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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凡日月所照,皆入李昼的胃

平康六十年的普渡城门口, 高从煦与剑客·李昼告别。

跟在高从煦身后的小吕一直在看李昼,她想不起来自家殿下什么时候交了这个朋友。

“殿下,您总是把别人也当成跟您一样的坦荡之人, 一点防范之心都没有。”

她看着剑客骑上白犬,转身便凑到高从煦耳边小声提醒。

高从煦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那么小吕可看出阿赢哪里有问题?”

小吕没有多想, 下意识说:“这位公孙大侠,确实是个侠肝义胆的人。”

她说完便呆住了,奇怪,她明明没跟剑客相处多久,根本不知道她做过什么, 怎么就知道她侠肝义胆了呢?

高从煦展开折扇, 悠然向前:“连明察秋毫的小吕都这么说,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其他随从发出一阵哄笑,小吕快步上前,满脸通红地说:“殿下怎么取笑我。”

“你不是在修一门洞见真实的法术吗?怎么就取笑你了?”高从煦执扇的手一顿,“小吕。”

“嗯?”

“用这门法术的时候小心点,别什么都去看。”

“殿下放心,这可是修行之人的常识。”小吕说,“这个世界有那么多凡人不可直视之物, 我怎么会那么鲁莽。”

永熹二十一年,封州城。

“婆婆,听说药王山的医师们要来巡诊了, 我陪您去看看眼睛吧。”修缮到一半的慈恩太平真君庙里, 墨者殷婵正在对吕神婆说。

神医娘娘飞升之后, 身为新墨的殷婵收到了皇帝的任命, 成为了一名新鲜出炉的工部员外郎,留在封州, 负责娘娘庙的修缮工作。

老师给她传来一封书信,恭喜她终于入仕,以她的能力,早该在官场有一席之地,不知为何拖到了现在。

吕神婆正在研究殷婵的木人傀儡,听到声音抬起头,布满白翳的眼睛落在了殷婵脸上,仿佛视力完全没受影响。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双眼睛曾经能看到千里之外的蚂蚁,拥有着勘破虚妄的强大能力,现在却只能通过神识看到周围模糊的景象。

之所以还能准确“看”向说话之人,是因为瞎了后她便修炼起耳朵,听力远胜常人。

即便如此,平日生活依然多有不便之处。

更不用说每时每刻都仿佛被针扎一般的刺痛,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让她无法入睡。

好在现在已经习惯了。

“我这眼睛,药王山也没办法。”吕神婆笑着说,“何必再去占用义诊的机会。”

殷婵皱眉道:“都说阎王要你五更死,药王留你到七更,婆婆你的眼睛怎么会治不好?”

“大概是因为,这双眼睛的病源,比阎王还不好惹吧。”

吕神婆顿了顿,笑呵呵地谈起了自己的眼睛是怎么变成现在的模样的。

“……殿下中箭后,我曾察觉到那箭上缠绕着奇怪的污秽气息,便尝试施展法术,查看这股气息的来源。”

殷婵给两人各倒了杯热茶,刚要喝一口,便因为这话心头一紧:“您怎么这么鲁莽?”

面对自己不了解的邪祟,怎么能轻易施展这种法术,只有没常识的散修才会这么做。

吕神婆捧着茶杯,依然笑眯眯的:“当时太着急,顾不上那么多了。不过,我也临时做了不少布置,若是被那污秽气息反噬,立刻就结束那门法术。”

“有用吗?”

“有用。”吕神婆仿佛想起了什么,忽然打了个寒颤,“若是没做那些布置,现在,我就不是个瞎子了吧。”

“您的意思是,本来会反噬到别的部位吗?”

“我的意思是,会变成一个死瞎子。”

“……”

殷婵哭笑不得:“婆婆你还挺幽默的。”

吕神婆哈哈大笑,殷婵喝了口茶水,忍不住又问道:“所以,您当时看到了什么?”

“……”吕神婆只是回忆了一瞬,便立刻感受到当年看到那气息来源时笼罩全身的恐怖,那是最古老的原初,一切的一切,世界的基石,宇宙的终极秘密。

她甚至没有看清那些繁复奥妙的秘密是什么,只是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形背影,提前做的所有准备就像露珠一样蒸发了,眼睛也失去了光明。

吕神婆立刻掐死了回忆祂的念头,看向担忧的殷婵,摇头说:“不可说。”

殷婵愣住了。

“谁在看我?”

剑客·李昼心生疑惑,她感觉这个世界真的越来越危险了,睡觉睡到一半会忽然碰到冰冰凉凉的东西,走路走到一半还有人偷看自己。

要不以后还是少出门吧。

聂洪和阿骠跟在她身后,谁也没问怎么回到永熹二十一年,区区穿越时空,对剑侠大人来说还不是易如反掌。

她们哪知道,剑客·李昼从头到尾都没发现自己变了时空,只是觉得吃完该回家了。

她夹了夹白犬的腰,示意后者该走了。

白犬正不知道要去哪儿,又不敢问,生怕自己不够机敏,被剑侠嫌弃。

忽然,它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跨越时空引领它迈开步伐。

剑侠大人的目的地是永熹二十一年的望蛮村,于是,它便可以回到那一年。

天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也要拥有穿越时间长河的伟力了吗?

白犬一边抬脚,一边想入非非,不曾想,一回到望蛮村,那种可以跨越时空的力量便离开了。

呜呜呜……白犬心里一阵不舍,却是一点都不敢抱怨。

大人不赐给它神力,一定是它不够努力,它要多反思。

剑客·李昼哪知道,一条狗能有那么多小心思。

她一回到望蛮村,就看到一地的血浆碎肉,清冷的月辉照在上面,仿佛撒了层盐霜。

谁在腌肉?

这肉闻起来臭臭的,她可不吃。

李昼纳闷地看了看四周,只看到高大健硕的韦先锋,昌宁公主不知去了哪儿。

“剑侠大人。”韦先锋一看到她,就冲了过来,抱拳说道,“方才这些夜叉鬼忽然暴.动,又提起您的尊名……”

原来这满地碎肉是夜叉鬼的,剑客·李昼看韦先锋的眼神都变了,没想到韦先锋长得浓眉大眼,动起手来这么狠。

韦先锋收到李昼的视线,立刻闭上了嘴,也是,村子里还有许多望蛮人,留下的犬夷士兵也未必没有二心,还是得小心行事,不可把剑侠大人的根底透露出来。

不愧是大人,思绪总是如此缜密。

虽然她也不知道,能让说起尊名语气不够恭敬的夜叉鬼原地爆炸的剑侠大人,还有什么可小心的。

但大人一定不会错。

她不懂一定是因为她想得还不够多。

韦先锋钦佩地看着剑客·李昼,继续汇报:“公主殿下得知夜叉鬼的异动来源于普渡城,已经亲自率领大军出发了。”

聂洪原本还在紧张地寻找公主,听说她去了普渡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现在整个犬夷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普渡城,剑侠大人不仅吃得干干净净,还留下了自己的气息,哪还有邪神敢在城中放肆。

剑客·李昼可不想再去一趟普渡城,事实上她剩下的城也不想去了,这样效率也太低了。

正在她苦苦思索有什么办法能在最短时间里横扫犬夷之时,她的余光注意到模拟器界面上的提示。

【恭喜你突破夺天录第三层:慧夺!】

【恭喜你获得:羲和神君的部分权柄!】

差点忘了,自己现在的智慧可不一般,还是人见人爱的小太阳。

李昼想了想,取出无隐明镜,咬破手指,在镜面上滴了一滴血。

镜子猝不及防,整个镜面瞬间被染红,下一刻,就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轰地一声,被一股炽热的温度打碎成千千万万片。

李昼用慧夺之力,夺取了镜子的控制权,又将蕴含着太阳权柄的一滴血,挤在了镜子上。

这样镜子就可以代替她发光了。

有句话不是叫什么日月所照之处,都是我的土地。

李昼想试试,她的光芒能不能把那些邪祟都收入自己的地盘。

她将镜面血红的镜子递给韦先锋:“若是遇到妖邪,便取出镜子,用镜面照它。去吧,你是征战沙场的猛将,后方就交给我吧。”

李昼说完,心里十分得意,她可太会说场面话了。

韦先锋吃惊地接过血色镜子,望着面色平静的剑侠大人,她竟然知道自己急于立功,用军功挣一份家业,将这泼天的富贵送给自己。

怪不得公主和聂师都说剑侠大人面冷心热。

韦先锋感动得连连点头:“大人放心,末将定不辜负您的信任。”

剑客·李昼十分满意,通过滴在镜子上的那滴血,她随时都能嘴巴一张,远程吃饭。

不用跑来跑去的李昼,跟着阿骠回到她家,美美躺下。

打了鸡血的韦先锋漏夜出发,马不停蹄地奔向妖魔洞窟,一遇到拦路的妖魔,便取出镜子。

血红的镜面便会射出一道红光,将妖魔笼罩在其中,妖魔甚至都来不及惨叫,片刻后就会变成一堆白骨,哗啦啦落在地上。

韦先锋照着照着忽然陷入沉思:怎么感觉,她们比对面更像妖魔一点?

李昼腮帮子鼓起,不停地嚼,都快嚼出咬肌了,心想韦先锋好勤快啊,幸好她吃饭速度也很快。

趴在门口的白犬垂头丧气,镜子居然得到了剑侠大人的一滴血,凭什么,狗也想要。

意识碎成无数片的镜子若是能听到它的心声,或许会泪如雨下:我倒是想把这福气让给你啊!

第112章神器与魔器

夫椒城, 李府。

了尘师太正在端详一只青釉花瓣碗。

釉面莹润,胎质轻薄,看得出工艺高超, 不输御用之物。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这是一只李昼用过的碗。

“……我今天早上起来,给昼儿做了一锅香菇鸡肉碎碎面,刚准备用这只碗盛一碗,就被烫出了个大水泡。”

李生一边说,一边敬佩地望着了尘师太, 不愧是野鹤庵的大师, 竟然就这么空手拿了起来。

难道她练了什么无情铁手之类的神通?

了尘师太不动声色地放下碗,衣袖垂落遮住烫伤的手心,悄悄运起法力疗伤——

烫烫烫烫……烫死了!

看李生用盘子托着送过来,还以为只是一般烫。

要不是多年涵养,接过碗的一瞬间,她就已经把碗扔出去了。

这和直接用手碰岩浆有什么区别?

“我从它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太阳的气息。”了尘师太沉吟,“在这之前, 昼儿似乎没有表现出这方面的能力。”

“没有。”李生说,“她除了手脚多一点,能吃一点, 和普通小孩没什么区别。哦不对, 也有区别, 比同龄人懂事, 好学。”

了尘师太深深看了眼李生,对他的评价不置可否, 李家一家人没有变异成妖邪已经是奇迹了,又怎么可能指望他们还能保持理智呢?

“看起来,她获得了新的玩具。”了尘师太抬起头,看了眼东方升起的红日,绚烂的朝霞将天边染成一片金色,“至少目前为止,应该算好事吧。”

她不知道羲和神君身上发生的事,却能感觉到这个世界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变化,

“那以后昼儿用过的碗,我们岂不是都不能再碰了。”李生皱眉,“最近家里进项不多,又得加一份买碗的开支。”

了尘师太失笑:“有此等神器,你还担心没有进项?”

“神器?”

“不错。虽然只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太阳气息,可对修行之人来说,已经是极其难得的至宝,那些修习纯阳功法的修行者,恐怕愿用千金万金来换呢。”

李生睁大了眼睛:“那都够买昼儿一辈子的碗了,还得是纯金的。”

“要起个响亮的名字才行,酒香也怕巷子深,日神羲和,又称东皇,不如便叫东皇瓯。”了尘师太看向李生,“你觉得如何?”

李生略一思索:“我先去跟昼儿商量下。”

虽然她都不一定记得自己用过什么碗,但万一还就对这只碗有感情呢?

了尘师太点了点头:“若是昼儿愿意,我便去放出风声,说东皇遗物现世,吸引那些修行纯阳功法之人。”

“要卖碗?”婴儿·李昼一觉醒来,刚吃上香菇鸡肉碎碎面,就看到李生和了尘师太过来问自己,还要不要这只旧碗。

没想到家里已经这么困难了!

李昼大惊失色,脑子里闪过众多赚钱的办法,什么做玻璃,做水泥,出海找金山银山……

一个都不会!

“卖了给你换金碗。”月娘看了眼瞬间噤声的李生,心想这李乌龟怎么到现在还不敢跟女儿说话,扭头柔声问李昼,“可以吗?”

李昼纳闷地看了眼娘和爹,什么呀,还以为家里穷得碗都用不起了,她可是节俭的好孩子:“要是买得起,就可以。”

月娘说:“卖了就买得起,你这只碗,能换十个金碗不止。因为是你用过的。”

了尘师太听到这句话心中一紧,盯着李昼表情,生怕她开始思考为什么会这样。

结果李昼听到最后一句话,神情自然地点了点头,应该是她的神童之名传了出去,喜欢鸡娃的家长想买回家蹭蹭好运吧。

对自己的智慧十分自信的李昼,完全没有继续深究,一口答应卖碗的事。

了尘师太:“……”

总觉得自己总是想太多。

池州地界上流传起神器东皇瓯出世的传言时,犬夷境内正因为魔器赤焰灯为祸人间而人心惶惶。

传说那赤焰灯是一代魔主的本命法宝,凡被灯光所摄,不管你修为多么深厚,都会在顷刻间血肉尽消,化作一抔白骨。

好在,从周国来的公主既勇敢又善良,带领着士兵,一次又一次赶走那邪恶的赤焰灯,救下无辜的百姓。

国师赞陀与妖魔结盟,不顾百姓死活,周国公主却视所有人为自己的子民,犬夷人、望蛮人、容甸人、罗儛人……只要能说周国话、愿意学周国文字,就都可以向她寻求庇护。

只要还想活下去,没人还愿意跟着犬夷王室,更不要说信仰摩诃迦罗。

摩诃迦罗的神像被砸毁了,换上了伏魔正阳剑圣像,公主娘娘说了,就连她都是受到剑圣大人指引,才下定决心来到犬夷救济众生。

犬夷的工匠水平不如大周,诚敬之心却一点也不少,剑圣神像供进了神殿,取代了摩诃迦罗与其从神。

“伏魔正阳剑圣显灵,剑圣大人威武!”

人们按照公主娘娘的吩咐,每日诵念祈祷,口口相传剑圣大人的故事。

她来自夺天宗,夺天宗山门就在周国境内的薜荔山上,那曾经是个和犬夷一样的魔窟,现在却成了安乐祥和的洞天福地。

剑圣大人一到,妖魔便闻风丧胆,若是还不安心,还可以用《静真吃鬼图》镇宅,静真大帝更是了不得,那可是夺天宗主!

随着剑圣信仰兴起,摩诃迦罗的信徒成了过街老鼠,昔日的犬夷国教竟成了人人鄙夷的邪.教。

死不悔改的狂热信徒抱着仅存的神像,东躲西藏,日夜祷告,却无法得到自家神主的任何回应。

“……摩诃迦罗,已经死去四十多年了。”

在昌宁公主大军攻入王庭时,便保护着犬夷王一起离开的国师赞陀,震惊地倒退了几步,差点站都站不住了。

换了一身平民衣服的犬夷王面色铁青,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那你先前得到的神谕都是什么?你信誓旦旦说天神会保佑我们,却连祂是活着还是死了都不知道?祂不是神吗?会死的神,还能叫神吗?”

“若是信仰不灭,人间便有祂的锚点,祂便有复活的那一天。”赞陀没有管犬夷王疯狂的神情,直勾勾盯着桌案上的神像,“我们还有机会。”

“天神都死了,还有什么机会?”犬夷王看赞陀的眼神,恨不得吃他的肉,饮他的血,可偏偏他的护卫已经死得七七八八,他现在能倚仗的只有国师。

被愤怒冲昏的头脑冷静下来,犬夷王松开赞陀,面色颓然地靠墙滑倒。

赞陀摇头说:“天神不会出错,错的是这个世界。有人改变了历史,让历史上的摩诃迦罗死去了。”

犬夷王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你能让历史回归正轨?”

“我不能,但天神可以。”

赞陀瞥了眼犬夷王,理了理胸前的褶皱,犬夷王刚刚的不敬,他都记在心里,王的身份暂时还有用,等天神复活,再送他上路吧。

两人分明都对对方起了杀心,下一刻,却是振作精神,商议起如何重建摩诃迦罗的信仰。

“笃笃。”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收声,赞陀打开门,看到了这屋子的主人,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

现在犬夷境内遍布搜捕犬夷王与国师的文书,要不是此地处于大山深处,消息不灵通,犬夷王和赞陀还真不敢久留。

“大人,饭做好了。”老妇人神情中满是对大人物的敬畏之色,赞陀用神识搜查了她全身,并未发现任何利器与毒药。

“多谢。”赞陀露出了年轻时传教所用的微笑,看着老妇人端来饭食,瞥了眼犬夷王。

犬夷王会意,对门口守着的护卫们说:“你们也吃吧,一路上辛苦诸位了。”

“不敢!”护卫们虽是这么说,却露出了由衷的笑容,接过老妇人端来的饭食,站在原地就狼吞虎咽起来。

犬夷王与国师坐在饭桌前,等门外护卫吃完,又过了一刻钟,依然无事发生,才拿起筷子,沉默地吃了起来。

今日便在此修整,明日离开时,看在那阿婆用心侍奉的份上,留她一具全尸吧。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着。

在他们看来,自己的行踪绝不能暴露,成大事者怎可在乎一个老妇人的生死,等以后复国了,将她厚葬也就是了。

他们这么想时,却没有发现,供奉在案桌上的三头八臂摩诃迦罗神像,逐渐扭曲变形,变幻为背负大剑、衣袂飘飘的剑圣神像。

送完饭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神像的老妇人,看到这一幕,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赞陀注意到她的神情时,已经和犬夷王分食完了一桌餐食。

他心中一跳,顺着她的目光猛然扭头,对上了神像的视线。

那眼眸低垂、散发着神圣辉光的神像,感觉到他的目光,缓缓睁开了眼。

“啪嗒。”赞陀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毒……有毒……”先一步吃完饭的护卫们捂住嘴,鲜血却依然从指缝大股大股溢出。

犬夷王意识到不对,想要握住身旁的铜鼓,却感到胃里传来剧烈的灼痛,一张口,喷出了含着碎肉的鲜血。

“……你……你是邪神信徒……”他难以置信地望向老妇人,艰难吐出破碎的语句,“……我是你的王!”

“我曾经是王庭中的侍女。”老妇人冷冷地说,“大王,你果然已经不记得我了。”

犬夷王痛苦的神色中多了一丝茫然,赞陀身体一震:“你是被先王下令砍去双手的那个侍女!”

“国师大人居然能记得我这样的小人物,真让我感动。”

赞陀一边悄悄运起法力,一边拖延时间:“我怎么会不记得你,你为了反抗不公正的命令,咬死了先王,这份勇气让人敬佩……”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事后找了我好几次,想要杀死我这个唯一见证了宫变的人吗?”老妇人打断他的话,微笑起来,“我在深山里藏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今天,大王,国师,死在一个小小的侍女手里,还是当年想杀却没杀死的侍女,是什么感觉啊?”

犬夷王再度喷出一口血,却已经顾不上发怒,低头看向腹部。

不知何时,他的胃已经从里烧穿到外,眼看就要断成两截了。

赞陀全身法力都已凝滞,腹部亦现出烧灼之色,脸色铁青,忽而冷笑连连:“不过是借用了邪神的力量,竟然也敢说这样的大话。”

老妇人惊奇道:“难道你们不是要借用摩诃迦罗的力量?剑圣大人可不像你们的摩诃迦罗……你想做什么?”

赞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向剑圣神像,想将神像打碎,只要毁了这个媒介,只要毁了它,那附着在饭食里灼烫的神力就会消失。

“轰!”

还没等他触碰到神像,炽热如太阳的辉光便将他弹飞出去,仅仅是一瞬间,赞陀便被烤成了一块人形黑炭。

老妇人一怔,随即看向岿然不动、重新闭眼的神像,无比欣喜地说:“多谢剑圣大人。”

犬夷王不甘心地张了张嘴,似是还想说什么,下一刻,却已咔嚓一声,从腰腹位置烧成了两半。

老妇人收回视线,神色漠然地望了眼他的尸体,又扫了眼门口早已经倒下的侍卫,拿起铲子,挖起了埋尸坑。

与此同时,一处螺妖洞府前,韦先锋正让部下去附近通知百姓来围观收妖,想要借此破解谣言,她拿的“赤焰灯”绝对不是魔器,之所以公主一来就走,还不是因为她是先锋,要给公主开路。

剑客·李昼通过血色镜子,看到了堆积如山的粉色福寿螺卵,张开的嘴,一下就闭上了。

怎么搞的,一会儿是臭人,一会儿是臭螺卵,都不好吃的样子。

被恶心到的李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密集恐惧症犯了,消失吧福寿螺。

终于被说服的百姓们小心翼翼走出家门,看到那房屋大小的螺妖,与密密麻麻的粉色卵,都被赤焰灯的血色光芒罩住。

螺妖惨叫着自燃起来,在烈焰中疯狂翻滚,几个家中曾经出现过“田螺姑娘”的年轻人脸色一变,下一刻,竟也低头呕出大量粉色的卵。

第113章神器东皇瓯现世

在这个螺妖附近的小村庄里, 一直流传着田螺姑娘的故事。

传说中,有个农户没钱成亲,每天一大早就出门干活, 晚上收工回家,过得很是凄苦。偶然有一天, 他在田里捡了一只田螺,便将田螺放在了家中的水缸里,悉心照料。

第二天,这农户一回家,便看到灶台上已经煮好了白米饭, 饭桌上放着做好的美味菜肴。

连续几天都是如此, 农户下决心搞清楚这个神秘人是谁,第二天下午早早收工回家,透过门缝悄悄朝里张望。

只见水缸里,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钻出螺壳,走进厨房,不多时,便做出了一桌香气四溢的饭菜。

农户就在这时推门而入,把田螺姑娘吓了一跳, 农户问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田螺姑娘叹了口气,说自己本是翡翠湖里一位老螺王的公主,因为犬夷人霸占了翡翠湖, 几个护卫拼死把她护送出来, 走到这处村庄时, 便因缺水生生渴死了。

要不是农户心地善良, 把她带回家中水缸里,她肯定也会步上她们的后尘。

田螺姑娘为了报恩, 这才每日悄悄做好饭菜,免得农户忙碌了一天,还得忍饥挨饿。

可惜,现在她的真身已被农户看穿,不能再继续停留。

她留下了螺壳,告诉农户,里面存放着足够他食用的米粮,随即便翩然远去了。

因为有这个故事,村子里遇到了“田螺姑娘”的年轻人,都不敢去戳穿,生怕点破此事,自己便没了一回家就有饭吃的好日子。

他们哪能想到,所谓的田螺姑娘竟然是从异国迁徙而来的福寿螺。

呕出粉色卵的年轻人,纷纷和烈焰中翻滚的螺妖一样,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凄惨地喊起痛来。

螺妖苦苦哀求韦先锋:“求大师收了神通吧,我虽然在他们的身体里种了许多卵,可也只是为了繁衍生息,并不是存心害他们性命的啊。”

韦先锋看着房屋大小的螺壳里滚出各种各样的骷髅,人骨、犬骨、羊骨俱有。

她摇头说:“你既然杀了人,我便留不得你。”

螺妖流着泪,继续恳求:“请让我的孩子们回家吧,我保证,它们以后只吃些水草,不会再出现在人们眼前。”

韦先锋刚有些心软,余光瞥见满地粉卵:“……”

意识破碎的镜子更是尖叫着,断断续续地传音:“它在这里……没有天敌……越生越多……水里会变得全是它的同类……”

李昼已经切断了与镜子的联系,看到福寿螺时的反应却深深留在了镜子的脑海里,主人厌恶的东西,自然不能再留在这个世界上。

韦先锋一想到满湖都是粉卵的场景,就打了个寒颤,连忙拿着镜子,加快速度,把螺妖与其卵全都烧成灰烬。

吐出粉卵的年轻人不再喊痛了,肚皮被小福寿螺顶破,谁也不敢靠近,韦先锋将镜子移过去,把他们身体里呕出的卵与螺也烧了个干净。

他们的尸体肯定也不能留,万一体内遗漏了一两只福寿螺,后患无穷。

为了避免村民们反感,韦先锋将福寿螺能快速增殖的特点提前告知。

村民们都恨不得给她磕头了,求她快把这些尸体烧了吧。

熊熊烈焰烧死了过去的故事,村庄里流行起新的传说,年轻男子若是不会做饭,就会引来妖物寄生,所以每个男孩从能走路开始,就要学习怎么做饭。

……

剑客·李昼吃饱喝足,骑着白犬,悠闲地回了薜荔山。

她可不管昌宁公主要如何经略西南,她是一名纯粹的剑客,心里只有剑。

再加上一点点吃。

毕竟,人是铁,饭是钢。

她这一走,先是望蛮村村民一直追到了大周边境,对着薜荔山方向三跪九叩。

又有远处的百姓陆续赶到,哭得像个泪人。

边境挤了近十万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军压境。

有几个边境将领就以为公主兵败,犬夷又打过来了。了解完前情,嘴上虽没说什么,私底下却打听起,怎么把孩子送去夺天宗修行。

那位伏魔正阳剑圣,可是正儿八经有敕封的活神仙啊。

要能拜在神仙门下,岂不是能带着家里老小也鸡犬升天?

一辆辆马车驶向了薜荔山,一群群少年们燃起了剑侠梦,拜师之人汇聚在巍峨山门下,求叩仙道。

山门却始终紧闭,没有一丝一毫开门收徒的意思。

打听到夺天宗已有两位弟子,一位是驷州司马之女,另一位只是个庶民的孩子,平日也未曾有天赋异禀的传闻。

这些将军们、刺史们、豪强们的孩子,便自豪地挺起了胸膛,他们体内流着祖先高贵的血统,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博闻强识,懂得比那小官之女、黎庶之女多多了,夺天宗连她们都愿意纳入门墙,又有什么理由不收他们呢?

这些少年,即便在豪门望族中也是个顶个的出类拔萃,夺天宗门都没开,就已经想好了如何学习到上等功法,怎么收取族人孝敬,飞升的时候带哪只狗了。

没有人想到,这门一关,便是七七四十九日。

虽然没人敢去闯山门,大部分人却也耐不住性子了。

最娇生惯养的一批没几天就叫苦不迭地回了家,自诩有恒心有毅力的住了一阵子马车也灰溜溜地走了,最后还在山下苦等的,只有在家中不受待见的透明人,和没什么家底的普通百姓的孩子。

山门之后,方士齐英与墨者刑参默默望着这一个多月,山脚从车马骈阗,犹如集市,到人流稀疏,只剩小猫三两只的场景。

这几人里,有一个大家出身的姑娘汪思礼,把家中仆役全部赶走,孤身一人留在了山门前,尝试着自己生火做饭,却差点没把林子点了,好在旁边有两个农户的孩子,一个叫卫原,一个叫张大,帮忙灭了火。

汪思礼为了感激他们,取下身上的玉佩珍珠相赠,张大也就罢了,只是推辞不受,卫原却只是冷冰冰地望着她,仿佛看穿了一切。

“你发现没,汪姑娘时不时就会看一眼四周隐秘处,似乎是觉得有谁在看她。”刑参若有所思地说。

亦是贫苦出身的齐英,神情与卫原一模一样,嘴角勾起了讥笑:“她是在演给剑侠大人看,表现她的品行呢,这些大家族的人一贯如此,心机深沉,表里不一,什么举孝廉,呵!卫姑娘做得对,此人不可结交。”

刑参摸了摸鼻子,不敢反驳她,只是看了眼山顶,沉吟道:“宗主大人不在,剑侠大人便不愿再收徒了吗?”

“自从宗主大人云游,剑侠大人便一日比一日孤寂,若不是公主出征,根本不会下山。”齐英叹了口气,“她们二人,果然师姐妹情深,嘴上不说,却思念着对方,这份真挚的感情,真叫人向往。”

刑参点头说:“宗主大人与剑侠大人心里,一定装着许多我们无法理解的大事吧。”

“放眼四周,皆是你我这般的庸碌之人,她们又岂能放心呢?”齐英说,“不过,我觉得剑侠大人也不是说不愿收徒,这漫长的等待,或许确实是一场考验。”

“考验?”

“不错。”齐英说,“剑侠大人的威望如日中天,大部分人来拜师都是为了走捷径,可修行,不光是修身,更重要的是修心,若连这点毅力都没有,又怎么能传道给他们呢?”

刑参恍然大悟:“那看来,那些离开的人,即便山门开了后再来,也没有拜师的机会了。只是不知,剑侠大人要考验这些人多久啊。”

“或许是一个月,或许是一年,或许是十年,谁知道呢?”

“十年?那也太久了吧?”

“你难道没注意,剑侠大人的道行已臻化境,却还每天重复着枯燥单一的挥剑吗?若连等待十年的耐心都没有,还妄谈什么修道?”

“照你这么说,剑侠大人这考验,不仅是为了筛选出有恒心有毅力的人才,也是为了他们好,免得这些人踏入修行路后,才发现自己没有这份资质,白白浪费时间。”

“你总算明白剑侠大人的苦心了。”

“在下惭愧。”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抬起头,敬佩地望着山顶那道几不可见的孤绝身影,心中充满了对剑道也无涯的感慨,却不知道,山顶的剑客·李昼,只是把这个马甲挂机了而已。

中途上线一次,还是因为收到了公主传书,说蒙将军、董将军、夏将军三路人马,都搜罗到不少邪神、妖怪洞府里的奇珍异宝,自己留着也无用,就想要赠送给夺天宗。

李昼让白犬去了一趟,取回了他们赠送(上贡)的宝贝,丢进了藏宝阁,就又下线了。

山脚闹哄哄的,她也没仔细看,还以为在赶大集呢。

要不是婴儿·李昼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剑客·李昼可能就下山逛逛了。

经过了尘师太与野鹤庵的尼姑们的专业宣传,神器出世的传闻已经传遍了整个池州。

了尘师太亲自将东皇瓯送到了夫椒城外的慈云寺里,慈云寺住持圆真接下了拍卖神器的重任。

在池州地界上,也只有慈云寺压得住这个场子。

一个多月里,池州的修行者纷纷往慈云寺里赶,夫椒城的客栈房费都翻了两倍。

李昼虽然宅惯了,偶尔也想出出门,连忙对了尘师太说,她也想去看热闹。

了尘师太为了避免修为不济的人多看她一眼自己爆炸了,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制作出一件能遮掩气息的虎头斗篷,配一双虎头鞋。

婴儿·李昼裹上虎头斗篷,穿上虎头鞋,头发被月娘梳了两个小发髻,一左一右,像一对小龙角。

她眨了眨大眼睛,对月娘说:“娘,我跟师太走了,晚上就回来。”

月娘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蛋:“回来给你煮奶茶喝。”

“娘亲最好了。”

李昼抱了抱月娘,一步三回头地跟着了尘师太走了。

了尘师太领着她出了门,看了眼来来往往的人,还是不放心,弯腰把她抱进怀里,用虎头帽严严实实地遮起她的小脑袋。

完全没想到这是为了防止她的存在伤害到路人的李昼,贴在了尘师太的胸口,听着她急促的心跳,心里叹了口气。

老师什么都好,就是太紧张她了,只是出个门,她不会被吓到的。

第114章斗篷下的触手像小狗尾巴一样左右摇摆

这时正是牡丹盛开的季节, 慈云寺中花团锦簇,珠笑玉香,游客络绎不绝, 鼎沸惊闹,庙门前的大片空地成了集市, 市廛栉比,店幌遥招,人群拥挤,一路堵到了新建的千年桥。

挑担提篮的小贩卖力地吆喝,吃的有煎馒头、蟹壳黄、芝麻糊、豆腐脑、杏仁茶、山楂酪, 用的有绣枕、绣鞋、床帐、胭脂、执壶、灯盏、毡帽, 牵着驴的、抱着猪仔的、提着一篮小黄鸭的,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卖不了的。

时不时还能看见几个落魄道士,在人群里穿梭揽客,又或是买三炷香,跟着拜一拜佛,让人看见,便是一阵哄笑。

道士也不恼, 嬉皮笑脸地说,佛主也没说,普度众生的生里不包括道士。

李昼趴在了尘师太怀里, 透过虎头帽的缝隙, 看了一路稀罕景象, 这还是她第一次出门呢。

马甲当然不能算数。

一个击打铜钹的盲人路过, 口称测字、相面、起课、算卦,无一不精。李昼抬起眼, 刚想拉一拉了尘师太,也去试一试,嘴里就被塞进一只麦芽塌饼,一下忘了想说什么。

一个背着大包袱的小贩凑上来,满脸神秘地说着“要不要看看宝贝”之类的话语。李昼刚想看看,嘴里又被塞了个蜜饯,吃完蜜饯再去找人,已经杳无踪影。

如此几次下来,正常人便该想到,这是了尘师太在防止她跟外人接触呢。

李昼却是开开心心吃了一肚子小吃,完全没有去想了尘师太的投喂为什么总是打断她的好奇心。

吃着吃着她忽然想起,自己都没查看上一次模拟的结算奖励。

【普通人的修仙模拟器】

(仙道缥缈,身为普通人的你,却也有一个一剑霜寒十四州的仙侠梦!)

【玩家姓名:李昼】

【年龄:0岁(你还是个宝宝,多睡觉多喝奶才能长高高)】

【体质:弱不禁风(尽快分配点数,提高体质吧!)】

【天赋:目不识丁、孤陋寡闻、胸无点墨、初具人形、胃口大开、脑洞大开、钢铁肠胃、从不内耗】

【属性点:25(诊治脑子坏掉的方神教徒+1点,给八蜡神上贡换取救命水米+1点,击退攻击神庙的僵尸+1点,诊治病入膏肓的府君+3点,突破筑基+5点,收服封州旱灾中打着祈雨名号凌虐生民的邪.教徒+5点,降服北荒水君+1点,降服天尊信徒司徒晦+1点,点燃自身献祭给社神+7点)】

【悟性:10+/100(徘徊在弱智的边缘)】

【根骨:12+/100(继续修炼吧,已经能看到修成仙的希望了)】

【幸运:11+/100(恭喜你,获得了全世界最好的娘亲)】

【魅力:24+/100(无人能挡的魅力正在扩散)】

【血条:?/100(有一丝奇怪)】

【寿命:9.1+/100(向着总角之年,进发!)】

【当前境界:筑基(打好基础,才可以有一头浓密的秀发)】

【功法:卷耳诰、夺天录、符法全解、飞星风水术、玉.洞百炼地皇经】

【物品:虺蛇妖丹*1、玉嬢嬢*1、喜乐神的碎片*15,蜈蚣妖丹*1,牛妖妖丹*1,熊妖妖丹*1,虎妖妖丹*3】

【法宝:灵剑·知北游、红穗铜葫芦、鸾刀、八宝铜铃,赶尸铜锣,错金符节,无隐明镜(出差中)】

【称号:你可真是个带孝女、文言文杀手、从不揣摩别人的超绝钝感力、氛围感的神、恐惧收割机、先天恐怖片boss圣体、吃席赶不上热乎的、亲妈认证的快乐小狗、先天吃播圣体、正道的光、医者仁心】

这一次获得了25点属性点,李昼略一思索,11点分配给寿命,剩下平均分配给根骨和幸运。

【寿命:20.1+/100(及冠时你想要取个什么字呢?)】

【根骨:19+/100(谁还敢说你不适合修仙?)】

【幸运:18+/100(凡事发生皆利于我!)】

李昼看到幸运属性括号里的字,回想起开始的“还没死真是个奇迹”,心里不禁抹了把心酸泪。

通过她的努力修炼,日行一善,终于把幸运值点上来了。

只是不知道,今日会不会发生什么有利于她的事。

小尼姑昙音正在和小沙弥下棋,忽然连打三个喷嚏。

她摸了摸鼻子,惊恐地说:“三个喷嚏是要倒霉,上次这么打喷嚏,还是庵主忽然来了慈云寺。”

虽然了尘师太不是来抓她的,只是来送神器的,自己也没惹事闯祸,昙音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在外面游玩,不是,云游的时候,忽然遇到老师,谁能不紧张呢?

半妖·李昼换上了昙音给她做的虎皮袄,正觉得无聊,闻言自告奋勇地说:“我帮你望风,看到师太来了就告诉你。”

“小狐狸你人好好。”昙音感动地说,“回头给你做你最爱的叫花鸡。”

半妖·李昼点了点头,假装自己没有在意叫花鸡,大包大揽地说:“我们之间还这么客气干嘛……叫花鸡是用荷叶包住的那种吗?”

昙音失笑,点头道:“我去问圆真大师要一片开过光的荷叶,比普通荷叶还多一点佛主的禅意,你肯定喜欢。”

李昼不知道昙音的意思是,佛主对她来说可比一般食物香多了。

她想了想禅意是什么意思,想不出来,却又不愿意露怯,自信说道:“毕竟我是很有悟性的人。”

说着,便顺着窗户蹿出去,爬上了屋檐,像个小猴子一样眺望远方。

片刻后,了尘师太抱着婴儿·李昼踏入慈云寺庙门,和屋檐上猴子望月的半妖·李昼视线对上。

李昼忽然发现,自己只需要在了尘师太靠近禅房时提醒昙音就行,半妖和婴儿还不都是她自己。

完全没觉得自己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有什么问题,半妖·李昼枕着后脑勺,二郎腿一翘,在屋脊上怡然躺倒,脑补起叫花鸡的味道。

了尘师太把婴儿·李昼脑袋上的虎头帽压了压,顺着她的目光望了眼屋脊上的小狐狸,那身虎皮袄一看就是她们野鹤庵的手艺。

她这个庵主做虎头斗篷虎头鞋,庵里徒弟做虎皮袄,倒真不愧是师徒。

了尘师太心里无奈摇头,还记得刚知道天神复苏的消息时,五大正教的掌门人互通了消息,盟订了契约,那时是何等悲壮。

慈云寺撞响分夜钟,传信天下僧侣,共发宏愿:苦劫不尽,誓不成佛,天神再临,请入缁门。

野鹤庵群鸿入海,鹤飞九天,不分老幼,行走天下,身入三恶道,续诸生死轮。

药王山请三昧真火,十万弟子入药王鼎,供养日月净明德,炼一炉医治天下的神丹。

金玄观观主以下,抽灵骨,炼三尸,封闭五感,断绝飞升路,以此修炼壬辰之运,请老君降临人世。

知行门所有门生退出官场,散尽家财,带上圣贤书,前往大山深处、戈壁滩中、苦寒之地、海角天涯,建立私塾、学院,传播浩然正气。

了尘师太本已做好了入三恶道、续生死轮的准备。

三恶道,即为畜生道、恶鬼道、地狱道。续生死轮,说的是从此化作推动生死轮回的仆役,永世不得超生。

她也曾想过,这个结局比起慈云寺的请天神入缁门,将整座慈云寺化作神魔地狱,哪个更差一些。

谁能想到,真正实行起来,她们和慈云寺的和尚们,一个天天拿绣花针,一个日日做宝宝辅食。

也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

“老师。”

李昼拉了拉了尘师太的假发,把她的思绪唤回现在。

野鹤庵毕竟是名门,了尘师太为了避免自己被其他教的人认出来,特地乔装打扮了一番。

她顶了一头假发,穿上自己最简朴的一套衣服,即便如此,依然频频惹来路人瞩目。

紫罗裙帔,绶带上用彩色丝线绣出黄赤白缥绿交错的纹路,丹红丝履,缝缀金叶珍珠。

野鹤庵的功法,穿着越华丽威力便越大,了尘师太没穿一身黄金甲,戴一只金兜鍪,已经是很克制了。

她低下头,看向虎头帽里仰起的小脸,即便斗篷下蠢蠢欲动的触手们存在感那么强烈,她也无法克制地产生了喜爱之情。

她心中明白,这是李昼自身力量外溢,开始影响她的思想了,脸上却不由露出慈爱的笑容,柔声问道:“怎么了?”

“后殿有人在唱歌,是不是有表演?”李昼用请求的眼神明示了尘师太,虽然她自己走过去更快,但她可不会乱跑,在外面容易遇到人贩子,她得跟紧监护人,免得自己被拐。

了尘师太心中一沉,后殿正是收藏神器之所,并不对外开放,门口还有武僧把守,怎么会有人在里面唱歌?

这歌声,她竟然还听不见,只有昼儿能听得到的歌声,只怕,又与邪神有关。

哪里来的邪.教徒,竟敢趁着拍卖会前人多眼杂,妄图盗取神器?

“为师也想知道,后殿有什么‘表演’。”了尘师太心中冷哼一声,抱着李昼,便向后殿走去。

可惜不能说出真相,不然她还挺想看看,贼人得知“东皇瓯”其实只是一个小婴儿用过的饭碗,会是什么反应。

李昼兴奋地抱紧了尘师太的脖子,斗篷下的触手像小狗尾巴一样左右摇摆,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希望表演可以精彩一些,不要让她失望。

第115章哪来的蜂蜜味?

夫椒城, 李府。

博古架上的水盆里,水波微微荡漾,被当成鱼养的小蛟龙抬起头, 眼中露出了诡异的光。

哈哈哈哈哈哈!

那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邪恶怪物已经离开,和祂沆瀣一气的老尼姑也随之而去, 偌大一个李府,只剩下一个没用的书生,一个路都走不稳的三岁小儿,一个没修行过的纤弱妇人。

它涂河三太子,又行了!

它要吃了这三人, 留下名号, 扬长而去!

请来北荒水君,水淹夫椒城!

小蛟龙畅想了一番如何报仇,忽然想起婴儿·李昼那黑暗深渊般的眼睛,它一个寒颤,心里连忙把计划里的留下名号划掉,脑子里冒出几个平时玩得好的妖魔,还是留它们的名字吧。

打定主意,小蛟龙冷冷望向院子里正在做摇摇车的一家人。

李生负责劈开木头、斫平, 月娘对着图纸,雕凿榫卯,大郎一会儿帮帮娘, 一会儿帮帮爹, 全场最忙, 其实啥也没干。

三人想象着李昼骑在摇摇车上的场景, 相视一笑。

笑吧,笑吧, 待会儿有你们哭的时候。

小蛟龙跃出水盆,眨眼便长大了三丈,张开血盆大口,牙尖滴下涎液,神情狰狞凶恶。

就在它即将跃出窗户,一口吞了三人时,梳妆台上,一只金项圈忽然飞了起来,在它头顶重重一敲。

小蛟龙登时头晕眼花,再也维持不住身形,倏地缩回指头大小,噗一声摔回了水盆里。

它震惊地望向悬停在半空的金项圈,好半天才想起,这是李昼出门前换下的。

被祂戴过的金项圈,竟然也有如此威能,主人不在,也能感应到恶意,自动反击。

金项圈停在水盆上方,小蛟龙被它“看”得头皮发麻,身体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片刻后,它讨好地吐了几个泡泡,摇着尾巴,努力做出无辜的神情。

金项圈依然一动不动。

心虚的小蛟龙汗流浃背,灵机一动,又吐出几个泡泡,从泡泡中间钻了过去。

观赏性拉满。

“屋里怎么有水声?”月娘的声音传来,小蛟龙屏住了呼吸,金项圈这才飞回原位。

大郎跑进屋里看了眼,没发现什么异常:“娘,可能是家里的鱼翻身动静大了点。”

“那是蛟龙,”李生忽然有些担忧,“师太不在,它不会要作怪吧。”

月娘笑道:“它不妨试试。”说着暗暗瞪了眼李生,那小蛟龙又不是听不懂人话,万一让它听见了真生出这样的心思可怎么办,李乌龟说话前也不动动脑子。

李生被她一瞪,才反应过来,瞥了眼安安静静的屋子,自己轻拍了下嘴巴。

两人只当这一番虚张声势唬住了小蛟龙,却不知道,头晕眼花的小蛟龙正趴在水底,捂着头抽泣。

原来这一家子早就布置好了后手,故意不说,等它自己触发金项圈的攻击,要不是它从小修炼肉.身,现在怕不是已经脑浆迸裂了。

呜呜呜,它哪知道那邪祟这么老谋深算,最少活了几百年了吧,还装成个婴儿模样,让它以为祂没脑子。还穿肚兜、戴金项圈、坐摇摇椅……真不知羞。

并没有坐上摇摇椅,自认为只有零岁的李昼,被了尘师太抱着,绕过“睡”在地上的护卫武僧,走进了静悄悄的后殿中。

殿内供奉着三千尊形态各异的大小佛像,象征着佛主在三千世界的不同身份,正中间是“阿弥陀佛”,左右两侧分列着忿怒相与寂静相。

一道阳光打进殿中,刚好将忿怒相笼罩,鼓起眼睛、怒目而视的佛陀,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光,显得神圣崇高。

与之相对的是,慈悲和善的寂静相隐没于黑暗中,周身莲花黯淡,嘴角勾起的弧度透着一股阴沉,令人不寒而栗。

在三千佛像的包围中,矗立着一座镀金经幢,幢顶镶嵌一颗熠熠生辉的宝珠,幢身雕刻着莲花、经文、佛像、彩画,周围静静垂落着十六条垂帛。

李昼疑惑地说:“表演已经结束了吗?”

幼童的声音稚嫩清脆,在宽阔的大殿里回荡,带着十足的天真。

了尘师太摸了摸她的虎头帽,让她的脸露出来些,能看到中间精美华丽的镀金经幢:“东皇瓯还在经幢里,‘表演’怎么会结束呢?”

为了存放这一神器,圆真特地取出了这座尊胜陀罗尼幢,经幢阴影覆盖之处,人心便会被拂去杂念罪垢,自然也就生不起盗窃神器的恶念。

偷宝的贼人虽然迷晕了护卫,潜入了殿内,却还没来得及下手。

不仅如此,了尘师太感应到了七道气息——

人还没走。

李昼担忧了下门口随地大小睡的武僧,不盖被子也不怕着凉,心中了然地想,演出团队应该是圆真大师专门请过来为拍卖会表演的,拍卖还没开始,演出当然也不可能已经结束了。

她正要问问了尘师太,能不能先去后台看看演员,看似空无一人的大殿里,忽地响起一道带着浓重口音的粗狂声音:“道友,甩个蔓儿吧?(贵姓?)”

李昼当然没听懂,了尘师太刚要说话,又一道苍老声音嗤笑:“塌笼上的朋友(房上的朋友),别光顾着吓唬人家老弱,下来啃个牙淋啊(下来喝碗茶啊)。”

粗狂声音便不说话了,殿内安静片刻,另一道柔和声音十分体贴地提醒说:“是肉就有骨头,是鱼便有刺,是朋友小心折鞭(小心挨揍),老婆婆,此乃是非之地,带着小孩儿,速速离去吧。”

这些声音一会儿在东面响起,一会儿在西面、北面响起,李昼的眼睛跟着声音转来转去,这是报幕吗?一会儿演员要从四面八方飞下来?

了尘师太把李昼头上的虎头帽再次往上提了提,让她的脸露出来的部分更多了些,李昼只当她是担心自己看不清演员,心里更觉得自己猜对了。

野鹤庵虽然是名门正派,修炼理念却是鹤飞九天、鸿入四海,庵中弟子从小就要在江湖行走,这些切口(黑话)熟得不能再熟。

以她的修为,抓出殿内隐藏的贼人倒也不难,只是这些贼人竟然以貌取人,瞧不起她与李昼的老幼组合,她心里不免生起几分促狭心思,想要戏耍他们一番。

“都是并肩子(道上的朋友),黑了不嗨(不说废话),满转插旗(明着说了),我们也是来荣宝的(偷宝的),若要破盘(撕破脸),下来开鞭吧(下来开打吧),一起上,免得说我们以少欺多。”

先是一大段熟悉的切口,最后一句话又如此张狂,东南西北四面隐藏的贼人心里都是一咯噔,本来就粥少僧多,还来了个硬茬儿。

最开始说话的那道粗狂声音主人,心里叹了口气,她有意装作莽撞性格,开口试探,一来是想吓退二人,二来也是因为老人与小孩的组合,极有可能实力极强,不能轻易招惹。

若不是她一定要取得这件东皇遗物,此刻,她已经悄悄离去了。

粗狂声音主人心生退意,却也有人自恃修为不俗,见了尘师太一张口便向所有人邀战,心想大伙儿都有潜入慈云寺的本事,哪怕这老婆婆道行再高,双拳也难敌四手。

“一起上就一起上。”不知谁暴喝一声,下一刻,五六道人影便从四面八方飞向了尘师太,个个拿出了看家本领。

了尘师太怀里的李昼,被所有人无视了个彻底,虽说行走江湖要小心小孩,可若这小孩是个两头身,路都不会走,还得人抱,谁又能生起警惕之心。

报幕结束,表演立马就开始了。

李昼仰着头,看着这眼花缭乱的场景,两只眼睛看不过来,心里一急,六条触手从斗篷里探出,每一条上都长出一只眼睛、一只耳朵。

这样一来,就可以耳听六路、眼看八方了。

八只眼睛把六个演员看得清清楚楚,分别是抱琵琶的、持令旗的、握师刀的、吹笛子的、弹古琴的、拉二胡的,打眼一看,可不就是民间歌舞团。

众人飞到半空,才看到婴儿斗篷下钻出的邪恶触手,辐条般的伪足上突起两个节瘤,模拟成人眼与耳朵形状,眼睛却闪烁着绿色的磷光,耳朵犹如漆黑的木耳,看起来就像触手主人模仿人类捏出了这两个器官,却又因为捏得匆忙,只有形似。

噗通、噗通,被磷光盯上的盗贼们摔在了地上,太阳穴鼓胀,耳边仿佛听到了古老舒缓的笛声,眼前仿佛看到了散发着辉光的混沌王座。

盗贼们惊恐地爬起,顾不上给自己疗伤,弹起了琵琶、舞起了令旗、耍起了刀花、吹响了笛子、拨响了古琴、拉起了二胡。

他们收到了祂的意志,祂想要看表演,那么,他们就是来给祂表演的。

虽然本来是想自己出手的,没想到李昼会无意间探出触手,了尘师太依然面不改色,把李昼的触手们都塞回了斗篷里,在她耳边柔声说道:“这个节目还在彩排,昼儿看得太仔细,待会儿就没新鲜感了。”

是哦。

李昼被说服了,收起所有眼睛和耳朵,专心地看眼前的场景。

房梁上,粗狂声音的主人、没有跟着众人一起上的靳明达,眼睛因为目睹了触手的伸出而突起,身上冒出了畸形的节瘤,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害怕极了,心跳得快要脱出喉咙,可余光瞥见经幢,感受到禅意掩藏的太阳气息时,颤抖的手还是握住了腰间的流星锤。

只有东皇瓯这样的神器,才能镇压老师身上的邪祟,这件东皇遗物,她必须拿到。

一曲不成调的歌舞结束,盗贼的表演落下了帷幕,李昼心里觉得这场表演不太行,却还是很给面子地鼓了鼓掌。

盗贼们便纷纷上前,从怀里取出泥人、陀螺、蝴蝶冠、玉指环等等小孩子会喜欢的玩具、饰品,送给李昼。

别人都是观众给演员打赏,到了李昼这儿,却反了过来。

每个人都把头死死埋在胸口,哪还敢说什么行话、切口,只觉得若是今日能捡一条命,以后一定远离所有婴儿。

感受着身上鼓起的节瘤,回想着自己的自大行为,盗贼们后悔的眼泪只能往肚子里咽。

也不知这些家传的宝贝,偶人替身、天罡珠、玲珑冠、白玉环、秘传功法……能不能换自己一条命。

李昼觉得自己看完这场排练,真的很辛苦了,收一笔辛苦费也是应该的。

等等,里面怎么还有一本《幼儿开蒙》?

好不容易出门玩一趟,怎么可以想学习的事。

李昼连忙趁了尘师太不注意,悄悄把这本书丢在了地上。

由于是俯视视角,实际上看得一清二楚的了尘师太:“……”

大殿门口,响起了僧人的高喊声,晕倒的武僧终于被人发现,密集的脚步声向着后殿靠了过来。

不能再拖下去了,房梁上的靳明达一咬牙,挥出流星锤,袭向正中央的镀金经幢。

李昼鼻子一动,哪来的蜂蜜味?

这味道和满殿莲藕香混合在一起,让她想吃蜂蜜桂花藕了。

第116章“蜂巢就在这下面。”

靳明达对着镀金经幢挥出了流星锤, 想要先击碎幢顶,再把藏在其中的东皇瓯抢走。

李昼顺着流星锤,看向房梁上的身影, 鼻尖耸动,闻到那淡淡的蜂蜜甜香。

刚想问问对方, 这蜂蜜怎么卖,却见流星锤突然倒退回房梁上,轰一声撞穿了屋顶,带着主人飞速离去。

李昼:“?”

了尘师太一怔,难道是兵器有灵, 感应到危险, 自动带着主人逃跑?

盗贼们个个目瞪口呆,心里一阵捶胸顿足,自家法宝怎么就没有这本事。

一大群僧人冲进了大殿,看到破开个大洞的屋顶,脸色一沉,刚要怒斥殿中人。

李昼拉了拉了尘师太的假发:“她带着蜂蜜跑了。”

了尘师太不知道哪来的蜂蜜,但乖徒儿这么说,自然就是想吃的意思。

她也顾不上与僧人们解释了, 连忙抱着李昼,向流星锤主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僧人们本想拦住二人,往前冲了几步, 看清了李昼的背影。

模拟器界面, 魅力一栏的提示词闪烁了两下。

【无人能挡的魅力正在扩散】

李昼记性不好, 没有发现自己的魅力一直在涨, 涨到现在,已经开始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扩散了。

抱着她的了尘师太被影响得最深, 要不是了尘师太本身修为不俗,早就成了李昼的脑残粉。

僧人们不能跟了尘师太比,只是看了眼小婴儿的背影,便被那虎头虎脑的可爱模样迷倒。

这么可爱的孩子,别说偷一只碗,就算把慈云寺搬回家,又有什么错呢?

盗贼们也不自觉走到僧人们身旁,遥遥望向李昼越来越小的背影:“有生之年,能亲眼见到传说中的仙童模样,真是我们的荣幸啊。”

僧人们点了点头,扭过头,看向说话人,被李昼影响的大脑渐渐恢复思考能力。

我们好像……是进来抓贼的?

盗贼们眨了眨眼,一个激灵,忽然反应过来,我们好像……应该赶紧逃跑?

双方对视一瞬,僧人们大喝一声,抄起木棍,盗贼们扭头就跑,上蹿下跳。

后殿登时热闹非凡,听到动静的游客们循声望去,纳闷地想,这是在抓老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