】……

许桑在脑中过了一遍, 没搜寻到任何有关信息,直言:“不知道。”

“许哥你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读书人的迂腐。”梁意杉笑着讽了一句。

用词上,许桑没计较;至于这话中之意,他也没否认:他确实不太爱听闲事,即使有关自己。想着问问怎么回事, 身旁的易承先懒洋洋地跟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比你更迂腐?”

许桑看他一眼, 凝顿良久后笑了声。

“有人呐!”梁意杉估摸着是到宿舍楼了,声音从风声里逃离出来,又躲进杂物间——一个秘密基地,当时许桑还在青中的时候,和他找到的地方。

还挺因祸得福的一次经历。他和梁意杉都是单人宿舍,对房, 还在楼梯旁,每次回寝都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高二上的时候,他不小心被人反锁在隔间,霹雳乓啷搞了一堆动静,隔间隔音效果却出奇得好,一时愣是没人发现。后面寝室阿姨查寝时觉得不对,跟楼长找了一晚上才找到,之后就把隔间锁起来了。

然后, 许桑带着梁意杉把锁撬了——图得就是隔音效果好。

梁意杉坐在柜台上,惊了一跳,“这声音, 不会吧?!你男——”

许桑打断他:“有事说事。”

“我靠,许哥,打视频电话行不行?”梁意杉声调激动,“我,我最近变帅了,许哥要不要看看?我绝对不是想看你身边那位,单纯让你一饱眼福,看看我这样的帅哥,好不好?”

技术含量为零的算盘……许桑从易承脸上移开视线:“不好。”

“……行吧。”梁意杉瘪嘴,“那寒假放假我就来南城。”

闻声,许桑有半刻的动容:“随你。”

估计是查寝时间近了,梁意杉终于往正道上拉:“说正‘瓜’。视频对象是你们南城某个中学,听着很拉,十几中来着,按我们的排序就挺吊车尾,不知道在你们那是不是。我看标题很博眼球,叫什么‘集体厌学’……据说这个十几中,高三拢共就十几个班,结果所有到班同学加起来不到二十个,平摊下来就是说,一个班来一个学生?!啊哈,搞笑吧。更搞笑的是,学生不去学校,家长去学校了。”

“有拉横幅的,有拍视频的,有写信控诉的,五花八门的,反正最终目的就是骂学校,说把孩子交给学校结果交出的孩子一个比一个讨厌学习……笑死,最关键的是,听说地理位置临近的几个学校学生都跟着有了动静,片打片的,搞什么罢□□动似的。不过你居然没听到风声,我以为你们那片传了个人尽皆知才轮到我们,没想到数据推送先想到我们这群高三牲了,真是,想鼓吹鼓吹我们吗?也是搞笑了。”

说完,他还发了几张截图——梁意杉记得许桑不喜欢看视频,索性直接截了重点。

图片都配有文字,不过看得出配文字的人挺逗的。

“夜半三更不睡觉来学校站岗的家长团”、“我就说家长来学校待久了也会疯吧”、“学习学习,比工厂代工时长还长,学生是南孚电池么续航能力那么强”、“不开玩笑,尖子生还挺在前线”。

四张图,场面一张比一张阔大,从校门口一直扩到几栋教学楼……学校隐私全无,被拍了个毕览无余。

许桑静静地翻着这些图,最终返回第一张,将“家长团”放大。情理之中却又意料之外地,他看到了满脸忧愁的刘姨,手中正举着纸团,画中画一样,有手机把她连同那张密密麻麻的纸拍了进去。

“怎么安静了,你不是不住校了吗?”梁意杉习惯性以为他躲宿管才安静下去,反应过来才一拍脑门,“我是不是刷到了、或者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许桑淡声:“这和公之于众没区别。”

联想刚才梁意杉说的,“花大价钱都没压下去”,此刻在大数据上留痕了,只要存在有心人,这事能一直为人所知以至广为人知。

“那我就放心了。”梁意杉滑了滑截图,嗤笑一声,“怎么好不容易刷到一条关于你那边的高热度事件,还是负面的,挺膈应的。你在那边好不好啊?要不我跟老袁说,曲线救国靠他劝你爸把你弄回青中?”

许桑摁灭手机屏,“……你管得有点宽。”

“好吧,不过这事虽烂但跟你好像没关系。说你厌学,我还不如相信:你喜欢我。”梁意杉为自己开的玩笑窃喜了两秒,发现听筒里没传出声音,忙问道:“我话都说到这地步了,你旁边那位都不说个话不吃个醋什么的吗?”

闻声,易承挑了挑眉:套他干嘛!

许桑貌似没将这话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地结束聊天,“洗洗睡吧。”

“……”梁意杉以为他挂了,艰难打开隔间,嘀咕了句,“许哥男朋友占有欲这么低,是不是不行啊?”

正当他推门进寝室,手机里忽然传出声响,吓得他抖了个激灵,直接平摔进了寝室,哐当一声。

声音是易承的,压得有些低,一如他平时抡棍子扛架的气场:“这位弟弟,劳驾挂个电话。”

梁意杉:“……”

他感受到自己肾上腺素暴增。

“对不起对不起,我啰嗦了。”梁意杉扯出抹尽量温和的笑,不过估计对面看不到,所以他笑出声了,听着像老掉牙的汽车引擎,“不要放在心上,许哥喜欢心胸宽广虚怀若谷的……嘿嘿。”

易承轻笑一声:“……”话都说不利索了还要拿许桑压他一头。

这俩人一个比一个会来事,许桑没再放任,抽回一直被易承握住的右手,摁断电话:“挂了。”

屏断这些杂音,许桑看着截图,没抬头地问道:“有什么想法?”

易承只瞥了截图一眼,之后目光一直缱绻在许桑侧对他的眉眼,平滑下移,兴味似的落在他唇间良久,又下移,落在他褪去外套后露出的一截长颈,颈侧线条优美,像艺术家毕生的雕琢。

没听到回答,许桑不太耐心地问了声:“嗯?”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许桑偏头,目光还没触及易承的脸,一只手就重重抵住他的下颌角,猛地向上一抬。

拇指指腹带过耳垂,激起短暂的酥麻,后腰跟着一缩。

这点细密的触感还未通达全身,颈侧就落下一朵温热,随后是愈加强烈的刺痛,像是尖牙的磨咬。

痛得有些刺激,所以许桑的第一反应不是推开人,而是侧过脖子去躲……

并不持久,许桑理清楚触感时,易承已经收了“犬牙”,趴在他颈侧,急促的呼吸扑落在锁骨,伴着隐隐约约能感受到的狂热心跳。

“真给你刺到了?”许桑笑着开口时,才发觉自己嗓子有些哑。

“嗯。”易承手环过他的腰,索抱,“你这位朋友,话真多。”

许桑也给人回了一个拥抱,将方才的刺痛消化掉时,眉眼低垂,无意扫过易承的侧颜,只能看清他挺翘的鼻头和发红的唇,他喉头轻滚:“我记得,跟你说过。”

“嗯。”易承闷笑一声,“我以为顶多是吕丁的一半。”

许桑:“……”

梁意杉这方面,确实拿不出手。

平复些心情后,易承就着这姿势说话:“我的想法是,你那位朋友说得对。厌学这事,与你无关,多半也与我无关。”

“嗯。”许桑认同。

不过第二天到学校时,这句“无关”多少有些飘摇。

陈慢在黑板上写今日请假学生,平日里从不需要扩框的区域,如今字号放到最小,还需要另列。

周三,请假人数:6人。

由前到后,各班的请假人数呈递增等差数列,在学校校园墙上传出来时,激起了不小的动静。

关键是,就连每天都想尽理由把病假学生“批斗”一顿的徐富,今日都未曾提过任何有关“请假”的事情。

周四,陈慢头发多掉十根。

病假兼事假人数:10人——还全是三个字的名字!

一直到周六,病假兼事假人数达到本周巅峰:19人。

也就是说,按势头再发展下去,该是学校空城现象了-

周六放学铃声响起,许桑简单收拾完东西,便跟易承打车去书店。

这周清闲,老师在一片不知所云的焦头烂额里迷失了上课热情,一半的时间放任出来上自习,另一半的时间是在复习基础知识点——说是怕没来的学生跟不上。

能刷的卷子已经刷了个差不多,易承提议出来找找资料书。

也顺便见见新题型。

“诚明书店。”下车后,易承指着前方的三层建筑说道,“在南城算比较全面的书店了。说真的,十几年前,它还叫李明书店,因为开店的叔叔就叫这名,后来估摸着是翻多了英语试卷,就改了。”

许桑笑了声,“去的学生都不提醒?”

“可能没开起来,人少。”易承笑说,“也可能是觉得就这样挺有意思。”

许桑轻点头,想到什么似的,问道:“这一带,学校挺多?”

“算多吧。”易承来过这,“一所私立十七中,还有两所老高中,老得快没生源了。”

“嗯。”许桑应了声。

书店一楼,是电子设备兼名著、咖啡自习区,资料书教辅之类的通常在二楼三楼,根据年级依次排列。

许桑提步,要进去前,兜里的手机响了。

这几日梁意杉总会以“最新进展”等各种理由打电话过来,好似闲得不是一星半点……所以他下意识就接了,没看清来电人。

外放的,还没点免提,奈何里面人嗓门大,自带扩音效果:

“许桑,我听说南城最近发生的事儿了,这么严重如此恶劣,你怎么都不打电话跟我说一声,又一声不吭自己扛吗?”

许桑轻顿。

那头,男人声音浑厚,像老树皮的质感:“手续我让人准备,要不,你还是转学回来吧?”

第66章 第66章 【“那得先有脑子。”】……

许桑偏头戴上耳机, 同时回道:“不回。”

“你跟我犟牛脾气干什么?我是你老子你是我老子?简直没有一点规矩,况且老子现在工作时间抽空给你打的电话,你以为我闲得很多想管你。”许铭惯性发气。

“那就别管。”许桑抬眸看了眼一楼的陈设, 向易承偏头,极小声地贴耳说了句,“帮我带杯咖啡,嗯?”

“好。”易承气音回道。

随后推开大门先一步进去了。

看着他背影渐远, 许桑向旁边挺立的大柱子边走。

许铭发完气,才会稳住声音试图把话说得漂亮, “许桑, 烂地破事多,你不要也不能小看氛围带来的影响。厌学都能搞这么大动静,可见这边的学生有多不行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变成一摊烂泥!”

“呵。”许桑轻呵一声,“上次不是说,把我再转远些, 直接跟牛羊一窝睡?”

记性好有点好处,闹脾气时有旧账翻得出。

同理,别人翻旧账时你也有点印象。

许铭明显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干咳两声沉默片刻,才换了个语调,估计硬骂不行只能软语,“是我的不是。但你跟爸说说,野地方的教学水平怎么可能跟得上正规地方的?你现在回来成绩都不知道滑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