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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小丫鬟 春未绿 34419 字 13天前

既知晓女儿有身孕, 锦娘让悯芝开始做孕妇枕头和襁褓小衣裳,她怕女儿有孕后觉得臃肿,特地设计了几款孕妇装, 拿了绢和丝, 找了外头绣匠,按她图示做就成了。

之后,又让庄子上杀猪了, 专门只拿瘦肉过来, 还让人准备了稻米和粳米,怀孕之初, 不能吃太腥的,可以多吃五谷杂粮, 菜蔬水果。

罗玉娥听锦娘的送了好些她们夫妇俩自己种的, 非常新鲜还沾着泥巴的菜。

等绣匠连夜把衣裳平底鞋做好, 锦娘才去了魏家探望,她给女儿准备的都是实用的,给魏夫人送的却是很名贵的物件, 两盒珍珠粉、六饼建茶、黄柑酒、海参、雪蛤、铁皮石斛这些。

她还道:“他们都年轻, 少不得还要嫂嫂多提点,七郎那里我不担心,就是我家里那个女儿,笨的很,还要您多教诲。”

锦娘也是怕喧宾夺主了, 她很清楚, 古代女子嫁了人,娘家很难参与进来,她这过来一趟, 日后也不好总过来,要不然魏家还以为自己不放心。

魏夫人笑道:“你这是哪里话,说实在的,我看七郎媳妇最是孝顺的紧。”

“能得您做婆婆的一句夸奖,我这做亲娘的悬着的心就放肚子里咯。”锦娘道。

她不紧不慢的和魏夫人说着话,等魏夫人提起去看女儿,她才过去。母女二人见面,少不得又是一番的关心问候。

锦娘笑道:“你不要听别人的说什么怀孕就吃的多,胎儿太大了,做娘的生孩子的时候就很容易难产。”

筠姐儿看到她娘,才觉得心安:“娘,我有点怕。”

“怕什么,一切有娘在呢。”锦娘帮女儿把落下来的头发别上去,又问:“姑爷睡哪儿?”

“我把东厢房收拾出来,让他住那儿,夜了,都是从我这里梳洗了过去的。平日都是在我这里吃饭说话,只是读书在外头,睡觉在那儿。”筠姐儿忙道。

锦娘闻言点头:“你自己灵活看着办。”说罢,又笑道:“我给你做了几件衣裳,我画的样子,让外人头做了来的,等你出怀了就可以穿了,又透气又好看,裙摆不拖地,也不会被绊倒,都是极好的。”

“娘对女儿真是事事都想到前头了。”筠姐儿只觉得自己幸福。

锦娘又笑;“庄子上最近养了鹅,到时候我就让人送些鹅蛋来,你院子里备着风炉就好,孕晚期的时候可以吃。我们吴县的庄子有种过柑橘,到时候我让人送些过来,你孕吐的时候记得吃……”

她零零总总说了不少,到了中午筠姐儿要留她吃午饭,她却立马告辞了。

筠姐儿很是不舍,锦娘却道:“娘只能稍微帮忙,你的日子还得你自己过,好好儿的。过些日子,我派阿盈过来看你。”

锦娘走的很快,筠姐儿中午自己吃饭,她如今有了身孕,就免了请安。她不是长子媳妇,也不管家,在家养着倒是好些。

她一旁的容妈妈从外头进来道:“娘子,四奶奶和八奶奶一起过来了。”

这是来探望的,筠姐儿请她们进来,那四奶奶木头人似的,十分木讷,不怎么说话,倒是申七娘道:“我们前几日不好过来,怕你这里不方便,反而吵到你了。今日听说亲家太太过来,便一起来了。”

不得不说,成婚后的申七娘虽然不怎么爱交际,但说话比以前稍微妥帖些了。

筠姐儿笑道:“我娘也是过来看看我,送些东西过来。”

原本申七娘是新妇,没想到因为筠姐儿有身孕了,所以抢走了她的风头。她倒是不在意这些,但是魏家这种交际也是挺烦的,大家关系本来一般,还得硬着头皮交际。

好在筠姐儿吃完饭,有些犯困,她们就立马可以走了。

等筠姐儿孕期出怀之后,中秋已经过了,老宅的宣哥儿参加的别头试,这也是因为他是蒋羡的侄儿,所以不是参加普通的解试。

别头试宣哥儿过了,就等着参加省试,这就不必蒋羡操心了。邬家、王家都替他筹谋,可蒋羡看过他的文章,直摇头。

“别头试简单,可省试难啊,其实我本以为他别头试都很难的,毕竟前些日子我看过他的文章。”蒋羡对宣哥儿出于公正评价。

锦娘阻止他继续:“这些话你就别说了,大嫂和我们本来关系就一般,如今他参加省试,我们送些文房四宝去,你呢也在闲暇人多之时,与他引荐一二,尽心就好。”

闻言,蒋羡也同意。

夫妻二人说完话,外头说宁哥儿回来了,今年这孩子已经十四岁了。他跟锦娘似的,不挑嘴,做事坚毅不拔,现下去太学一年就已经是舍长了,听说马上要任斋长。

锦娘连忙让人摆饭,一家四口正吃饭,宁哥儿道:“教谕要让我做斋长,我推辞不过,可管人感觉比做学问还难。”

这也是他小少年的烦恼了,他性情一丝不苟,人又很正直,做二把手不贪功很好,但做一把手,什么事情做的多反而遭埋怨。

蒋羡笑道:“你得拉拢些和你好的,去压制那些不听你话的,人都从众。”

“真得如此么?”宁哥儿发现他爹挺多鬼点子的。

蒋羡道:“有些人你与他们相交,该亮出身份就亮出身份,别太客气了。”

宁哥儿知晓她爹也是两幅面孔,在那些大佬高官面前绝对是一等一的贴心人,都不必人家吩咐,态度谦卑,又会说话,对下面得用的官员也不错,但是对吏员颇为严苛,当然这也是他的手段。

以前宁哥儿觉得只读书就好,如今自己好像也得学些御下的手段了。

然而她娘又是另一个法子:“你先定下规矩,先礼后兵,若有人犯了,你就拿那个人树立威信,凡事都要做到让人心服口服。”

宁哥儿暗自点头:“爹娘说的话,儿子都记下了。”

饭毕,宁哥儿又问起定哥儿的学业,定哥儿要撒娇躲过,锦娘则看着小儿子道:“读书要听你哥哥的。”

宁哥儿说完,还帮弟弟制定了学习计划,他则去书斋歇息看书了,这是他的习惯,锦娘对儿子女儿都是很尊重他们的习惯。

次日一早,罗玉娥过来锦娘这里一起吃了早饭,对门的孟夫人过来问了,她是来问锦娘认不认识什么妥当的稳婆乳娘的,说是帮二女儿留意。

“怎么这些还要你准备?”锦娘怕自己到时候帮她大费周章的找来了,结果人家婆家准备了,孟夫人又不要了。

孟夫人道:“我想先备下来,那边的人也不大上心。”

锦娘还奇怪:“孙子都要出世了,又不是旁人家,怎会不上心?”

若是别的人锦娘就住嘴了,孟夫人这个人也是个和罗玉娥差不多的人,翻来覆去颠三倒四可以一直重复,所以她赶紧问完,拿住话头。

孟夫人果然吐起苦水来:“找也找得,但是找的人都不成,总之就是嘴上说的好,却不用心。”

锦娘到底在汴京多年,还是识得几个不错的接生婆和乳母,她喊阿盈过来,让她找几个送对门挑选去,孟夫人千恩万谢。

十月,孟家二姑娘生了个大胖小子,稳婆是孟夫人送去的,两个乳母也是她送过去的。锦娘不知道孟夫人之前让女儿嫁给娘家表兄,明明当时说那家很好的,怎么如今又不上心,好歹是亲戚啊。

孙大姑娘却知晓,她正和通房松儿道:“太太这几日心情不好,咱们少去讨嫌。”

松儿不解:“二姑奶奶都生了儿子了,怎地夫人还闷闷不乐的。”

孙大姑娘素来见识明白,也颇有手段,进门之后,早就买通了孟夫人身边的人。原来严家衙内一直想娶一位才女,能够红袖添香的女子,孟夫人推荐自己的次女,说她文墨极通,还不知从哪里搜罗的诗册过去,严家本来和孟家是姻亲,姑表亲结下正好。

初时,孟二姑娘还能装上一装,时日久了就露馅了,严大少未免觉得妻子不诚实。后宅女子,失去了丈夫的欢心,还有做姑母的婆婆依靠。但严夫人比起二姑娘来,更喜欢三姑娘,她总觉得孟夫人靠家世碾压她哥哥,还有当年孟三郎母亲黄小娘和她关系也好,孟二姑娘就被慢待了。

这样的事情,孟夫人当然不会说出来,她是个粗线条的人,身边的人看的清楚,却又不想说真话,让她生气。

孙大姑娘天然立场是站在自己丈夫这边,可是对婆婆又很同情。

女方家世太好,即便什么都没做错,都会对男人造成压迫感。

但同情归同情,也只能明哲保身了,这个时候外头说对门蒋夫人过来了,松儿道:“蒋夫人少来咱们家,不知有什么事情呢?”

孙大姑娘道:“那可是开封府府尹的夫人,我得过去。”

却说锦娘是听说孟夫人有些不舒服,所以特地过来的,她和孟夫人的关系虽然没到交心的地步,但孟夫人这个人还算直率赤诚,作为邻居,怎么也该过来看看。

孟夫人见锦娘过来,又道:“我就是心里不大舒服,倒没什么大事,怎么好叫夫人来看我。”

“你这说的哪里话,我是听说你不大舒服来的,也不知晓送的药对不对症,只拣了些温补的补品,过来看看。”锦娘笑道。

这好不好的,用嘴说没什么用,拿点真东西来,人家还用册子记下来。

孟夫人知晓蒋家富贵,蒋夫人出自名门,便是娘家亲弟弟亦是进士,儿子是太学生,丈夫还只有她一个女人。她这样的人,恐怕一辈子都没什么太大的烦恼。

她看着锦娘道:“我没什么大事,多谢您关心了。”

锦娘随意叮嘱几句就立马回去了,听罗玉娥问起,她摆手:“人家的事情,人家愿意说咱们听着,人家不愿意说咱们也别问。我以前也是对什么事情都好奇的很,后来才发现,所有的家务事都是一团乱麻,少听,听了还把自己气着。”

“倒也是这个理。”罗玉娥微微感叹一声。

母女二人感叹一回,锦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倏地道:“这一个月天天早上吃面,总觉得肚子和脸圆了一圈,不成,今日开始,我得少吃些。”

罗玉娥不赞成道:“吃就吃吧,吃多了才有力气。”

锦娘看了一下天生苗条的母亲,扼腕道:“您和弟弟是天生的瘦人,吃什么都不会长胖,我这样的,多吃一些就容易发福。俗话说千金难买老来瘦,我不要很瘦,但是若是和以前一样,不知又生出多少病来。”

“也是,那等会儿我们吃粳米粥吧。你知道你为何容易发胖么?因为我和你弟弟爱吃稀的,你爱吃干巴的。我们早上一碗小米粥,一颗煮鸡蛋就很好了,你早上非得吃那种面,要不然就吃煎夹子,几日不吃就嚷嚷说肚子没吃饱。”罗玉娥对女儿身材也是心里有数。

日后,锦娘也开始了吃小米粥鸡蛋,中午还是二一一减肥,晚上十六加八,反正,提早把饭吃完。不像以前那样还要等蒋羡一起吃,二人每次吃很久,所以她越吃越多。

如此这般两个月后,她约莫瘦了十斤左右,在园子后面的天平秤上,对面加秤砣,她差不多从一百一十斤,瘦到一百斤了。

蒋羡晚上睡了的时候,还能摸到她的骨头,“娘子,你怎么瘦了许多啊?没事儿吧。”

“无事,就是前些日子总吃面,要不晚上就吃好些肉和菜,我得为我自己的身子考虑,如今轻盈了许多。”锦娘笑道。

蒋羡则道:“娘子,你也太有毅力了。”

锦娘心想这历来减肥多半是有钱有闲的人能够做到的,就像她这次减肥为何没有脱发什么的,就是吃的东西蛋白质丰富,中午吃到是清蒸的鲈鱼,两样青菜,小半碗饭,要不就是几片牛肉,寻常人家也不好这么吃。

如今宋代还没有红薯玉米这样的杂粮,但是也有粳米、荞麦这样的杂粮。

平日蒋羡多半在衙门,宁哥儿在太学,也就她和定哥儿两个主子,若罗玉娥和魏雄过来时,就他们夫妻和定哥儿吃一锅,厨房按照她的吩咐做就成了。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除了每日白天固定一个时辰做做针线打理家务,平日就是看书,很是轻松。

年底,范庄头的儿子范大郎代替父亲过来的,四百亩的租子,除此之外还有锦娘要的柑橘,水产等等。姚掌柜今年未来,因为锦娘已经收到他的信,同意把今年的利润扩大邸店,好在还有塌房的一千二百贯和金梁桥的七百二十贯。

如此今年产业收入也有两千六百六十贯,再有蒋羡的收入,除去今年耗用多些,也攒下一千贯,共计也有三千多贯。

年货打理完,锦娘给了三十六贯赏钱,六匹绢布、两坛会仙楼的酒,一块好皮子赏给范大郎。

范大郎得了这些,先在京中过年,他是头回来,刘豆儿招待他一番,又说等雪化了再回去,今年留下来过年云云。

锦娘这里则带着年礼亲自上门探望女儿,几个月不见,筠姐儿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了,大腹便便的坐下来都忍不住挪挪腰腹。

“从苏州专门运过来的太湖银鱼、鲃鱼、白鱼,白虾,这些鱼不能吃一样的,得用水缸养着,常常换着吃。还有姑爷不是爱吃鲥鱼么?正好有糟的鲥鱼,还有一起糟的鹅掌和柑橘酒,我也带来了,鹅蛋我也带了一篓。”锦娘絮絮叨叨的说着。

筠姐儿听着觉得很温暖,尤其是嫁人之后,她才知晓原来不是每个家庭都是像她家一样的。即便是魏夫人很疼魏七郎,可也没有她娘这么设身处地巨细无遗的为她着想。

她又道:“娘,这些我等会儿让她们送去厨房就好,您过来陪我说说话。”

锦娘自己搬了绣凳坐女儿旁边,她还打了个哈欠:“惦记着要过来,早上都没睡好。”

筠姐儿很是心疼,她又道:“您今儿就留下来吃一顿饭回去吧,好不好?我一个月也是无趣的紧。”

见女儿殷殷期盼,她也只好答应下来。

魏夫人听说了,对游妈妈道:“你吩咐厨房做几道三姑太太爱吃的菜送过去。”

游妈妈赶忙下去吩咐。

殊不知另一个亲家邬娘子今日也上门了,她当然是因为女儿生了儿子,快百日了,所以提前过来探望。

王氏已经坐了月子出来,正和她母亲说闲话:“如今长嫂管家,我和七弟妹都不觊觎管家权,平日新来的弟妹也颇敬重我。”

“这就好,我以前在大名府的时候就觉得蒋夫人为人很有分寸,教出来的女儿也自不会差。”邬娘子也因为这般松了一口气。

但见王氏道:“我有身孕后,把身边的桃叶开了脸,婆母那里没说什么。只弟妹那里却成日让七弟打熬着,婆母说话有些含沙射影的……”

“竟然这般么?醋性这般大。”邬娘子觉得蒋家那姑娘就不太聪明了,那些妾侍的地位怎么也越不过她去,否则外头的人就要说她不贤良了。女人但凡沾上一个“妒”字,就是千好万好,人家也会觉得你不好。

王氏点头:“是啊,我看婆母到底顾及是亲戚,不好多说什么。”

邬娘子叮咛女儿:“你就别掺和了,那蒋氏的娘是魏家姑太太,她若生了个儿子,你婆婆恐怕就没什么气性了。”

这边,锦娘也听筠姐儿在说起这事儿,她还道:“娘,您真是神了,竟然猜的这般准。”

“什么神不神的,不过是见的多了,才有此猜测。莫说是姑爷这样的人才,就是你爹房里当时也有两个丫头,你身边的容妈妈是一个,陈管事的媳妇是一个,我都防范于未然。这个口子不能开,否则人家觉得你怎么样都成?几句言语也算不得什么,到底大家子出身。”锦娘笑道。

筠姐儿点头:“您说的是,女儿也是这般想的。”

“也别担心生男生女的问题,你看我头胎生的你,隔了几年才生的你弟弟,那又怎么了?你比男孩子都强,都有孝心呢。”锦娘宽慰女儿。

人嘛,你得到的是丈夫完整的身心,将来可能是可爱的儿子或者女儿,至于婆母和外人的言语,不要太过在意就是。

筠姐儿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听锦娘说了才心安,又笑道:“您这么夸我,我还不好意思呢。”

锦娘又拿自己举例:“我当年二十岁才成婚呢,若我真的早早从周家出来就成婚生子了,如今顶天了就是做些小买卖,哪有如今的好日子。”

“是啊。”筠姐儿瞬间充满了信心。

人不能盲目从众,还是得有自己的想法,自己心里抵触,就不要按着自己跟随大众。

吃了一顿饭,外面魏七郎回来了,锦娘又同他说话:“知晓姑爷爱吃鲥鱼,如今让人送了些过来。”

魏七郎喜道:“多谢岳母了。”

“谢什么,这是应该的。方才筠姐儿同我说你对她很好,我听了也很高兴,当年我与你岳父成婚后,头胎怀的你媳妇,怕的紧,还好有你岳父。如此,我就放心了。”锦娘道。

魏七郎还要说什么,锦娘道:“你进去陪陪她吧,我家里还有许多事,就先回去了。”

“我送您出去吧。”魏七郎礼数还是很周到。

却被锦娘劝退:“不必,不必,你就好好在这里,也暖和些。”

魏七郎让他乳母送锦娘出去,自己进去,见筠姐儿正扶着肚子在屋子里走着,他快步走上前:“怎么岳母今日来,你也不提前说一声。”

“你正读书,怎好叫你过来?你吃了没有?”筠姐儿让人上了热茶给他。

魏七郎笑道:“我原是想回来陪你吃饭的,但吴麻嘴过来我爹这里,又要见我,少不得应酬一番。”

吴麻嘴说的是吏部郎中,他这个年纪还是读书的年纪,若是试几次不中,到时候也要走荫官的,家里当然要帮他铺路。

筠姐儿含笑道:“你只管做你的事情就好。对了,还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你六哥别头试过了,明年一开年就参加省试,咱们送些什么过去才好?他要是明年一举中第,那可是咱们家里的大事,你没看六嫂近来和以往都不一样了。”

听了这话,魏七郎虽然眼睛还带笑,嘴角却耷拉了下来,他努力保持涵养:“这些你看着办就是。”

“我就是想着明年他省试的时候,我恐怕在坐月子。你不知道,我娘那边已经给我堂兄送去了礼呢,我爹没中进士之前听我娘说不知道遭受了多少风言风语,中了进士之后,身边的人才一个个都变好的。可见功名,对男子多么重要,咱们送去的礼当然不能轻了。”筠姐儿暗叹。

她说罢,又喊容妈妈进来说备礼的事情,魏七郎听到心里,眯了眯眼,娘子这是处处不说自己,处处点自己,他也要奋发了。到底,人要脸,树要皮。

第147章

又说锦娘从外回来后, 脚都冻僵了,赶紧褪下外面的衣裳,立马钻到被窝里。璎珞和翠环准备着汤婆子、炭盆, 瞬间她才暖和起来。

茶房送来热茶过来, 青蓉端了过来:“您快喝点。”

锦娘笑道:“你们不必管我,自个儿也先喝些,明日咱们就不出门了。实在是太冷了, 我手脚都差点不能够动了, 在屋子里还好点。”

吃了一盏热茶,锦娘靠在床上的引枕上, 身上舒服多了。她看向阿盈道:“你女儿还在家里,先回去看看她, 就不必再过来了。”

阿盈心中感激, 他儿子倒好, 如今在定哥儿身边当差,跟着哥儿,当然是炭火衣食不缺的, 还能拿一份月钱, 能跟着认识几个字。然而女儿太小,从外头雇了个小丫头看着,她的确放心不下,便先下去了。

只是没想到,一刻的功夫, 阿盈去而复返。

“娘子, 对门孟家三奶奶生了位千金,孟夫人已然打发人上门了。”

锦娘道:“既如此,咱们备下洗三礼, 到时候送过去。”

阿盈应下,先去库房准备,她这些年跟在锦娘身边,主仆二人都是知道什么事情都先备下来,不会一直拖延。

却说孙大姑娘生了女儿后,她自己有些灰心,倒不是她不喜欢女儿,而是生了儿子腰杆子更直一些。周四娘子听了这话,很是不可思议:“你不可以重男轻女的,男孩女孩是一样的,焉知女儿就没有不出息的。”

“娘,女儿不是说生女儿不好,可有个儿子更有保障。女儿还年轻呢,先开花后结果,也是很好的。”孙大姑娘还是很坚持。

周四娘子沉吟不说话。

终究,她道:“生儿生女也不是看你。”

孙大姑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她看着母亲怀里的女儿,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是早早为她备下嫁妆,否则凑五百贯嫁妆都难于上青天,将来被动被人家选择。

孟家这位小千金洗三之日,锦娘打发阿盈送了洗三礼。

这日蒋羡休沐,正同锦娘道:“再过几日就要过年了,今年还备戏酒吗?”

“今年不备了,倒不是旁的,天气太冷了。你不知晓前几日,我去魏家后,回来脚全部僵了,睡了半天才暖和。”锦娘说着还记得那日的冷。

蒋羡不免问起女儿:“筠姐儿如何了?”

“还好,稳婆说她怀相不错。咱们女儿才嫁进去,还没站稳脚跟,每次上门仿佛咱们低人家一等似的,我就想等女儿站稳脚跟再说吧,她自己的路终究要她自己走的。”锦娘道。

其实蒋羡觉得妻子比她洒脱,她是那种做什么事情尽心尽力,即便结果不尽如人意,也不会想不开,反而会释然。

对待女儿便是如此,找了一位世俗意义上不错的好女婿,给了极其丰厚的嫁妆,娘家还时不时送东西去。

但终究,她还是会彻底放手。

如果是他,付出许多了,结果如果不尽人意,肯定会又争又抢,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临过年时,宁哥儿也很忙,他现在任斋长,太学生除了每日要学经义、策论、诗赋之外,还要早晚习射。

除了学业之外还要按斋规处罚犯规学生,每月登记本斋学生行艺于簿籍。

甚至冬日太学生的生活颇为艰苦,又冷又冻,他得提早备下炭,腌菜等等。这些他都不愿意动用家里的力量,早早的就化光斋,选好卖炭火的地方,入冬就准备好了,还让两个公正的同窗负责发放。

这些办完,快过年了,宁哥儿也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同窗们许多人都是从外地到汴京读书的,过年只能留在京里过,宁哥儿这人不是那种喜好交朋友的,关系好的并不是很多,他更崇尚君子之交淡如水。

况且,他父亲是开封府府尹,他平日在太学极少露出自己的身份,若是带人回去,原本大家都是同学,都是一样的身份,可人家知晓他的身份,反而有一等不平等之感。

“这是我专门为咱们学舍准备的一坛咸鸭蛋,还有两挂腊肉,你们若是手头的钱用光了,记得吃啊。”宁哥儿说着挥手道别。

他虽然是个十四岁的少年 ,但论及学问办事,都令同窗心服口服。

从太学回到家中,他头一件事就是冲回去找娘,以至于路过蒋羡都没发现,飞奔去正院,留下蒋羡一脸发懵。

又说锦娘这里因为快过年了,正和阿盈青蓉她们商量年夜饭,祭祖的食物等等,没想到宁哥儿回来了,一回来就连忙行礼。

锦娘上前扶起儿子:“快起来吧,我正想着你要回来的。”

“娘,儿子想着快些来见您,所以今日提早回来了,不过,您放心,斋里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宁哥儿拍着小胸脯道。

锦娘觉得宁哥儿其实是最像她的孩子,并不像别人那般交际手到擒来,不爱占人便宜,行事该大方的时候大方,又很负责任。

但这般也是极其操心的命。

宁哥儿回来,定哥儿跟在哥哥身后做小尾巴,锦娘从来不会抬举这个孩子打压那个孩子,因此哥俩感情都很好。

他这么一回来,对门孟二郎孟三郎都过来说话,宁哥儿在斋学是好学生,平日在家也是府尹公子,一等衙内。

见到他兄弟二人,宁哥儿笑道:“贤昆仲怎么知晓我回来了?走,我们二厅说话。”

孟二郎学问不及长兄,灵活不及弟弟孟三郎,只打了个哈哈。倒是孟三郎道:“方才我弟兄二人从姑妈家回来,看到你家马车了,想着该是你回来了,一问还真是。”

“来来来,咱们三人清谈。”宁哥儿也颇喜欢和人讨论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

孟三郎是在蒋家吃完饭了回去的,家中妻子还在坐月子,他便去了书房,书房伺候的丫头,大红的袖子,趁着白皙的皮肤,腰间盈盈一握。

他心中一动。

原本他是没这份心思的,毕竟书香人家,很快有妾,妻子面上不好看,但孙氏又似乎很贤惠,罢了,现下孙家升官了,他也不能言行无状。

……

转眼到了除夕,去年除夕还有筠姐儿在家,今年只有他们一家四口了。

宁哥儿正同蒋羡道:“爹,我听说三房的新哥也过了漕试,明年和宣大哥一起参加省试?”

“是这样。”蒋羡点头。

宁哥儿笑道:“前些日子我回老宅给祖父母请安,又去长房见了延大伯,听他说准备办族学。不如把原先族里捐给咱们的三百亩都留作祭田,如此咱们蒋家薪火相传。反正我们家里也不需要那三百亩,爹何不做一番好事呢?”

在他看来许氏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他早就想办法了,只是之前也没什么好法子,毕竟大伯辞官了,他爹于情于理对长房也要照看,甚至从前还得每年回家祭祀。

但是就这么一直让许氏占尽便宜,他也不愿意。

自从当了斋长之后,他恨不得一文钱当两文钱花,一个月他两贯的生活费,每个月还能剩几百文。

锦娘和蒋羡对视一样,其实夫妇二人都猜出来儿子是对许氏不满,但锦娘立马支持儿子:“他说的也是,不如这几百亩田就捐给族里吧。说起来,长房大伯早已赋闲在家,他们家里虽然还算富贵,但也不容易。”

“好,那宁哥儿就代替我去说。”蒋羡笑道。

宁哥儿点头:“您若真的交给我办也可,您手书一封,我送过去就成。”

蒋羡无有不应的。

这事儿还真的办下来了,蒋延看是宁哥儿过来的,本来他们大人对年轻少年都是有些轻视的。不是说真的轻视,而是觉得他们办事容易冒失,可宁哥儿年纪不大,条理清楚,更何时蒋羡愿意把事情交给儿子办,也是极其信任。

蒋延又和侄儿交谈几句,发现他脑筋转的快,深明大义,如此便同意了。

此地如何拿回来,就是蒋延的事情了,让他去和许氏交涉了,他若这点事情都瞻前顾后办不好,那这个族长恐怕也是迟早让贤。

从族中回来,蒋羡觉得长子真的是长大了。

他明明生活很优渥,但是和魏七郎完全不同,是真的知晓人间疾苦,办事周全细致。因为只有这个理由,许氏拒绝不了,如此还能积攒族中名声。

许氏气到跳脚,但也无法,只能看到人了就大吐苦水,说蒋羡和锦娘夫妇的不是。这些锦娘已经免疫了,以前许氏就在她娘家人面前说她厉害,说蒋羡怕老婆,不孝顺老人云云。也一直都有人告诉他们夫妻,但顾忌彼此面子到底没撕破脸。

现在三百亩田拿走,许氏图穷匕见。

可她也只能吐吐苦水,因为蒋羡并没有把那三百亩拿回来自己用,而是捐给族里给贫寒学子读书。

骤然家中少了一半的收入,许氏娘家借钱的人也只是悻悻然回去。

锦娘笑着看儿子,忍不住夸赞道:“好儿子,做的好。”

宁哥儿笑道:“小事一桩。”

但锦娘不愿意总让儿子操心,管事儿的人都知晓,只要有事情记挂在心里,日夜寝食难安,除非事情办完,人的心情才会舒畅许多。

所以,她道:“年后你就在太学好生读书,家里的事情有你爹和我操持。”

宁哥儿喜欢帮娘做事,因为他从来都不会担心被背刺,且自己做的事情会被别人承认。

还未出正月,罗大说汴京她们庄子临近的这户人家要卖田,都是上等田,问锦娘买不买,锦娘现下有闲钱,当然要买。一亩差不多接近三贯,她把临近的一百亩都买了下来,一共花了二百八十贯,卖家把庄户的身契也交给了她。

这些事情就让罗大去处理,罗大很快办妥。

如今锦娘这里是大的投资不会做了,反正女儿出嫁了,这是大头的钱已经出了。两个儿子的宅子地和铺面也准备的差不多了,锦娘靠着卖刺绣也差不多积攒了上千贯的私房,因此,她就谨慎起来。

一个人最风光也不过那几年,要不说守业更比创业难,就是这个意思。

没办法,别人都有祖产可以继承,便是连对门孟家,听闻当年孟老爷子临死,留下万贯家财,所以孟家才如此殷实。更别提蒋延、张九郎,家资都非常丰厚,这是她们先天就不能比的。

锦娘她们只能够自己挣了,所以钱都得精打细算。

就像去年园子里的竹子,夏天她生辰过来,就卖了差不多十根,就赚了两贯。今年春天种些竹子,夏天茂盛时,可能卖的更多。

蒋羡如今也不怎么买古董了,上次女儿陪嫁,还陪了他平日购置的古董去,很是长面子。

像园子里的花,锦娘观赏的差不多了就让罗大家的处理,她自己去联系卖家,到手的钱上交一半就行,如此都有赚头。

来钱快的放印子钱,干股都容易,但是她觉得风险太大,这都不是正道,还是赚些老实钱,人也安心。

想到这里锦娘又开始做绣花,以前用的纱屏,都是在大名府的时候绣的,有些陈旧了,她放到库房里,将来来客了可以摆设,自己则能绣一幅新的,摆在自己家中。

罗玉娥和魏雄年后过来了,锦娘道:“下个月初,筠姐儿恐怕就要生产了,我定然要过去的,请您二老过来,也是帮我照看一下定哥儿。”

她们老俩口当然同意。

罗玉娥还问起:“我听说你们对门的也有人生了孩子?”

“是啊,您都忘记了,我还过去吃酒了的。”锦娘笑道。

“我记起来了,仿佛生的是女孩儿,遭罪的很,恐怕还得继续生。要不人家说,子多母罪。”罗玉娥她年轻的时候,月事一个季度才来一次,所以孩子稀少,她生两个还好,那些生十个八个的,说出去是人丁兴旺,其实也受罪的紧。

锦娘点头:“可不是,对了,我听说弟妹有了身子了?”

这个弟妹说的是张平君,罗玉娥听闻就道:“过年的时候怀上的。”

“她既然有了身子,有没有让您去照看一二?”锦娘道。

罗玉娥打了个哈哈:“她身边多的是人照顾,也不缺我。”

锦娘心想宁哥儿读书稍微自觉一点,定哥儿本就是个小泥鳅,平日还得锦娘押着读书,恐怕也不会听自己爹娘的话,故而只道:“既如此,我就让定哥儿同我一起去她姐姐那儿,反正他还小呢,至于您和我爹白日帮忙看一下房子,若弟妹那里有需要您二老就过去。”

“哪里用这么麻烦,我们俩帮你照看就是了。”罗玉娥如此道。

锦娘摆手:“这孩子原本没到正月就开始读书,我正想让他休息几日,他爹平日都在衙门办事,是管不到他的。”

小孩子天性虽然都天真,但他们本能也知晓谁特别好说话,谁不敢对他怎么样。像罗玉娥和魏雄对他,本来就是外孙子,不敢真管,小孩子就会瞅准你这点,耍赖哭都是常有的。

罗玉娥以为锦娘觉得她们肯定要亲近儿媳妇的,所以这般处理,心里不好受,因此决意和丈夫在此好好帮女儿看家。

他们俩到底是主人家,白日蒋羡不在家时,起到一个镇定的作用。

晚上等蒋羡回来,锦娘便同他说了:“反正我若是不在家,爹娘怕是罩不住他的,我也不放心,还不如一起带过去。”

蒋羡拉着锦娘的手有些不舍:“真的要去么?你去了魏家那边会不会觉得咱们太过了……”

不是蒋羡不关心女儿,而是怕因为此事有芥蒂。

锦娘笑道:“恰好是魏夫人让我过去的,说是长房范氏、王氏生产时,母亲都去的,否则我原意是等女儿发动了,让人过来立马喊人的。”

“既如此,你过去住几日,也别想家里。我都回来的,放心吧。”蒋羡还想说些别的话,但现在这个时候不太适宜了。

倒是锦娘留了阿盈下来主持各处人情往来,让青蓉把她的包袱缩减到两个,她不是真的娇弱的妇人,曾经从江陵到汴京时,吃下等饭,啃冷炊饼,一捧蚕豆就喜滋滋的人,到人家家里,最怕的就是给人家惹麻烦。

也可以说她不大气,但她这个人就是这般。

不过,她也道:“打赏的钱多装些。”

她帮儿子也是两个包袱,换洗衣裳鞋袜,洗漱用品等等。

但给筠姐儿是带着东西去的,几件柔软的捶洗过的旧衣服,这般婴孩穿着不会觉得不舒服,还有让悯芝做的襁褓,包被、小衣服,胎帽、小袜子、口水巾,裁撤的尿片,小孩子用的浴盆浴巾全部都准备着。

悯芝毕竟以前在锦娘店里就是专门裁童衣的,自从去年筠姐儿有孕,锦娘就让她不必做旁的针线,专心做这些。

没想到这个时候孟夫人带着儿媳妇们过来串门,见锦娘如此道:“蒋夫人这是送去魏家么?”

“不是,是去魏家。我们这亲家家里说儿媳妇们生产,都让娘家母亲去陪着安心些,我也听着挺好,这不,准备明日就过去。”锦娘笑道。

孙大姑娘在后面听着,不知怎么有些失落,她本以为嫁入那样的高门大户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没想到魏家竟然如此体贴。

孟夫人笑道:“这可太好了,有亲娘在身边比什么都强。”

锦娘也把自己准备的物件说给孟夫人听,看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孟夫人倒是没有孙大姑娘清楚,孙大姑娘倒是很热心,给了许多建议。

“想必你家女儿肯定会生个儿子的,若是肚子尖尖的话。”孟夫人说奉承话。

锦娘笑道:“我这般想的,他家若是露出嫌弃,我抱回来养着便是了。反正男孩子的衣裳和女孩子的衣裳我都备下了,早前我家大娘出嫁时,还有百衲衣都备下的。我不在意那些,他们还年轻呢。”

孙大姑娘想这才是真正让人安心的话,她娘总说不嫁也可以,但她不嫁就很有可能将来孤苦无依,娘又说不能重男轻女,一定要喜欢女儿,可孟家若是嫌弃女儿,她会把外孙女接到家里养着吗?

孙大姑娘并不是说她娘不好,但是她说出来的东西总觉得不切合实际,看蒋夫人就从不说那些口号,人家就能够送女儿去女学,回来京中请进士教四书五经,出嫁给女儿的嫁妆几乎是她的十倍。

现下女儿生孩子,她亦是准备充足过去,不让自己女儿有后顾之忧。

日后她对女儿也要这般才行。

次日,锦娘带着定哥儿去了魏家,直接就到了栖霞阁,住在西厢房中。

晚上魏家要安排筵席,锦娘也推辞了:“她随时都可能生,我还是守在身边,若不然便是吃饭也不放心。”

这些话她知晓说出来会让魏夫人不悦,因为有点侵犯到别人的利益了,但是既然叫了她过来,她就得负责。

这点上宁哥儿和她是一样的,若是不做倒是罢了,要做一定要做的不遗漏。

当然锦娘她们过来,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定哥儿了,宁哥儿越长大,身板越魁梧,整个人英气逼人,说话又十分有主见,并不轻易受人摆动,魏七郎时常喊他出去,他都未必出去。定哥儿长开之后,结合锦娘和蒋羡优点长的,皮肤雪白,人小小年纪,睫毛长长的,和锦娘亲近极了,让众人羡慕。

筠姐儿有了母亲弟弟在身边,紧张情绪刹那间就没了,她清楚娘会比她想的更周到。

到了晚上,发动起来,锦娘就打发人把耳房的稳婆请过来,她吩咐人准备热水、新剪刀,又让厨房熬下参汤备下。

稳婆都道:“七奶奶胎位正,此时羊水破了,怕是快了,您准备的也及时。”

锦娘笑道:“您好好接生,到时候这些都是您的。”

稳婆见她拿的是一对金镯子,眼睛一亮。

外头魏七郎走来走去,倒是魏夫人道:“你也安生些,总归她母亲在里面呢。”

魏七郎看向他娘道:“娘,也不知这胎是儿还是女,若是姑娘,您可别——”

“放心,我若还用你嘱咐,那我就白活这么些年了。你媳妇儿进门就能怀上,显然是多子多福的,再看她娘,也是先开花后结果。”魏夫人说完,还有点心酸,儿子倒是连这般的事情都留心到了。

也罢,魏夫人想顺利生产总还有希望。

母子二人沉默时,里面正听见婴啼,原来是筠姐儿生了个女儿,母女俩都平安无事。

……

锦娘抱着孩子从里面走出来,看向魏夫人和魏七郎,如释重负:“不负亲家所托,总算是顺利生产了,我也是心安了。”

这么小的孩子还看不出什么来,魏七郎却是喜的手足舞蹈,不知怎么说才好。

魏夫人看了儿子一眼,哭笑不得的对锦娘道:“这孩子不抗事儿,多亏了你在这儿。”

“要我说还是您请的这稳婆有本事,听闻是能正胎位的,胎位正了,孩子顺利出生也容易。”锦娘笑。

二人互相吹捧一番,锦娘又进去把孩子交给乳娘,如此才松了一口气,也为女儿高兴,女婿到底是对女儿真心的,一直打听女儿如何……

如此,她也能深藏功与名,事了拂衣去!

第148章

原本以为至少住好几日的, 没想到当晚就生产了,后续,锦娘等洗三之后, 方才回家。定哥儿在自家静不下心来读书, 在魏家拿着一本书装爱读书,锦娘心想这搞假学习的态度得改改。

好在回来月余,定哥儿就一切如常了。

孩子小的时候习惯一定要培养好, 还好现在锦娘一切精力都放在小儿子身上, 定哥儿这个年纪在现代差不多上小学一年级的样子,还来得及。

蒋羡白日不在家里, 也管不到孩子,锦娘每日督促, 让孩子的功课跟上, 只要功课跟上, 学起来有成就,学习习惯又好,即便科举不成功, 将来恩荫考锁厅试过了也好。

总归, 能够读书还是先读。

定哥儿功课写完,锦娘才摆饭,正好蒋羡回来,看到他们母子才知道,还有些惊讶:“平日这个时候不早就吃完了么?”

“功课没写完, 自然得先写。”锦娘淡淡的道。

蒋羡被刺了一句, 同情的看了儿子一眼,即便是小儿子,妻子都没有放松任何要求。他很快调整心态坐下, 还笑道:“今日吃什么?”

锦娘恢复如初道:“今日吃虾,还煮了冬瓜肉丸汤,你们俩多吃点。”

虾是她吃的,别的肉他们父子吃,锦娘吃了半碗饭,小半碟白灼虾,蒜蓉时蔬。

用完饭,就是亲子时间,锦娘和蒋羡都一起陪儿子去园子里玩儿,定哥儿又是要打秋千,又是要蒋羡做花环,锦娘则同蒋羡说些悄悄话。

“这么些日子,你儿子真是气死人了,嘴上我说什么他都说好,私下又是一套,所以我就坐在他旁边盯着他,太累了,比做针线活还累。”锦娘向蒋羡抱怨。

蒋羡忍不住直笑:“你就是太认真了。”

锦娘道:“其实我也知道读书是天生的,那些贫家子弟有天赋者,恨不得凿壁偷光学习。可是让他养成一个好习惯,至少日后他做别的事情的时候,不会一直拖拉,也不会分心。”

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得把习惯培养好。

无论日后经商还是读书还是打理家业,专心,执行力强的人做哪一样都会成功。

蒋羡听的直点头,他又道:“咱们买了一百亩地,到时候建了庄子吧,偶尔还能去住住。”

“这还用你说么,我已经让人去办了。”锦娘笑着。

蒋羡感叹一声:“朝堂如今已然是非黑即白,便是我身处其中,也觉得很难作为。”

如今的蒋羡虽然靠近申党,但是也没有完全投靠,他和集贤相还有书信往来,和范大学士关系也不错。

但压力越大,他反而越能如鱼得水。

这一点上,他们夫妻不同,锦娘是压力大就赶紧解决,快点处理完就好,蒋羡则是压力越大机会就越大。

“你二哥现在才是真的拔尖了,但我觉得他有的时候也未免太狂傲了些。”锦娘也听到蒋放的一些事。

蒋羡道:“平心而论,他是个极有才干的人,但这个人太过桀骜。个人能力太强,但是他要办的事儿不是他个人强就好,况且此人容易意气用事。”

其实蒋放自从上任以来,不许他几个儿子贪污,约束很严,也是办了不少好事。

但就像蒋羡说的,凡事走极端了,就很容易毁谤于一身。

虽然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孤臣,只不过圣意难测。

自古良臣难遇圣主啊。

说起这些气氛不免沉重些,锦娘笑道:“对了,我家里有些布,我怕发潮,打算这次端午的时候送礼送出去。”

“这些娘子安排就好。”蒋羡说完,看定哥儿站在秋千上玩的咯咯直笑,他也忍不住笑了。

到了五月,锦娘把礼走完,正逢外孙女明月百日,魏家上次洗三因为太冷,只在族里办了一场,这次百日宴大办。

锦娘这边自然早些过去,筠姐儿身上穿着石榴红牡丹团窠纹的褙子,头上戴着金冠子,看起来年轻雍容。

母女二人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娘,早盼着您过来了,您也真是的,我生孩子时,完全是您指导得当,月子您还时不时过来。等女儿好了,您又不过来了。”筠姐儿抱怨。

锦娘笑道:“还不是你二弟,喜欢耍滑头,我得看着他做功课啊。”

筠姐儿一想也是,她已经出嫁了,也不能让娘还以自己为中心。这也是她喜欢娘的缘故,实话实说,该帮就帮,不会强忍着不说,到时候各种埋怨。

说起功课,今年参加省试的宣哥儿没过,魏六郎也没过,反而是蒋家三房那户丧父的贫孤之子中了,虽然是五甲,但有蒋羡这个族亲在,还能提携一二。

筠姐儿道:“六嫂脸色可难看了,大哥恩荫出仕,前途也算是稳当了。如今虽说宰相可荫十人,执政八人,侍从六人,然而自从裁撤三冗以来,这些荫官七成都是在馆阁秘书处,进入核心地位的少之又少。我公公虽然并非宰相,还有名额,但是她希望郎君和六哥一起恩荫。”

“这不好,恩荫泛滥了,若非万不得已,这不是正道。”锦娘摆手。

她还是希望女婿能够靠自己的实力,反正这孩子现在年纪还不到二十岁呢,正是读书的时候。否则,即便一时走了捷径,将来恐怕也追悔。

筠姐儿颔首:“女儿也是这个意思。就是郎君也是这般想的,依我看,郎君和六哥似乎有些……也不能说不对付,但总是有些比较之心。如此,女儿也能利用这些,让郎君好生读书。”

锦娘听了,满是欣慰:“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进了栖霞院,锦娘看了明月一眼,忍不住道:“这孩子才百日,就看起来漂亮的很,想必将来肯定也是个美人坯子。”

“娘,我总觉得人漂亮只是皮囊。就像宁哥儿,只要他一开口,大家不会想到他外貌如何,只会觉得他才学好,人靠谱,谈吐清雅,将来必定是雏凤。”筠姐儿想到弟弟都会觉得更有安全感,就跟母亲给她的感觉类似。

锦娘看向女儿:“你能这么说,说明你已经长大了。”

母女二人又说了些私房话,筠姐儿突然道:“娘,您记得咱们以前隔壁的江颂么?”

“看你说的,我当然记得,她家也不过搬走一二年吧。”锦娘努力回忆了一下,她最近天天待在家里管儿子,外头的事情都不怎么关注了。

筠姐儿道:“她嫁到柯家去了,日子过的不好,柯家冲着她的嫁妆去的。她那个丈夫看着老实,其实只听他母亲的话。”

“定的那样急,也不考察一二,心急就吃不到热豆腐。”锦娘摇头。

不过,她很诧异:“你是怎么知晓的?”

筠姐儿道:“是容妈妈帮我去甜水巷收租子,在路上遇到了江颂的妈妈,她见到容妈妈直哭呢,这我才知晓的。但我如今也只不过是魏家的小儿媳妇,自个儿还没站稳脚跟呢。再者,人家家里的事情,她有兄弟有爹娘,哪里轮得到我出头。”

现下筠姐儿大小也是个小富婆了,甜水巷和洛阳三百亩的庄田收入,也是大几百贯,她本人还有月例银子,因此日子过的还是很自在的。

所以,她很珍惜,并不胡乱出头。

锦娘点头:“家务事很难管的,她娘也真是的,孩子年纪比你还小点,那么匆匆的嫁了出去,几万贯的嫁妆不被侵吞蚕食才怪。”

母女二人也就不提这一家,因为很简单,和离再找下家就是最优解,否则在那泥淖里怎么都挣扎不出来。

外面魏夫人派人过来,锦娘才出去。

魏夫人见着锦娘,见她头上没戴冠子,而是用透明的素绡包上,绡上绣着浅浅的粉荷,发间都用玉帘梳插上,胸前戴着水晶项链,手上戴着白玉玉镯,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爽。

“你这身爽利。”魏夫人笑。

锦娘道:“您不知道我不耐烦戴金冠子,不怕您说,太重了,我头皮上次都有好深的印子。”

魏夫人总觉得蒋羡夫妇完全没有做长辈的自觉,俩人还是特别年轻的感觉,看锦娘还是整个人灵巧,说话也完全和筠姐儿没什么差别。

“你呀,怎么还说孩子气的话。”魏夫人忍俊不禁。

锦娘道:“在嫂嫂这里,我也就不装相了。”

二人说话间,宾客云集,锦娘身处其中,见这场宴会办的极其盛大,百日宴也称认舅礼。宁哥儿和定哥儿都一起过来了,宁哥儿代替全家送了外甥女一枚长命锁。

大家还起哄让宁哥儿抱明月,宁哥儿小心翼翼的接过她,因明月是小名,孩子大名还未娶。魏大老爷看魏七郎还在那儿傻笑,气不打一处来,倒不是说宁哥儿毛头小子就如何,但可以示好一二。

“贤侄,不若替我这孙女娶个大名?”魏大老爷自己上了。

宁哥儿有些诧异,但他谦虚几句,略思忖几句,就笑道:“《诗·陈风·月出》中说月出皎兮,皎又有洁白的意思,不知尊翁,表兄意下如何?”

魏大老爷和魏七郎都说好,锦娘在一旁听着也放心下来,又暗忖,一个皎字简洁明了,倒是不错。

外孙女的名字便也定了下来,不管这次为何让宁哥儿取名,内行看门道,说明这是魏家对蒋家的礼遇。也是蒋家本就是绍公之后,宰相人家,如今兄弟二人同登进士,子弟仍是不俗,将来恐怕另有一番造化。

从魏家回来,宁哥儿在马车上看书,定哥儿又是闹着坐哥哥怀里,又是要哥哥陪着玩儿,被哥哥骂了一顿,上前讨好,惹的锦娘发笑。

去年冬天冷,今年夏天热,锦娘喜欢晚饭后到园子里散步,当时余晖未散,这么散了半个月发现脸上长了晒斑,黑了许多,也不敢随意出去了。

夏日,她买了一种凉纱,请裁缝过来给全家都做了两身衣裳,透气了许多。

定哥儿做的新衣服不多,他哥哥之前八成新的衣裳都拿来给他穿。不是锦娘舍不得,而是衣裳都是极好的,若是丢了太过浪费。

自家人不会嫌弃自家人,但是给人家外人,人家难免觉得是施舍。

夏日过完,中秋将至,今年定哥儿七岁,宁哥儿十五岁了。

弟妹张平君马上就要生了,锦娘亲自过去探望了一回,听闻怀相不错,倒也放下心来。

“我也是生了两遭的人了,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张平君说话倒是颇为妥帖。

锦娘笑道:“反正我洗三的礼,已然是备下了,到时候直接过来。不如让爹娘这几日从庄上过来,也帮你照看一二?你待如何?”

张平君当然同意,家里有长辈在更好,她私心想着让自己爹娘过来帮忙,可是姑姐说的也是这个理,人家筠姐儿生孩子,魏家留她都留不住,如此方是长久相处之道。

其实张平君有时候也很佩服她,人怎么才能做到没有这么多欲望的。

事情做好,不抢功劳,若是人家冒犯,还立马翻脸。

“姐姐安排的极好。”张平君笑。

等九月瓜熟蒂落,张平君又诞下一女,锦娘也没偏心,照旧两个大的送的什么,她就送的什么。

小外甥女百日时,又是一年了,锦娘都觉得这日子过的也忒快了,外孙女皎皎也一岁了,抓周的时候这孩子抓了胭脂盒子,都说她将来肯定是个爱美的小娘子。

锦娘和张平君都来到魏家,等抓周完,她们内眷在一处说话。

筠姐儿道:“六嫂不知怎么了,又帮六哥弄了个通房,方才那绿衣的丫头就是刚开脸的。”

“这般下去,她郎君还能读的好书么?你弟弟房里我是不放人的。这个年纪,还是读书为上,否则一旦分心,要收回来可是难上加难。当然,这对于天赋异禀的人来说没什么,但对于普通人还是免了。”锦娘可不赞成。

即便是宁哥儿,婚前她是不会放什么房里人,但婚后这取决于他们俩口子自己。

筠姐儿也同意:“我也这般想的,但大抵便是因为六嫂觉得此番能够让六哥舒心吧。”

这个逻辑锦娘能够get到,就像某些出轨的男人回到家因为愧疚对妻子很好,这王氏一开始也是别扭,现下手到擒来。

锦娘对她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姑爷正读书,万万不能分心。”

筠姐儿颔首。

在一旁的张平君听着,也赞同道:“便是这般,其实就是我们家中,我娘在家御下极严,也不会随意这般的。”

筠姐儿笑道:“舅母说的是。”

“明年又是解试,到时候又是新一轮了,好好准备着吧。”锦娘道。

张平君在旁问道:“我听说咱们宁哥儿明年也要参加解试。”

锦娘笑道:“他已经拿到解额了,但他年纪不大。我和他爹说让他参加一场,如此也能提前感受一二。”

谁也没有指望宁哥儿中,宁哥儿其实前几次在太学考的不太理想,但他绝对会刷题。因为他不是什么天赋性选手,之前想着博览群书,后来发现这般学,学的太杂,非常容易没有针对性,且这般也很容易分散。

想要过科举,还是得不停的刷程文,按照科举的要求去做。

几人进到栖霞院,听筠姐儿又道:“明年解试,二房的八弟据说也要参加。”

“这是好事儿啊,大家一起参加,彼此也能争个高下,便是连苏州的郝家郎君也要过来呢。”锦娘笑道。

另一边孟三郎也是打算参加解试的,家里恩荫没有他的份儿,对他而言,科举属于唯一正道。孙大姑娘正同他娘道:“明年上京的学子多,您若是帮妹妹相看一个学子,日后也好。”

周四娘子道:“你嫁的孟家尚且是官宦人家,你妹妹难道只配说一个普通学子不成?”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孙大姑娘总觉得这些年她和母亲也有虢隙了。

周四娘子也知晓自己说错了话,正道:“此事就不劳烦你操心了,你妹妹说起来今年也不过十七岁。咱们汴京的姑娘这个年纪都不算迟的,你看江家姑娘随便嫁了,如今哭哭啼啼的,家里人气冲冲接人回来调养,可再调养到时候还不是要送回婆家。”

有江颂的例子,孙大姑娘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她又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娘,我这约莫是又有了身子,这感觉和上次怀姐儿是一样的。”

这次,她希望生下个儿子,如此也算是圆满了。

周四算了算日子,这离上次她生下孩子,也差不多有一年多了,又看了看女儿:“那你好好养着。就是你那个婆婆,我瞧着平日私心太重了。”

她在周家的时候,蒋氏最后在嫁妆上暴露的,平日月例衣裳首饰四个姑娘都是一样的。

这些孙大姑娘倒是不在意:“她倒好,您看我这能够三不五时的回娘家,也能看出她这个人很好哄,不是那等故意刻薄的人。”

周四娘子只觉得女儿被pua了,她摇摇头,倒也识趣的不多说什么。

又听孙大姑娘问起:“娘,姨爹现在声势浩大,怎地不把舅舅他们弄回来?”

想到这里,周四娘子当然也觉得奇怪,书里写的是蒋羡把人弄回来的,可蒋羡并没有把周存之弄回来,蒋放就更难了。

孙世琛说过周存之当年投靠的是集贤相那一党,连集贤相现在都龟缩着,周存之这里恐怕是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可她也不能同周三娘子说这个话,说白了,她和周存之的关系也很一般。一年到头,话也没说几句,周存之在周家属于最大的利益所得者,他亲弟弟也被蒋氏捧杀的,只知道吃喝玩乐,没太大本事。

这些事情她就不好说了,连三姐姐素来和他们交好的,都是以自家为主,她就更犯不上了。

又说锦娘从魏家回来之后,把钗环卸掉,头发放下来,整个人放松下来。

哪里知道刚坐了没一会儿,见蒋羡派人传信过来说申相愤而辞相,蒋放接三司使的位置。

此时,蒋放的个人职业生涯算是到了顶点,因为圣上还要重用申党,把执拗的申相公打下去,运用孤臣蒋放。

锦娘立马准备了贺礼,直接上门过去那边,没想到许氏来的更快,早已到里边坐着了。

别看许氏平日礼佛,很是淡然,一般这种锦上添花的事情,她的速度比锦娘快多了。锦娘进来就同忙的不可开交的周三娘子道:“真是恭喜了。”

周三娘子笑道:“哪里的话,你们快帮我待客吧,我都分身乏术了。”

锦娘自然帮着宴客,许氏倒是想跟着一起,但她如今已并非官眷,别人介绍的时候说她是大嫂也不对,毕竟蒋放有养父母在,似锦娘这样,开封府府尹夫人都认识,就不必介绍了。

在蒋放家里忙活了半天,饭都没吃几口,回来时减肥餐是吃不了了,她啃了几块椒盐排骨,一块五花肉,才觉得胃里舒服了许多。

“下次迟一点过去,送完东西就走,否则就一直拉着干活。”

阿盈也捶着自己的腿:“娘子,您说申相下去了,放二爷如今又上去了,咱们郎主呢……”

锦娘摇头:“以前官家总觉得申相结党,蒋放是孤臣直臣,一切出于公心,但谁都知道他是申党,还不知道如何呢?”

“那咱们要怎么做呢?”阿盈问。

锦娘笑道:“明年宁哥儿要参加解试,咱们家定哥儿要请业师,闭门读书罢了,至于郎主的事情,郎主自有分寸。”

蒋放上位,倒是不会对付蒋羡,蒋羡依旧还是开封府府尹,他在开封府政绩显著,打假货抓犯人清理陈年旧案。

只不过到了次年八月,朝堂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还炙手可热的蒋放被贬谪亳州,同时数年前被贬的集贤相则被重新启用。

周四姑娘听的瞠目结舌,她看了看自己的小女儿,暗叹一声完蛋了,二女儿的亲事本以为有挑选的余地,如今怕是都要受到牵累了。

而对于锦娘家里而言,最大的喜事莫过于十七岁的宁哥儿解试过了,还位列前三,准备参加明年的省试。

第149章

大雨倾盆而下, 电闪雷鸣,屋檐滴下的水仿佛怎么也断不了……

很难在秋天,还下这么大的雨。

定哥儿从游廊走回来, 如此鞋子衣服下摆都湿透了, 锦娘让下人拿了他的衣裳,直接在屏风后换了,再写功课。

“儿子, 快写。写完咱们早些用饭, 今日雨下的太大了,你爹爹还在衙门, 也不知道何时回来?”锦娘很是担心。

作为开封府府尹,蒋羡不仅得把大雨形成的内涝处理好, 还要妥善安置灾民, 还要对上面交代, 可谓是忙的不可开交。本来今日他休沐,都得早早起来。

雨下的天都乌黑起来,锦娘帮儿子点了两根蜡烛, 定哥儿就在一旁认真写功课。

她又跟阿盈一起去了内室, 不免道:“原本姑爷和宁哥儿一起过了解试我正高兴呢,偏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郎主如何?”

这般形势之下,难免人人自危。

阿盈道:“可是集贤相之前也很欣赏咱们郎主啊。”

“党同伐异,非黑即白, 矫枉必须过正。即便集贤相本人对郎主没什么意见, 可是会有一帮人裹挟而上的。”锦娘虽然并非官场中人,但越是旁观者,反而越看的清楚。

就像锦娘作为内院主母, 阿盈是她最得力的帮手,她若不喜欢谁,锦娘也不好强迫阿盈接受,也会看阿盈的面子,毕竟阿盈可比别人更亲近,更得用。

换做集贤相也是一样的道理,蒋羡此人虽然并非申党铁杆,但是申党得势时,他算是努力为申党办事。集贤相的人马难道会姑息他不成?

他这个位置,人家肯定是要换自己人的。

当年郑氏嫁给蒋六老爷,照样是把六夫人的人马都换了。

阿盈听了也隐约担心,但锦娘稳得住:“不打紧,这些年,咱们家里产业也置办的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大的用钱的地方,够咱们用了。”

做不了官就养望也是很好的,反正这么多年,蒋羡也做了许多年官了。宁哥儿读书科举靠自己,定哥儿也势必要跟上哥哥了。

这般想来,她自己也轻松许多。

阿盈缓缓点头,这些年回京,大小姐出嫁虽然花了不少银钱,但娘子愈发扩大了家业。邸店扩大了,吴县的田多买了一百亩,汴京买了一百亩田,太学附近的二进三阔面的宅子,也算是多有进益。

况且连自家园子的竹子、花朵、荷叶、莲蓬,还用池塘养鱼养虾,进益不少。

这几年自从大姑娘出嫁后,娘子金银首饰不再打了,还把以前太过陈旧的卖了一部分,那些旧年的绢布茶叶也是常常处理,家里其实挺殷实的。

盘算了一遍产业,锦娘的现钱如今连阿盈和蒋羡都未必真的知晓有多少,反正她就那么攒着,也颇为可观。

不算那四千贯兑换的金子,差不多有两万贯了。

许氏这边却把这些年遭遇的苦楚,小叔子俩口子如何不把她放在眼里,婆婆郑氏怎么打压她,一股脑儿的跟蒋晏说了。

蒋晏扶住他的肩膀道:“老妻辛苦了。”

许氏这些年丰腴了许多,自从生下筝姐儿之后,她就这般了。家里还请了个还俗的尼姑烧素菜,饶是如此越吃越胖。

但她素日常以简朴自持,很少裁新衣,以前的衣裳把身上的肉勒的紧紧的。

可她脸上的晦暗,眼皮的浮肿,蒋晏也是看在心中的,知道他们受苦了。

许氏笑道:“有你这句话,我怎么可能会受苦,索性一切辛苦都没有白费。”

“是啊,这些年我跟着他老人家编书,获益匪浅,如今也正是拨乱反正的时候了。”蒋晏负手而立,似一把要出鞘的剑,寒光闪闪。

许氏想起蒋放,噤声不谈,但她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族里那些帮忙蒋羡欺负过她的人,她绝对会一一报复过去。

比起蒋家兄弟三人的遭遇,孙世琛就已经被罢黜了,本来孙世琛还存在一丝侥幸心理,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大官,应该没人注意到。

没想到他竟然也遭到罢黜,孙世琛和周四娘子欲哭无泪。

周四娘子自己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事情,别看她平日头头是道的,乍逢其事,她先去了蒋放家中找周三娘子。周三娘子倒是极为冷静,她要跟着蒋放被贬,东西得准备好,如果是被贬官,是无法住在官衙的,要自己在外赁宅子住下。

四个儿子也得都跟着过去,她事情多的很,看到四妹妹,遂道:“你们不是还有老家么?回老家去吧。”

周四娘子觉得自己住的好好地,做什么要回老家?古代可不似现代,一会儿就到了。舟车劳顿,非常容易得病……

周三娘子也是言尽于此,她不知道丈夫会不会起复,她会跟着过去,嫁鸡随鸡嫁给随狗,丈夫满身才干,她不忍心如此。

这边周四娘子思忖的时候,蒋羡这个时候回来了,此时已经是次日清晨了。

锦娘让浴房备下热汤给他沐浴,沐浴完出来,让他换上舒适的衣裳,又端来热粥细点小菜几样。

“每次我无论多难受时,娘子为我打点好一切,我就什么也不怕。”蒋羡喝着粥,总觉得身心俱疲的他算是轻松许多。

锦娘笑道:“大不了就辞官,我想好了,咱们家宁哥儿本也没指望他如何的,但是他现在发解了,这么说考中省试的机会就有五成了,如此一来,咱们你在家养望,儿子也能维持门楣。”

蒋羡道:“娘子,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了,我不是蒋放,凡事走极端,但是皇帝还是顾念旧情的,只是贬谪了他,并未牵连甚广,连他连襟孙世琛不过是被罢官了。”

“凡事不走极端,中间人物,也很容易被排挤啊。不过,你放心,我肯定养的起你,附耳过来。”锦娘对他招招手。

蒋羡还不情不愿的,听到锦娘说了数字,睁大了眼睛,还掏了掏耳朵:“你不是说最近不是很景气吗?怎么这么多钱。”

要知道家里可是办了一桩大事,女儿出嫁,可是花了多少银钱啊。

“反正告诉你,就是让你知晓咱们俩年底又有银钱进账了,所以你当不当这个官都无事。反正,咱们儿子也要出息了嘛,你在家好好教导定哥儿。”锦娘笑道。

蒋羡却是摇头:“你看周家,周大老爷就是起复不成,周存之势单力薄的,如今集贤相上任,恐怕他才能够回来。”

“谁能这个时候想起他啊?”锦娘不解。

蒋羡莞尔一笑:“我呀,做个顺水人情呗。”

“你做官也真是做成精了,不过,你大哥如今回来了,也没说替你二哥说一句话。之前你二哥当时回汴京,他还说要他谋官职呢。”锦娘道。

蒋羡扯唇一笑:“你在说笑话,此一时,彼一时。天下哪里有什么奸臣贤德之人,不过是顺势而为还是逆势罢了。”

次日,天光放霁,汴京一如往昔。

对门的孟夫人过来了,这几年乔昭仪又生了一女,被封为婉容,作为姐姐的孟夫人算是高兴坏了。这次什么这个党那个党的事情,才没有波及到她,所以她心情完全不受影响。

“蒋夫人,怎么着,我听说你家女儿这几日生了。”

锦娘笑道:“是啊,刚满月呢,我才去过。”

魏七郎发解了,筠姐儿诞下一子,说起来筠姐儿和她妯娌王氏倒过来了,王氏是生了一子后,接着生了一女。

孟夫人笑道:“恭喜恭喜。”

“也没什么好喜的,如今正愁明年省试呢。”锦娘道。

孟家长子倒是很出色,老二不甚行,孟三郎读书也还算可以。所以孟夫人压力也不是很大,反正有一个儿子压住庶出的就好了,老二恩荫不愁没官做,老三是比不上的。

孟夫人笑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您家大郎肯定成的。”

两人说着话,孙大姑娘为娘家心焦,但也庆幸自己当机立断选了孟家,再看蒋夫人照样谈笑自若 ,神采奕奕,似乎风声鹤唳的朝堂局势没有半点影响。

几人正说话间,一时听闻筠姐儿过来了,这次集贤相能够上位,也完全是因为魏大老爷的举荐。魏大老爷如今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他原本觉得申相不错,可后来见种种措施,矫枉过正,觉得反而对黎民百姓并非好事。

筠姐儿作为宰相儿媳妇,备受礼遇,孟夫人都讨好的站着,见她进来也不走,还专门只为说一句话。

“大姐儿回来了,你母亲方才正夸你呢。”孟夫人道。

筠姐儿并不自矜身份,反而执晚辈礼:“我母亲常说她不在家,您常常过来说话,彼此处的极好,正好我带了些茶来,您捎带些过去吃,若是好,我下次过来。”

孟夫人拿到手喜不自胜,出去还同几位儿媳道:“那蒋家大姑娘真真是好,人不拿大,说话又妥帖。”

孙大姑娘想起三姨母所言,皇上必定还是支持新政的,只要支持新政,申党人依旧会启用,将来魏家未必善终啊?

就像申党权势滔天时,也没想过这一日。

然而筠姐儿哪里用她操心,人一走,她就亲昵的坐在她娘身边。

“也不把皎皎带回来。”锦娘笑道。

筠姐儿道:“皎皎在我婆婆那里呢,大嫂家的两个侄女都照看着她,我这才放心回来。”

锦娘道:“小孩子小的时候最喜欢和自己的爹娘一处,你日后若要带孩子们,就少回来,有事打发人送信就好。”

“您去魏家去的也少,我肯定也得回来看看您,我生哥儿的时候,您可是陪了我好几日。”筠姐儿想娘为她付出这么多,虽然偶尔也会抱怨几句,但是完全是一切为她着想。

“现下你儿女双全的,我也放心了,日后也留心些,儿多母苦,生育太多可不是好事。”锦娘还是告诫。

筠姐儿回来当然不是扯这些的,她正同锦娘说起宁哥儿的亲事:“这次宁哥儿过了省试之后,不少人找我打听,其中有一户姓朱的人家,她家原籍洛阳,虽然生的并不算出彩,但是性情极好,娘,您有空不妨过来,我与您引荐一二。”

这当然是女儿的好心,但是锦娘对待这样的事情都是很认真的,蒋家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小官人家,儿子亦是有才有心思的人,因此找寻儿媳妇的事情,还是得慎重。

“引荐就不必了,有缘自会相见,如今党派林立,还是先缓一缓。况且,等你弟弟省试之后再说,现在还不能让他分心。”锦娘笑道。

其实她出门时,也会认识一些人,但是这是要花长时间去打探的。

且男子和女子不同,这是个现实问题,所以锦娘没有那么担心。否则找一个似许氏那般,表面看着不错,其实只是驴粪蛋外面光。

说起许氏,锦娘就笑道:“你大伯母还找了个尼姑烧火做饭,可是越吃反而越胖,你知道为何么?”

筠姐儿睁大双眼:“为何?”

“你知道那些素菜好吃的诀窍是什么么?是多放油。所有走过油的菜,色泽才会更好看,还有她爱吃的那种冬菇饺子,都是过数次油,所以很是好吃,上回去她家吃了一回,我都感觉出门道来了。”锦娘笑道。

筠姐儿笑的前仰后合。

和母亲在一起,似乎没什么太大的烦恼,总是有许多笑话。她本来还想问爹的事情,但是娘也不知道,她道:“你爹对官场比我熟,我只能管好我自己能够管的事情,管不到就别想太多了。”

能够处理的事情,她几乎都做好了,蒋羡的事情,也得他自己处理。

筠姐儿点头:“也是。对了,娘,您不是让春纤跟着橘香姐姐学了多年厨艺么?她汤水造的极好,现下在大厨房专门负责汤水。就像您说的,润物细无声,如今大厨房也算是有我的人了。”

“这便是了,将来你要吃个什么喝个什么也便宜。对了,申党如今不大好,你那位八弟妹没受影响吧?”锦娘问起。

筠姐儿笑道:“魏家也是经历过许多事情的人,哪个人宦途没有波折,她在家里如今不大受二婶的待见,好在她也识趣,不怎么出来。”

“你二婶可是人称菩萨的,怎地还有人同她处不好?”锦娘也是奇了。

越是在意名声的人,越不会撕破脸,利用她好面子的紧,反而好操作。

筠姐儿摊手:“她也是想太多了,七郎解试过了,她还问我说我满意了么?我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怎么还在在意曾经可能和魏七郎结亲的事情啊……

锦娘笑道:“她这般只能说明她日子过的不好,若是我,越是过的不好,越不会表现出来,徒增笑话。”

“是啊,我听有些人传小话给我,说她觉得我婆婆对我很好,说我有福气,这个福气原本该是她的。”筠姐儿很生气,但是这种话便是说给魏七郎听,都只是徒增烦恼。

就像娘说的,人还是得憋住一些事情,什么都不管天天说这些,本来无事还生非。

锦娘也劝她道:“如今姑爷过了解试,你儿女双全,你们俩感情也好。以前你婆婆含沙射影说你不能容人,现在也对你另眼相待,这些都是你苦心经营的。要我说,这些人只看到人家的结果,不能看到人家的难处,魏大夫人比二人精明百倍,你在她面前奉承站规矩,连我都不忍看。这些让她去做,她能熬的过来么……”

“女儿也这么说,二婶一开始规矩都不让她站,也不会很难缠。她以前和八弟吵架,二婶还站她那边,结果她四处说人家是笑面虎?不管人家笑不笑面,总是面上帮了你吧。又不是自己亲娘,谁会向着你?”筠姐儿想这些话也只能和娘说说了。

锦娘点头:“这事儿你看的明白,书上说兄友弟恭,但多的是兄弟争产的。婆慈媳孝说的也多,可天底下做婆婆的,有几个不想再儿媳妇面前摆谱的,别人家几句好话,就当人家是亲娘了,还是自己得立起来。”

母女二人又说了些话,最后筠姐儿临走时道:“娘,若是爹爹有什么事情,您一定要传信给我知晓。”

锦娘心里一暖,重重点头。

集贤相回来之后,任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这就是名义上的首相的地位。蒋晏也水涨船高,升为正四品的尚书左丞,许氏一改往日的郁气,大宴宾客。

锦娘这边略坐了一会儿,就回家来了。

正好碰到宁哥儿回来,锦娘笑道:“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您都忙忘了,今日是暖炉节啊。再有太学让我们已经过了解试的,若家在汴京的,可以出来住,筹备明年的省试,儿子也想回来。”宁哥儿属于被迫住宿,他还是想到家里住的。

锦娘笑道:“可以,但是省试之前就不要出门了,潜心在家读书。”

宁哥儿答应的很好。

之后,锦娘派人去国子监把他的行李拿回来,宁哥儿还请了一位同窗在家中住下,锦娘正好把客房收拾一间,让下人好生照看。

宁哥儿白日与同窗一处在东厢房书房读书,夜里各自回房夜读,锦娘也都是送了香烛过去,并不拦着他们苦读。

只是生活上要照顾好,锦娘对橘香道:“早上一定要煮一颗鸡蛋或者炖蛋羹,几样小菜,再炊饼、馒头、馄饨、饽饦、面条换着来。中午牛肉、羊肉、鸡腿、鲈鱼、大虾领着来,晚上就别煮油荤太大的。”

橘香笑道:“您放心,我肯定把大郎君的吃食做好。”

锦娘笑着点头。

中午用饭时,锦娘对蒋羡道:“宣哥儿今年解试过了,若是省试没过,还继续考么?还是另外恩荫,大哥怎么想的。”

蒋羡努力想了想:“好像没听大哥说起。”

“不会吧,他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么?”锦娘也觉得很奇怪。

蒋羡笑道:“应该还是要考的,咱们家的儿郎不考又有什么出息。不过,连集贤相自己的儿子,二十岁中了进士,也不过是小官,官当的越大,除非子弟很有才能,否则放出去做官,恐怕祸及家族。”

这个说法锦娘也赞同。

集贤相上台,当然要废除申相的一些政令,这些事情坐起来很麻烦,蒋羡却完全没有任何芥蒂,七日之内就全部归肃完整。

此时,蒋放离京,孙世琛夫妇准备回家乡去。

孙大姑娘准备了不少程仪,里面还放了六十贯钱,还送了一幅首饰给妹妹,她对妹妹道:“你回去好生照看爹娘。”

孙二姑娘直抹泪。

周四有些凄迷,因为小说以吴鸾视角写的,写到这里差不多完结了。周存之听闻要回来了,还是蒋羡求情的,还是圆了小说,后续的一切书里没写,她也不知道了。

……

蒋晏对许氏道:“我书信屡次劝过二弟,然而他一直不听我的,落得了这个下场。”

“当年,你二弟得势时,你从未拿他过继的事情说事,反而替他百般遮掩,即便被迫辞官,也没让他帮你。如今,大势所趋罢了。”许氏道。

蒋晏有些沉默。

许氏不免想起了蒋羡,比起蒋放这个过继出去的,蒋羡俩口子上次在族里打脸她不说,还对她没有半点尊重,那俩口子老人也不养,全都交给她。

但她也不能在蒋晏面前说这些,只道:“你二弟也是自己坚持己见,怨不得别人,但十六郎那里呢?”

“十六郎,他若投靠集贤相,当然也很好。”蒋晏道。

许氏笑道:“我看十六郎有奶便是娘,这话我这个长嫂也是在京看的十分清楚,申家人在的时候,他是成日往申家跑。”

蒋晏斥责了妻子一句,但总归眉头紧拧。

却说蒋羡这边把集贤相的任务完成的很好,但仍旧遭到集贤相部众弹劾他别有用心,以前事申党如何,如今事集贤相如何。

集贤相倒是说蒋羡不是这样的人,他们以前还常常通信,但连他自己都被裹挟了,更何况蒋羡。

于是,冬月初八,蒋羡由开封府府尹调任京西路转运使,也是即日就要去洛阳赴任。

虽然官还是升了,然而锦娘这边陷入两难,宁哥儿要明年参加省试,她走不开,丈夫一个人去洛阳,她也有点不放心。丈夫和儿子选谁呢?

正想着的时候,见蒋羡端着她最爱的桂花酪进来,锦娘看向他:“怎么有空做这个?这个可要功夫了。”

第150章

“你是说宁哥儿主动跟你说, 让我陪你去洛阳,然后他在京科考,若是省试失利, 他也去洛阳, 是么?”锦娘以为自己听错了。

蒋羡点头:“他是这般说的。我想他也是承受不了咱们对他过多的关注,他才十七岁,有些人故意捧着他, 他压力很大。你若还为了他留在这里, 他压力就更大了。反正我已经答允他,若这次没考中, 就去洛阳游学。”

锦娘狐疑的看了丈夫一眼:“我还是先问问宁哥儿吧。”

看蒋羡一幅你去问吧的表情,锦娘还是找来宁哥儿, 宁哥儿果然也是这般说的, “我这次不过是小试牛刀, 十七岁能中进士的人凤毛麟角,儿子学问未达。您和爹爹先去洛阳,等明年年初, 儿子就过去找您和爹。”

“到底你还是个孩子呢?”锦娘不放心。

宁哥儿却拍着胸脯道:“您放心, 没人敢欺侮我的,我一个人一点儿也不怕。”

如此,锦娘也只好道:“既然如此,我和你爹先去洛阳等你。”

连他也不会觉得儿子现在能够一蹴而就,况且洛阳离开封四百里, 不过四五日的功夫就到了, 也算不得远,儿子真的有什么事情,她回来也便宜。

这边蒋羡任命下来, 锦娘让女儿女婿先回来,同他们说了此事,又道:“宁哥儿就拜托你们了。”

拜托给什么张平君、窦媛或者魏雄罗玉娥,都不太放心。罗玉娥和魏雄上了年纪,他们生活上照顾一下可以,但是孩子们心理上的,读书这些就管不到了。张平君和窦媛都有自己的家庭,也不好麻烦。

女儿平日在家就跟着她管家,人情世故也还算娴熟,况且女儿女婿也放心。

筠姐儿道:“娘,您放心,弟弟这里我肯定会照顾好的,时常让您女婿回来看看,我也有空就回来。”

“倒也不必这般勤的回来,我和你外祖父外祖母说了,他们在这里住着,平日生活起居帮忙照料。就是临科考前,七郎也是要参加省试的,你做姐姐的帮他检查一下考篮,如此,我也放心了。”锦娘笑道。

现下宅子的地窖放的银子,只要有人看守家,她也安心把钱放家里,不必和以前那般去哪儿都把家当带上。

反正地下的机关,非一般人也未必知晓。

筠姐儿看着娘开始安排人手了,又觉得娘这个人出事时,只会慌张片刻,随即就开始接受,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

她们夫妻回去魏家也和魏夫人说了,魏夫人道:“何不让宁哥儿过来,这也不是别人。”

“若他一个人倒好,宁哥儿还有个朋友也在家里住着。”筠姐儿笑道。

魏七郎解释说是宁哥儿太学同窗,寒门子弟,借住家中。魏夫人心道蒋家为了一个不知名的贫寒子弟,放弃到魏家高住,也算是极有信用了。

况且蒋羡也算是能人了,申党不清算他,首相这边也顶多是把他赶出朝堂。

当然,他也是非常迅速的就接受了,算得上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甚至完全没有求助魏家,顶多让儿媳妇照顾一下自己留京的儿子。

魏夫人反而道:“七郎,你是姐夫,要多照看宁哥儿。七郎媳妇,你爹那里去洛阳,也算是进可攻退可守,有什么要我们家里帮忙的,只管言语。”

这便是姻亲的作用,要互相扶持。

筠姐儿感激道:“多谢娘,都不知晓说什么好了。”

以前魏夫人也教训过儿媳妇几句,但七郎媳妇似乎完全不记仇,如今孙女皎皎可爱,小孙子也是生的肥壮,还让七郎也潜心向学,对自己亦是孝顺,她的气也顺了不少。

又说锦娘这边正同陈小郎交代:“罗大这边我已经让他今年去苏州那边收租子查账,家里就交给你和你媳妇。平日我们正房不许人随意过来。外帐上我留了一千两银子,用于明年的花销,若是大郎君考上了,就给他打点,若是没有考上,到时候让他带着银钱过来洛阳。”

陈小郎这些年也是练出来了,立马道:“娘子放心,小人一定办好您交代的事情。”

锦娘点头:“如此甚好。”

等陈小郎下去,阿盈进来道:“娘子,咱们一共雇了十二辆马车,二十匹快马,一共是三十贯四钱银子。”

“嗯,青蓉,称给你阿盈姐。”锦娘拿了对牌给她。

除了路费外,从开封到洛阳路上都有驿站,可以住下,不必其余的花销。转运使每年职田收入就六百石,这还不算别的,一年光这笔收入就三百六十贯了。

况且转运使掌管一路的财赋、监察,为京西北路最高级别的掌管,管着盐铁这些,想必俸禄也不会少。

正算着帐,又让人把四季衣裳首饰带着,绢纱绫罗也用箱子装上,再就是各处人替她们践行,张九郎夫妇、魏扬夫妻、筠姐儿俩口子还有老宅的族人等等,但蒋羡和锦娘都没有功夫,只能够告罪了。

好在大家也都知晓她们走的急,各自送来程仪,锦娘让阿盈收下,有用的就带上,没用的几乎就放在家里了。

对门孟夫人也打点了一份程仪送来,她还有些舍不得锦娘呢。

锦娘倒是笑道:“洛阳牡丹甲天下,将来兴许还能给你带几盆牡丹花回来呢。”

“那可说定了。”孟夫人道。

孟夫人从蒋家回来之后,儿媳妇们都过来伺候,她是个爱摆谱的婆婆,孙大姑娘早就知晓,现下她身后没有依靠,人也是愈发的放低姿态。

孟家长媳林氏本是申党的人,但她爹在地方做官,一时没有波及到,但也是惶惶不安。好在她们林家并非是什么寒门素户,她叔父跟着集贤相混呢。这就是世家永远两头下注,对门蒋家也是如此,长子是首相拥趸,次子是申相拥趸,至于蒋府尹,如今虽然调往外地为转运使,此人左右逢源,算是朝中颇有才干之人。

林氏亲手捧了茶过来:“娘,蒋家这般快就要离开了么?”

“可不是,她们家现在都在收拾行李,同我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孟夫人呷了一口茶,摇摇头,装出些高深莫测的样子:“蒋家也真算得上世家高门了,兄弟几人皆中进士,可了不得啊。”

孙大姑娘心道自己嫁的是皇亲,很稳定,自己的女儿将来若是能够嫁蒋家、魏家这般的世家,才是真正的地位稳固。

原本爹和对门的蒋大人都是同科进士,结果后来爹都是靠着亲戚,后来亲戚倒台,自家也不成了。

对于蒋羡外任,除了魏家、孟家这般反应正常,或者觉得与自家无关,张平君却很是担心,她对张夫人道:“昨日我上门去,同姑姐说了,若他们不在汴京,郎君的位置会不会出现问题?她却说她也鞭长莫及。”

张夫人道:“她说鞭长莫及么?”

“是啊。不过,还好女儿也去过魏家,到时候或许能够托筠姐儿在魏夫人面前说几句话,郎君的官位就不会受到影响。”张平君如此想着。

……

腊月初二,锦娘不让喊宁哥儿起来,还对悯芝道:“你素来是极其细心的,家里的事情我就托付给你和你男人了,如若不成,这么些年你们俩的脸可就全丢干净了。”

刘豆儿和阿盈夫妇处处比她们夫妻强,若是只守着一个家都不成,新人马上就要上了。

悯芝忙道:“您放心,我一定把内宅打理的好。”

锦娘听了她表决心的话,微微点头。

清晨,她便和丈夫一起上了马车,蒋羡问她:“娘子,你这次带了多少银钱过去?”

“一万贯,留了一万贯和四千贯金子在地窖。我听说从江浙运过来的粮食都会经过洛阳转运,想必洛阳的邸店塌房林立,咱们这点钱做塌房肯定不成,可若是物色个掌柜替咱们做塌房,那就有的赚了,或许还可以入几股。”锦娘盘算道。

现在手里有了钱,也可以慢慢多投资一二。

蒋羡笑道:“娘子说的极是。”

但他也道:“如今我管着漕运,正好也便宜。”

“诶,别假公济私,该怎么样就是怎么样。”锦娘不愿意走后门。

以前都是乘船去很远的地方做官,这次去洛阳却是这般近,都有些让人不可置信呢。锦娘还和他说起洛阳:“以前总听说魏夫人去洛阳看牡丹,或者从洛阳运牡丹过来。所以,我总觉得洛阳是个华丽的地方,没想到托你的福,我也能去了。”

蒋羡本以为妻子会埋怨她,又让她跟着舟车劳顿,没想到锦娘就是锦娘,真的不揭破他那点小心思,还对洛阳这般期待。

他牵着锦娘的双手:“我带娘子看遍所有的牡丹花。”

锦娘点了点他的鼻子,无奈道:“你呀。”

她们从早上一直赶路,到了郑州驿馆后,刘豆儿早让人快马通知馆驿,安排好房间出来。锦娘带着定哥儿下了马车,定哥儿是在汴京出生的,和哥哥姐姐们不同,他从未出过汴京,如今走出来,还有些好奇。

刚满九岁的他,如今正跟业师在读书,只是如今蒋羡外任,反正洛阳名儒多,到时候找一位大儒教导儿子也是好事。

“二郎,肚子饿了没有?”锦娘笑问。

定哥儿摇头:“没有。”

“没有也得吃点,此时天色已晚,咱们多吃些,免得晚上饿肚子。”锦娘知晓定哥儿就是这般,这个时候说自己肚子不饿,若真的不留饭给他,想必他等会儿肚子肯定饿了的。

这馆驿外观如私人宅邸似的,进来之后,修缮的齐整华丽,这里的驿卒办事也很麻利,不一会儿便上了满满一桌菜。

锦娘让刘豆儿逐一打赏,出手便是一人一钱如小舟样似的银子,约莫一百文左右。她非常清楚,若是住旅店,这点钱根本不够,哪里还有这般饭菜。

就连外面送水的驿卒得了赏钱都欢欢喜喜的,更何家蒋家下人都是把“多谢”这样的口语挂在嘴边,不仗势欺人。

那送水的黄驿卒对驿丞道:“人家是京西路的转运使,官位更高呢,但照样是赏钱阔绰,很体恤我们,草料都是人家额外买的。哪像前头来的隋夫人,要求多就不说了,一把年纪了捏着嗓子说话。”

驿丞打了黄驿卒的头一下:“你这胆子越来越肥了,连上官的夫人也敢议论,你有几颗脑袋啊 。”

黄驿卒缩了缩脑袋。

锦娘等人把饭用完后,就让紫藤去安排定哥儿洗漱一番,这么大的孩子就不能让年轻的小丫头伺候了,甚至连刘全也不必进内伺候,洗澡都是让他自己洗,洗完了下人收拾就好了。

锦娘也是正准备沐浴,却见外面守门的小丫头道:“娘子,对面住的隋夫人派人过来送糕饼。”

“隋夫人?她是谁?”锦娘想这个时候饭点都过来,送什么糕点啊。

阿盈笑道:“听说是提举司仓司隋大人的夫人。”

“原来如此。”锦娘摇摇头,又让人收下糕点,给了二十个大子儿。又让人回了一罐从汴京带出来的橄榄,权当回礼。

对待这些驿卒反正只相处一晚上,人家的服务也周到,可提举司夫人,指不定将来都要在洛阳碰面的,就不能出手太阔绰,否则人家还以为你很有钱。

因为对不认识的人能博得一个名声,对可能认识的人出手大方,人家觉得你多有钱啊。

经过这么些年和人相处,她也算是经验丰富。

她是在次日见到这位隋夫人的,年龄三四十岁的样子,身材瘦削,皮肤白皙细腻,但手上的青筋有些暴露她的年龄。

蒋羡和隋大人都是去西京洛阳任官,二人之间虽然认识,但并未深交。隋大人还有些可惜蒋羡:“原本以为你如此才干,迟早出相入阁,不曾想这般。”

蒋羡心道这隋俊以前见着自己唯唯诺诺,如今却抖起来了,自己还用得着他同情么?但面上仍旧是你好我好的样子。

出门在外,锦娘虽说不愿意珠翠环绕,但仍旧还是戴上铺翠冠子,簪上绢花首饰,衣裳因为天气太冷,穿的一件金线灯笼锦的狐裘皮袄。

到底是官夫人,也没必要寒酸太过,蒋羡也不是走什么孤寒路线的。

偏隋夫人看到锦娘的铺翠花冠子,盯了几瞬,锦娘似没看见一样,扶着阿盈的手上了马车。一瞬间,她就明白蒋羡为何还是要孜孜不倦的做官了。

这样的眼神,若她还是三品开封府府尹夫人的身份,这些人敢这般肆无忌惮么?开封府尹虽然是从三品,可是天子脚下,转运使虽然是正三品,但是在外做官,也只比这位隋大人高两级,但职务上互相掣肘监督。

但是她又想,若是这般想,就很容易沦为权势的奴隶。那些容易黑化的人,本身就是心底有想法,某件事情刺激了她的想法,变得更加合理化罢了。

自己却不是那般的人,若不做官了,未必不能做一乡绅,远离是非也并非不成。

如此开解,她笑着对蒋羡说了自己一番心路历程。

蒋羡听完,只道:“娘子,你能这么想说明你这个人实在是豁达,对世上人情冷暖都看透了。”

“你呢?你怎么想的?”锦娘看着他。

蒋羡笑道:“我当然是跟随娘子,娘子如何,我就如何。”

锦娘搂着他的胳膊,只是笑。

另一辆马车上,方才的隋夫人往后靠了靠,又揉着自己的腰:“其实我以前见过那位蒋夫人,仿佛是去申家的时候,当时她坐在前排,我坐在后排,今日一见,她似乎完全记不得我了。”

隋夫人身边的杨嬷嬷说起来还是当初伺候过公主的乳母,只不过当初驸马和她私通,她就被赶出来了,回去了老家。打着宫里嬷嬷的名头,当初去教通判家快出嫁小姐的规矩,也就是如今的隋夫人。

隋夫人是做的续弦,当初她爹就要把她嫁给一寒门士子,她母亲不同意,生怕女儿受苦,后来人家当科就中了进士,她家里人追悔莫及。随后,寻摸到他的一位属官,进士出身,刚刚丧妻,通判就立马把人嫁了过去。

杨嬷嬷则道:“咱们老爷是京西路仓司,正四品的官位了,蒋大人到底是正三品转运使,咱们也不能得罪。”

……

一路行了四日,到了洛阳之后,转运使司的人过来接应。这次她们住的是洛阳的官衙,里面修的富丽壮美,锦娘想倒是不必花心思赁宅子了。

刘豆儿让人去卸货搬箱子进来,青蓉带着人收拾房间,此处是个小二进院子,儿子定哥儿住她们东厢,西厢则做库房,西耳房辟出来做蒋羡的书房。

“这么多年咱们都没有搬过家,我都快忘记以前外放的时候了。”锦娘笑道。

阿盈道:“是啊 ,咱们家在汴京住了好些年呢,仔细算算也有九年的功夫了。”

“差不多。不多说了,快吩咐人收拾了,好在咱们郎主如今是一路的长官,我们在洛阳也不必似以往那般,常常要侍上官了。”锦娘也算是自在许多。

因为橘香留在汴京了,官衙倒是派了一位厨娘并两位厨役过来,这位厨娘白胖的,正好也姓白,人称白大娘。

提起白这个姓,锦娘想起她开绣铺时,有位姓白的娘子常常去她那儿,后来结局那般唏嘘。但见这位白大娘,听闻她一直都没嫁,哥哥是转运使的书办。兴许没成婚,一直在做事,所以整个人心态很年轻,看锦娘赏了一盒纱花,喜气盈盈的。

“你跟郎主还有二郎君就按照你的手艺做便好,至于我一碗喝的,可以是粥或者豆浆,一颗水煮的鸡蛋,巴掌大的素包子或者小饼都成。”这是锦娘的要求。

她丈夫不管在哪里工作,都政绩显著,儿子长身体,不需要克制饮食。但锦娘却不同,她这个人吃面食非常容易发胖,所以尽量得克制一些。

白大娘听完,“小人记下了。”

“唔,我们家人也没什么忌口的,有什么事情日后再说吧。”锦娘道。

来了洛阳几日,她只觉得洛阳其实繁华,丝毫不逊色于汴京,但她此时还是先考虑儿子读书的事情。

蒋羡道:“娘子放心,洛阳大儒虽多,但也要好生寻摸,这几日你们母子在家里好生休整,此事便交给我了。”

丈夫办事自己自然放心,只不过她看向他道:“咱们前院收拾两间屋子做书房,等你找到先生了,就让咱们二郎在那里读书,如何?”

蒋羡点头,又道:“等明年开春咱们一家就出去看牡丹,日后等回汴京了,咱们也运些牡丹回去看。”

“好。”锦娘知晓这是蒋羡觉得很歉疚,因为他的关系,她还得跟着舟车劳顿。但是锦娘觉得是应该的,跟着享福的时候就愿意,吃苦了就哇哇叫,更何况这还没吃苦呢。

以前她们是卑官,当然是她们往上交际,如今蒋羡官位颇高,又有监察之责,反而私门不能随意接见了。

正好可以过一个清清静静的好年了,锦娘过了几日,带着阿盈和几个下人轻车简从到了洛阳城东的建春门大街,这里极其繁华。

这洛阳的环境依山傍水,四面环山,成皋山,龙门山,邙山等山。

阿盈道:“娘子,咱们大姑娘的庄子从那边过去就是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不必了,给她就是她的了。”锦娘这点还分的很清楚的。

西京洛阳素来是宗室还有世家居住之地,如果说汴京是直白的热闹,西京就是蒙着一层面纱,需要你去找寻她的美,肯定会有惊喜。

逛了好一大圈,她是大包小包的回来了,即便只有她们一家三口,家中也要布置的温馨。

年前,蒋羡还请了洛阳一位名儒做定哥儿的先生,这个年是她们三人在洛阳过的第一个年,静谧温馨,锦娘还对定哥儿道:“等二月份你哥哥约莫就能来了。”

她和蒋羡都没指望宁哥儿能考中进士,还盼着他过来团聚,只是没想到二月份京中快马来报宁哥儿省试过了。

锦娘和蒋羡面面相觑,他们夫妻只想着儿子过来洛阳,还专门辟了房间出来,没想过儿子真的中了?她往往算无遗策,提前做好准备,可是现在除了当初留了些银钱,几乎是完全没有预感?她对蒋羡道:“不好,老马失蹄了!”